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鬱篤崢沙漠(1 / 1)

荒蠻筆摘 安靈序 6974 字 2024-03-17

季策他們原本準備在這個旅店裡再休息一個晚上,但現在他們的任務提前了,所以連帶著我和阿玉一起,都要開始趕行程。   阿玉不樂意季策的人開我們的車,就選擇自己開,但我們車上依舊是三個人,因為賀晝這個人一邊哭哭唧唧地造謠誹謗季策和其他人孤立他,一邊厚著臉皮硬擠上了我和阿玉的車,給我倆當司機。我和阿玉坐在後排看著這貨開車,他好像很高興地樣子,嘴裡哼著跟那天在桉歌山脈裡一樣的小調,還時不時從後視鏡裡瞥我們倆,一臉玩味,應該是在想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江尺玉小朋友在阿玉的肩膀上呆膩了,就滑溜到了我的身上,趴在我的膝頭睡覺,有時候可能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還會伸伸爪子,在掌心裡開出一朵漂亮的粉紅色小花。   小鎮隨著車子的遠去漸漸消失在了漫天的土黃色裡,青綠色的遠山也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最終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裡頭,回頭去往前看,隻有一輛車的黑色末尾和滿地的黃沙,以及不算晴朗的天空。   也不知道是賀晝開車的技術有問題,還是外麵的風太大,我們的車窗到後來幾乎被黃沙完完全全覆蓋,前擋風玻璃也沒好到哪裡去,但有雨刮器在堅持,但終歸比我們的車窗好一些,勉勉強強還能看清楚路。我自從退休以後膽子可以說是越變越小,看到眼前這種情況,有些擔心翻車,而阿玉和尺玉小朋友就完全沒有這個顧及,她們母女兩個樂得悠哉,一個在觀察小貓咪睡顏,一個在那裡睡覺。   賀晝開車還不老實,他吊兒郎當地吹了下口哨,接著就露出一抹猥瑣笑容開口問我:“寧爺,這回你怎麼自己帶美女出來溜達?這是你女朋友嗎?安爺呢?你給扔了?”   我疑惑地啊了一聲,剛想搭話,阿玉就搶先開口了:“那沒有,魚魚是我這趟找來的特別顧問,另一個顧問在沙漠裡頭的一個驛站等我倆。至於安爺,小老板,你說句話呀!”   好話賴話都給你說了,我能說什麼?   在江尺玉小朋友和阿玉大美女的注視下,我撓了撓尺玉的下巴,開始隨口胡謅:“阿玉不是我對象,我隻是她閨女乾爹。至於安靈序,他死在他床上了,我怕他臭了,給他剁碎塞冰箱裡了,等回去再給他打副棺材拉去埋了。”   我這番鬼話說出來,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和理解的,但沒關係,賀晝不是個正常人,他很配合我,點了點頭。他道:“寧爺,如果您有需要,可以打我電話,我這邊殯葬火化一條龍服務,隻收您骨折價。”   有道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我挑了挑眉:“五毛?”   賀晝這回一臉服務生的標準化微笑:“你這個資本家想什麼呢?要我給安爺安葬,五十萬打底。”   我切了一聲,不再理他,骨折價還他媽的死貴,活該你缺錢!   車開了大概兩三個小時,阿玉一路上都因為我和賀晝之間時不時的掰扯在笑,也不知道是什麼戳中了這位大美女,反正直到前麵季策的車停下來前一秒,她才收斂了笑容。等到賀晝把車停穩,她把貓抱在懷裡,打開門下車前去和季策交涉。我自然不可能待在車上看阿玉沖鋒陷陣,連忙跟了下去,順便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大量的越野車停在了一個很破舊的房子前,這座房子大概是許多年建立起來的驛站,周圍沒什麼呼應的建築,隻有一片土黃和灼眼的太陽。房子是由磚瓦搭建的,外麵插了一圈籬笆,蓋了兩個不知道是栓馬還是栓駱駝的棚子,現在已經破爛不堪了。