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嗜血森林(1 / 1)

邪魔之吻 七禧翛然 7517 字 2024-03-15

方寸孤地   江野用被怪魚啃食剩下的半截木槳慢慢劃近漁船,靠近後他把小舟係在船邊自己走了上去。甲板上那盞照明燈隨著起伏的漁船微微晃動著,燈影裡已經沒有了那個小男孩或者說他自己的蹤跡,隻有被風吹斜的雨,在燈光裡拉長成了線。江野站在黑暗裡平靜的注視著那圈朦朧的光暈,像極了一個觀眾,在等待一出即將開場的戲劇。   可他不是觀眾。   甲板褪色損壞嚴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可上麵的血跡卻很新。風卷著血腥氣將江野籠罩其中,那味道讓他有點難受,他從來沒說過,自己從小就害怕這味道……   那年出海,也是這樣的暴風雨夜。本來他睡的很好,雖然海上巨浪翻湧,漁船瘋狂搖擺晃動,可這樣的情況他司空見慣,所以也沒什麼影響。到了後半夜,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他掉了一顆牙齒,想要拿給哥哥看,可找遍了船的每一處就是找不到哥哥的人影。他累的渾身是汗,趁著風和日麗,就在甲板上坐了下來想要吹吹風休息休息。忽然他聽見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回過頭,見哥哥站在船頭沖他招了招手,笑的如同這天氣一般晴朗溫暖,他剛想要跑過去抱住哥哥,卻見哥哥身後悄無聲息的撲來一大片烏雲,將光線吞沒,在哥哥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在那陰影裡,哥哥忽然變了模樣,他還笑著,可那笑容像是摻進了一湖的冰碴子,冷的有些瘮人……   他心裡一凜就醒了過來,窗邊的那盞小夜燈還亮著,他盯著昏黃暗淡的棚頂眨了眨眼睛。他想著剛才的夢,說不上算是好夢還是噩夢,可他有些難受,所以扶著床邊的欄桿,俯下上身對著下鋪輕輕喊了聲哥。   他那句哥還沒完全出口就咽了回去,下鋪沒有人。他想了想,從上鋪爬了下來。船晃的很厲害,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走廊被昏暗的燈光照著像是一張退了色的老照片,隻有地上的血腳印新鮮的刺眼。   血腳印延成一線,一直通往艙門外。艙門已經被暴風吹開,來回甩動著發出咣咣的聲音,他盯著艙外如同深淵一般的黑暗忽然開始心慌。可他努力壓抑住了自己的恐懼,握緊拳頭咽住劇烈跳動的心臟,拽著扶手向艙外走了出去。   在這艘遠航的漁船上,他們兄弟二人時常受到欺辱,哥哥總是乾最多的活分最少的報酬,可他們的父母早就離世,沒有人能為他們出頭。瘦弱的哥哥帶著年幼的弟弟,所以那些人下起手來根本肆無忌憚。起初他們也隻是搶占他們兩人的東西或者錢,後來就開始辱罵,然後發展成毆打虐待。時而他和哥哥好好的吃著飯或者睡著覺,就突然被人像拖一隻破麻袋一樣的拖下飯桌和床暴打一頓,每到這個時候哥哥總會發瘋一樣的推開所有人,然後大聲的告訴他快跑。他在船上如同一隻老鼠一樣抱頭亂竄時總是會想,自己和哥哥是這船上的破舊垃圾桶,不管是誰都可以隨意踹上兩腳出出氣,或者隻是單純的找找樂子圖個消遣,隻要他們願意。   他雙手握住艙門把手,用盡全力終於將被暴風甩上的艙門推開了一條縫隙。接著艙門被風一帶向著外麵撞了出去,他受力不住腳下一個踉蹌半跪著跟著被甩了出去,要不是他雙手握的牢靠,早就被甩飛了。   出門的瞬間他已經被暴雨淋的渾身濕透,狂風呼嘯刮的他身上生疼,但他沒有空理會這些,一門心思的死死地拽住門把手,緊貼著艙門站著。過了好一陣子,風勢終於漸漸弱下來。甲板上的血跡幾乎被暴雨沖刷乾凈,隻留下斑斑點點的痕跡,他趁著風小貼著船艙,借著照明的燈光順著血跡踉蹌的向著黑暗裡走去,他對著黑暗深處輕輕喊了聲哥,可那聲音一出口就被風刮散了融化在了雨聲裡。   