第3章:室友(1 / 1)

荒蠻筆摘 安靈序 7306 字 2024-03-17

這還是我畢業之後第一次見到京爺,即便是時隔兩年多,他站在那裡,臉上的表情依舊和在學校時拒絕眾多姑娘表白時一樣冷淡。他身上套了件黑色的短袖和牛仔褲,膝蓋上蹭了點灰,可能是剛才在0102號病房找東西時蹭到的,但即便如此他依舊帥得離譜。   不行,我絕對不會承認我是寢室裡長得最磕磣的那個的。   但話歸原題,京爺原名君莫祁,首都涿幽人,和許大強同誌一樣,是個不努力就要回去繼承家業的闊少。大學時他倆手上身上帶著的掛飾稍微勻一點出來給我,我能窩在家裡混吃等死十幾年。這種人能和我這種每個月有十天半月都在吃白水掛麵的窮鬼玩到一塊,隻能說是為難他們兩個了。   他此時站在醫院正門,手裡捏著一本筆記本,見我和許雲渡一起出來,有些驚訝。他微微挑了下眉,然後問:“魚魚,你怎麼在這兒?”   我終於不用再呼吸室內全是灰塵的空氣了,於是心情很好地張開雙臂和跟他熊抱了一下,然後開玩笑道:“這不是沒錢吃飯接了個大單,知道你在這裡,特地過來截你,來吧!乾爹!包養我吧!”   京爺已經很習慣我這麼跟他開玩笑,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也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皮夾,從裡麵抽出來幾張百元大鈔遞給我。   我沒想到他這回玩真的,連忙躲到了許大強身後,讓他替我擋住這資本家萬惡的金錢攻擊。不被權錢所迷這件事,是我這個狗東西堅持了這麼多年都沒堅持過三分鐘的原則。   許雲渡倒是沒什麼反應,他直接抽了君莫祁手裡的幾張鈔票,轉過身在我麵前晃了晃,語氣很是平靜地對我道:“我們的晚飯錢有了,吃什麼?”   不愧是大強,狀態之平穩,如同水豚,著實令人敬佩。   我見他看向我,想起來還蝸居在旅館裡,看上去十分卑微的李二狗,隨口提議道:“我們找家快餐店打包點東西回去才吧,二狗也在。”   許大強同誌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他沒有意見,隻是把錢揣進兜裡,看向了京爺。   京爺對這個局麵已經習以為常,他的目光依舊落在我身上,然後又問了一遍:“魚魚,你怎麼在這兒?”   君莫祁這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人很固執,今天要是我不回答他這個問題,他能一直問到睡覺前,又或者到了明天時,他還會問,直到我給出答案。   我聳了聳肩,也沒瞞他,隻是簡單復述了一遍昨天發生的事情,聽我說完,京爺表情沒變,隻是看向我,最後搭了一下我的肩膀。   簡單交換了一下情報之後,我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回我和李二狗下榻的那間旅館。畢竟現在已經快四點了,李二狗一天沒吃東西,估計要餓死了。   我原本還在愁這個地方壓根打不到車,直到我透過那扇已經被許雲渡和君莫祁乾開的大門,看見了停在路邊的那輛軍用越野。   不愧是他們兩個,向來打得是有準備的仗,而我開局隻有一條李二狗,我倆隻會邊走邊順,能摸到什麼玩意兒當裝備全靠運氣。   我來的時候是悄悄咪咪爬得狗洞,走的時候是跟著他倆光明正大地走得大門。那條鐵鏈已經被隨意地扔在地上,切口很整齊,看樣子應該是用鋼絲鉗硬夾斷的。   我們三個人走到車邊,京爺和許大強卻沒著急去開車門,他們打開了後車廂。這輛車的後備箱還挺大,應該能橫七豎八地塞下五六個我,裡麵放著一箱雜七雜八的工具和幾個大包,還有塞滿了半個車廂的紙皮箱。   我比較手欠,順手打開了一個箱子,往裡麵看了看,又翻了翻,發現裡麵全是壓縮餅乾,還有一些罐頭和被抽了真空的肉乾。這些東西看得我眉心一跳,又翻了翻那堆工具和背包,果然發現了用於壓箱底的十幾把手槍,都是洋貨,價格很貴,我隻在很早之前在一個翻肉粽的朋友那裡見過類似的。   