這個驛站主體分為上下兩層,大概有兩百多平方,裡麵的墻麵斑駁非常,看不出原有的顏色,上麵爬滿了墨綠色已經乾枯的玩意兒,大堂裡擺著幾張坐上去吱呀亂叫的椅子,地上堆積著很厚的風沙,看樣子是很久沒人來光顧過這裡了。   我是跟著阿玉和季策他們進得驛站,但我對他們的談話沒什麼興趣,我比較熱衷於觀察墻壁上的墨綠色物質。我用指甲從墻上摳了一點下來,仔細觀察片刻後得出結論,這玩意兒居然是苔蘚!那麼問題來了,沙漠裡是怎麼長出苔蘚這種喜歡在陰暗潮濕地方繁衍的植物的?   我搞不懂,於是準備回頭問阿玉,但當我站起身來時,我的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我下意識就想把身後這人過肩摔了,可惜得是我一下子沒抓到人,轉過頭想看誰這麼大膽子拍我時,我的麵前出現了雁嗣禾那張臉。   他比之前打扮得陽光一點,依舊是長褲長袖,但換了種比較亮眼的顏色,也沒穿鹿皮鞋這種東西,而是換成了一雙棕色的沙漠靴。他臉上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正在看著我,也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反正我被他看得下意識一抖,下意識地就想溜。   雁嗣禾見我如此,臉上的迷之微笑居然逐漸擴大,他的嘴皮子上下碰了碰,最後喊了我一聲:“寧渝縉,你的好奇心依舊很重。”   什麼鬼東西?   我不知道我該什麼表情,但我的表情應該是挺復雜的,不過輸人不輸陣,更何況眼前這貨還比我小四歲!小孩子多管什麼閑事!   我梗著脖子回懟他:“關你什麼事啊!”   雁嗣禾挑眉看我,他貌似沒生氣,隻是問我:“安靈序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裡?”   我靠,安靈序是跟我綁定了嗎?怎麼每個人都問我他滾哪去了?   我不理解,但我還是準備胡謅:“安靈序死床上了,我怕他臭了,給他剁碎塞冰箱裡了,等回去再給他打副棺材拉去埋了。”   我以為雁嗣禾會以看神經病的表情看我,沒想到他輕笑了一聲,甚至拍了拍手,誇了句挺好。看得出來,這倆仇怨還挺深。   我剛準備再說什麼,雁嗣禾卻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正要噴他,就看見他指了指墻上的苔蘚,道:“知道為什麼長這個嗎?”   不知道,所以我老實地搖了搖頭。雁嗣禾沒在意,他蹲下來,用指甲摳了一點黑色的苔蘚抹在指尖,他又站起來,偏頭看我:“這個季節是鬱篤崢沙漠的雨季,記得準備好救生衣。”   “我會遊泳,”我沒好氣地回他,“而且沙漠怎麼可能用的到救生衣?”   雁嗣禾看看我,居然樂了,他道:“沙漠也會有洪水的,渝渝。”   他這個稱呼讓我有些哽住,我不知道該怎麼回他,偏巧阿玉和賀晝走了過來。賀晝看見雁嗣禾就很熱情地撲了上去給了後者一個熊抱,阿玉則是抱著尺玉,挑眉看向我,然後同我來了一句:“你們已經聊上了?”   我有點懵,阿玉看我這樣,一拍腦袋,笑道:“忘了告訴你,這是我們此行的顧問,姓雁,你可以叫他雁顧問。來,小老板,打個招呼?”   賀晝和雁嗣禾同時看向我,雁嗣禾一臉迷之微笑地對我伸出手,賀晝更是呲著大牙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我白了一眼賀晝,然後伸手握住了雁嗣禾的手,上下晃了晃,和他正式問了一句好,我有些意外雁嗣禾這麼腎虛的人,手居然是熱的,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用力地捏了捏我的手,應該是下了死勁,痛得我在內心嗷嗷亂喊。   好在這隻是一個小插曲,又休息了大概兩個小時,賀晝他們的隊伍和我們的三人小隊分道揚鑣,雁嗣禾把戈撒布圖緹打暈塞進了驛站樓上的一個房間裡,後廂房裡停著一輛摩托車,阿玉把兩桶汽油一起放在了那裡,這老登醒了可以自己開車回去。季策很舍不得阿玉,所以完全沒在意戈撒布圖緹,他頗為怨懟地瞪了我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抱著狙擊槍上了車,槍口對準下巴,也不怕走火。