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開始練習這個牧人之術了。從基礎開始,第一步練習牧鳥獸。為了這一天,我準備良久,一大早,我就從店家那裡“借”來了雞。 “這是什麼?”黃森指著雞問。 “這個,我們那邊管它叫雞,還有的地方叫他“拆肯”。不一樣的地方,叫法不同。”我樂嗬嗬地回答。 “這個我懂,我問的是——這——個——”黃森指著雞後麵的一個人,大聲問。 我一看,店家,手持菜刀、砧板,虎視眈眈。 鏡頭一轉,黃森正和我爭搶那隻雞。 這一幕,都把那隻雞整不會了,心想,怎麼著?這麼搶手了嗎?不枉此生啊! 我問黃森:“哎,老頭,我問你,你昨晚說的我要從什麼地方入手呢?” 黃森道:“從最基本的開始。” “這難道還不“雞”本嗎?” “呃——誤會了。還要更基本一些。” “那什麼才是更基本的呢?” 東海郡得天獨厚的特產——蠶! 就是那個軟綿綿的、蠕動不止、看不出有沒有眼睛、隻知道不停吃呀吃的小東西。 我有密集恐懼癥。 當黃森帶著我走進那間蠶室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一點。那滿屋子密密麻麻、窸窸窣窣的小東西,那人畜無害、隻顧吃喝的小東西,怎麼會有人想養它們呢?我真是想不明白。一瞬間,雞皮疙瘩像虱子一樣爬滿了我的全身。我受不了了。 “咱們不能換一個東西嗎?雞不行,還有鴨呀、鵝呀什麼的,鵪鶉,鵪鶉也可以呀,是不是?除了這種東西,其它什麼都可以!” “不行,這是入門級,如果你連蠶都搞不定,其它的想都不要想。” “搞定?我要怎麼搞定它?給它們做思想工作嗎?” “呃——老奴不明白您的新式名詞是什麼意思,但是少主您說的也差不多,就是用思!您要集中精力,排除雜念,讓您的思維進入蠶之思維,讓您的靈魂進入蠶的靈魂,感受它的思維,感受它的喜怒哀樂,感受它的所思所想,理解它,同情它,安慰它,從而說服它,讓它包容你,接納你,從而服從你。這樣你就做到心神合一、人蠶合一。然後你就知道了它心儀的另外一隻蠶是哪隻了。然後你順著它的目光、心思找到另外那一隻蠶,說服那隻蠶,讓他們結合,這就完成了第一步。然後才能進入下一步,從兩隻到四隻,從四隻到萬萬千千隻。唯有做到了隨心所欲牧蠶之術,你才能進入下一步。” 呃,從一隻到另外一隻?連起來?我怎麼突然覺得他說得那麼熟悉呢?這不就是連連看消消樂嘛!我的天,拜托,我好不容易穿越了一回,當上了皇子,原來就是為了玩連連看消消樂的嗎?老娘也太悲催了吧,在公司時因為玩這個被少東家罰了工資,現在竟然要以連連看為專業了。這連連看還是老娘命中注定的坎呀。 但,我知道,反抗黃森是無用的。 “亞父,您說的好像都對,但是有一點我不太確定,就是,你確定這個東西有思維、有感情嗎?我怎麼覺得它除了吃就是吃呢?” “您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問題,這說明你開始思考了,很好,很好。至於它有沒有思維、感情,這個嘛,老奴也不是很確定,但是牧人術的修煉口訣上就是這麼寫的,應該八九不離十吧!” “這麼說來,我那個母親,還有我那個賤人姐姐都是從蠶開始的嘍!”聽了黃森的話,我突然萌發出了信心。 “那倒不是。” “你說清楚點,有膽量你給說清楚點兒。” “這個嘛?據我所知,女皇是從一種叫靈雀的鳥開始的,而武瀾則是從夜梟開始的。” “聽聽,聽聽,你自己聽聽,他們都是從鳥開始的,我呢?從蟲子開始。這叫什麼?練習怎麼主動送入那賤人的嘴當食物嗎?” “這個嘛?我也沒辦法呀?我從女皇那裡抽到的牧人術秘笈上就是這麼寫的。” “抽到的?你的意思是你是抓鬮抓來的?” “可以這麼說。” “你什麼臭手氣?我的一生,不,加上那邊的一生,就是兩生,倒黴就倒黴在你這臭手上了。” 你知道你這在乾什麼嗎?你在拿我的兩生當試驗!” “我也沒有別的選擇呀!這都是命。少主,您就將就將就。” 我哆嗦著望向黃森,眼神中充滿了祈求,“亞父,我不是不想練習,隻是這個東西實在是太瘮人了,既然您了解心法口訣,這一級就您老來練習,下一級我再練習,怎麼樣?” 嘴上說著這話,我的腿不由自主地開始往門外挪。黃森看穿了我的心思,眼疾手快,提著衣領把我提了回來。他頭搖的像撥浪鼓,神情堅定,說:“少主,想一想那些被那個賤人奪走的男妃吧!你怎麼能咽下這口氣呢?” “現在好像也沒有那麼恨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這是什麼詩,那個李白教你的嗎?” “噫——這你可冤枉他了,這是我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 砰!