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屍體(1 / 1)

荒蠻筆摘 安靈序 8729 字 2024-03-17

他一提江珠我就懂了,畢竟這個位於南方的小島在九十年代之前和赤函本土關係並不密切,雖然在我小時候,他們的產品很好、很有名,但兩岸的人真正開始交流也是這幾年的事情了。   不過我聽賀晝說雁嗣禾是土生土長的益蜀人,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把江珠了解的那麼透徹,或許他是有親戚在江珠?畢竟這兩年江珠和本土這邊來往挺密切的。   但這依舊不能確認眼前這姑娘的身份。   而且還有一點很奇怪,以先前童男童女身上衣物的氧化程度來看,這姑娘的屍體應該是沒辦法腐化成這樣的,畢竟一個是三千五百多年,一個是二十多年或者更長時間。   我偏頭去看雁嗣禾:“這個什麼星青文報是幾幾年創辦的,你知道嗎?”   雁嗣禾挑眉看了一眼我,居然翹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後道:“它的創辦時間離現在不遠,創辦於一九七零年,報道了不少關於江珠本地的奇聞趣事,很受年輕一輩追捧,不過後來報社的負責人失蹤,加上這家報社的出版內容越來越無聊,所以一九九零年就倒閉了。”   我算了一下,這家報社在一九九零年倒閉,頂天開了二十年,如果是後期為了尋找有趣的新聞來本土也沒什麼,可是這姑娘的屍體已經腐化成這樣了,絕對不可能是報社末期來的,但這和大體時間又對不上。   一般這種情況下,要麼雁嗣禾說的有問題,要麼就是這具屍體有問題,但一般來說,屍體是不會說謊的……   我還沒說話,雁嗣禾就先開了口:“怎麼?寧爺,你懷疑我說假話?”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有些做賊心虛,但我堅信不疑我的表情沒有問題,於是我立刻大聲反駁:“沒有,你想多了。”   雁嗣禾又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貌似心情很好,居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丟!你摸狗呢?!   我立刻偏頭躲開,挪了幾步蹲在京爺大腿後麵,扯了扯他的褲腿,開始告狀:“你的人,你管管他!”   京爺饒有興味地看了我一眼,還是照辦,他低聲警告了雁嗣禾一句,然後也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媽的,一個個都跟摸狗似的,不跟你們玩了!還有你!許雲渡!還有你們!我知道你們在笑!都憋著!看我把你們憋死!   我很生氣,但線索還是要找的,所以我又蹲到了李二狗身邊,準備去翻那本剛才被他拿走了的日記本。   李二狗應該是看見剛才京爺和雁嗣禾摸我頭,他也想摸,被我瞪了一眼,悻悻然地收回了手,轉而又抽了我在慢慢吞吞翻的日記本,嘩啦啦地一通狂翻,翻到日記本的其中一頁。   那裡有一段顛三倒四的話,這些字分開我都認識,但合在一塊我硬是沒看出來這段文字表達了什麼,傳了一圈,也沒人知道。   是什麼密碼嗎?   雖然線索是有了,但他媽的看不懂有什麼吊用?   我伸手抓了抓我為數不多的頭發,偏頭看看李二狗,他貌似比我還迷茫。   娘的,居然卡這了!本來被當狗摸了就煩!現在簡直要氣死爹我了!   我大嘆了一口氣,準備站起來去抽口煙,卻見賀晝捏著一張白紙和鋼筆晃了過來,他探頭探腦湊過來看了一眼,嘖了一聲,用一種我聽上去很熟悉的語調念了一句什麼。   我知道有門,立刻抓著他的手不放:“賀晝,你剛才在念什麼?”   我看見賀晝的嘴角明顯地抽搐了一下,他有些無奈道:“寧爺,您不是禹杭人嗎?禹杭話你不知道?”   我能知道個屁!禹杭除了官話,基本上是一個村一種語言,鬼知道你說的哪個村的?   我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我就知道禹杭官話和澤山區的口音,你是哪個區的?”   說到這個,賀晝猛地來了興致,他也蹲了下來,猥瑣地對著我笑:“龍川湖區,我媳婦兒教我的,她是龍川湖區戶口,講禹杭官話可好聽了。”   謝謝你的狗糧,但是我真的不是來當狗的。   還有,原來賀晝的夫人是個白富美嗎?!我可做夢都想在龍川湖邊買房子,哪怕隻有七十平也行。