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認到這時為止我依然不相信穿越這事兒是真的,而且更加不相信的是我這麼一個平凡的招娣竟然能夠穿越?這樣的故事誰看呀?因此,當眼前這個輔導員扶我起身的過程中,我一直在尋找他或者他們做戲的破綻。然而一番仔細探查之後,我還是失望了。沒有破綻,真的沒有。他頭上發髻不像是劣質古裝劇裡麵的“頭套”,衣服的質感更是,簡直了,這麼說吧!就連我這麼一個專門做服裝外貿的行家看起來都不得不驚嘆它做工的精美!就這麼一件做工的“戲服”,少說也得值我三個月工資。 這是什麼人花這麼大代價來捉弄我呀? 說不通呀! 就在我狐疑不定之時,他扶著我出了馬車。 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日暮鄉關的景色。夕陽泛著金光,緩緩下沉,大地在它的映襯下格外安詳;遠處幾隻白鷺啄食,動作優雅高貴。近處是稻田和溪水,綠油油的禾苗散發著清香,潺潺的流水蕩漾著悠閑,偶有幾個農夫扛著鋤頭從身邊走過,身後跟著識途的老牛。 從那腳邊的流水的倒影中我看清了自己的容貌——一個穿著古裝、風度翩翩的少年。 什麼?難道我不光穿越了,還轉變了性別?我驚慌失措,趕忙伸手到胸前抓了抓,還在呀!兩個都在,又伸到襠部去探了探,沒有呀!一個都沒有。 身旁的“輔導員”見狀,咳嗽了一聲,輕聲地說:“請少主見諒,當時情況緊急,老奴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給您喬莊打扮,穿上了這下等人的衣裝,扮作了這醃臢男人模樣,要不然也逃不出來,當時實在是萬不得已呀!好在有驚無險,也算是不枉費您委屈這一回了。” “您真是把我給整糊塗了,那個……那個……我該怎麼稱呼您呢?您看我這個記性。”我繼續將計就計。 “哎喲!少主。您可千萬不能折煞老奴呀!這一口一個您的,老奴怎麼擔待得起呀?可不能這麼叫了。” “嗯——我不這麼叫也可以,但你得給我詳細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這……這……這算那門子事兒啊?”這是我的心聲,拜托,給我個答案好不好? “唉!少主!真是一言難盡啊!”“輔導員”嘆了口氣,搖著頭。 “不急,慢慢說吧!”我說。 “天色不早了,看樣子今天是到不了了,老奴記得前麵不遠有處戰神廟,咱們到那裡去吧!一來過夜,二來你剛蘇醒,也不能太過操勞。”“輔導員”說。 我說:“也好,去吧!” 說話間,幾人來到了戰神廟。那廟不大,二進院,走進正門是前院,兩側有回廊環繞,過了二門是正殿,抬頭看去,有金字牌匾“法力無邊”高懸正中。正殿旁邊是兩側廂房。廟並不破敗,香火雖說不是鼎盛,但看得出平日來祭拜之人不少。這時,早有僧徒模樣的人上前問話,“輔導員”笑著接話,說我們是行路之人,來此有借宿之意。僧徒聽完,將我二人領入偏房。生火做飯,打水洗塵自不待言。一切完畢,“輔導員”在枯燈下講起了我的身世。他說: 此國名曰大周,我乃是大周女皇次女,名曰武鴻兒。“輔導員”本是大內副總管,叫黃森。從我呱呱墜地便一直服侍我。我雖說是次女,但確實嫡長女。我上麵有個姐姐,叫武瀾,姐姐是庶出。按理來說,我應該繼承皇位。但是,我太過貪玩——這是“輔導員”的原話,但我從他猶豫和閃爍的言辭中便可猜出來那個“我”應該不是一般的貪玩,女皇因此一直猶豫不決,不明確誰應該繼承皇位。所有的事都是從這裡來的。 黃森說,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是暗流,支持你姐姐的人暗自勾連,隱蔽發展,這事兒他早有耳聞,事關皇位,他不能不有所行動,於是幾次三番地跟女皇說,旁敲側擊的有,冒死勸諫的也有,勸女皇早日立儲,還勸女皇要小心提防,切莫釀成姐妹鬩墻的悲劇。可是女皇不為所動,任憑事態向失控的方向發展。我是真不明白她老人家到底是什麼想法。也正是你母親的縱容下,武瀾的勢力逐漸成型,到最後尾大不掉了。果然,前段日子,女皇突然病危。那一夜,宮門緊閉,連我這個大內副總管都進不去了。隨後傳來消息,說女皇駕崩,臨終遺詔,將皇位傳給了武瀾。我一聽詔書就知道大事不好,趕忙找到少主您,勸您趕緊聯絡臣子興兵討逆,可是少主您——唉!都是命中注定。少主您竟然說既然是女皇詔書,自當遵從,哪裡有興兵討伐的道理?您還說自小與姐姐關係甚好,不相信姐姐會加害於您。正這時,有宮內親信偷跑出來送信,說新皇登基,第一道聖旨就是捉拿少主您,說您勾結匪人,意圖謀逆。少主呀!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您,可是您還是不信。沒有辦法,我隻能給您下藥,將您迷暈,之後給你換成男裝,連夜逃出了京城。 “這麼說來,我還是個落難的公主了?”我說。 “公主?哎呦,少主,您開什麼玩笑呀!”黃森直搖頭。 我問:“我哪裡說錯了,不是落難的公主還是什麼?” “少主,您是藥勁還沒過嗎?落難是不假,但是您可不是什麼公主,您是正宗的皇子呀!公主可是男的呀!” “等會兒——我是皇子?” “對。” “女的?” “恩。” “男的叫公主?” “是。” 