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梁書》卷四十三,穆帝下,長安8年至13年(1 / 1)

舊梁書 張仕一 4329 字 2024-03-17

(注:長安)八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二月,偽溫犯江夏,為邊軍所退。三月,太子葉徽病薨。是月,詔以顧貴人所生子葉鐸為太子。先是,四姓士家勢盛,控扼內外,挾持天子,然卒不敢昭然弒君而篡位,於是仍外奉皇家,以為堂表。而其既頗與至尊相爭,懼有朝一日,為皇家所清剿,遂期與皇家結為血親,以固其勢,乃各以其女充國陰而入春宮,冀為萬世新帝之舅家。洎乎中宗崩殂,坊間頗聞四姓所為,穆帝亦稍知其情,顧、陸、朱、張之屬遂惶,於是防製日盛,且憚穆帝脫有非四姓女之子,則神器所歸有危,故而更相以其女奉後宮。穆帝知其所圖,雖陽尊其四姓妃嬪,而實不樂幸其所在,於是四姓妃嬪,寡有所孕。顧、陸、朱、張益慌,相踵以赴長信,叩首乞救於陸太後,陸衛更曰:“太後豈忍睹父家母族之亡破邪?”陸太後遂數風勸穆帝幸四姓女,帝重違母意,稍幸四姓女,妃嬪遂少有所孕,而穆帝李婕妤所生皇子葉載特為穆帝所愛,寵喜之甚,倍逾東宮,屬太子徽體弱多病,內外皆料春秋不能高,穆帝遂頗欲以國本屬載。張柏之屬知之,相與謀曰:“皇子載脫為少陽而奉纂,你我之輩,豈得全屍乎?”遂因事延載而毒之,洎乎載還其宮,遂病,數日而薨,穆帝知之,悲痛大怒,遂赴長信,欲陳張柏之屬惡逆,請誅之,既至,屬陸衛已至長信,稱已聞載暴薨事,己與柏等同在宴,力證無其事,且曰:“皇子載雖李婕妤所生,而與太子生辰相近,本即體弱,染病而薨,非臣等敢加戕害。”辭語之間,蓋強言皇子載為李婕妤子,且年歲近太子,脫太子蚤薨,而至尊一日不諱,必將繼統大政,以危四姓。衛,陸太後同母弟,其子瀟,衛尉,掌禁軍。穆帝見衛已先至而陳其事於陸太後,太後亦為辯解,遂無奈而還。李婕妤既失其子,哀痛萬分,嚎泣以乞穆帝,陳載枉薨之狀,請誅張柏以報,穆帝悵然嘆曰:“朕亦不知,是否將有一日,與載兒同情而死。”俄而李婕妤亦卒,道路耳語,或謂陸太後殺之,於是後宮嬪妃聞之,皆驚愕憚懼,鹹不願生皇子,乃至不敢侍寢者亦不鮮。太子徽後病漸重,不能醫克,遂薨,四姓乃立顧貴人所生皇子鐸為太子。   嗚呼,古人雲:“無內名不/受其難(注:語出《蒼皇誡子書》。文朝羅朋《蒼皇誡子書注》以為,此句當斷於“名”、“不”之間,內者,納也,此乃蒼皇誡其子孫,毋納其名,則不受其難,勸其自謙內斂,毋爭其名也。趙朝李渾《蒼皇誡子書注》以為,此句當斷於“不”、“受”之間,內者,裡也,實也;“無內名不”者,言人無其實,而不無其名,如此,則必受其難。《梁書》在此從李說)。”信矣!何也?欲得其名,必將處其位而臨其事,對其危而踐其職,其勝負成敗,得失安危,必將盡受之,若無其實於內者,如何可以當其表名邪?穆帝為四姓所奉,踐阼登宸,受九五之尊,承神器之重,其得名可謂大矣。而其近無忠烈,遠乏純誠,見製於權臣,徒視為傀儡,舉止不能自如,骨肉不能自保,其難之甚,可以知也!   四月,偽溫關中道督統羅臺步切病卒,羅臺丘餘以其京兆尹乾塔蘇吉為關中道督統。五月,偽同將龐齊率眾順江而下,突入南郡,西道總轄製姚遜率眾逆擊,齊以其兵馬奮擊而破遜,大敗王師,斬首萬餘,遜殉國於陣中,齊乘勝東下。