其實別說別人,那聲音就連他自己都聽不到。嗚嗚的風聲在他耳朵和腦袋裡不斷回響,又順著血管遊走到他的胸口,在他心上硬生生的震開了一條裂縫,然後卷著眼前的黑暗,一股腦的灌了進去,那裡似乎沒有底,就像眼前的黑暗沒有盡頭一樣。他隻覺得自己的心一個勁的下沉,沉到了無邊無際的地方。他站在雨中看著船邊欄桿上的血跡不停地打著冷戰,他忘記了自己到底有沒有哭,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覺得自己腦袋裡像被人用勺子挖空了一樣,沒有半點思緒,唯一的感覺是,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被隨手遺棄泡沫,獨自漂浮在暴風雨夜的海上。   風突然又大了起來,即便他貼緊船艙也幾乎站立不住,他佝僂著連連向後滑著倒退。艙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他用力拽了幾次也沒拽開,就在他快要被風卷飛時,艙門突然打開了,裡麵伸出了一隻沾滿血的手。   角鹿圍城   門外突然響起的撞門聲,將原本安靜的夜晚震的粉碎。林耀和袁夢雨立即警戒的站了起來,秉住了呼吸一起看向大門。很快第二下撞門聲響起,林耀忙上前透過門上的換氣口向外查看,接著他檢查了門鎖,看了看電子屏上的時間,走向袁夢雨邊解釋說:“是他們。”   袁夢雨有些不解的問:“他們怎麼快找到這裡?”   “不重要了,還有一分鐘才到十點,如果實在拖不到我們就不等了。”   橫凳是固定在地麵上的,屋內沒有能夠移動去阻門的東西,門上用的是老式鎖,不是那麼堅固。他們兩個一起退到電子屏邊,從背包中翻出短刀握在手中作為防備。一個盯住大門,一個盯住時間,隨時準備著按下選擇鍵。   門外的聲響越來越大,說話聲、叫喊聲、撞門聲混成一團。時間像在一聲一聲撞擊聲中被死死拖住了腳步一樣,每一步都走的無比艱辛。兩人看著晃動不止的大門越來越緊張,全身緊緊繃著,胸腔中像是擂起了戰鼓,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門已經被撞了大幅度晃動起來,林耀強壓著自己的心跳,看著電子屏讀道:“快了快了,還有30秒……20秒……”   “5、4……”袁夢雨放在屏幕前準備的手指微微發抖,“3、2……”,兩個人呼吸都要停了,秉著一口氣。   “1。”話音落下的同時兩人同時按下了“是”的選項,與此同時門被砰的一下撞開,整麵離墻摔在了地上。   一股灰塵從地上激起,和墻上簇簇落下的白灰粉末混在一起,在半空中不斷的上下飛揚。在灰塵裡四個人扭成一團,動作各異的壓在門上不停地發出哎呦聲和咳嗽聲。   赤金色的火光瞬間升起,噴射出的熱氣猛的侵占了房間的每一寸。灰塵隨著熱浪不斷湧動著上下翻飛,漸漸擴散下落。灰塵的一端林耀和袁夢雨捂著口鼻邊後退,邊目光警惕的盯住幾個人準備隨時防禦。另外一端撲倒在地的幾人在翻動的灰塵裡撕扯、抓扭、呼嚎,還有一人趁亂擠了進來,撲倒在一旁跟著大家一起裝模作樣的連聲哎呦起來。   半空中電子屏幕畫麵切換提示:“玩家袁夢雨完成清理工作,獲得250000銓龍金,個人賬戶經變動,銓龍金金額為253000,信譽額度為10;玩家林耀完成清理工作,獲得250000銓龍金。個人賬戶經變動,銓龍金金額為250000,信譽額度為9”。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林耀和袁夢雨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地上的幾個人暫時忘記了糾纏,或不信或遺憾或呆愣的盯著電子屏。火光和燈光交織著為散落的塵埃投下追光,兩側櫃子跟著投下陰影,幾個人神色各異的分散在光影之間,畫麵像極了一副用色老辣,筆法深沉的油畫。   電子屏幕很快消失,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趴在地上的周自晨,她推開壓著她大腿的劉春霞,一骨碌爬起來,一擼袖子奔著林耀和袁夢雨就沖了過去。