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郡首府鎮海府,地處海濱,財富之都,富饒之地。 到了城門,見一旁高懸著皇榜,我以為是捉拿我的,便問黃森,黃森聽了搖頭,說不會的。湊上前去看,發現果然不是捉拿文書,是新皇登基的詔書。 這跟影視劇裡演的不一樣啊!我心想,便問:“我們出逃,那賤人就不聞不問嗎?” 黃森道:“當然不會不聞不問,但行動都是暗地裡的,不會大張旗鼓。” “為什麼?” “外有強敵,哪敢明目張膽宣示內亂呢?” “都有哪些強敵?” “北有北遼,西有西夏,南有南越,東還有剛平息不久的倭寇。” 我心想,這比大宋的處境還兇險呀?這個皇位也不好坐呀! 黃森又叮囑道:“表麵越安靜就越不能掉以輕心。” “有道理。”我說。 進得城去,但見人來人往,車去車回,摩肩擦踵,店鋪林立,鱗次櫛比,勾心鬥角,目不暇接,繁華無比。初到此地便有身處富貴鄉之感,但看了半天,發現個問題。 “怎麼滿大街都是男的,不見一個女的呢?”我問黃森。 黃森道:“何止是這鎮海府呢?普天之下都是這般情景。這要說起來,可就源遠流長了。我大周建國之前,人事即是神事,神事即是人事,人神不分,有巫族溝通天地人間,號稱代神統治,號令天下。但巫出多門,各地各族有巫者皆稱天子,是以征伐不斷,民不聊生。當此時,我大周初代女皇太祖高皇帝應運而起,聯合各處,歷經十餘年,一統天下,革除淫祀,將巫族消滅殆盡,獨掌通神之道,從此後天下大定,百姓無征伐之苦。當年決戰在西州之野,因是與巫決戰,男兒易受蠱惑,故而精兵全為女子,當是時,天下女兒盡集於彼,那一戰,人神共泣,天地同悲,女兒幾乎喪盡,但好在女皇贏了,自此之後,我大周皇帝獨掌通神之責,神自神,人自人,天下歸一,兩不相乾,並立了契碑在那西州。這才有了這百年的太平盛世。但結果也可想而知,便是有用之女兒少得可憐,無用之男兒遍布天下。這也便是當今之局麵的由來了。” “咱們這裡還有巫族?”我問。 “是的。” “您老見過嗎?都長什麼樣啊?” “咱家可沒見過,這個……關於巫族的事也隻是傳說,誰也沒見過。那年女皇巡幸西州,老奴有幸隨駕,見過西州契碑,可上麵隻有文字,沒有圖像,所以也不知道巫長什麼樣。” “掃興。我還以為這裡有長耳朵的精靈呢!” “少主,長耳朵的那是驢吧!” “我喜歡驢,怎麼了?” “少主您的愛好向來詭異。”黃森嘟囔著。 說話間,幾經兜轉,終於找到了董相門第。好生氣派!當街大府邸,壯闊深似海,威嚴雄偉,無法言說。我們並不走正門,而是來到了後門。當此時,人困馬乏,落魄無比。 我對黃森說:“敲門吧,還等什麼?” 黃森道:“不可,現在不知董相身邊是否有朝廷暗探,貿然去找,怕自投羅網,還是先安頓下來再說。” “有道理。”我點頭同意了。 我們二人找了一家偏僻客棧,那客棧雖是偏僻,倒也有些乾凈整潔的房間。店家看了我二人穿著,直接領著我們去看了上等房間。可是黃森看了之後不滿意,頭搖的像撥浪鼓。店家心想,喲,原來是兩位勤儉持家的主!又領著我們看中等客房。結果黃森看了還不滿意,還是直搖頭。店家又想,喲,原來是兩位守財奴!於是又領著我們去看下等房間。可黃森看了還是搖頭,撥浪撥浪,不行不行。店家撓頭了,問:“您老直說,到底要什麼樣的房間呀?” 黃森道:“剛才路過的東北角那兩間房,為何不領我們看看?” 店家一聽,頭也搖了起來,撥浪撥浪撥浪撥浪,“那兩間可不行?你們看不上。” “看看再說。”黃森堅持。 店家無奈,隻得領著我們二人前往。 推門進去,滿目瘡痍,蛛網遍布,往上看,能看到烏雲片片,往下看,能看到螞蟻陣陣,還有蝙蝠睡得正香,外加老鼠偶爾串門。 “我說了吧,兩位怎麼可能看中這樣的房子?”店家道。 “好,就是這裡了。”黃森道。 “什麼?”我驚了個大訝,連忙問:“你確定?” “確定。” “你沒看見頭頂的烏雲片片嗎?”我問。 “哎——這怎麼能叫烏雲片片呢?這明明是祥雲籠罩。” “那螞蟻陣陣呢?” “哎——那叫雄兵成列。” “那蝙蝠睡得香?” “這叫遇難自成祥!” “那老鼠串門?” “這叫高朋自來。” “喔喔!客官好眼力。”店家都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大拇哥,“這麼說,就這兩間了?” “就這兩間了。價錢怎麼說?” “好說,看在您這麼有眼力的份上,給你打折到底,打成殘廢價,如何?” “一言為定。” “決不食言。” 店家高興而去,而我失望難耐。 屋裡隻剩下我們二人,黃森道:“少主,從現在起,咱們就要白手起家了。” 我說:“亞父,咱這可不是白手起家,完全是負數起家呀!接下來乾什麼?是不是頭懸梁,錐刺股,臥個薪,嘗個膽呀?” 黃森道:“有道理,等我先去尋來這些東西。” 我大聲道:“不急,不急,來日方長。今日勞累了,我先出去透透氣。” 