南郡太守葉準疾收斂兵眾,據城固守,營守備事宜,且權宜自加領西轄製,會諸郡將帥統兵馬至,與表裡同抗賊兵,激戰跨月,始退而走之。是月,偽溫淮北將卒寇沛郡,盜擾而去。六月,沙漠貘奚犯偽溫北境,大為偽將所摧。   七月,葉準表奏,以權宜領西轄製自責,詔慰之,以其抗敵有功,就加西道諸郡總轄製。八月,偽溫詔其境內郡縣營帳各立校序,且舉薦賢良方正以進。十一月,沛郡太守辜煌率眾討偽溫淮北諸戍,拔其數營而還。   九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舉薦賢良。二月,偽左相格尋病卒。三月,偽主丘餘以其偽右相孟濟為偽左相。四月,偽同寇南郡,為總轄製葉準抗擊而退。六月,葉準奏以原姚遜所統轄製兵馬多所傷亡,士眾不足抗敵,而自東南遣替兵馬,往返代還甚費,請置軍額,使於西道諸郡所在募兵。詔許之。   七月,葉準遂於南郡置總轄製兵馬三軍,分中左右,揀最精銳壯健者,為中軍勇士,自領之,分命將帥統左右兩軍。先是,中夏擾亂,百姓流離,士民避兵禍而南遷者,數以十萬計,此前文已有所述記。而其本貫在趙、魏、齊、魯者,就近奔於江、淮、沛、泗;舊閭在周、陳、韓、鄭者,即道徙於漢、沔、楚、鄧。準父江夏太守葉橘(自注:橘,江陵公,其先太祖庶子葉禛,封江陵王,謚曰德安;禛生南郡明和王舫,舫生橘,依故事降為江陵公)與南郡太守馬會垂情撫納,盡心招懷,為修田宅,規產業,安置於南郡、江夏,僑民鹹感泰悅,莫不德之,悉數願為效死,橘、會遂以其中健勇者編入軍營,沖鋒陷陣,頻破大敵,黔楚所以累歲獨抗溫、同二寇而能不至於胡馬賊兵跨漢沔以東者,頗得其力。至是,葉準遂雜僑楚,揀選精銳,以為西轄製三軍所屬兵馬,每軍一萬二千人,凡三萬六千人。   十月,右丞相劉芬病薨。十一月,以太尉何寄為右丞相,司空顧總為太尉,典客孔萊為司空。是歲,山東大旱,江南亦旱,而山東甚於江南。   十年正月,偽溫寇南郡、沛郡,並為邊軍所退。三月,偽主羅臺丘餘命會其境內鴻士學者,集諸洛陽,使編輯典籍,校正文字,修訂目錄,清理文章。四月,南海令羅促反,為郡縣所平。六月,河北大水。七月,偽齊遣將犯偽溫漁陽,為偽溫將帥所擊走。是月,沙漠貘奚、羯猾南犯偽溫雲中、代,寇掠而去,偽溫邊將追擊。九月,京師地震,丹陽驚。十二月,西轄製葉準討偽同黔中郡,破其數戍。   十一年正月,遣使巡行郡縣,考績黜陟。是月,偽溫詔班其所新校正文字章句之《蒼皇誡子書》《素經》《三章》《同書》於境內,命其境內兩京國學及郡縣營帳校序皆依而用之。二月,偽溫又班《大溫經籍總目》《大溫經典匯釋纂正》。四月,豫章民與長沙蠻反,為郡縣所討平。六月,詔班《國朝經籍總目》於天下。八月,詔班《國朝經典詮釋》於天下。十月,偽溫詔班《大溫樂》於其境內。十二月,葉準擊黔中,取偽同數戍,克其一縣。   十二年正月,偽同主羊昀病卒,其弟羊肅嗣偽,偽追昀為“雄道皇帝”。是月,葉準討偽同黔中郡,累戰破其城邑,頻役告捷。二月,偽同以其偽黔中縣在群山之外,頻為王師所討,而其國內新遭大喪,人心危懼,遂棄其偽黔中郡地,葉準遂光黔中郡全境。四月,偽齊犯偽溫漁陽,擾亂而還。五月,淮南大水。是月,河南大蝗。七月,偽溫淮北賊將緣淮寇盜,為邊軍所距。九月,沙漠羯猾犯偽溫北境。十月,陸太後不豫,詔大赦祈福。十二月,陸太後病愈,詔免明年租賦稅三一,加免淮南今年租賦稅,以慶之。   十三年正月,遣使巡行郡縣,審斷不公。