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逮赴烏臺(1 / 1)

李林甫、盧杞何許人也?   那可都是青史留名的奸相,後代所排列的十大奸相中這兩位排名可都不低。   雖說這種認識不能說半點問題都沒有,但至少在這個年代是沒有給李、盧兩位翻案的。   聽到此話的官家沒有半點表示,隻是靜靜等待著王安石徐徐走來而已。   王安石到了切近,鄭重拜道:“官家,臣久竊相位,物議愈發洶洶。前請辭解除機務而官家不許,今臣復請如故,願官家選德高望重者代之。”   麵對宰相,官家仍然恪盡禮遇:“朝中有此言論,都是朕不能調和天下於一統的緣故,相公大可不必因此介意。”   “不然。官家,祖宗朝時大臣都是出入有序的,若是不進行朝野內外合理的輪換調整,那麼這樣的事情以後恐怕還會不止一次出現。”   麵對王安石的說法,官家當然是不以為然的:“朕用卿為宰相,是為了致力於維新變法的,跟祖宗朝任用宰相豈是一回事?”   眼看著一個皇帝、一個宰相在那裡唱起了雙簧,唐垌這邊又如何能不急,其人猛然間再度叩首不止。   不過不待其人有所發言,一旁始終冷眼旁觀的吳希卻是抓住了個機會:“官家,常起居朝雖歷來並無嚴格禮製可循,然而臣卻也從未聽聞有在正殿叩首不止的禦史言官。如此行徑以諫逼君,殿院何在?敢問此舉合乎大臣之體嗎?”   吳希故意不談此人諫言如何,反而以禮法為武器試圖解此局麵,倒也算得上有幾分機變和聰明了。   聞聽此語,一直在殿中掌管糾察百官失儀,卻麵對這般場麵一言不發裝死的殿中侍禦史蔣之奇,終於再不能隱身於一旁的大殿柱旁。   其人驟然被吳希一個低品小官點名,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殿院何在”這句話是誰都有資格喊的嗎?   不過當蔣之奇的目光投向安坐殿上的官家時,卻是當即一個激靈,急慌忙出列應對。   無他,此刻官家眼中對他的冷意,已幾乎達到了不可復加的地步。   “官家,臣失職,竟容此人在大殿之上喧鬧不已,請官家治臣之罪。”   此時他倒也反應了過來,自己的確是有罪的。先不說他作為殿中侍禦史,是怎麼讓對方從容越過班次奏對的。   便是隻論在官家明確表達維護王安石的態度之後,他竟還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也實在是極其不合格的一種表現。   官家隻是對蔣之奇點了點頭,卻並未說治罪還是不治罪,搞得他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天可憐見,他這一輩子不容易,早在英宗年間就做到正任監察禦史的他,一晃六七年卻還隻是個殿中侍禦史,主要原因便是他的軟弱為先英宗皇帝所不喜,這才長期滯留在地方不得任用。   好不同意當今官家召回了自己,然而卻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次丟官了嗎?   吳希看著這位殿院在那裡發呆,卻是不由得恨鐵不成鋼起來。   這都什麼時候,難道不懂什麼叫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嗎?再在那呆愣下去,你可真就坐不穩現在的位置了。   “殿院,既已將此事甄別清楚,何故繼續呆愣不動?”秉承著與人為善的理念,吳希還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蔣之奇這才像是如夢初醒,急忙號令起周遭班直來:“來啊,同知諫院唐垌君前失儀,且與我將之抬下殿去,收付禦史臺以待官家旨意。”   周遭殿前班直不敢怠慢,趕忙走上前來左右架起唐垌,便要往殿下而去。   唐垌尤自掙紮不已:“官家,臣可因言獲罪,卻不可罪人言廢啊!”   幾名班直也是動作利索,待等他說完這一句話語時,已然身處殿門左近了。   聽了此話,官家臉色當即又是一黑,便要招手讓幾名班直回來。   畢竟與其放任對方嚷嚷自己是個不納諫的昏君,倒還不如就讓這廝在殿上多惡心自己一會算了。   不過未等官家說話,吳希已自一旁閃身追出,口裡說出“且慢”,腳步急切間便已來到殿門唐垌掙紮、吶喊處。   兩名班直兀自架著唐垌,眼睛卻看向殿上的官家,見官家並沒有多餘表示,這才就地站穩身形。   吳希三步並作兩步來在切近,卻是當先將唐垌手中所持奏疏奪了過來,復又前傾身體在其耳邊輕聲來言。   “唐諫院,下官並不想質疑你的忠心,隻是你若繼續這般嘶吼下去,不僅傷了官家威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會連累你自己難有好結果的。若是此刻收手,下官一定勸官家對你稍作保全,可好?”   唐垌聽了這話,再去看殿上怒意勃發的官家,一時之間也有些驚疑不定。   說實話,今天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事實上是出乎他的預料的。   原本他想的是在自己的頂頭上司,禦史中丞鄧綰領著禦史言官班次奏事時鬧事的,這樣好歹會有人維護自己幾句,再不濟總有人能幫管家控製一下局麵。   可誰想到,自己竟然敢越了班次,偏偏在場的唯一一個禦史,還是以軟弱無能著稱的蔣之奇,局麵竟然一時之間急轉直下。   而自己偏偏情緒上了頭,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管不顧,竟然將自己與官家各自逼入了墻角。   不過人設已經樹立在這裡了,他此時又怎麼可能俯首認輸?   不過為了自己的未來考慮,他倒也漸漸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嘴裡音聲漸漸息了下去。   吳希見對方終於冷靜了幾分,於是麵向殿外眾官員高高舉起手中奏章,坦然替殿上的官家解釋了起來。   “唐諫院掌言事之官,自然有勸諫官家的義務在。然而其人君前失儀,已為殿中侍禦史蔣公所糾,情雖可原、禮法難赦,故而禦史代官家驅逐這廝出殿,且歸私第待罪。然而其人雖負罪責,其言尚不可不聽,以免外朝以我君為不能納諫,故此奏疏官家將禦覽之。”   此言說罷,其人轉身向官家一拱手,以作請示姿態。   而官家並未開言,隻是點點頭,大略算是認了吳希的這一番言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