黃森指著天道:“這房子裡就能透氣呀,何必到外麵去?” 我堅定地說:“不,這裡不夠,咱不是要胸懷天下嗎?” 黃森撓了撓頭,道:“有道理,那少主您可要低調些,小心些喲。” 我心想,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想高調也高調不起來呀? 鎮海府的街道真是長,我漫無目的地走走看看,看看走走,你還別說,散了沒多久,心情竟真好起來了,主要原因就在於這滿大街的還真是不少帥哥壯男。想想以後這些都是本姑奶奶的,不由得讓人心曠神怡暫時忘卻了破房子的煩惱了。 走著走著,就像言情劇裡的劇情一樣,突然就碰著艷遇了!人群中,我竟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若問來者是誰?竟是公司錢多人帥、人見人愛的少東家。 我想要的,他全有。 嗬!原來緣分在這裡等著呢! 這次讓我遇見了,還能讓他跑掉?我果斷上前,猛地一撞。一個錯身而過,“啊”的一聲,將要摔倒在地,按照劇情,他應該摟住我的腰,轉一圈,然後四目相對,愛情就此產生了。 然而,事實上,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那輕輕一撞,竟然將他撞倒了,一下撞出了兩三丈遠。 碰瓷?我的第一反應。隨即,看他摔倒的樣子,又不像碰瓷,拜托,我沒發力呀!士別三日,怎麼這樣弱不禁風了? “哎呦!疼死我了。”他在地上呻吟著,這一下反倒弄得我手足無措,趕忙上前,扶他起身。 “兄臺,好壯實呀!”少老板捂著肩膀,流著虛汗說。 “啊——這個——兄臺?嗬嗬!真是沒想到呀。沒撞傷吧!” “沒,兄臺這麼行色匆匆,乾什麼去?” “初到此地,隨便逛逛。” “兄臺是外地人?” “是。” “哪裡人?” “呃——京城。” “那可是好地方。” “怎麼,兄臺去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是好地方呢?” “這個——京城自然是好地方了,要不然怎麼是京城?” 心想,說得好像有些道理。但怎麼覺得都是廢話呢?便問:“兄臺怎麼稱呼?” “在下阿桑!” 一行尷尬從天上飛過。 我心想,眼前這位莫非就是少東家的祖宗?如果我們之間的因緣無誤的話,那我豈不成了少東家的祖奶奶?這……這……這要是我跟少東家在一起了,豈不就是亂倫了?這劇情也太放得開了吧!十八禁嗎? 一時間我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竟忘記了眼前還有個大活人。他見我久久出神不動彈,在我眼前揮舞起手來。 “兄臺,兄臺?” 我被喚醒了。 “怎麼了,兄臺?看你心事重重的,有心事?” “為情所擾,一言難盡呀!”我心中這麼想,口中卻找了別樣一個理由,問:“阿喪?這名字咋這麼晦氣呢?” “不是晦氣的喪,是桑樹的桑。在下之家,世代養蠶織布,是以為名。” 我聽到這兒,心中頓時拔涼拔涼的,果然了,坐實了,姓對上了,職業也對上了,眼前這位少東家的祖宗無疑。 “敢問兄臺尊姓大名?”阿桑問。 我剛想說我叫招娣,可心想不好吧!又不能說我是武鴻兒,那就混亂編一個吧,於是便說:“黃林,在下姓黃名林!” “黃林?”阿桑聽了這名字上下打量起我來,隨即說道,“不像呀!” “什麼不像?” “黃乃是塞外番邦之姓,看兄臺的樣貌不像是塞外番人,怎麼會姓黃呢?”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黃帝的黃都成了外姓了?轉念一想,也對,這不就是個顛倒的世界嗎?隨即我又反應過來,黃森的樣貌確實是深目高鼻,果真是有番人模樣。哎呦,已經說出了口,也不好改了,隻得硬著頭皮道:“在下的養父是番人,所以也就隨了黃姓。” “原來如此。” “阿桑兄乾什麼去呢?” 他舉了舉手裡的賬簿,道:“這不,正要去商行對賬呢!” 原來是個出納,我心想,這下好了,完全掉轉個了。 “要不我陪你去吧!這個——我熟。”我說。 “怎麼,兄臺也懂記賬?”阿桑問。 何止是懂,你呀全家老小可都指著我生活呢。我心想。 到了商行,在一旁看阿桑對賬,所謂對賬不過是些簡單的來往賬目、收支核對而已,實在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阿桑對完賬,看著我有些得意的問:“怎麼樣?看得懂嗎?” 我心想,就這?要是當初我乾的也是這些,估計領的工資都不夠塞牙縫的。但又不好當著阿桑的麵直說,總不能初來乍到就得罪人。便裝作一臉崇拜地說:“你太厲害了,好棒呀!” “那還用說,就這一行來說,我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 我心想當初你要是這麼能乾,也不至於快把你老子累死了吧? 