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長安)四年正月,詔遣使巡行郡縣,考績守令,以行黜陟。是月,偽溫文武公卿上表,請上尊號曰“齊天聖明皇太後”於索奈氏,索奈氏辭曰:“天下者,先帝劍馬所取,朕豈宜受此?今所以臨斷萬機者,惟以嗣主沖幼而已,俟嗣主春秋稍壯,自當退居長信(注曰:太後居長信宮),以終未亡之餘年。”群臣再上以請,索奈氏皆不許。二月,偽溫索奈氏詔以其偽主羅臺丘餘年歲既已漸長,遂命丘餘親政以斷其境內民事,而其境內征討兵馬諸事,仍製於索奈氏。偽溫改明年元為“明和”。三月,陸太後命西道四郡總轄製姚遜率諸將及所在士眾,西伐偽同黔中郡。是月,索奈氏至臨淄。四月,王師數破偽同,而偽同將帥負城距守,王師不能下之。是月,索奈氏至鄴。六月,王師以久頓黔中西,不能有所略地,遂耀威而還。是月,索奈氏至太原。 七月,偽溫將伊利者深寇沛郡,為邊將所距退。是月,索奈氏至長安。索奈氏既至長安,其偽關中道督統羅臺步切遠出城外,極備禮儀以迎,索奈氏至而大喜,問步切曰:“卿總督關中,事務可謂勞矣,今有暇遠外以迎,朕為感喜也。”步切對曰:“賴太後聖德,海內晏如,率土無憂,故臣之坐長安,未為至勞矣。”索奈氏遂與步切密策偽溫大政,商略數日,其情外人並不知聞。是月,草原諸狄犯偽溫北疆,擄略邊邑。八月,桂林人眭要反,搖動獠俚,會眾將十萬,寇盜郡縣,斬郡尉,禽郡丞,虜監禦史,走太守,桂林守者惟兩三縣,交趾、象郡太守並率眾來討。要聞之,遂盡會其眾,先逆擊交趾兵,擊而退之,然後乘勝回戈以抗象郡兵,遂距而摧之,於是又陷數縣,悉取桂林。是月,偽齊主龍準遣將率眾寇北平,漁陽太守耿嶠率眾逆擊,破而退之。九月,眭要又盜入象郡,殺略士民。南海太守尹繼忠先期聚甲,俟其略盜象郡,遂潛擊桂林,大破賊之城戍,禽斬賊眾萬計,光數縣。是月,陸太後使征南將軍晉會統江東兵馬數萬南下。 十月,尹繼忠擊斬眭要,光桂林。是月,陸太後以嶺南多所喧嘩騷亂(注曰:杜鴻、雲海以來,嶺南確實多亂),遂命晉會為南道南海、交趾、桂林、象郡四郡總轄製,駐節番禺,留其所率江東兵馬四萬五千人,為轄製兵馬,使戍嶺南三年,製三年畢則再擇江東兵卒代之,以此相替。是月,索奈氏至姑臧。十二月,索奈氏還洛陽。 五年正月,詔免嶺南今年租賦稅役。是月,偽溫主羅臺丘餘詔班其偽考績黜陟格製於其境內。二月,偽溫將布伯盧、伊利者深率眾寇國朝沛郡,陷數縣,陸太後命將率眾北救,始能距之,於是淮以北惟向與義成二縣。三月,司空朱固病薨。四月,陸太後置中尚書令於宮掖,以中尚書池小逸當之。五月,以丹陽尹顧總為司空,會稽郡丞朱廣擢為丹陽尹。六月,陸太後以穆帝年歲稍長,遂使穆帝親政以斷庶務,然陸太後猶以中尚書事在穆帝左右,每有章疏表奏,則錄其詳,並請帝意,以其情奉西宮,太後為示可否;太後每有意圖,亦命中尚書製詔敕,使穆帝畫可;百官朝會議政之屬,太後雖不親臨,而命中尚書令池小逸處其間,錄記所議論,以報太後,太後預有所欲發者,亦使小逸宣諸群臣。故當時國朝大政,實仍製於太後之手。 七月,草原羯猾犯偽溫五原,為偽溫邊將所摧,斬首萬計,羯猾遁走。八月,偽溫設巡監臺,置巡監使一人(自注:秩中千石)、巡監副使二人(自注:秩千石)、巡監郎十人(自注:秩六百石),巡行按察郡縣守令官吏,聞奏事情。九月,草原貘奚率眾犯河北,陷雁門,寇盜塞下城邑,索奈氏遂命河北、河東諸將率眾逆擊,且自赴太原,以統兵馬。