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那次以後,我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溢香美吃飯了。不僅僅是嫌推來推去結賬麻煩,讓邊上人看著也不好看,最主要是我們單位不久就從原來住了四十多年的破院子裡搬走了,搬到了縣城的東南角上,一座原來是縣城有名歌廳的樓上去租住著辦公了,這事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這樣一個西北角,一個東南角,離溢香美是太遠太遠了。 中間有一次上班途中碰上了騎著電車的建堂,他好像是去買菜,他還問了我為什麼不過去吃飯了?我就解釋了不過去的原因。他說那個不是理由,人家想吃飯,還專門跑到市裡去吃哩,方便時一定過來,我們又添了一批新菜。說實在,他最後這句話,對我這個“吃貨”來說,誘惑力還是挺大的。看小夥子的高興勁頭,不用問生意錯不了。是的,有幾次,飯點時我們驅車從溢香美路過,看看門口的大車小輛就知道生意興隆。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看見這情景,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那一年的臘月二十幾,好像就是快過年那幾天的一個下午,突然,手機響了,一看是建堂,他說,你現在也不怎麼去俺們那兒吃飯了,快過年了,我過來看看你,給你拿著點東西。我說扯淡,看我乾什麼,快忙你們的吧。他說,我就在你們樓下,你快下來吧,我就不上去了,又該準備晚上的了,快快快。在電話裡推辭叨叨了半天,沒辦法,我就下來了。 建堂騎著個電車,踏板上放著一白塑料桶五斤裝的散酒,前框子裡放著一大包像是熟食類的東西。我還想推辭,建堂直接就把東西扔下來了。沒辦法,先收了吧。然後,我們又寒暄了幾句,我問蓉蓉生了吧?他說,今年過了國慶節寒露那陣子就生了,生了個閨女,到現在三個月了。他告訴我,過了元旦,把你介紹的貸款還清了,新房子正裝修,過了年暖和了,就能搬家了。他還說,蓉蓉讓我向您問好,說你是大好人,俺們的貴人,俺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又說正月裡我們不關門,那天帶著全家去俺們溢香美吃頓飯。我很客氣表示感謝。 趁著建堂邊騎上電車告別的工夫,我趕緊又叮囑了建堂兩句,一切才剛剛開始,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會越來越好,真的很看好你們倆口子。一定要做好飯菜,不斷更新,特別是搞好服務......大概是收了人家點東西,心裡高興,於是,老毛病就又犯了。建堂懇切地說,叔叔你放心吧,我和蓉蓉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一片好心的。又說了句,提前祝叔叔新年好! 那之後的第二天或是第三天,我又買了一大箱蘋果和一箱橘子給建堂送到了溢香美,一是人家送了一套煮熟的豬下水和半塊豬頭臉,省去了我一大筆開支。再就是禮尚往來,也不願意占人家的小便宜。 第二年的春天,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單位組織去剛落成的縣醫院體檢,等從醫院出來就差不多快中午了。我騎著電車從大門出來,剛拐到便車道上,突然,醫院對麵的小公園裡有人隔著綠化帶喊叔叔,叔叔,我下意識往過扭頭一看,原來是蓉蓉和一個娘們兒正推著童車領孩子。我停下車,穿過綠化帶迎了過去。寒暄了兩句以後,我去看童車裡的孩子,問道,快半歲了吧?蓉蓉說,嗯,再過十來天就到。 已經大半年沒見過她了。生過孩子的蓉蓉好像更加鮮亮、白凈了,體態也豐滿了不少,還是那種很乾練的自然黃短發。大概是一年來營養的緣故,她的眼睛好像不像那麼黃了。轉眼之間,那個卻生生的黃毛丫頭,已經變了一個亭亭玉立的成熟少婦。 說話間,她給我介紹推童車的婦女:這是俺娘,孩子的奶奶。娘,這就是我和建堂常說的那個叔叔,對俺們幫助可大哩,是俺們的貴人。那娘們兒掃了我一眼,鼻腔裡哼還是沒哼一聲,又貓下身子照看孩子去了。我發現那娘們掃我的那一眼帶著輕藐,不對,或是警惕?對,更多的是警惕吧。我趕緊說蓉蓉,以後可不敢那麼說了,什麼貴人不貴人的,聽著讓人不舒服,我又沒幫你們什麼。蓉蓉不服氣地說,就是嘛,貴人就是貴人嘛,怎麼啦? 這裡離溢香美很近,過了馬路就是,蓉蓉還說讓我去吃飯,本也沒打算去,一見這境況,我立馬告辭,趕緊離開了。 過去好一段時間,時時想起建堂娘那個乾瘦娘們兒的那一眼,心裡很是覺得不舒服,不清凈,這算什麼事呀? 各種原因疊加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就沒有再去過溢香美吃飯,各忙各的,電話也就顧不上打一個,好像到了節氣,不是蓉蓉就是建堂還知道發個祝福的微信,其實,有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