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無憂想了想，猶豫道：“文大哥，其實我……” 　　話未說完，文力行揮揮手打斷了他，道：“你的狀況或許自己也不能自知，何況天意如此，有人下棋布局，就有人身在局中，地上人隻知道天上人高高在上，卻想不到在看不見的高處也有蠅營狗茍，大道之爭不得不分生死入輪回，千年修行一夕之間灰飛殆盡也不鮮見，不是修行高就一定是慈悲天下的。” 　　凡無憂問道：“放棄修行又如何？” 　　“無為而生並非王道，修為如此之低隻會讓人視你如螻蟻，於你而言，本未入道，即便是身死也無道消之虞，說句不好聽的，即便真的有人在你身上下注，也不過是千條草繩灰線中的一條而已，想要到有人乾預的份上，你起碼要看起來有點價值才行。” 　　凡無憂肅然，恭恭敬敬躬身行禮道：“多謝文大哥點撥。” 　　文力行身形未動，受了凡無憂一禮。 　　凡無憂抬起頭來，文力行人影已不見了。 　　想了一想，他決定回家。 　　到家之後，二虎一家人要明日才回，他回到自己的小屋，推開門就發現床上光華流動，仔細一看，正是鬼市上看到美人起舞的八角琉璃燈。燈旁放了一塊二寸多長的木牌，上麵用細細的草書寫著：“些許薄禮權充飯錢”。 　　凡無憂把木簡拿起，小小的一塊卻入手極沉，他遙遙地向城門方向拱了拱手，再看看木簡，十分喜歡木簡上龍飛鳳舞的字體，便塞到了貼身的夾衣中。 　　何柱帶著一家四口回到家已臨近中午，看著凡無憂把店裡的木工活計整治得井井有條，何柱在心中暗暗贊嘆了一聲，柳葉把臟了的衣服拿去洗，錦衣張羅飯菜，二虎在凡無憂的身邊給他講鄉下的見聞，誰家的雞長得尤為肥壯，誰家看見了仙人騰雲駕霧，誰家的發糕最美味。凡無憂不說話，邊乾活邊聽。 　　用罷中飯，凡無憂把二虎叫到身邊，笑瞇瞇地從背後拿出一個物件，尚未仔細展示，就被二虎猴急地一把搶過，嘖嘖稱贊。 　　那是一個手工打造的木工房子，一尺見方，但是臺基、屋身、屋頂俱全，有門廊，有回環，還有天井，八根木柱環繞支撐，全部榫卯結構，一根鐵釘未用，最妙的地方在於門窗都可以打開，開門之後還能看到屋內還擺放了桌椅板凳等常用家什，十分精巧。 　　二虎擺弄來擺弄去，愛不釋手，問道：“無憂哥哥，這床和桌子你是咋放進去的啊？” 　　凡無憂忍著笑，按了其中一根木柱上端的一個小小開關，啪的一下屋頂自動彈起，再把屋頂放回去輕輕一按就能卡住。二虎驚叫連連，贊嘆道：“霍祖娘娘在上，無憂哥哥你的手也太巧了。這……這是給我的不？” 　　凡無憂點點頭，二虎一聲歡呼，拿去向爹娘姐姐獻寶去了。 　　為了給二虎一個驚喜，凡無憂花了整整一旬之功，每天晚上待二虎睡下後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精雕細刻，何柱的工具甚全，做出各個部件不難，難在所有的部件都要嚴絲合縫，一個部件隻要差了一分便要重新做，自然是辛苦非常。 　　二虎最終鄭重其事地把木頭小房子放在床下的櫃子裡，視若珍寶。 　　凡無憂開始練習《淩波花舞》。 　　之所以先練這個而不是《不遠為道集》，凡無憂倒是沒有太多猶豫，既然文力行說了《淩波花舞》不涉及大道選擇，選擇一個可以保命的功法自然是順理成章。 　　按照文力行傳授的練習方法，凡無憂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本書，按文力行的解說，淩波花舞本質上算得上一種陣法，開篇總要裡有“身法之道，率立迷陣”的說法，所立之陣以態勢、地形、環境、敵人情況靈活確定，用法者並於其中選定若乾陣眼，提氣輕身，以氣運身，相鄰陣眼皆為內氣運轉盡處，舊力已盡，新力待生，此時再根據形勢的變化和敵人的方位轉身騰挪至下一陣眼處。 　　書中又道：“變幻之理，在於隨機應變，避敵鋒銳，敵進我走，與之同調，內氣綿綿而生，不絕不斷，其中妙處，匪可言喻。”講究的是力求行雲流水，片葉不沾身。讓敵人無法靠近自身，是保命遠逃的方法，想來是創立此法的明鏡下祖師因女弟子眾多，而女子天生體弱，不適宜與男子正麵硬剛，才用這種方式讓女子得以自保。當然，功力不夠者也是無法駕馭此法，畢竟要求以內氣為基礎才能調動身體圓轉如意，找書苑www.zhaosｈuyuan.com 而且其中許多姿勢類似舞蹈，一些身法的名目如“千山暮雪”、“風動綾羅”也是頗有美感。 　　書中同樣講解了氣脈被打斷後如何應對，“內氣不斷，身形不滯，行動有法，內氣運轉付之闕如時，可以普通步法退往身後陣眼。” 　　凡無憂細細琢磨，陣法設置、運氣之法需慢慢體會，其中的身法變化共有五十九式，文力行基本上都解釋並且演示過一遍，凡無憂雖天資聰穎，但也難以做到過目不忘，隻能一式一式慢慢練起。 　　陣法設置看的是悟性和眼力，快速判斷對手的能力，結合環境定好策略，再隨機應變即可，加上文力行這樣的頂級名師演練，凡無憂自然是一通百通，各種繁復的變化與身法隻要下功夫，假以時日定能融會貫通。 　　難的是運氣的方式。 　　雖說淩波花舞對於不同路徑的功法並不挑剔，人界二重以上就能練，這也正是功法總要中所言“功法到，身法到”的精髓。但明鏡下是道法道的天界大家，淩波花舞中的許多竅要以道法道的功法為根基的話會事半功倍。凡無憂的問題在於對這個世界的七門功法都是七竅通六竅---一竅不通，他的內功底子來自於家傳的一清功法，凡上清作為那個世界屈指可數的幾位宗師級人物，凡無憂本該是大道可期的天之驕子，但是他愛好龐雜、天性散漫，於武學上用功甚少，父親也不以為意，如今水平放回到那個江湖上也不過勉強能算個二流，昌平世道自保足矣，然而來到這個被稱為霜寒的大陸上，凡無憂卻有了莫可言狀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