可惜的是,我除了大學的地址是在龍川湖附近,其他的我和龍川湖沒有毛線關係,唯一有關係的可能是我給龍川湖上的遊船貢獻的船票錢。   嫉妒會使人扭曲,所以我敷衍他了一句,繼而又問他,“所以這上麵寫了什麼?”   賀晝大概也知道我沒心情聽他多叨叨,他的眼珠子轉了轉,又伸手摩挲了一下戴在手指上的婚戒,最後張嘴就準備翻譯紙上的句子:“這上麵寫的是……”   “你等等,”我打斷他,順便伸手打劫了他手裡的白紙和鋼筆,又問李二狗借了他的後背,這才點點頭讓賀晝開口說話。   賀晝看著我手上的紙筆欲言又止,但他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隻是老老實實地翻譯道:“一九七七年九月三日,我被困死在了這裡,但我吃下了龍骨,我可以前往靈淵之城了,他們放棄了我,長生也是有代價的,沒了。”   這段話聽著著實有些跳躍,我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按照賀晝的翻譯把這段話完完整整地摘抄了上去。   我偏頭看了一眼李二狗,他立刻會意,又把日記本稀裡嘩啦地一通翻,最後又翻出來了一頁,上麵記錄的東西比前邊那頁還短,賀晝幾乎是看到的瞬間就把這行話翻譯了出來——   “天池一百六十八海裡。”   我把這行類似於地址的東西記了下來,又問李二狗:“還有嗎?”   李二狗這回搖了搖頭:“沒了,其他就是一些亂塗亂畫,這本筆記本根本沒用幾頁。”   我剛才也大致翻了一下,雖然沒翻全,但大概也知道是這麼個結果,不過到底還是有些失望的。   我讓李二狗把筆記本收了起來,又把鋼筆還給了賀晝,不過他貌似心疼我手裡這張紙多一點,在我把紙放進背包之前,眼神一直黏在上麵,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我不理解,不就是一張紙嗎?我還特地翻來覆去地看過,就是一張普通白紙而已,倒是那隻筆的手感很好,有點子像玉,捏久了照樣溫溫涼涼的,也不會累手,要不是場合不合適,我賊想整一隻。   算了,等等再問賀晝好了。   京爺他們已經分散開來去看看有沒有其他有用的東西了,而我又把塞著人姑娘屍體的洞窟又探了一遍,確認沒什麼之後,便去一旁一塊沒有鋪設青石磚的地方挖了一捧土,放在了那姑娘躺著的洞窟前。   我半跪著,從懷裡掏了三根香煙點燃,捏著朝天拜了拜,然後把三根煙插在了我用剛才挖出來的土灰堆起來的小包上,努力讓那三支煙不歪倒在地上。   我雙手合十,對著眼前的屍體拜了拜,口中喃喃道:“姑奶奶莫怪,晚輩不是故意叨擾,待晚輩出去,會為您點盞長明燈的。”   等我做完這一切站起來時,賀晝就站在我旁邊,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意外,然後來了一句:“寧爺,你還挺講究。”   我笑了一聲:“習慣了,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賀晝嘿嘿兩聲,沒再說話。   我倒是挺想問他一個問題:“你鋼筆哪買的?我也想整一支。”   賀晝一愣,他難得說反問句,語調還挺激動:“你拿走我的紙就算了,你還想要我這隻筆?!”   ……就一張紙,一點墨水,一隻筆,至於嗎?大不了出去之後我可以賠一遝紙給他,素描紙都行。   但理虧的畢竟是我,看他激動成這樣,我連忙擺了擺手:“沒沒沒,我就問一問,問一問,畢竟這筆手感還挺好,我也想買一隻。”   賀晝聞言眨了眨眼,他又恢復了平日裡笑瞇瞇的樣子,語調也平靜下來:“寧爺可能要失望了,這鋼筆已經不生產了。”   這問題不大,我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接著就是一片沉默。   我和賀晝的相處難得有些尬住,我的頭止不住開始亂轉,最後鎖定在了離我不遠的大強這裡,畢竟這堆人我熟的就這幾個,京爺一向不愛說話,而這兩天李二狗也不知道在發什麼瘋,還是在大強身邊待著舒服一點。   我開始撒丫子往大強這邊躥,臨走之前賀晝拍了拍我的左肩,我看向他時,他又沒說什麼,隻是在笑。   大強同誌這邊的環境就比較舒服了,雖然呼吸一大口還是會嗆一鼻子灰。   我不幸中招,被嗆得直咳,大強嫌棄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把自己的水袋擰得半開遞給我,讓我自己順順。   