我咽了口唾沫,這跟我看的古裝片不一樣,有點兒超越常識,我得消化消化。 “那我有幾個公主兄弟呀?” “兩個呀!兩個都是哥哥。長公主叫武勇,嫁給了當朝大司馬歐陽淳的長女歐陽雯,二公主叫武熊,和親去了,嫁給了北遼可汗阿古路歌為妃。這些您怎麼不記得了?” 我的天呀!這個——難道我穿越到了女兒國嗎? “那我父——皇——是誰?” “少主又說笑了,您哪有什麼父皇呀,您是嫡長女,您的父親那叫皇父後大人。” “皇父後大人?” “恩呢。” “他老人家何在?” “皇父後大人早就駕崩了。根據國朝定律,一旦女皇懷孕,無論生皇子還是公主,都要賜死妃子,所以當年您一出生,皇父後就——駕崩了。” “死了?” “駕崩。” “這怎麼跟螳螂一樣呢?這算什麼,生育機器?” “少主,您怎麼滿嘴竟是這些不明所以的新詞?什麼叫生育機器?” “不是。我的意思是,怎麼生了就殺人呢,這個——太殘忍了吧!” “少主可不能這麼說。一則這是國朝定律,不能妄議;二則男人不就是用來乾這個的嗎?” 我驚訝大發了,問:“在咱們這兒男人都是用來乾這個的?” “當然,要不然還能乾什麼?打仗用不上,治理國家指望不上,除了耍耍嘴皮子逗主上開開心,就剩下傳宗接代了。依我看就連這,都是抬舉他們了。哼,一幫臭男人!” 我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黃森,有句話想問但是又不好意思問。 黃森顯然看出了我的心思,清了清嗓子說道:“少主。咱家明白您的心思。咱家跟那些臭男人可不一樣。當年先女皇禦駕親征塞外,得勝還朝,咱家本是戰敗之族人,按律當於太廟獻俘後斬殺,但先女皇對咱家一見如故,於萬千人中獨留咱家一人活命,收入宮中。咱家自是知道感恩之人,自那以後,盡心竭力服侍先女皇,再到當今女皇,再到您出生後被指派給少主當亞父,這幾十年來,咱家受皇朝恩澤,豈是那些臭男人可相提並論的呢?” 原來如此。雖然這些話一時難以消化,似懂非懂,但我心中漸漸開始相信自己是真地穿了,於是竟興奮起來。 我問:“那咱們現在是去哪裡呢?” “少主終於問到關鍵之處了。”說到這兒,黃森起身推開門往外看了看,小心謹慎之態溢於言表,之後返身還坐,低聲道:“東海郡。” “找誰?” “廢相董三娘。” “聽這名字,莫非也是個女兒身?” “當然了。” “為何找她?” “董相在朝多年,去年被廢,謫居東海郡。這期間,老奴與董相幾次書信往返,知其尚有東山再起之意,所以一直暗中互通消息,引為外援。今日少主蒙難,普天之下能依靠的也隻有董相了。” “那個——董相有很多兵嗎?” “沒有。” “那投靠她有什麼用呢?” “少主,董相德高望重,根深蒂固,門徒遍天下,登高一呼,自然是應者雲集。” “萬一不應者雲集呢?” 黃森聽了這話,低頭思忖半餉,道:“少主,說句不該說的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當年女皇還在的時候,老奴就勸您要先下手為強,可您——唉!一味貪玩,不問世事,一幫賢達之士初時躊躇,後均灰心,紛紛離您遠去。這才養虎為患,落得今日處境。眼下的局勢,武瀾篡位已成,咱們能做的也隻是盡量補救,盡人事聽天命而已,要說哪一步一定有必勝的把握,恐怕隻有在天上的列祖列宗和神仙才敢這麼說了。” 一席話說得我無言以對,心想這開局也忒難了吧?看那些慣常的穿越劇,要麼一眼便知誰贏誰輸,因此故事的進展有如過關打遊戲一般容易;要麼遇見的便是一群酒囊飯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要主角胡亂背誦幾首詩詞都能驚得天下大亂,要麼是自帶高科技屬性,出個謀劃個策就能平定天下……與這些比起來,我怎麼就穿了個難度這麼高的呢?讓我一個平日裡連小領導都不敢反對的人去陰謀篡權?這也太難為人了。想到這兒,我竟然有些可憐眼前這個老頭了,你這算是遇人太不淑了,於是便道:“難為亞父您了。” 聽了我的話,眼前的黃森不知為何竟突然破涕為笑,愁雲頓開,一拍大腿,豪氣滿懷,“哎呦!少主,您真是長大了呀,這許多年來,這還是您第一次叫老奴亞父。就沖著您這句亞父,老奴縱使粉身碎骨定也要為您爭個天下來。” “這話說得——嗬——嗬——。”心想,這裡的人怎麼都這麼淳樸老實呢?我也就是尊老愛幼客氣了一句而已,哪就拚死拚活了起來呢?說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絕了。 突然我又想起了什麼,問黃森:“您剛才說女皇有妃子?” “那是自然。” “有多少?” “在編在冊的七十二,臨時寵幸的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七十二?都是男的?” “當然。” “哦,My God!這一晚一個也排不過來呀!”我心想。 嗬——嗬——,我終於明白我為什麼會穿到這兒來了,這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時代呀!想到這兒,我也一拍大腿,堅定地說:“我決定了,一定要把那賤人趕下來,奪回我的皇位” “少主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