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晚風寒,江邊水汽隨之卷起。 白蓮寺本寺旁邊的長街,本是樓臺林立,燈火流轉。 但是隨著這番變故起來。 也是變成了一片狼藉,處處災景。 隻不過畢竟這裡是超凡世界。 哪怕所謂的人間煉獄,隻要那些大修士們騰出手來,也是分分鐘的事情便教他換了人間。 謝安之與林會然一行人漫步在江邊。 看著周邊之人前行踟躕,望著他們臉上再也沒有過往餘悸,女孩也不免感慨起來。 “前幾日的光景如今想來,似乎就如夢境一般。” 謝安之聽了一邊點頭,一邊徐徐言道。 “說到底,這世道,對於普通人來說,活著,就已經是夠拚命的事情了,哪裡還有時間替過去悲傷。” “還是小郎君說的妥當。” 一名商隊管事聽到這裡,趕緊稱贊。 周圍人也多應和,周遭一些行人眼中,赫然也把謝安之視為這行人的領袖。 謝安之本來並不適應。 但是沒有法子,這大明帝國就是這般踩低捧高,或者說是——現實。 若是在一月以前,謝安之還是一個拾取垃圾的孩童。這樣的乞兒,在高州府裡隨處可見。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這商隊裡麵任何一個人物,都是曾經他的那幾位苦主,什麼鐘阿生,什麼王老實都要墊著腳尖都不一定能碰到夠著的角色。 而現在,因為異人的[模板],也因為這白蓮寺裡的一係列事情,他的為人品性,他的智慧抉擇,以及他修為上的進展幾乎讓所有人都投來敬佩之色。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小夥子前途無量。 隻不過這般誇耀,對於謝安之來說,除了一開始還不適應之外,其他方麵也並沒有影響。 甚至他還有一些冷靜。 畢竟一者,這段時間的突飛猛進,總有一種如同夢境一般的不現實。若不是有著那[慈悲心]在那心頭鎮著,他甚至都會擔心一空閑下來出現什麼問題。 二來,他對於所謂天才之詞,也屬實是有點敬而遠之。前世,他也是見多了所謂天才之人的隕落,而今生,那位[羅浮山]天才弟子清蕙子,還是被他親手打成重傷,到現在還關在白蓮寺的水牢之中。 這世界。 不要說所謂的天才,哪怕是那些已經站在風雲詭譎的潮頭的人物,不也是隨隨便便,就折在某處嗎? 謝安之站在這長河之旁,吹著江風,感慨起來。 這條貫穿南北的江河,本不存在。 隻是在那日法臺之上。 [白蓮寺]的兩位祖師待到驅走了[血魔宗]的那些魔崽子後,揮手之間,便將那[羅浮山]辜紅崖的這縷念頭,裹挾著那純陽元神,直接一巴掌拍在這大地之上。 這純陽元神化作薪柴與資糧,兀自被人出真正的靈光來,結合著浩瀚無垠的天地元氣化作了這條滾滾南流的長河。 望著江上船來船往。 謝安之一時躊躇。 倒是周邊之人並不在意,反而熱切的討論起來。 血魔宗自是吃了這般一大虧後。 自然是連帶著自己的勢力範圍,被著白蓮寺與周邊的其他宗門,咬下了狠狠一塊。 “這些商隊,果然是最最嗅覺最靈的家夥,白蓮寺剛剛起勢,就來了這麼大一幫子家夥,看來這塊肥肉,他們早就已經覬覦很久了。”林會長在這邊感慨起來,全然沒有想到自己也是做這一行的。 他們這一些人,除了周以琛周二爺,因為廉州府的事情太過急切,在事情結束後連夜請來了[黑越]部落的幾名祭祀,護著商隊出發前行。 其餘之人,卻大多數也留在了這邊。 這血魔宗摔了如此一大跟頭,短時間內,這塊區域,日後怕是[白蓮寺]說了算起來。 而這白蓮佛國。 這些年來久不開放,雖說貧瘠不堪,但是自[白蓮寺]掌握了這一塊區域絕對的霸權後,卻也並不愚笨。 立刻在種種方麵表現出對[血魔宗]之前的護商之路有所興趣的態度。 在場的誰不是聰明人。 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 立刻明白,這時候花點時間與之結交,必然是一件事半功倍的時候。 之前秦氏那等顯赫,誰不是羨慕的要緊呢? 現在機會放在麵前。 誰有不想著成為第二個秦氏呢。 更別說如今。 這些和尚還沒有被後麵那些家夥們胃口養叼。他們搶到的先機,給出的價碼,得到的實惠,怕是比這一趟生意都來得賺錢。 不僅如此,沒了[血魔宗]的從中作梗,這[白蓮寺]自然立馬一躍成為商路中間站的有利候選。 他們這些人,立刻也是嘗到了先機的甜頭。 像這中間長街。 大多數能做鋪子的好地方,也被這些人精盤了下來。 等到各地商路集聚此地。 這一間間逼仄的鋪子,那都是聚寶盆一般的存在。 哪怕是李君蓮和王大富二人,也花了小半符車的財物,在這裡盤了幾間鋪子,就等著轉手賺錢了。 謝安之還在那邊細聽著周邊之人的財富經時,突然一個光頭陡然出現在他身邊。 更令人驚奇的是,周邊這些人似乎都如同沒有人見到似的,還在那邊自顧自的談話。 而看見來人後。 謝安之也是笑了起來,直接問道。 “如空大師,現在還可以這麼稱呼您嗎?或者是說,要叫您一聲.......黃眉羅漢?”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在這一次[白蓮寺]之變中,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如空和尚! 隻是現在,這位已經成為這十萬大山裡赫赫有名存在的羅漢真人卻是滿臉疲憊,搖手起來。 “隨你,你叫啥都行。” 謝安之見了,也是疑惑起來。 “你這和尚莫不是真去修歡喜禪去了,怎麼搞成這般虧空的樣子?” 如空和尚一個白眼翻了起來,連說好幾個國粹,或許是故鄉的話語帶來了精氣,也使得他臉上重新恢復點了神采。 “太累了,你是真不知道有多累。” “這些日子裡,佛爺我要處理寺中因為這次事情留下的各種尾巴,又要時不時去巡視巡邏,持續對那些血崽子保持高壓,實在是讓人焦頭爛額。不僅如此,有太多人從四麵八方過來拜見,兩位祖師又不理俗物,師父師伯幾人又有什麼傷了元氣需要修養為由,全部都推在了佛爺我頭上。說句實在話,與那些老王八蛋們打交道,真是比與魔崽子廝殺一場都累,要是再這樣下去,佛爺我真要累得快圓寂了,去西天見彌勒佛了......” 如空和尚甚至有些話語還沒有說出來。 像是寺裡還想給他辦一個隆重的升座儀式,要慶祝他證得羅漢果位。 像是幾位大商人都聯袂前來,要對商路護衛進行價碼談判。 等等等等。 反正他是感覺,這段時間以來,真是連個喘氣的功夫都沒有。 謝安之聽了,也是露出了一絲同情的目光。 自己的這位老鄉,這一次也算是徹底成名了。 那一日的突然救場,真是徹底打出了他的威名。 十萬大山裡麵的魔宗邪派也不是吃素的。 一經分析,就已經把他的來歷猜的八九不離十。 哪怕後世鼎鼎有名的《西遊記》現在還沒有成書,但那些最頂尖的魔宗,裡麵怎麼可能沒有異人的存在。 怕是他的[模板],也已經大致摸了清楚。 就比如說同為異人的謝安之,都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前麵他稱呼的那句黃眉羅漢,就是他對於他猜測的一次驗證。 而如空和尚對此的態度,也表明了謝安之的猜測並沒有錯。 黃眉老祖,這本是《西遊記》中的角色。 他原本是東來佛祖彌勒佛麵前司磬的一個黃眉童子,趁彌勒佛不在宮裡偷了幾件寶貝,在小西天假佛成精。 可以說,這是那位鬥戰勝佛在西天取經路上的一位苦主之一,若不是最後引得那位東來佛祖下場,怕是不知道要拖得什麼時候去。 想到這裡。 謝安之眼中也是露出了羨慕之色。 人家這模板,那真叫一步登天。 原來是[金池長老],後麵竟成了[黃眉大王]。 而自己的那什麼[百年武道第一],還要自己慢慢修煉。 你說,你到底配不配這個金色天賦啊! 當然這些話語讓別人聽了,怕得氣死。 而如空和尚一番話,立馬讓謝安之立馬轉移了其他雜念。 “我要跑路了。” “?” 謝安之的臉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大佬你在說什麼你知道嗎? 好不容易都乾到了組織前幾的身份了。 你竟然要跑路? 雖說這組織是上了官府的通緝榜吧,但好歹也是十萬大山這一條街最靚的幾個崽。 你現在跑路。 是不是太過..... “倉促了?” 謝安之忍不住問了起來。 如空和尚聽了也是大停頓了片刻,沉聲相對,倒是完全沒有在信徒麵前的法相森嚴。 “不倉促不行啊。” “我現在是看明白了,我這些師伯師父,一個一個會甩爛攤子。這個說我是異人,對於這等經商之事看得清楚,讓我過去審核一下條款,那個說我手上的人種袋效果好,讓我去哪裡降伏什麼妖魔......這幾日下來,我連一口熱乎的茶水都沒有喝上。” 聽到這裡。 不知道是如空和尚現在佛法高深,還是謝安之感同身受,亦或是上輩子兩人都有著同樣的996經歷。 雙方都差點抱頭哭了起來。 念到這裡。 謝安之也突然站在了如空和尚的立場之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誠懇發問道。 “那麼老哥,怎麼跑,打算過嗎?” 如空和尚點了點頭。 “我是什麼人你忘了?上輩子哪怕是互聯網大廠裡996打工,都能抽著空摸魚,這等提桶跑路的計劃,更是撒泡尿的功夫都能做好。” 他指了指西北。 “內陸不能跑,我這兩位師祖,一個會觀文算途,另一個會占星卜路。那些山川河流,在他們眼裡,就和臭水溝似的,一清二楚,所以絕對不能去。” 他又指了指天上。 “太陰星也不行。說實話,太遠了。而且我恐高,上輩子沒有坐過宇宙飛船,這輩子暫時也沒有打算。” “所以思來想後,就決定先去無盡之海去避一避,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謝安之聽了,也是輕輕點頭。 “無盡之海好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還有各國美女,各路海鮮。說好了,等你做海天子了,哪天我大明帝國混不下去,就來投奔你!” 如空和尚聽了,直接點頭。 “確實,你那性子,以後大概率要被人攆到海上,哥哥我也算是幫你探探路了。” 謝安之一口氣差點沒有咽下去,想了想現在這和尚怕是一隻手能乾翻他一百個,半天才問道。 “老哥,什麼時候走?” 如空和尚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 “魚死網破,今晚就走。” 隻不過他又看了一眼謝安之,笑了一下。 “不過走之前,佛爺我給你留了些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