三月,偽溫主羅臺丘餘率眾出塞討沙漠諸胡,貘奚、羯猾遠遁,丘餘追逐不及,掠其部民、牛羊甚眾而還。六月,沙漠貘奚犯偽齊,擄略遼東、遼西而去。   八月,穆帝與中尚書令池小逸及中尚書等所近宦官相謀,欲翦除四姓,既定策,穆帝與小逸曰:“請以情示太後。”小逸對曰:“知此事者宜少,若聞太後,恐謀泄。”穆帝是之。是月十四日,穆帝稱得貢物太歲,欲以示諸公卿,敕其明日朝會畢而入宮,命池小逸等傳旨意。四姓素知池小逸等為太後所信,謂其必不相詐,於是皆奉敕。十五日,陸太後以有家事,先召陸衛於西宮,池小逸懼事為陸太後所知,逡巡盤桓不知所措,遂曰:“陛下有請司徒朝會畢而入宮,商量今年賦稅諸事宜,恐不能至西宮。”太後遂不召衛。俄而恰屬衛女陸纖來謁,太後語及穆帝召衛入宮事,纖內愕然,知其間必有謀,然側目視小逸,觀其顏色有變,遂知其情,於是陽曰:“妾父昨日是與妾言,陛下今日朝畢有請,所為何事則禁密未肯告也。”小逸色稍舒然,纖遂篤定其間必有異,疾請還家,以事語其夫南門司丞顧洛,洛亦以有謀,遂搜查其宮城,果得有宦者暗藏刀刃,洛大懼,即命所部閉宮城戒嚴,俄而穆帝與諸公卿至,洛即以謀逆相告,請先毋入宮,眾臣大驚,穆帝失色,俄而陽曰:“如是,汝先清宮。”顧洛又請郎中令張唯、衛尉陸瀟並至,率禁軍盡搜宮中,且拷掠所獲宦者,於是盡得其情實,以告張柏、陸衛,二人大愕,遂帶甲入西宮,陳其本末,請誅池小逸。太後驚對曰:“有此事邪?朕乃全然不知。”衛遂斬池小逸,盡戮其黨羽,且命其親近嚴監穆帝,不能有尺寸出內宮。張柏又語陸衛曰:“池小逸素事太後左右,至是太後言全然不知此事,其謀何其密也。”陸衛知其暗意,遂曰:“然,恐西宮亦有賊伺之。”於是又命衛尉兵馬嚴守西宮,禁太後出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十七日,太後病。十八日,太後崩於長信宮,謚曰“昭文皇後”。是日,穆帝哀痛焚心,遂大疾。十九日,穆帝崩,時年四十。時四姓人士先誅池小逸,不日太後殂而皇帝崩,京師嘩然震愕,道路相聞,稱張柏、顧總、陸衛、朱廣之流,迭弒太後與至尊。二十二日,太子鐸即位於宣明殿,是為殤帝。上先帝謚曰穆皇帝,葬諸固陵。尊穆帝朱皇後為太後,所生母顧貴人為太妃。是月,大赦天下,詔改明年元為“更新”。   嗚呼,國朝江表自中宗以降,四姓憑其宗族之力,外宰郡縣,內控朝堂,天下之事,莫不出於其手。中宗雄武心圖,壯誌宿蘊,欲重整皇綱,歸正神器,奈何事不克果,戕害先罹。陸太後以四姓之女,謀夫弒君,遂臥長信,臨朝稱製,衡斷軍國,雖雲天子之母,實則四姓之君。而穆帝不幸,表裡見製,威權不由己出,舉止非能如意。殺父之賊,呼曰甥舅;毒子之仇,敬為表兄。今夜駕幸何宮,仰鼻息於陸、顧;明朝妻妾骨肉,寄生死於朱、張。雖尋常百姓,未必能忍斯辱;況萬歲至尊,豈堪承此大憾!於是潛規誅逆之略,暗運興復之籌,欲因隙奮其一舉,以匡社稷,奈何時運不濟,事泄兇敵,於是母子相踵,見弒賊臣,恨哉!痛哉!   九月,偽溫將伊利者深率大眾寇沛郡,偽溫淮北督統布伯盧統大眾寇廣陵以側應,辜煌累戰不能抗,遂棄淮北而南走,伊利者深用克國朝淮北諸縣,於是沛郡失,淮水以北復淪沒於賊。十月,布伯盧又寇廣陵,淮南道督統寧洪逆擊破之,布伯盧遂遁走。十二月,江南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