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個傻子的自白(1 / 1)

異天記 麩子的 5003 字 2024-03-17

我是一個傻子,他們都這麼叫我——當然是背地裡悄悄的叫。也有人叫我呆子、笨蛋、白癡,等等,叫來叫去意思都差不多,反正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礙事的、討人厭的、可有可無的家夥,一個原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的人。   他們應該都討厭我,這一點我看得出來,他們見到我就像見到瘟神一樣——敬而遠之,躲得遠遠的。我想,他們應該是怕我打他們,我有時是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原因,我也沒去想過那會是什麼原因,畢竟我隻是個傻子而已,我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尋找合適的、冠冕堂皇的正當理由,那是正常的正人君子才需要做的事,我需要和我必須得做的就是傻了吧唧的傻事而已,如此這般才符合一個傻子的定位。當然,我這麼說並不是告訴你們我有傻的主動選擇權,不是的,絕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任何選擇權,我就是傻,徹徹底底的一個傻子而已。   我的前半生是如何過的,我已經記不得了,但我想,它大概或許應該應當是在別人的冷嘲熱諷中度過的吧!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記事的呢?我記得那是個下午,天氣炎熱,一絲風都沒有,一個女孩來到我的麵前,拍拍我的肩膀,說:“哥哥,咱們去樹上捉鳥好吧?”   哥哥?她叫我哥哥?那她就應該是我的妹妹了吧?我望著她天真無邪的眼睛想。   就是從那個時刻開始,我有記憶了。   在此之前的所有事,我都不記得了,雖然當時我已經是個壯碩的青年了,身材魁梧,樣貌嘛,還過得去。有人說我長得很英俊,但有的人說我長得像根榆木,那意思就是一看就像個笨蛋。關於我的父親我沒有印象,他好像並不存在,在我記事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竟然沒有想找他的一絲沖動,那感覺就像是他在完成交配的那一瞬間之後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一樣。事實也是如此,他既然無法走進我的生命中,那麼他就是不存在的。關於我的母親,她總是很忙,我很少見到她,即使偶爾見了一次,也是有很多人在場,烏泱泱的人,像海洋一樣隔開了我和她,所以我跟她也不是很親近。我還有個妹妹和弟弟,他們也都是大忙人,我整天見不到他們。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兄弟姐妹為什麼不一起玩呢?難道他們不喜歡玩嗎?所以,比較了一圈下來,我最喜歡的就是那天那個叫我哥並喚醒我的人,她是我最親近的人,當然是除了乳娘之外我最親近的人。   關於乳娘的事後麵有空再跟你們說吧!我的腦子現在一次隻能想一件事,想多了就會變成一團漿糊。而且我原本就是剛開始記事,有太多事我還分不清楚,這麼說來你們應該能夠體諒我吧。   接著說我和妹妹的事吧!我們兩個人可是誌同道合的一對呀,她喜歡玩,我也喜歡玩,她喜歡昏天黑地的玩,我也喜歡毫無顧忌的玩。隻有跟她在一起,我才是真的我,像一隻鳥一樣自由自在的我。就像那天下午,我們一起捉的那隻鳥一樣。   當時她問:“哥哥你敢爬樹嗎?”   我張開嘴,想說敢!但努力了很久,喉嚨裡也隻是發出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我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至少不能像妹妹一樣說出清楚的話來。這是怎麼回事呢?難道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不說話的嗎?我絞盡腦汁地去想過往,但是一用力想腦子就像快要爆炸了一樣疼,一疼我便開始使勁捶它,這個該死的腦袋,關鍵時刻總是這樣。我一邊不斷地捶打腦袋一邊繼續努力想像妹妹一樣說出清晰的話,我想告訴妹妹,哥哥我敢爬樹。