雁嗣禾順理成章和我與阿玉一車,他的行李不多,就一個半人高的旅行包,我偷偷摸摸地拎了一下,很重。我嚴重懷疑這裡麵裝了最起碼半包辣條,但雁嗣禾不可能給我驗證真偽,我隻能帶著我的肯定坐上了季策給阿玉準備的那輛越野車。   這回開車的是雁嗣禾,我驚奇他居然有駕照,他嫌棄地看了我一眼,最後從懷裡把證件包掏出來扔給了我,裡麵除了機動車駕駛證還有幾張其他的駕駛證,我覺得裡麵最離譜的應該是拖拉機駕駛證,畢竟他怎麼看都不像是會開拖拉機。不過他的車開得確實穩當,至少我本人是做不到在左一個沙坑,右一個沙堆的路上開得如履平地的。   因為太穩當,我居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再醒的時候,是阿玉把我弄醒的,她把江尺玉小朋友放在了我的臉上,搞得我一臉貓毛,害得我夢見自己落在棉花堆裡差點在淹死在裡麵。我狠狠地抱住江尺玉小朋友猛吸,被不耐煩的貓貓神撕了兩爪子,我很想抓住它的後脖頸訓話,但阿玉在我開口之前遞給了我一個防風鏡,讓我帶上。我隻能乖乖帶上,又給江尺玉小朋友帶上了阿玉特地給它定製的防風鏡,然後抱著貓爬下了車。   車依舊停在了一座驛站前,隻是這間驛站比上一座驛站還要破舊,鞋子踩在地上一抬起來能拉出一段灰。如同阿玉說的那樣,驛站裡麵拴著六隻活蹦亂跳的駱駝,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物資,這堆東西被雁嗣禾塞在了一個隱秘的角落裡,刨出來的時候簡直震撼死我媽。我看著裡麵寫滿外文的一次性衛生巾沉默,又看了一眼團隊裡唯一一位姑娘,阿玉同樣看了我一眼,然後當著我的麵拆開包裝,塞了兩片進她的沙漠靴裡。我頓時理解了這玩意兒的用處,任勞任怨地幫雁嗣禾打包東西,最後全都掛在了駱駝上。   我沒騎過駱駝,費了半天勁才以一個扭曲的姿勢爬上駱駝,又花了一段時間適應,這才指揮著駱駝慢慢悠悠地跟在阿玉和雁嗣禾身後。這一路上黃沙漫天,而且風還越來越大,我一張嘴就一嘴沙子,呸了兩口把嘴裡的沙子吐出去,我又把在我懷裡探頭探腦的江尺玉小朋友塞回進衣服裡,免得它被風沙創死在我懷裡。阿玉和雁嗣禾時不時回過頭來看我,他們的表情隱匿在防風鏡和黃沙裡,我看不太清。   我騎著駱駝,顛得我的腰和屁股生疼,我想看一眼時間,但一舉起手表,表就被風沙蓋得嚴嚴實實,我把那些沙子抹開,還沒看清楚就又是一層沙子。我放棄了,順手把尺玉的腦袋按回去,把腦袋轉過去看阿玉,她不緊不慢地騎著駱駝,似乎是發現我在看她,伸手給我比了個前進的手勢。   我們大概走了五六個小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風沙小了下來,最後變得靜止。雁嗣禾和阿玉對這片沙漠好像非常熟悉,見天已經黑了,便七拐八彎地騎著駱駝把我帶進了一片綠洲裡。江尺玉小朋友在我懷裡憋久了,一看見濕潤的土地,一下子就從我懷裡蹦了出來,在地上伸腿抖毛,我的頭發和衣服上也全是沙子,於是跟著它一起抖。阿玉和雁嗣禾把駱駝拴在了水草豐富的地方,接著又在離水邊大概三十米的地方開始搭帳篷,架無煙爐開始煮罐頭和方便麵。   我沒好意思閑著,就去拿了包裹裡的厚衣服出來給阿玉和雁嗣禾披上,又給尺玉喂了點肉罐頭,剛準備開口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人就被雁嗣禾安排去烤火了。沙漠的晝夜氣溫相差距大,即便是穿上厚衣服,我還是渾身哆嗦了一下,打了個噴嚏,我把不情不願的江尺玉小朋友撈進懷裡抱著取暖,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夜空。   今天晚上的天氣很是晴朗,夜色如墨,星星很多,如果按照常識判斷,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隻希望不像今天一樣風沙漫天。   阿玉把煮好的方便麵遞給我,我把鋼製的餐盒放在地上,準備等等吃,江尺玉小朋友探頭想來了一口,被我按進懷裡,不滿地喵喵亂叫,被我又塞了一塊牛肉乾才哄好。