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忽然明白的道理 　　那一夜，我坐在地板上，一夜未眠，四周散落的畫冊將我圍起來，我將自己隔離成一座寂寞地孤島，與世隔絕。 　　我整日整夜地把自己關在房間，我以為我的眼淚已經流盡了，可是當井源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的時候，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流下來，就讓我一個人呆在房間裡吧，就讓我暫時躲開那些呼嘯而來的洶湧的浪潮吧，此刻我的心裡寒風蕭索，冰天雪地。 　　井川站在門口跟我說話，說了很多，說了好久，我一時恍惚一時清醒。 　　“雪音，不要逃避，也不要懲罰自己，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想幫你，我覺得我可以幫你。” 　　“你不要把自己關起來，這樣隻會讓你越來越痛苦。” 　　“雪音，無論發生什麼，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不會離開。” 　　…… 　　在我把自己關起來的第三天，井源終於發怒了，“再不出來，我要撞門了。” 　　眼淚已乾，在臉上留下淺淺的印記，疼的讓人辛酸，我踉踉蹌蹌地起身打開門，一束清冷的光線射進黑暗的房間，我竟一時不知人間年月，知晴和井川站在井源身後，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在我快要倒下的瞬間，有雙胳膊接住了我。 　　不知昏睡了多久，醒來時看到井川坐在一旁翻著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變得如此安靜了。 　　見我醒來，他扶著我將身體撐起來靠在床頭，看著我：“雪音，如果你真的喜歡哥，為什麼要埋在心裡不說出來？” 　　我苦澀地搖搖頭。 　　“若是喜歡，就要盡力爭取，這是我明白的道理。”井川的眼神直逼我的內心，我閃躲著。 　　爭取？我要用什麼去爭取？我連話都沒辦法說。 　　或許，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是悲劇。我就像是一個風箏，命運在我的身後綁了一根長長的線，每當我以為自己乘著風快要逃離了漩渦，那根線總是緊緊地拽著我，一下子將我拖回到坎坷的現實。我以為我可以在大壟跟常易哥一起上學，一起平靜地長大，我以為我可以在福利院裡和曼靈、阿合一起為了夢想而努力地生活。 　　午後，井源走了進來，將我房間的窗簾拉開，井川默默地走出去，在關上門的一瞬間，我捕捉到他眼神裡的失望和憐憫。 　　“你是怎麼了，為什麼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井源坐在床邊問。 　　我低著頭，房間裡出現令人窒息的安靜。 　　“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讓我幫幫你。”井源說的很懇切。 　　我抬起眼，淚水居然湧了出來。時至今日，我才發覺，對你的愛和思念已經成為了我每日必做的功課，成為我生活中的一個習慣，慢慢地滲透進我的思想和生命裡。 　　每天醒來時我會想你那裡是幾點鐘，你會在做什麼，是在課堂上上課還是在圖書館看書；我吃飯的時候會想你有沒有習慣吃蘇格蘭的食物，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即使吃到難吃的東西，也會皺著眉頭表情痛苦地吃掉；我給你發完郵件後我會想隔了幾個小時候後你才會看到，再隔幾個小時你就會給我回復；我畫畫的時候會想如果你在身邊看到這副畫你會有什麼樣的評價…… 　　隻是我現在才恍然明白，其實是我一直活在自己建造的城堡裡，那裡麵的你是我對你的幻想，而真實中的你已經離我好遠好遠，就像是一種癮，現在強迫我戒掉，實在太難太痛苦，可是一旦你靠近，這種癮就會愈發嚴重。 　　我以為，我用這麼多的淚水去祭奠對你的感情，就可以不再悲傷，可你還是這麼輕易地就闖進我已經封閉了的城堡，狠狠地灼傷我。 　　這一切，你不會懂，你也永遠都不懂。 　　我還是選擇當一直鴕鳥，把頭埋在沙堆裡，不管別人怎麼拽我，都不想出來。 　　天開始放晴，我背著畫架準備出去寫生，每年冬天我都要出去畫畫，這已然成為了我的一種習慣，我曾在姊桐山上漫天飛舞的大雪中畫一夜白頭的鬆木，我曾在洶湧的十字路口畫人來人往的街頭，恒新的冬天，我知道哪裡最美，最壯觀。 　　我拒絕了井川的陪伴，很多時候我們都要試著獨立，這樣才不會在失去後顯得那麼無助和孤單。 　　可是今天我背著畫架走了好久也沒有找到合適的風景，走著走著，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從來就是毫無目的地行走和找尋，沒有目標也沒有信仰，就這樣一路走一路停，離開這一站然後走到下一個地點，我被命運裹挾著往前走，找書苑ｗww.zhaoshuｙｕan.com 早已將手中的方向盤放下，命運把我推到哪裡，我就待在哪裡。 　　我的生命裡充滿了隨機和無意。 　　進入冬天，婚紗店到了淡季，曼靈也不似以前那麼忙了，“不過，現在已經接到不少訂單了，開春後可有的忙了，哎，天生的勞碌命啊。”曼靈的小抱怨在我看來卻一種充實的幸福。 　　那麼我呢，我的幸福呢？ 　　“雪音，你們什麼時候去學校，開學後你還要去美院教授那裡幫忙嗎？”曼靈問我。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麼。學校開學後，美院的學生會陸續回來上課，而我就又要回到那個充滿藝術的空間裡，下學期我也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雪音，你要一直呆在程家嗎？” 　　我坐在梳妝臺前，鏡子裡的我纖弱瘦削，毫無血色，我竟一時認不出自己來。 　　“雪音，其實我並不太支持你進程家，你知道的，從一開始我就不同意，可是，當時我沒什麼能力來照顧你，支持你的復健開銷，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這幾年，我這麼努力工作賺錢，省吃儉用，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由我來照顧你，你要不要考慮下，搬來跟我一起住？” 　　曼靈，你總是能懂我的心，總是在我最無助最需要的時候遞給我一根結實的救命稻草，現在的我何嘗不想離開。 　　“雪音，雖然這幾年你一直都不能開口說話，但是我一直都相信總有一天我能再次聽到你的聲音，我做夢都聽到你在喊我的名字，所以，不要灰心，相信自己，我們一起努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