但越是這樣,我越是隻能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叫聲。那一刻,我真絕望了,我開始恐懼了,我怕妹妹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怕她以後再也不跟我玩了。就這樣,我陷入了恐懼的惡性循環。但好在妹妹她並不恐懼,或者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我,更或者——這是我一直願意如此想像的——她理解我。果然,她摸著我的頭,製止了不斷自責自殘的我,她用溫暖的雙手捧著我的臉,注視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我明白你,我明白你,你要是想的話就點點頭,要是不想的話就搖搖頭,懂不懂?”   她真是明白我的呀!我猛地點頭,她也點頭,我笑,她也笑了。於是我便在她的指揮下開始爬樹,那樹不高,鳥窩也不在很險的位置,於是沒有費什麼力,我便到了鳥窩那裡,伸著頭去看鳥窩裡麵的動靜。我看得了兩隻小鳥,它們閉著眼睛,渾身沒毛,張著嘴嘰嘰喳喳地叫,它們該是把我當成了鳥爹鳥娘了吧!真是可愛的家夥。   妹妹在樹下焦急地問:“有嗎,有嗎?”   我猛點頭,妹妹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又說:“快點兒捉下來。”   我遵從妹妹的指示,剛要去捉小鳥,一隻大鳥突然飛了過來,大鳥先是要啄我的眼睛,我趕忙揮手將它驅散,它又去啄我的手,我還是揮手將它驅開。這隻鳥母親可真是勇敢而又執著,任憑我怎麼驅趕,它還是不依不饒地飛來飛去、啄來啄去試圖保護自己的孩子。我心想要快刀斬亂麻,盡快結束這場戰鬥。於是,我用一隻手去驅趕鳥母親,用另一隻手去捉小鳥,但是我忘記了自己是在樹上而不是陸地上,那隻握著樹乾的手剛一鬆開,身子一歪便跌落了下去。當時隻覺得屁股火辣辣得疼,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在昏迷中我聽見妹妹關切地呼喊聲,聽那聲音,她應該哭了。我的妹妹為我哭了!多麼美妙的事情呀!當時我就想,就憑這一點,再摔一次都值了。但我沒說出來。好在那樹並不高,我沒昏多久,很快便醒過來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還在那棵樹下,身邊卻多了很多人,都是我不認識的人。妹妹呢?她在哪裡?我掙紮起身,發現妹妹正跪在一旁,低著頭,像是犯錯了一樣。妹妹,你沒錯,錯的是我,我不該放開握著樹乾的那支手的。我試圖解釋,但是喉嚨裡依然隻是咕嚕咕嚕的聲音,沒有人聽得明白。   這時,人群中一個中年女人率先說話了:“陛下切莫動怒,都還是孩子。”   那個叫陛下的女人直搖頭,對妹妹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大概是“春蒐,擇取不孕者,此乃帝王之仁”,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當時,那隻得勝的大鳥在頭頂嘰嘰喳喳地叫著,眼前那幾個人也在嘰嘰喳喳地叫,真是煩透了。   那次事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見過妹妹。   沒辦法,我隻能一個人玩,一個人玩的日子可真是無聊。我隻能漫無目的地在花園裡遊蕩,好在花園夠大,每天都能有新發現。突然有一天,我在花園裡看到了一個人在放羊。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群毛茸茸的家夥,它們簡直太可愛了,連叫聲都那麼可愛。放羊人見到我立即跪下來向我磕頭,這種事我見得多了,不以為然。但是今天我卻格外高興,我覺得我也應該像他一樣跪下來。於是,我便也跪下來,學著羊的樣子“咩咩咩”地叫了起來。放羊人被嚇壞了,磕頭不止,他越是磕頭,我越覺得好玩,便“咩咩咩”地叫個不停。那叫聲驚動了不遠處的人群,他們趕上前,將放羊人拉到一邊打了起來。   這群人真是掃興,太沒勁了。我撿起放羊人的皮鞭,輕輕拍打著羊群,每一次拍打羊群都發出“咩咩咩”的叫聲。真是美妙的聲音呀!從那以後,我就迷上了放羊,我喜歡聽它們“咩咩咩”的叫聲,也喜歡皮鞭輕輕拍打的聲音。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天妹妹突然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太高興了,拉著她看我的羊群。