我突然就想到了上學時看到末世電影,裡麵的主角也是往車裡瘋狂塞一些吃的喝的還有武器,然後在僵屍遍地亂跑的世界求得一線生機。可能是翻譯問題,又或者那些外國人眼裡的僵屍和我們國家的僵屍不是一個物種,反正我覺得我們國家的僵屍還挺乖的,也不怎麼會逮著人吃,至少不會在吃人的時候把人啃得稀碎,腦漿鮮血流一地。   我想著這個,肚子都有點餓了,就伸手摸了一包肉乾,拆開包裝,塞進嘴裡慢慢嚼,開玩笑問:“你們兩個準備這麼多東西,是要去逃荒啊?”   大強同誌在後備箱裡翻了翻,翻出來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我,然後回應了我的玩笑:“沒有,我和他要進山一趟,安靈序也來。”   從許雲渡嘴裡聽見“安靈序”這個名字的時候,我承認我愣了一下,但我沒細想,隻是樂嗬著就水把噎死人的肉乾順下去,然後道:“出去玩啊?帶我一個唄!”   京爺看看我,目光沉沉,他看樣子是想搖頭的,但是許雲渡搶在他麵前對著我笑了一下,開口答應了:“可以,到時候帶你一起,不過我們現在先回去見安靈序,看一下我們從醫院裡帶出來的東西。”   我當然沒意見,跟在這倆個人屁股後麵上了車。   京爺開車,大強坐在副駕駛上,而我作為一個混吃等死的廢物,坐在後排乾巴巴地啃牛肉乾。這時候我的手機彩鈴響了,李二狗給我發了一條簡訊,問我到哪裡了,都走了兩三個小時了,別是不在人世了。   看樣子李二狗現在是活了,都有勁調侃我了。   我思考了片刻才回復他,讓他滾邊呆著去,順便告訴他晚上吃快餐。李二狗沒再回我,可能是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京爺開車很穩,不像我,當年從軍部那裡把駕照拿了之後,那張證那麼多年就一直是個擺設。第一個原因是因為沒錢買車,第二個原因是因為我也不愛出門。這搞得李二狗剛和我做了一年大學同學之後,就對我說我像個老年吸血鬼,萬年不曬太陽保平安。   坐車和坐摩的趕路的感覺截然不同,我這回保全了屁股,而京爺在耗費了大量的汽油之後,終於在我七扭八歪地指揮下,把車開到了我和李二狗下榻的旅館。   李二狗同誌難得有良心,他坐在旅店門口擺著的塑料凳上等我,隻不過他目光放得老長,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見我從一輛不認識的車上下來,他愣了一下才迎上來,開口第一句就是:“魚魚,咱倆這才不見兩個鐘頭,你就被富婆包養啦?怎麼樣?一夜有多少錢可以賺?”   我忍住想要撬開他腦瓜看看的沖動,剛想說話,身後的車門就發出了砰的一聲輕響。我回頭一看,大強和京爺已經下車了,京爺的手還按在車門上,這倆人同時挑了下眉,對著李二狗露出來一個笑臉。   李二狗這人人來瘋,一看見兩個這麼大的熟人杵在那兒,當即笑得更燦爛了,雙臂一張,繞開我就沖著我後麵那兩個走了過去,然後我就看見李二狗興高采烈地擁抱住了他倆,順便揩了一把許雲渡和君莫祁這倆個兔崽子的胸肌。隻能說這個打招呼的方式或許在旁人看來很神經病,但在我們寢室裡,很正常,甚至可以說是算在普通事件中的一列。   不愧是他們仨,玩得真花。   所以我常常會因為覺得自己不夠變態而加入不了他們而感到慶幸。   算了,事到如今,我決定先回去整理今天在精神病院裡看到的東西。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京爺也會跟著許雲渡和安靈序胡鬧,但是我很為我自己成功讓他們放棄把我拖進廁所這個想法而高興,遂為自己記上一筆功德。   等他們三個人一起從廁所裡出來,我是徹底餓了,京爺去找了個地方把車停好,然後我們四個就近找了個大排檔吃飯,因為京爺貢獻的飯錢,我有幸見到了我入夏以來看見的最葷的一頓飯。   這是我們四個畢業之後那麼久第一次見,酒肯定要整上,於是李二狗和許大強喝白的,京爺喝啤的,我在那裡瘋狂吃肉。   