它叼著牛肉乾爬到了我的頭上,看著我吃方便麵,我把它從腦袋上拎下來,但一分鐘後它又爬了上去,我又把它抱了下去,反復兩次,我選擇了放棄,頂著隻貓開始吃飯。   雁嗣禾搭完帳篷就坐在了我身邊,端起碗就開始吃飯,他吃飯的速度很快,但很有節奏,吃飯的習慣有點像我師父那個死老頭。我恍惚了一下,見他看我,這才低頭去喝肉湯,去撈剩下的碎麵條吃,以掩飾自己內心沒有由來的傷感。雁嗣禾和阿玉同時撈了一塊肉進我碗裡,雁嗣禾的聲音在我耳朵邊上響起來:“好好吃飯,別讓師父擔心。”   “你知道我師父?”我不確定他有沒有說你字,但我還是有些好奇他為什麼會知道我有師父,畢竟我算是被師父逐出師門那一派,師父臨終前的最後一麵我也沒見到。   雁嗣禾沒接話,他喝完了碗裡最後一點湯,接著把羽絨服上的帽子拉了起來,把自己的臉遮蓋了起來,低頭在看碗。   阿玉見氣氛僵住,給我和雁嗣禾一人又舀了一勺肉湯,發號施令:“吃吃吃,你們倆大男人吃的沒我一個小姑娘多,不害臊嗎?煮了一大鍋,你們就吃那麼點兒?是我煮的不好吃嗎?”   迫於這姑娘的威壓,我和雁嗣禾把鍋裡的食物吃了一乾二凈,摸著吃撐了的肚子,並排躺在了帳篷裡麵。我吃飽了撐的就喜歡犯賤,所以我一邊摸著肚子,一邊親切地喊著雁嗣禾小禾占他便宜,然後還問他睡覺打不打呼嚕。   雁嗣禾坐在睡袋上喝水,他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老實地搖了搖頭,最後反問了我一句:“你呢?”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反問我。見我不答,雁嗣禾輕笑了一聲,他呼嚕了一把我的腦袋,他道:“睡吧,我要去守夜了,不可能真的讓江姑娘守夜。”   我此時已經鉆進睡袋裡,隻探出來一個腦袋看他,也懶得計較他摸狗般的行為,閉起眼睛就開始睡覺。我貌似聽到了雁嗣禾和我說晚安,但等我把眼皮子撩起來再看,雁嗣禾已經揭開帳篷的簾子走出去了。   我繼續閉上眼睛,很快進入了夢鄉。   隻能說這一覺我睡得不太安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夢見了許多東西,裡麵有我血緣上的父母和大哥,有我師父那個小老頭,裡麵貌似還有一個小屁孩子自稱我師兄。笑話,就一個四歲的小破孩子,怎麼可能是我師兄?反正這些個夢非常光怪陸離,一個個我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在我夢裡轉了個來回,最離譜的還得是二狗、大強、京爺,他們三個在我的夢裡麵目猙獰,在我麵前上躥下跳,總有一種孫悟空大鬧天宮的美感。   等我再次醒來,天光大亮,頭頂上的太陽亮堂堂的,刺得我睜不開眼睛,直到我把自己從睡袋裡拔出來,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勉強看清楚周圍的環境。我卡頓了許久的腦子終於開始轉了,反應過來之後我猛地瞪大了眼睛,腦袋轉了一圈觀察四周,周圍那有什麼帳篷,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黃沙,而不遠處是一片殘破的廢墟。   我趕緊從睡袋裡爬了起來,伸手用力地擰了一把大腿,下手太死,痛得我止不住揉著剛才掐青的地方,這也側麵證明了眼前這個情況不是夢。   我猶豫了片刻,最終向不遠處的斷壁殘垣走了過去。   這片殘垣斷壁大部分被掩埋在黃沙裡,我在的地方應該是城墻外,因為我眼前的建築物與其說是殘垣斷壁,倒不如說是一座非常巨大且殘破的古城。城門經過這麼多年的風沙侵蝕早已消失不見,而城裡全是黃沙,時不時有枯瘦如柴的人手從沙礫裡冒出來,加上外麵呼嘯的風沙聲,顯得這座突如其然出現在我麵前的古城遺跡更像鬼城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這個地方是什麼地方了——格笠渡裡的古城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