是月,貘奚又犯雲中,偽溫雲中、上郡將軍擊走之。十月,偽溫河北督統崔向破貘奚於代郡,索奈氏分命將帥,徑撲雁門,頻敗貘奚,貘奚遂懼走,奔還沙漠,索奈氏遣將追北,斬獲甚眾,索奈氏又命其征北將軍賈岱率眾北出塞外數百裡,逐擊貘奚,禽戮萬計,得牛、羊、馬十餘萬頭。十二月,河南大雪,河南、江北大寒。是歲,河東蝗甚,饑饉遍地。 六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三月,索奈氏命賈岱為北道大都督,命其率胡夏精兵五萬,巡行遊衛於塞下十郡(自注:上穀、代、雁門、雲中、五原、朔方、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郡停三十六日,十郡往返二歲,若邊郡有事,則不須聞於洛陽,徑奔馳以赴。四月,偽齊主龍準留其叔偽太師龍敦守遼東,自率兵馬十萬,號三十萬,伐鼓以犯北平。耿嶠聞之大驚,疾率眾迎戰,與四戰皆北,數縣陷於偽齊。五月,偽齊連戰破嶠,又分命將帥略地,於是盡取北平城邑,耿嶠抗擊不利,遂棄諸城,斂眾收甲,退守漁陽,準遂乘勝推鋒,下數縣,逼漁陽,且使其偽將寇盜漁陽郡內諸縣邑。是月,偽同寇黔中,為邊軍所摧。六月,龍準盡取漁陽諸縣,耿嶠守漁陽郡治之孤城以抗賊。準遂悉其兵力,四麵百道以逼城,推樓車,架雲梯,必欲取之,嶠遂命士卒以烈焰鐵杖,擊走其車梯;準又命其士卒挖地道以入其城內,嶠遂命士卒橫掘溝塹,縱煙灌火,漫水伏兵,盡數挫之;準又造投石車,以擊城池,嶠亦造投石車以還擊,且命築樓架強弩以摧其車。偽齊鋪屍城下,而竟不能陷之,準於是頓兵長圍,欲困而破之。 七月,太後不豫,詔赦海內以祈福,旬日而太後稍康。八月,耿嶠困守跨月,城內士卒死傷甚繁,其糧粟器用益日漸不支,龍準又猛攻,於是墻郭殘破,亦不暇修繕,惟立柵堆石,以距其鋒而已。是月,偽溫左輔多剌耳病卒。九月,索奈氏以其偽右輔登達特為偽左輔。是月,偽左相格尋建計於索奈氏曰:“大溫廓清長淮而北,所到莫不披靡草偃,心悅歸誠,惟龍、耿據遼、碣於渤海,為社稷之東憂。今二敵自相角鬥,纏戰漁陽,彼此相持,分見疲窘,正宜為漁翁之際。故竊以臣見,今應乘其勝負未分,而兵鋒各挫,提師百萬,建旗東討,必能一鼓而殄兩寇,肅清遼碣,播化遐區。”索奈氏是之,遂留其左輔登達特佐其偽主丘餘守洛陽,躬總諸路兵馬十萬,北赴漁陽。 十月,索奈氏率兵馬至漁陽,龍準聞其至,遂稍憚,於是撤圍,退屯漁陽城東南,索奈氏遂壁於漁陽氏城西南。先是,索奈氏既從羅臺圖哈於未昌之時,圖哈所到征戰,索奈每從,故頗得觀聞軍事,又自習兵法陣書,甚曉其道,於是其統率虜兵在外,營寨規列,陣壘布畫,其大要略皆出親手,而森然整齊若不可犯破。至是,龍準遣斥候觀之,以其營陣形容圖而奉準,準又潛率精騎高遠偵望,遂與左右曰:“賊中亦有人矣。”索奈氏又懼其若與龍準相戰,使耿嶠間之,於是亦率眾逼漁陽,造將攻之勢。耿嶠見之懼悵,曰:“東夷未退,復來西胡,父母之業,如何可守?”是月,索奈氏以其兵馬犯龍準,準率眾逆擊,索奈氏以胡騎沖鬥,準不能當,頻戰皆北,遂稍東退,離於漁陽城,溫兵遂盡得漁陽四郊而困漁陽。十一月,索奈氏命其河北督統崔向率眾蹙龍準,與對持平穀(注:平穀縣,屬漁陽),自率大眾薄漁陽,又遣其前將軍參軍扶樓塗喆使入城,說嶠曰:“今天下盡數臣溫,江淮而北,猶號梁吏者,惟有漁陽,其情勢若何,料公能自見。