話沒說完,那老兒竟然將門鎖上了,他隔著門對我喊道:“少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在不對自己狠一些,將來注定一事無成,老奴之前就是吃了這個虧,老奴發誓再也不會重蹈覆轍了。” “你不重蹈覆轍可以呀,但也別為難我呀,這個做法——不地道了吧?” “說什麼都沒用了,少主,練不成這一關,您就甭想出來。” “不出來我吃什麼呀?” “桑葉。” “練成這一關的標誌不會是我吐絲把自己包裹起來吧?” “那老奴不管,反正練不成就甭想出來。” 黃森的聲音消失了,隻剩下窸窸窣窣,窣窣窸窸,窸窸窣窣,窣窣窸窸…… 從哪裡開始呢?同誌們,同胞們,我要不先來個自我介紹?沒蟲聽,不願意聽套話是吧?這個跟我一樣,我也最煩少東家整天講那些套話了,至少,咱們有了共同點了,好,好的開始。我記起了黃老兒的話,先選擇了某一隻,嘗試給它做思想工作,嘿,但別看它小,實在是太固執了,不聽使喚的,隻顧著吃呀吃的。你這樣不行。不能一味沉浸在物質享受中,要提高,要有精神追求,懂不懂?來,咱們交交心。走了,別走呀,說的就是你,哎呦,打個招呼再走嘛!沒有禮貌。 窸窸窣窣,窣窣窸窸…… 終於,我發現了懶洋洋的一隻,待著一動不動,翹起了頭,望向我,有戲,這隻有戲,我趕忙上前,開始盯著它試圖跟它交流,試圖穿透它的思維,做到人蠶合一。姐妹,給力點兒,姐妹。就這樣,我看了它大約十分鐘。它動了一下,啊!好的開始。成了嗎?然後我發現它開始吃桑葉了,然後我發現剛才的十分鐘我浪費了,因為我竟然一直盯著它的屁股在看。拜托,你說你休息就休息吧,翹什麼屁股呀!多不雅觀。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準時被拖進蠶室,任憑我怎麼求饒都不行,黃老頭的心太狠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盯著那些小東西的頭或者屁股看個不停,那幾天我唯一的進展就是不怎麼害怕這東西了。有時甚至開始覺得這小東西可愛了。你想呀,整天就知道吃,啥事都不乾,無憂無慮的,就連拉的粑粑都不臭,還有什麼能比得上它可愛呢?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整天去琢磨它們,總得勞逸結合一下吧!於是,趁著某一天黃老頭外出看管不緊的空當,我果斷跑了出去,透透氣吧! 我順著大路,一邊觀看兩邊的風土人情,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走著走到了城外,眼前是為采桑而忙碌的男人,更有農夫三三兩兩的在地裡乾活。 這時,突然有人叫我。回頭一看,是阿桑。 “黃兄,真是要我好找呀,我幾乎找遍了城中所有客棧,都沒找到你,你這幾天到底去哪裡了?” “哦,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麼嘛,我在學習養蠶,養蠶。” “哦,沒想到黃兄對養蠶感興趣,學得怎麼樣了?” “沒學會。”我搖頭。“你找我乾什麼?” 阿桑聽了這話,沉默了,許久,道:“告別。” “你要出去躲債嗎?” “不是,我被養蠶公會選中了祭蠶神。” “那是什麼鬼,祭什麼?” “不是鬼,是蠶神。黃兄有所不知,每年為了祈求蠶業豐收,公會都會選擇一名男兒來祭蠶神,今年——選中了我。”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這就要看你自己怎麼看了。好的方麵是選擇了誰,他的家人以後就由公會供養,壞的方麵就是,就是……還能壞到哪裡去呢?黃兄,你我一見如故,在這偌大的鎮海府,除了阿葉,你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所以我特別想跟你道別。黃兄,以後若有機會再來此地,勞煩您幫我看一看阿葉,在下給你施禮了。” 說著,阿桑跪下給我行了個大禮。 這——這是要生離死別了嗎?我被阿桑搞得暈頭轉向,還沒反應過來,阿桑便扭頭跑了。我呼喊不住,隻得悻悻而返。回到蠶室,黃森正在那裡來回踱步,怒氣沖沖等著。我顧不上自己犯的錯,上前抱著黃森搖晃著大喊,“快告訴我,什麼叫祭蠶神?” 黃森被我這麼一晃反弄得不知所措起來,“說什麼呢,少主,哪裡要祭蠶神?” “你別管,先告訴我,什麼叫祭蠶神?”我火急火燎地說。 “這事兒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