我往嘴裡咕嚕了一口水,這才探頭看他在乾什麼——他不愧是正經盜墓人家出來的,這會兒正在撬柱子墩上鑲嵌著的夜明珠,堅持發揮賊不走空的非優良品質,可以說是務正業了但沒完全務。   他見我盯著他看,又嫌棄地來了一句:“小孩子別打擾大人辦事,找你的二狗玩去,你沒發現這兩天他很不爽嗎?”   我切了一聲,十分叛逆跟他貼得更緊:“就是因為發現他這兩天不爽,我才不找他玩的,我又不是腦子有問題,知道他在氣頭上還撞槍口上!”   大強撬夜明珠的動作停了一下,他奇怪地看著我,湊過來跟我悄悄咪咪地講話:“你居然不知道二狗在氣什麼?”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他爹,也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這大爺在氣什麼?”   大強頓時不說話了,繼續去摳他的夜明珠,但我有話問他,就往他耳朵上別了根煙,見他挑了挑眉,才道:“你和京爺就算了,二狗是怎麼回事?他也倒鬥?我在道上的時候,怎麼沒聽說過他這號人物?”   大強同誌終於把那顆跟鵝蛋一樣大的夜明珠完整地撬了出來,並且塞進了包裡,他放下了手裡的工具,把耳朵邊上的煙取了下來,我殷勤地給他點了火,看他抽了一口煙。   他把煙氣吐出來,這才道:“你退休得早,基本上處於不問世事的狀態,又沒人給你遞消息,你能知道啥?寧恃當行和寧峙集團這麼個橫跨八大省的家族產業有你這麼個二公子也是夠丟人的。”   我真的很想很想抽他一巴掌,嘴咋那麼欠呢?但為了我的大計,我忍了。   我捏了捏拳,臉上露出略顯一抹扭曲的笑容:“你個吊東西有什麼資格講我?誰家好人放著家裡萬畝地不打理,跑來刨人家祖墳啊?”   大強同誌格外平靜地看了我一眼,幽幽道:“我啊。”   我哽了片刻,差點真動手抽他,但最後我還是當了一波忍者神龜,粗聲粗氣地辯解:“寧家有錢關我屁事!老子又不做那行當,老子師從我師父,我命也是師父給的,我是縫屍匠!去他媽的當行老板!”   可能是我的臉色實在難看,大強終於不逗我玩了,他從包裡掏了塊糖剝了塞我嘴裡:“好好好,我錯了,你先吃糖,剛剛沒發現,你他媽的臉是怎麼白成這樣的?別是低血糖了!”   我一愣,下意識抬手摸了摸我自己的臉,打了個哈哈:“有嗎?我進門之前還乾了塊你塞給我的巧克力呢!可能是蹲太久了,氣血上不來,所以臉白。”   大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乾脆拉我靠著石墩坐下,我剛想說什麼,他就打斷我道:“你不是想知道安靈序倒鬥這件事嗎?”   我點頭:“是啊,雖然我不是你們這行的,但是我有朋友是,他沒跟我說過這兩年有李二狗這人啊?”   “這很正常,”大強拿過水袋喝了一口水,“因為安靈序不是這兩年的新起之秀,他大概在七年前入的行,他下地的方式不分東西南北中五派,全靠自身功夫夠硬,我和京爺在上大學之前就在一個肥鬥裡見過他,但我們也沒想到會和他同一個專業,還同一個寢室。”   這我就開始好奇了,我問:“你們對二狗第一印象是啥?”   大強瞥了我一眼,最後給了我一個四個字的評價:“陰毒狠辣。”   這個詞從大強嘴裡說出來,我覺得評價還蠻高的,但這和我印象裡的李二狗完全不同,所以我還蠻好奇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大強才會給出這個評價。   我正想問個清楚,耳邊卻傳來一陣尖叫,要不是這,我從來沒想過男性也可以發出這麼高的音,堪稱尖銳的暴鳴聲。   大強的動作比我要快,他率先站了起來,然後猛地把我提起來,在我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向那個尖叫的人狂奔而去了。   我慢了半拍,跑過去時那個人已經被包圍了,我探頭往裡看了一眼,這人我並不認識,另一個,應該算是我們隊伍裡屬於醫生的人,正在給他清理傷口。   那道傷口在手臂上,莫約兩三公分長,一共四條,深可見骨,再深一點,估計能把他手臂上的大半塊肉都給抓下來,但這個傷口的形狀很奇怪,並不是尖銳利器產生的,反倒像是被人抓傷的。   隊醫給他打了針麻醉劑,這才讓那個人冷靜了一點。   京爺蹲在他身邊,看了一眼那個人身上的傷口之後問他:“大山,你遇到了什麼?”   那個叫大山的人好像還沒緩過來,他的目光有些渙散,明顯是被嚇傻了,聽見京爺問他,他呆呆地轉過頭,小聲呢喃了句什麼。   