出了商行沒多久,眼見日頭漸上,阿桑道:“快到中午了,黃兄如果不嫌棄的話,到寒舍用頓便飯吧!” “不會打擾你吧?” “不打擾,難得你我一見如故。隨我來。”說著便領我往前走。走了不遠,轉到一僻靜小巷,突然眼前一竹竿大漢攔住去路,那竹竿走一步晃一晃,好似風中之竹。阿桑見狀,牽著我的手就要往回走。剛一回頭,又見一圓滾滾擋住去路,那圓滾滾好似軲轆,走一步轉一圈,搖搖擺擺。 “喲!這不是大才子阿桑嗎?”圓滾滾說。 “可不,阿桑大爺怎麼會在這裡呢?”長竹竿遙相呼應。 “躲咱們?” “我看像。” “為什麼躲呢?” “欠錢不還。” “不對吧!阿桑大爺會沒有錢?” “有錢啊!我聽說,昨兒個還到藥鋪買了藥呢!” “有怎麼不還呢?” “那得問問阿桑大爺。” “阿桑大爺,給個話吧!” 圓滾滾、長竹竿你一句我一句的接話,步步緊逼,將我二人堵在小巷中間。 阿桑見狀,陪笑道:“兩位大爺,再寬限幾日,等今年織了布,賣了,一定還兩位大爺。” “喲,聽見了嗎?還要等織了布,賣了再還我們。兄弟,咱們撐得到那時候嗎?”圓滾滾問。 “那喜婆婆還不把咱們哥倆打死?” “打死了好,打死了阿桑大爺直接給我們燒紙錢就行了。是不是,阿桑大爺?”長竹竿道。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阿桑喃喃說道。 “有沒有別的法子呢?”圓滾滾問。 “有呀!阿桑大爺不是管著布行的賬目嗎?他老人家隨便動一動手指頭,就夠你我兄弟二人吃喝不愁的了。” “那怎麼行?這都是公賬,又不是我個人的,兩位大爺行行好,高抬一下貴手,在下一定感激不盡。”阿桑拱手鞠躬。 我終於聽明白怎麼回事了,心想這時候總不能袖手旁觀,反正我拯救他們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便義正言辭道:“不就是欠錢嗎?欠了多少?” “你不要說話。”阿桑聽見我搭話,立即扯了扯我的衣袖,可是晚了。 “喲——還沒看到,這後麵還有位財神爺。”長竹竿道,“哥,勞煩您給算算阿桑爺欠了咱們多少?” 話音剛落,圓滾滾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張算盤,隻見那算盤比他還長還大,真不知道怎麼藏的。圓滾滾劈裡啪啦、劈裡啪啦地撥弄算珠,口中念念有詞——什麼三下五除二、什麼六上一去五進一……叮叮當當一通算,結果出來了。“到今天此時為止,總計一十三萬四千二百八十二金整。” “哎呦,大哥,一看咱們這位財神爺就沒見過這麼小的數,您給他說明白,這一十三萬四千二百八十二金值多少呀?” “值多少?這麼說,不多,就隻能買下董相府一半的宅院。” “你們這不是敲詐嗎?”我反問道。 “喲——哥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人家說咱們敲詐!”長竹竿扯著嗓子高叫了一聲。 “哈哈哈哈——敲詐?這白紙黑字的也叫敲詐嗎?”圓滾滾手拿著借據——這家夥怎麼什麼都帶在身上呢,我心想——故作目瞪口呆之狀。 這一問將我問住了。那長竹竿見狀,連忙說:“喲,不逞英雄了?看這位模樣還挺俊的,要不這樣,你要是讓大爺來一炮,我今天做主把那零頭抹掉,怎麼樣?”長竹竿陰森森地說。 圓滾滾聽了也附和,“這話說得在理,兩炮,兩炮得了。” 說著竟真向前走了兩步。 阿桑嗬斥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呀!” “我們還就欺人太甚,怎麼了?”兩人叫囂著。 眼見二人步步緊逼,但因為我初次穿越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啥驚天技能傍身,所以一時間也手足無措起來。 “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可不客氣了。”我壯著膽子,大聲喊道。 “喲,就想看看你怎麼不客氣。” 他娘的,打不過,還喊不過嗎?我心想。眼見當下之勢,是在劫難逃,我便扯著嗓子大喊了起來。 然後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那二人竟突然同時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再細看時,二人各自抱著自家的腿腿哭天喊地、滿地打滾起來。 這唱得是哪一出呀?沒等我細想,阿桑拉著我便逃出了小巷。 “剛才是怎麼回事?”逃離之後,阿桑問我。 “不知道,興許是被嚇到了吧!”我說。 難不成我使出了獅子吼嗎?我又想,找個機會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