公累代英傑,世聞明武,何以逆路於天行,獨犯此大勢?葉氏間代,德祚早已享盡;遺梁南遁,殘喘未勝藍吳。公家為其守孤城於燕碣,已數十年,察其忠分亦踐極矣,今日何苦復抗時運,至於嬰難宗族,殘傷黎庶邪?”嶠默然無所對,曰:“奈何事悖父母邪?”扶樓塗喆對曰:“公家百年之前,服事聖文,洎乎天命易代,子孫更忠間梁,其順天時而已,非悖先人也。”嶠遂愀然長嘆,而後曰:“嘗道路聞諾尊降貴朝本末,仆雖非令主同族,而冀漁陽能擬之,且漁陽祖宗舊土,期能仍為貴朝藩籬。”塗喆還報,索奈氏大喜,即手書受降事宜以送城內,嶠遂率其郡中文武,於城西迎降,索奈氏見嶠大喜,曰:“朕不喜得漁陽,喜得卿也。”遂命封嶠為偽平穀縣公,漁陽太守如故,郡內文武,並依舊職。 嗚呼,臣聞耿嶠將降偽溫,閉己於其宗祠之內,悵然泣涕,仰而長嘯,嚎啕不能止,為詩曰:“溫章明朝佩,梁印今日藏。非臣棄忠孝,惟恨道不昌。”得其情矣!自世宗以來,中夏嘩然,國步惟艱,夷狄窺伺其隙,遂縱馬跨塞,翻山而南,荼毒沃土,蹂躪赤縣。漁陽、北平邇近長城,首當其沖,胡騎歲至,虜盜年來,黎民憂披發之羞,衣冠懼左衽之恥。耿氏逢其傾頹,屬此危厄,奮節抱忠,勵誌效純,拔劍以抗強寇,殺身以保蒼生,持遺誠於北地,守孤郡於燕碣。至是雖以力屈而暫降,勢窮而稍忍,然其忠烈之甚,不愧耿鬆之子孫;誌節之高,足以炳煥諸萬代。 索奈氏既降耿氏,遂東逼龍準。十一月,龍準以偽溫兵鋒難當,遂棄漁陽諸縣,保北平郡。索奈氏將進戰,而染疾於軍中。索奈氏懼為龍準所乘,遂假言興師動眾,不利於民生,留其偽鎮東將軍扶樓塗喆為漁陽將軍,統兵駐守漁陽,密其病情而旋兵。十二月,索奈氏還洛陽。索奈氏不願其病情早聞於外,故於其還路每強臨對諸將,洎乎還洛陽,其病益篤。 七年正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先是,耿嶠既降,遣使間道自海路赴建鄴,至是始至,陳其勢屈迫降本末,請毋為國朝所責,穆帝勞之,慰曰:“時勢所迫,耿侯不易,朕內所知也。”是月,偽溫主羅臺丘餘以其太後索奈氏病篤,偽詔赦其境內以祈福。二月,索奈氏疾甚,將薨,召丘餘至,以羅臺圖哈生前所用藍文劍受之,曰:“乃父昔持此劍,搗葉璀(注:葉璀,扶風長公主,羅臺圖哈嘗從侯多昌助世宗抗扶風長公主),平洛陽,斬勃覺黎,梟烏羅剌,距阻周純,征服西秦,所到無前,廓清海內!崩殂之際,乃遺此與我,冀我能隆先帝之餘業,至是六年而有餘,竊以日夜繼勤,蓋不負先帝之寄。今以此受汝,期汝能承先帝遺誌,翦蕩不賓,掃落餘燼。”羅臺丘餘泣涕受之,索奈氏遂薨於偽溫洛陽長信宮內,時年五十四,羅臺丘餘偽追索奈氏曰“明武皇後”。 嗚呼,索奈氏蚤附巨賊,與同叛逆,洎乎羅臺圖哈病死之後,遂受其偽托,輔保僭嗣。於是乃以西宮之尊,董統軍政,入則決斷庶務,條理胡廷;出則跨馬彎弓,擊敵犯陣。南抗王師,北驅強狄,西兼獒虜,東降耿氏,數年之間,此征彼討,荼毒海內,可謂甚矣。羅臺氏所以能建昌其賊業者,諒得索奈氏之助虐也。 三月,穆帝與陸太後聞索奈氏死,大喜,詔普賜士民。四月,陸太後命沛郡太守辜煌與淮南督統寧洪率眾擊偽溫淮北諸城戍,不能克。七月,江南大水。九月,詔免今年租賦稅三一。十一月,太史令進《國朝校正通歷》,穆帝覽而嘉之,班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