李二狗和許大強這倆喝酒狂徒同時嫌棄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乾了個杯。還是人京爺比較好,給我整了幾瓶冰的甜牛奶擺我麵前,雖然這看上去更侮辱人了,但是沒關係,冰牛奶超好喝,我超愛。   於是三人舉酒我舉奶,好歹是碰了個杯,算是完成了這場聚餐必要的儀式感,緊接著我吃下了今天的第五塊糖醋排骨,雖然菜剛上來沒到五分鐘。   太久沒見麵,原本氣氛還有些繃著,但等兩瓶酒下肚,氣氛瞬間高漲起來。李二狗嘴最碎,許大強緊跟其後,看得出來他倆是真的很高興,胡侃蠻吹地逼逼了半天,全在吹牛,沒一句有用的。   我把自己猛塞了個六分飽,終於想起來說正事,但問李二狗和許大強這兩個看上去已經半醉不醉的人肯定不太行,所以我隻能把京爺的嘴撬開。   京爺喝酒上臉,幾瓶啤酒下去臉上通紅,他依舊不怎麼說話,隻是聽李二狗和許大強胡侃,看上去比平時還要沉默。   他注意到我看他,就也偏頭來看我,我喝了口奶,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問道:“所以,你們兩個帶你們多裝備原本是準備去哪?”   進山?還帶我玩兒?他們驢鬼呢?我已經二十三了!不是三歲這種用一根棒棒糖哄住的年紀了。   果然,在我問出口的一瞬間,君莫祁往嘴裡夾菜的動作停了一下。不過他反應很快,要不是我一直盯著他,還真的就被他糊弄過去了,但讓我意外的是安靈序和許雲渡嘮嗑的聲音也停了一瞬,雖然他們很快調整過來,但這其中有沒有貓膩不言而喻。   好嘛,在場就我一個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傻逼是吧?   我有一瞬間心頭火起,想開口罵他們幾句,但我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尾隨的方案。   他們如果肯讓我跟過去,處理方案不外乎兩種:一是真的把我帶進深山裡旅個遊,然後把我騙回去,他們再去辦事。二是先讓我跟去遛兩天,等到目的地了,就把我打暈送回安全的地方。反正就憑他們現在瞞我瞞得起勁的樣子,肯定不會讓我跟到底,倒不如直接攤牌。   我又夾了一塊肉送進嘴裡,嚼了嚼才說話:“你們一個個也不用跟我裝啞巴或者話嘮,你們就告訴我,你們要去哪裡的山,我保證不跟。”   三個兔崽子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是許雲渡開的口:“沅陵桉歌山脈。”   我一聽這地名,內心深處狂喜了一瞬,但臉上沒表現出來,隻是點了點頭:“行,這回咱們順路,你們三個行行好,捎我一程。”   君莫祁偏頭看我,聲音冷淡:“你去沅陵乾什麼?”   我心說我為了跟蹤你們,都準備虧本去接單了,你們還擱那嫌棄我呢?這也太操蛋了!   但既然你們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肯定大發慈悲地回答你們啊!   我輕聲道:“我準備接的一個單子,單主現在人在沅陵,這趟很賺,一個頭一萬,光縫頭的錢就有十萬,事成之後還有五十萬拿。”   很奇怪的是,這回先開口反對我的居然是一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李二狗。他的眉形向來很好看,隻不過現在被他擰成了麻花,看上去有點煞風景,他厲聲道:“不行!你不能去!”   聽他這麼一說,我更想去了,畢竟老子一百三十多斤的體重裡,有一百三十斤都是反骨,於是我立刻反問他為什麼。   李二狗麵色一僵,他這回沒說出來話。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那就這樣,反正你們要是不順路,我可以找我的金主報銷車費。”   