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強者為王的世界，普通百姓對君王的敬畏程度遠低於大明朝，更多的是多世俗王朝背後站立的武道強者的畏懼和尊敬。民間尚武之風極盛，雖說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有文武兩條路可選，然而士子讀書進身的通道狹窄，兩年一度的文試一小比，五年一度的文試一大比，脫穎而出基本上都是不同書院的佼佼者，偶有非書院出身的個例入仕為官，也常常因為與書院出身的文官格格不入而在仕途之上難有寸進。而普通百姓的子弟想進入書院又談何容易？ 　　習武修道就成了首選。天賦出眾者往往如錐入囊中，早早被大宗門看中，未來可能成就大道，家族榮耀自不必言，所謂以一人之力成就幾代繁華；資質平平者亦多可經過苦修踏足人界，投身行伍以軍功謀官職，也算是有所建樹；最不濟也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因此但凡有口飯吃的家庭，都會想辦法把孩童送往武學，而這些武學往往是各大仙家宗門的外圍力量，主要目的是為宗門選材，同時作為宗門的耳目存在。 　　凡無憂發現在這裡自己的能力似乎變強了，移動速度和騰空高度都遠勝身處大明的時候，功力按照文力行所說處在地界的第二層，也算是不錯，隻不過沒能通過七門功法中的任何一種來入門，導致功力無法提升，幾個月過去，凡無憂比以前勤勉很多地打坐練習，卻沒覺得自己的功力有任何提升，甚至隻要偶爾有想要突破的趨勢就產生極大的反噬，煩悶欲吐，這是之前練功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可能這就是文大哥說的天地氣運壓製吧。凡無憂回憶著文力行解說淩波花舞時所說的話，覺得字字珠璣，不由得感激非常。 　　看來必須要選擇一門功法入手了，凡無憂默默道。轉念一想，卻突然有了個毫不相乾的疑問。 　　地界高手能活兩百歲，我也是地界功力，是不是突然一日長生了？ 　　凡無憂不禁啞然失笑。 　　他再次拿出了那本《不遠為道集》，用右手輕輕撫摸著藍色的緞麵，既然文力行說道法道可能適合自己，那自然不會錯，然而一個月過去了，他始終下不了進入道法道的決心。 　　原因是對道家的反感。 　　父親凡上清從教授他武功開始，就點評過天下武學，說到道門功法，先論昏君當道，天下之勢亂象橫生，明朝皇帝多推崇道家，對齋醮乩仙有興趣，根源上都是信奉道家煉丹之術，想要長生不老，對所謂道家真君言聽計從，卻疏於國之大政，導致民不聊生。道家武學也因此蒸蒸日上，以封教、茅山宗、降教三派為代表，封教擅風水和奇門陣法，茅山宗長於乾坤陰陽之術，降教則走了蠱毒邪術的路線，三派相爭不下。按照凡上清的說法是三派領袖為了壯大本門都有往邪路上走的跡象，讓凡無憂行走江湖時務必小心道教中人。 　　雖然不知此地的道法道與大明的道門有何聯係，但道法道就是道宗正統，這一點明晰無比，也正因為此，他對入道法道修煉抱有抵觸。 　　他決定再等等看，先把淩波花舞練好。 　　他也確實練得挺好，用了兩個月功夫，他幾乎完全掌握了其中的陣法和身法的變幻要訣，五十九式身法稱得上隨心所欲，天生的速度優勢彌補了功法運轉的不足。 　　隻要打不過就跑吧，凡無憂這麼告訴自己。 　　轉眼之間，從大明來到此地，已經半年了。 　　日子風輕雲淡，忙忙碌碌。 　　忙忙碌碌製作家具的何柱、紡紗裁衣的錦衣、做飯洗刷的柳葉、跑來跑去的二虎。 　　看天上雲卷雲舒，看門前花開花落。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柳葉不再喊他凡大哥。 　　叫他無憂哥哥。 　　少女的心思誰懂呢？ 　　沒人注意到，改口的時候，何柱皺了皺眉，沒說話。 　　錦衣抿了抿嘴，沒說話。 　　二虎根本不會注意這個。 　　該走了吧？這是第七次凡無憂對自己說。 　　沒人知道，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凡無憂都是和衣而睡，一個黑色的影子始終纏繞在他的心頭。 　　那個影子讓他覺得非常危險。 　　他已經知道了寧越是誰，那個絕美卻冷酷的麵容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裡。 　　在寧越看來，自己不過是一隻隨時可以碾死的螞蟻而已。 　　就是這樣的螞蟻，給了尊貴的克誠郡王三公子一個奇恥大辱。 　　相信一年之期滿後，寧越會動用強大的力量來斬殺自己，更大的可能，是抓到自己虐殺。 　　黑色的影子是可能找上門來的第一個。 　　絕不能坐以待斃。 　　更重要的是，不能給二虎一家帶來殺身之禍。恨屋及烏的事情寧越做得出來。這才是凡無憂必須離開的原因。 　　二虎總是生活得無憂無慮。找書苑 www.ｚhａoshuyuan.com 　　小兒子總是受寵的，讀書雖然不認真，也算是開了蒙，從四歲起，隔壁搬來一個孔老夫子，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左手握了一卷書，右手拈著花白的胡須，低聲吟哦。 　　調皮的二虎跑去拉孔老夫子的衣角，他也不生氣，笑瞇瞇看著二虎問道：想不想念書？ 　　二虎自然是不想。 　　爹娘自然是想的，好說歹說二虎就是不同意，末了，從來對二虎和藹可親的何柱抓住二虎一頓胖揍，旁邊的錦衣眼淚撲簌簌而下，卻用手死死擰住自己的衣角，忍著不去勸說。 　　四歲的二虎從沒見過爹這樣兇，哭喊著答應讀書。 　　中秋節前一天，錦衣把之前給二虎買的一件新衣服給他穿上，何柱夫婦帶著二虎來到隔壁，見到孔老夫子，先恭恭敬敬送上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肉脯六禮束脩，老夫子笑瞇瞇收下，坐定後，二虎拿出紅布氈條，三拜之後奉茶，老夫子欣然飲盡。 　　何柱錦衣按禮向老夫子躬身行禮，老夫子卻沒有按例坐受，而是站起身來還了一禮。 　　從此改稱先生。 　　先生扶了扶二虎的新帽子，輕聲道：敬聖慕賢，修身明誌，自今日始。 　　從此二虎開始了求學之路。 　　先生衣著飲食都很隨意，但對於學業卻很上心。幾年下來，二虎讀了不少書，而且先生脾氣好，每一篇、每一句都要認真解釋，有的說了多遍二虎實在不明白，先生也不生氣，讓他先記下來，說總有一天會弄懂的。 　　先讀萬卷書，再行萬裡路。 　　總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