她舉著胳膊揚起手一巴掌正要對著袁夢雨扇下來,袁夢雨已經先發製人,短刀一舉對準她的咽喉冷聲說:“滾。”   周自晨出師不利愣了愣,其實她並沒有嚴密的計劃,隻是一時沖動控製不住自己所以第一個奔了過來,她被袁夢雨威脅心中有氣,正在對峙之間,袁夢雨手裡的刀忽然對著她劈了下來。她嚇得哼了一聲,一縮聲跑了回去躲到了眾人身後。   其實袁夢雨隻不過是嚇嚇她而已,就是她不躲,這一刀也不過虛揮一下碰不到她。好在對方也不過是個草包,不然還真的有些難辦了。   林耀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城市裡不能傷人是規則,誰也不想兩敗俱傷,於是提議道:“幾位朋友,這裡的規則咱們都是親眼看見了的,不如咱們談談吧。”   白末立即擺出眾人首領的架勢,挺身搭話問:“怎麼談?”   “請大家讓個路,讓我們出去,咱們各走各路互不相乾,如何?”   “條件呢?”   “剛剛不是說了嗎,互不相乾。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也絕不無故為難你們。”   眼見自己頭頂的倒計時越來越少,幾人心急自然是不能同意的。可又沒有人出頭,於是劉春霞仗著自己年歲最大,倚老賣老的回:“想出去倒是可以,隻要你們把錢轉給我們,那樣我們就絕對再不為難,這一點阿姨可以做保。”   “不拿呢。”林耀不客氣的回。   “那你們兩個小崽子就試試能不能出去?”   林耀聽到這話突然不屑的笑了,他伸手壓下袁夢雨舉著短刀的手臂,慢條斯理的說:“想要我命的就來拿吧,畢竟那位大哥不過打了葉林楓一拳如今都已經成灰了,你們要想動手大可以試試,我也很好奇,看看到底誰走的快一些。”   他說完拽上袁夢雨的手腕,麵無懼色大大方方的向幾人身邊走了過來。幾人見兩人走來,紛紛翻包的翻包、翻衣服的翻衣服,自顧自的裝忙起來。   劉春霞站的最前也最早掏出刀來,她對著兩人舉刀威脅,被袁夢雨一揮胳膊,直接用刀將她的刀打落。劉春霞手上微震,借故摔在了地上哼叫起來。   劉一韓在身上從上翻到下,終於從背包裡找到了短刀。刀剛拿出來,刀把又卡在了卷著的背包帶上,他手忙腳亂的把刀拽出,雙手一哆嗦又咣當一下把刀摔在了地上,滾落在了林耀腳邊。   劉一韓抬起頭見林耀看向自己,習慣性的對著他“嘿嘿”一聲笑了出來。林耀冷著臉一腳把刀踢到一邊,劉一韓立即趁機躬著身子去追向了把滑行的短刀。   始終站在門口的李雪見兩人走來,一邊翻包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誒?我的刀呢,誰拿走了?”   白末一見大家不齊心,又剛剛吃了出頭的虧,索性也坐視不理也在身上的兜裡摸索著道:“就是啊,我的怎麼也沒了?”   眼見林耀拉著袁夢雨快要出門,周自晨喝了一聲從一旁跳了出來。袁夢雨如法炮製的將刀舉到她麵前,說:“滾”,然後對著她虛揮下來,果然周自晨又跳著逃走。   林耀和袁夢雨秉著氣息出了門,身後爭吵聲驟然響起。   “就讓他們這麼走了?你們這些窩囊廢?”   “你不窩囊你剛才乾什麼去了?現在在這說這個?”   “我說怎麼了,我一個女的攔不住是正常的,那倆男的乾什麼吃的?”   “男的招你惹你了,我發現你嘴裡真是沒一句好話。”   “你有好話就你有好話,我算是看透了,你們這一個個的都針對我,合著這裡就是多我自己了,我走,走還不行嗎?”   “別走,別走,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嘿嘿,嘿嘿……”   “就是的,大家別吵架。劉姨,好好說話別拿刀呀。”   “還拿刀呢,你是不是想捅我,來來來,朝這來……”   “別動手,咱們有話好好說。”   “你個小丫頭片子,你以為我不敢?”   “來來來,誰不捅誰不是人。”   “你罵誰不是人?你個沒家教的狗東西。”   “那個誰,快攔一下,快……”   “啊……”   亂成一團的爭吵聲戛然而止,像是收音機突然斷了信號。林耀和袁夢雨為了不招惹他們的懷疑,並不敢走的太快。兩人到了院子中央,聽到身後異常,忍不住腳步一緩回頭看了看。   火爐已經停止工作,火光熄滅後房間瞬間暗了下來。日光燈成了唯一的光源,慘白的光線下,所有人麵色各異的挪著碎步四散開,空地中隻留下了兩個人。   劉一韓右手抖的不像樣子,再也握不住那把沾血的匕首,哐當的砸在了地上。他後退著求助的左右去看,口齒含糊的胡亂解釋:“不,不是我,是劉阿姨,是她剛才撞……不是好像是誰推了我一下,真的不是我,你們相信我,我都是以和為貴的,真的,我,我不敢的……”。   周自晨捂著腹部難以置信的低頭看了看,熱血從她指縫源源不斷的擠了出來,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將它們堵回身體裡。她又急又怕,甚至都沒感覺到疼,眼前忽然一陣一陣的發黑,一頭砸倒了地上,迷糊間她將滿是血汙的手顫動著伸向幾人,求助的看著他們流下了一滴眼淚。   而就在這時,火爐突然打開了,黑漆漆的爐內裡伸出了一隻機械臂,抓著兩隻木質盒子,懸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接著半空中電子屏彈出一則招聘廣告:“招聘清理員。工作內容:將廢棄物轉移至清靈江完成無害化處理。工作時間:不限。工作報酬:30000銓龍金/件,5:00—22:59;300000銓龍金/件,22:00—4:59。”   沒人再去看周自辰,轉頭一股腦的向著木盒撲去了。兩隻木盒被從機械臂上扯下,然後先後在幾人手上、頭上輪番飛過,其中一隻撞在墻上哢噠一聲四裂崩開,盒內的塵灰盡數高高揚起彌散開來。   塵灰在沒有溫度的白光裡上下翻飛,三人一見轉頭又圍上另一隻木盒爭搶不休。劉一韓幾次想參與,但他雙腿軟的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周自晨張了張嘴巴,眼前又黑了下來。她難受極了,想哼上一哼都沒力氣發出聲音。她分明躺在地上卻感覺自己像是沉進了無光的深海裡。冰冷的海水一波一波的壓來,快要沒過她的口鼻,讓她無法呼吸,她抽搐著漸漸冷下的身體,朝著幾人伸出手臂試圖求救,但沒有人去拉住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她隻能任由自己不斷下墜,不斷變涼,被黑暗囫圇吞沒。   另外那隻木盒也摔壞了,塵灰撒了一地,幾個人爭了一頓,可除了滿臉滿身的灰,什麼也沒有爭到。白末不肯放棄,蹲在地上用雙手將灰掃起來,電子屏卻提示著:由於受到外力損壞,此次工作任務失效。白末一見氣惱的坐到了地上,把手裡的灰憤憤的揚了出去。   “玩家周自晨下線。”   劉一韓看見公告哼了一聲,全身更加癱軟了,那紅色的字像是對他的死亡宣告,劉一韓腦子嗡的一響,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徹底完了。   其餘三人已經悄無聲息的將目光轉向了抖如篩糠的劉一韓身上,他們看著他,同時慶幸事情沒有波及到自己。   “由於玩家周自晨下線,個人遊戲所得:-31000銓龍金,-11信用額度,全部轉移至玩家劉一韓賬戶名下。玩家劉一韓個人賬戶經變動,銓龍金金額為-61000,信用額度-21。鑒於玩家信用額度透支,限期兩小時內完成還付,如未完成,後果自負。”   想象中的結果沒有到來,所有人都一頭霧水,感覺摸不到頭腦。尤其是劉一韓,他不敢相信的扇了自己兩個巴掌,反復的核對了三遍電子屏上的字,長長舒了口氣,倒在地上嘿嘿的笑了起來。   林耀見此情景心中一寒,連聲對袁夢雨催促道:“不好,快跑。”他轉頭的瞬間用餘光瞥見那幾個人,他們一同向著躺在地上的周自晨撲了過去,血從她身下蔓延開來,映襯的那幾個人麵目十分猙獰,像極了嗜血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