李二狗難得嘆氣,他把杯子裡的二鍋頭一飲而盡,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我:“魚魚啊,咱們沒錢可以坑京爺,你乾嘛要親自過去縫屍體呢?這臟活累活的,有什麼好乾的?你八字輕,本來就應該少接觸陰氣重的東西的,這樣會折壽的!而且你本來就活不過三十,再這麼一折不完蛋了嗎?”   李二狗的嘴裡果然放不出什麼好屁,我翻了個白眼給他,然後攤攤手:“沒辦法,我就不是那大富大貴的命,沒人送錢給我花,我肯定是要自己賺啊!六十萬呢!夠我在禹杭龍川湖區一個小房子的首付了。”   我話音剛落下,就看見李二狗表情復雜地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能把他這麼一個話嘮乾成啞巴,不愧是我。   我不再理他,選擇把目光投向另外兩個,驕傲抬了抬下巴:“你倆呢?能提出什麼建設性意見?如果有,說出來聽聽,我看我能不能接受。”   反正我接受了也不執行,所以無所吊謂。   許大強非常誠實地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格外真誠:“你覺得我打暈你,然後派人嚴加看管這個方法可行嗎?”   我都不好意思說他什麼了,隻能點了點頭:“這個方法開頭是奏效的,但是不自由毋寧死,所以無所吊謂,我會自殺。”   許大強也哽住了,所以我把目光投向了我們這一行人中,看上去最正常的京爺:“京爺,你怎麼看?”   京爺眼珠子微微動了一下,他也提出來了一個建設性的意見:“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這話題轉得太快,給我轉得腦子懵了一下,但我很快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於是威脅他:“你要是不把你們要做的事情全盤托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是不會跟你們去的,把我吊起來打都沒有用!”   京爺這回沒吭聲,許大強插得嘴:“有道理,這就把你吊起來打一頓,讓你乖一點。”   我大驚,給了大強同誌比了個中指:“你是真不當人啊!”   許大強欣然接受,他嗬了一聲,繼續喝酒,不再看我,所以解釋這活還得是京爺這個長了嘴的啞巴來。   京爺夥同李二狗盯了我半天,最後才甕聲甕氣地開口:“我們要去找龍骨。”   什麼龍骨需要京爺親自去找?   我不太理解,於是便問:“龍骨?龍骨這種東西你找人收一點不就好了?”   京爺嘆了一口氣,他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把手抵在嘴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我想他的大概意思是——現在是飯點人已經多了起來,即便是這個位置偏僻,這也實在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   我突然明白過來,他說的龍骨和我說的龍骨肯定不是同一個東西,甚至他口中的龍骨,很可能不是一種藥,應該是一些更詭異或者說更神奇的東西,就像當年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怪事一樣。   京爺目光很陰沉,他見我不再問,便放下筷子站起身去結了賬,回來的時候懷裡還抱著兩箱啤酒,上麵疊著兩瓶白酒,看起來就撐得慌。他把那兩箱啤酒放在腳邊,又坐回我身邊,他輕聲道:“我讓老板把菜又打包了一份,等等我們回酒店聊。”   我當然沒什麼意見,畢竟我還沒吃飽。   人嘛,吃飯最重要,其他的事情可以稍微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