但妹妹好像有心事,一臉愁容地對我說:“哥哥,你要成親了。”   成親?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咕嚕咕嚕。   妹妹接著說:“皇上要將你許配給歐陽雯,說是歐陽淳向皇帝請求的。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她們到底怎麼想的?結婚原本是件好事,但是嫁給歐陽雯可就不對了,她那人——哎,一言難盡。哥哥,你雖然是我的親哥哥,但是我覺得你們結婚不合適,對你對她都不好,我試圖去勸皇母,但是黃森攔住了,不讓我去,說去了也是白去,說了也是白說,與其如此還不如不去,不說?唉!他們都瘋了嗎?就我看出來這事兒不對勁嗎?”   我真不明白妹妹為什麼一臉愁容,我一點兒都不擔心結婚的事,因為能見到她,能見到我的羊,我就開心得不得了,管他結不結婚,跟誰結婚呢!   對了,什麼是結婚?   果然那次對話後不久,我就結婚了。那儀式可真是累人呀!從早到晚,不是將我鎖在房間裡,就是將我鎖在轎子裡,我簡直被逼瘋了。好在乳娘一直在我身邊,她是除了妹妹以外唯一能明白我的人。乳娘說:“乖呀,乖呀公主,白天你乖乖的,晚上就能見到羊了。”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真的嗎?你的意思是我的羊也跟著我一起出嫁了?   乳娘點頭,喃喃自語,“羊羊在等我家的公主呀!”   於是,我耐著性子,心裡想著我的羊配合他們完成了整個儀式。最後,我被他們送到了一間房子裡。   乳娘說:“乖呀公主,奴家現在出去看看羊在哪裡,你好生在這裡等候,等我來叫你。”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一想到就要見到我的羊了,我就高興得不得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跟我一樣紅色衣服的女人進來了。說實話,我覺得她長得還行,雖然比不上我的羊,但是也很好看了。但是她的脾氣不好,不像我的羊那樣乖。她惡狠狠地看著我,一動也不動。我不知道她要乾什麼。算了,我隻要我的羊。於是我掏出皮鞭便想出門去找我的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時,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那女人突然發瘋了一樣,哭著奪過皮鞭,狠狠地抽打著我,不停地抽打。當時我想,也許她也喜歡羊,也許她把我當成了羊了吧!皮鞭像雨點一樣打在我的身上,說實話當然有些疼了,但是想到她也喜歡羊,我便忍住了,而且通過她打我這件事,使我明白了以後不能這麼用力打羊了,羊一定會疼的。就這樣,我任由她打,她任性著打。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她累了吧,她不打了,趴在床上嗚嗚哭了起來。唉!我知道,她一定像我一樣想起了以前使勁打羊時的情景了,她一定像我一樣也後悔自己當初下手太重了。這時,一個想法充滿了我的腦袋,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完成它,我的腦子又會爆炸的——那就是要去跟羊道歉。於是我撿起皮鞭,往外走,可能是坐得久了,也可能是被打得太重了,當時隻覺得自己雙腿發沉腦袋發昏,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找到羊群的。   後來,當乳娘在羊群裡找到睡著的我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她抱著我哭了,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都哭了呢?不過還好,睡著前我向羊道了歉,連那女人犯的錯我也一並向羊道過歉了。羊很高興,“咩咩咩”“咩咩咩”高興的手舞足蹈,我也高興,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但顯然,那女人總是忘記了我已經代她向羊道過謙這回事了,還是隔三差五用皮鞭打我。我想,這事兒也怪我,畢竟我沒有向她說清楚,因為當時我一說話還是隻能咕嚕咕嚕的說,她聽不明白,所以她打我是我的錯。   好在,我不生她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