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之一卷一卷地翻閱著記錄,手指滑過粗糙的紙邊,墨字一行行躍入眼簾。 雖說按照他的要求,這段時日以來這些家夥們算是明白了究竟何是匯報。 但是不得不承認一下。 人類在做表麵文章這一點的天賦上,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點到了相當高的層級。 原本這一個個在廉州府混得相當落魄的家夥們。 翻身之後,首先想得就是如何誇耀自己。 也正是如此。 隻是經營了兩個月。 謝安之就不得不提出要求,讓各家把各自賬目流水按照要求列來。 並且在以雷霆手段處置了兩個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小旗後,至少到如今,謝安之還自認為能夠掌握大部分方向。 謝安之輕輕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 也是因為這段時間的發展,實在是太快了。 謝安之微微抬首。 看了一看匯報了厲百妄。 這家夥比自己早來廉州府一段時日,雖然靠著手中一手家傳的巫蠱之術,在州府不至於餓死。 但是沒根沒萍的家夥,也隻能做到饑一頓飽一頓。 若不是趙啟亮出手救助,怕是早因為詛咒他人,騙取財物,被公署那些人送去見之前的幾位千戶了。 而這些時日。 隨著謝安之如同主心骨一般進來州府。 並以超高的手段打開局麵後。 立刻。 原本如散沙一般的這些死衛,立馬蜂蛹過來。 在謝安之的運作之下。 這一個個原本連下一餐在哪裡都不知道的家夥,竟然翻身起來,哪怕混得最差的,現在也能在街邊之上,開個店鋪,做點活計。 像是厲百妄這等原本在風月場所外擺攤賣壯陽藥的家夥,現在都成了北城有名的大夫。 不得不說,效果太過驚人。 也因為如此,這些桀驁不馴的家夥們,自然也是對謝安之立馬心悅誠服起來。 但是發展太快,謝安之也是有點吃不消起來。 像是原本翻閱報表,隻需要看手下多少兄弟,現在有多少財富,經營了什麼營生。但是現在聚集的人多起來了,產業也大起來了,就說趙啟亮下麵的[銷金窟],每天三樓的期貨交割市場,經營轉手的運入廉州府的物資,少說也有幾百種,哪怕看個名字,都要點上不少時間,更別說看出一點問題,進行一些指點了。 但是看著下麵眾人期盼之色,謝安之也明白,自己若是不說出點有用的東西,怕也會讓原本好不容易聚起的人心,彷徨不少。 不過好在,來之前他早就已經想過不少法子,自然也不會漏出怯來。 他先是打斷了厲百妄的言語。 指了指手上的表目,輕輕問道。 “厲總旗,我聽得你說這段時日仰慕你醫術的客人多了不少,給我的這份表裡,藥鋪裡抓藥看病的人也多出了三成,但是為何,利潤卻是少去了?” 厲百妄聽了,臉色立馬煞白。 眾人本是發呆的發呆,深思的深思,聽到謝安之突然開口,也是齊刷刷地往他那邊看去。 “大人你聽我說,卑職並無造假,隻是這段時日,北城來了個[藥王穀]的門人,他藥術不弱,搶了周圍不少大夫的生意。沒辦法,為了留住病人,我隻能把藥價降下去不少.....做點薄利買賣。” 謝安之聽著這自己其實早就知道的事情,卻裝作第一次知曉一般,眨眼道。 “既然如此,為何匯報時候不說呢?” 聽了這話,厲百妄也是嚇得立馬跪倒在地,磕頭如搗道。 “卑職愚鈍,卑職愚鈍,隻是想著這等事情太不光彩,所以也就被豬油蒙了心,略了過去.....大人,卑職真是無心的,卑職真不是故意想蒙騙大人。” 或是有所感應,厲百妄感覺到身邊原本與自己談笑風生的兩位總旗稍稍往自己這邊身子側移了兩分,話語之中也是帶上了半點哭腔。 謝安之搖了搖手,卻也是輕嘆一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心裡也就是因為那點勝負心,沒有說出來。” 話音一轉,聲音也是高了三分。 “若不是如此,我又豈能容你到現在!” 聽得這番言語,這位大抵身上傳承與那苗疆蠱宗有所關係的總旗,渾身也是冷汗直冒,但是臉上卻是露出了欣喜,磕頭碰腦,連忙道。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謝安之卻也沒有看他,隻是一個個地掃視了一番眾人。 眸光如電,看得眾人不敢直視。 哪怕那幾位之前坐姿有些隨意的百戶,此刻也都是低頭起來。 謝安之也不多說,隻是將手中那些卷宗順勢放在桌邊,慢聲道。 “我總是說,兄弟們如今在這等地界,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太急,但是遇到任何問題都要第一時間上報。” “為何?” “因為性命攸關,成敗關鍵。” 謝安之輕輕靠在座椅之上。 不得不說。 趙啟亮這家夥,確實是發了一大筆橫財。 這[閉門坊]的[太師]係列,比他之前在李拓海那邊所坐的[雅座],更是高上了兩個層次。 單是在京城官方的售價。 就能夠在京城買上一套位置不差,兩進兩出的小院子。 更別說因為這[閉門坊],這些年歲來就喜歡物以稀為貴那一套。 搞的一日徐閣老那舉辦宴席,那高麗國的副相竟對著身下座椅流淚。 徐階大驚,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 一問才知。 原來這位副相身兼重任,在為國來使的任上,私下裡被那位李國主以重事相托。 說是無論如何,都要給那位國主,帶回[閉門坊]最新發售的那套家具。 這位副相在京一月有餘,砸下去的財物也是不少。 那些桌碗瓢盆大抵都購置到手。 卻唯獨有一座椅,無論是多少錢財砸下去,都見不到身影。 最後在這將離大國身赴小國之際,卻見到這些座椅擺放在此。 這才流淚。 那位在天下第一府鬆江府都有著萬頃樓鋪的徐閣老聽了,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立馬揮手,將這座椅贈予了高麗副相。 而故事之中的那套座椅。 就是謝安之現如今所靠的[太師]係列。 但是說句實話,或許是野豬吃不了細糠,也許是因為謝安之身上那顆[慈悲心]有著同等作用。 這被人光網上吹得天花亂墜的清心省事的[太師]椅,反倒是給謝安之一種拙劣的過猶不及之感。 強壓下心頭問趙啟亮這究竟是真貨還是假貨的沖動。 謝安之仍是繼續說了起來。 “百妄,你可能覺得那什麼[藥王穀]的家夥,又有什麼了不得的,我難道手上功夫比他差,我自己就能處理好,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看著低下頭去的厲百妄,謝安之笑了起來。 “但是,假若他不是[藥王穀]的呢?” 看著眾人抬起頭來,滿麵詫異。 厲百妄也是忍不住了,問了起來。 “大人,您是認識那家夥?” 謝安之在那[彌勒]麵具下,當然不會承認自己之前偷偷觀察過對方跟腳,而是隨手從剛剛厚厚的一疊紙中抽出了一張,念了起來。 “五月初六,北城屍心丸價格下跌一成。” “五月十六,北城屍心丸價格再度下跌半成。” “五月十九,北城屍心丸每瓶價格已跌破一金元,離今年最高點已經下跌超過一半。” 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眾人。 謝安之又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五月起,北城斷腸草,決心花,無命散散稱價格皆在上漲。” “而這些東西,都是製作屍心丸的重要原料。” “現在,百妄,你也是藥道大家,告訴我,屍心丸的煉製,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最需要什麼?” 厲百妄立馬答道。 “人,而且是必須大量的人。因為這人提前吃下斷腸草,等到肝腸寸斷之時,立馬吞下決心花,然後在三個呼吸的功夫,尋到心張血脹的最關鍵之處,在胸口塗抹無命散取下那顆嘭嘭直跳的心跳,才能煉成屍心丸....” 說到這裡,他也是醒悟過來。 這廉州府內。 最大的一個道理就是規矩二字。 那七位天君高居碧霄,冷眼旁觀。 公署的那些官吏,靠著[天公]巡檢,明察秋毫。 哪怕是杜蒙興這般的所謂的幫派老大,也是不敢太過囂張,鬧出多少人命事情。 那乾什麼活計,才能做到提供大量至影響整個市場價格的屍心丸呢? 還不等厲百妄說什麼,謝安之就朝著另外幾人說了起來。 “杜百戶,你在猛虎幫下的內子可以用起來,不用做其他,就和那些潑皮無賴說,這[藥王穀]有藥神仙在那邊普濟世人,有什麼頭皮腦熱,摔傷槍傷都可以去看看。” “李總旗,你是毒道大家,應該能看出下藥的模樣吧?” 謝安之朝著一黑麵男子問道,在得到肯定回答後朝著另一人說道。 “孟百戶,結交那幾位吏員的作用出來了,找個機會告訴他們,有邪宗妖人用活人煉丹。” 說完之後,看著眾人心悅誠服的樣子。 謝安之麵無表情。 心中卻是痛快極了。 這人前顯聖的樣子。 真不枉我,辛苦踩了一周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