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行(1 / 1)

異天記 麩子的 3260 字 2024-03-21

隊伍從洛陽出發,浩浩蕩蕩一路往西,越過潼關,淌過灞水,便到了西京長安。   在西京長安,武熊在西京留守的帶領下祭拜了祖廟。   那天,風吹得人身寒冷,心更寒。西京留守年過八十,拄著皇帝賜的鳩杖,顫顫巍巍,哆哆嗦嗦走在武熊身旁。   老人邊走邊念叨介紹周圍景致與典故,老人越說越激情澎湃,但武熊卻並沒有用心聽,一則沒有心情聽;二來眼前的這一切他太過太過熟悉了……   當今皇帝二十年前率領文武百官東巡洛陽之後,洛陽便成了實際上的都城。女皇不喜歡長安,人盡皆知。女皇剛到洛陽的前幾年,每年的祭天、祭地、祭祖三大典還都是皇上帶著一幫文武大臣回長安舉辦。雖說從東京到西京不太遠,但架不住往返的人數眾多,再加上老弱病殘、雜役使喚各色人物都得有,不能少,所以每次隊伍行起來都是亂糟糟的,不是隊尾找不到隊首,就是隊首顧不上隊尾。有時皇帝都走了幾十裡了,後麵的人還沒出發。最為難測的是,經常有人在道路上病故,有時還不少。所以到後來,人人聞西行均苦不堪言,聞聽年終祭祀如同聞虎出山。   這時,便有大臣不斷上奏,說皇上,咱們還是回西京吧!祖宗基業都在西頭,不回不行呀!   朝堂之事,向來是有人說東,便有人講西;有人犯言直諫,便有人曲意逢迎;有人想當忠臣,便有人想當功臣;於是他們說還都,便有人說遷都;你們給出了還都的理由,他們便給出了解決方案。   他們說:皇上,他們現在拿來說事的也就是三大祭而已,為了讓他們閉嘴,咱們就在洛陽建了天壇、地壇不就行了。   此論頗合皇上心意,於是皇帝力排眾議,乾綱獨斷決定在洛陽城的南郊和北郊修建了天壇、地壇,於是祭天、祭地大典便順理成章地在洛陽進行了,但祭祖大典還是得去西京,畢竟太廟、祖陵還是不好遷的。如此一來,還是解決不了每年勞師動眾的難題呀!   結果,那一年,又到了該西行的時候,有大臣適時站出來出謀劃策,說天象有示警,皇上不宜離洛陽。   這?既然皇帝不宜離開洛陽,那祭祖之事理當由嫡皇子代替。既然由皇子代替,陪同人員也便一應減損。減到後來,便隻剩下例行公事的一隊人馬了。   嫡皇子年幼,武勇又不能拋頭露麵,陪伴嫡皇子來西京的任務便自然而然落在了武熊的頭上。每年往返兩地,算來也有十餘個年頭了吧?   所以這裡的一切他都熟悉,一草一木他都熟悉。   而從今以後,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他了,雖然他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過它們,但是當他陪著嫡皇子來到這裡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更合適的人。為什麼不呢?所以,他努力異常。他努力去對抗著命運的不公,努力在不可能中去創造可能。這一切,女皇應該知道的吧?有那麼一段時間,他覺得女皇應該心動了,那是武勇已經出嫁之後的一段時間,那時嫡皇子依然頑劣不堪,武瀾對女皇也不再言聽計從,有幾次在宴會上竟然給女皇甩了臉色。這一切女皇看在眼裡,武熊當然記在心裡。他高興,但卻不敢讓那高興的念頭停留在心中,他趕快忘記了那個念頭。女皇有牧人之能,所以在女皇麵前,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任何非分的念頭都可能立即招來殺身之禍。所以,他按捺住了自己,他隱藏了自己,一如往常。於是那段時間,他努力異常。他感覺到了天平的傾斜。可,命運還是給他開了個玩笑,偏偏邊事再起,偏偏是武瀾出征,偏偏是武瀾贏了,偏偏這時北遼提出了和親……偏偏這時女皇隻有他這一個公主,偏偏這就是他武熊的命運。   走進太廟,武熊看見祖宗牌位前早已供奉上太牢,武熊在司儀的指引下跪、拜、起、再跪、再拜……直到禮成。此時,西京留守上前給武熊一一講解列祖列宗和那些配食太廟的文武大臣的豐功偉績。這些人的故事,他早就耳熟能詳了,從小聽到大,聽了無數遍,他們的畫像,也看了無數遍了。然而,這次他卻看出了不一樣,他的目光被一副畫像吸引了,那是明宗皇帝命人畫了掛在太廟的一幅畫像,畫像上的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一個渾身黑衣無臉無麵亦無名的人。西京留守站在畫像前照本宣科解釋道——此畫是明宗皇帝為懷念歷年跟隨她南征北戰而陣亡的無名將士而作,畫中的人並不是某個具體的功臣,因此無臉無麵……但武熊卻注意到那無名之人的手中握著的正是女皇賜給他的佩劍——臣服。   武熊記得,當時女皇告訴自己,這柄臣服劍自初代女皇以來便是女皇的專用佩劍從不假人,可那無名之人手中為什麼會握著這柄劍呢?   好不容易熬到西京留守講解完所有畫像的豐功偉績,武熊跟隨西京留守出去,快到門口,武熊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留下來——隨著這一聲叫喊,武熊覺得腰間的佩劍似乎抖動了一下。   “什麼?”武熊以為是西京留守在對自己說話,忙問了一句。   “什麼?老臣耳朵背,殿下剛才說什麼?”西京留守問。   不是他!武熊心想,那是誰在說話。武熊環顧四周,除了冰冷的牌位外別無他物。   慣常的參拜儀式結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西京留守等隨從人員紛紛退下,太廟內隻留下武熊一人。他又來到祖宗牌位前,最後一次跪拜、靜坐——這是他第一次單獨一個人這樣做,以前要麼是武鴻兒,要麼是武瀾,身為皇子的他們才有資格單獨一人“聆聽祖宗的教誨”,武熊沒有資格,但今天不一樣,作為要和親的公主,他終於獲得了這個權力,但也是最後一次。   武熊跪在那裡,雙目緊閉,態度虔誠,他希望能聽到什麼。   “留下來——”那個聲音又來了。   武熊聽得分明。   就在那一刻,他分明感覺到有人正從背後拍接近他,武熊乃習武之人,對此異動警覺異常,他裝作一切如常,但卻悄悄握緊了腰間的劍,果然,它跟此時自己的心跳一樣激動抖動了起來。   待那人接近,武熊猛地拔出佩劍,回身砍去。   砍中了!   但“他”傷而復合——“他”不像是實實在在的人,倒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樣,武熊那一擊從“他”脖子中間劃過,砍掉了“他”的頭,但劍劃過後,隻是激起了一陣漣漪,“他”又完好如初了。遠遠地站在那裡,看著武熊。   “你是誰?”武熊問。   “留下來——”果然是“他”,那個聲音就是眼前的影子發出的。   裝什麼神弄什麼鬼?武熊提劍上前,欲再斬之。突然間,手中的劍變得有千斤重,武熊感覺自己握不住了,但好強的武熊不想放棄,他用盡全力去托舉,但還是無能為力,最終他的手被千斤重的劍壓在了地上,連帶著武熊也跪下了,跪在了那個“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