我沒聽清,但京爺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他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賀晝,又同賀晝耳語了一句,緊接著就比了個手勢。   我正準備問問什麼情況,人群忽然就團成了圈,把那個受傷的人和隊醫圍了起來,且清一色拔出了別在腰間的槍,警惕起周圍來。   李二狗見我愣在那裡,伸手過來抓我,把我塞進了包圍圈,他自己倒是和賀晝脫離了群眾,開始往剛剛發現屍體的洞窟方向跑。   沒過半分鐘,賀晝也大喊起來:“東家!屍體沒了!”   屍體沒了?什麼屍體?那個姑娘的屍體?!   我的頭皮在賀晝喊出聲的一瞬間麻了,骷髏怎麼可能詐屍?她是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大強和京爺在聽到喊聲之後,全都過來抓我,他倆一左一右地按著我的肩膀,把我夾在中間,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有什麼東西躥出來把我給弄死。   沒辦法,這就是八字輕的壞處。   李二狗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在看完洞窟之後猛地躥了回來,接著鉆進了人群裡,低頭又去看了一眼大山身上的傷,然後走到了我麵前,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張黃符,把它塞進了我的衣服裡。   我沒看清楚黃符上寫了什麼,隻聽見他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原路返回再說。”   但李二狗的話很快被雁嗣禾截了茬,後者看了一眼我,而後道:“沒用了,來時的那扇門已經關上了。”   我這時候才注意到剛才雁嗣禾其實不在。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幾分鐘就走了個來回,也是牛逼。   李二狗貌似對這個人也沒什麼好感,他嘖了一聲,但最終還是默認了雁嗣禾的話,把目光落在的屍燈長廊上。   好歹當了這麼多年兄弟,我知道他想做什麼——既然原路返回行不通,那麼現在能做的就是往前走。   京爺和大強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招呼著其他人收拾好了背包,又慰問了一波傷員,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這回他們換了陣型,把我塞在了正中間,而領頭的換成了大強和京爺,壓陣的是李二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兜底的是賀晝和雁嗣禾。   屍燈長廊很長,一眼望不到盡頭,但因為它們用的是串聯電路,所以照明不是問題,不過可能是因為我自身的問題,我感覺越往深處走越冷,為此我還看了一眼李二狗,他沒什麼反應,額頭上甚至有一點細密的汗珠,但他的呼吸又很均勻,麵色也正常,看不出來他是不是因為熱而產生汗。   但他貌似在緊張什麼,抓我手腕的力道很大,但凡我的步伐稍微慢一步,我就隻有被他往前拖的份。   我越走越冷,步子也有些挪不動,而李二狗卻開始越走越快,為了趕上他的步伐,我從一開始的快走,到了後來的小跑,呼吸也開始急促了起來。   李二狗終於意識到了我的不對勁,他的步伐慢了下來,並且回頭看了我一眼,但他做了一個出乎我意料的動作——他喊了一聲雁嗣禾。   雁嗣禾幾乎是立刻擠過人群,走到了我們兩個的旁邊,他站在我麵前,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後反手一提,瞬間就把我背在了背上,開始往前走。   李二狗看了一眼雁嗣禾,然後慢慢地退到了雁嗣禾原本站著的位置,和賀晝並排站在了一塊。   雁嗣禾的力氣很大,我完全掙脫不了,隻能任由他背著,但好消息是,我的頭還能轉,所以我立刻回頭看了一眼李二狗和賀晝。   賀晝正在那裡用手比劃,他的嘴巴一開一合的,貌似是在和李二狗說些什麼,李二狗看了看他,點了點頭,認同了他的想法。   但就是這一眼,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賀晝手上的婚戒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