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昏昏沉沉(1 / 1)

自嘲一笑之後,吳希便也沒有去深思彼輩到底信他幾分。   反正他原本也隻是希望自己故作貪婪的表現,能夠對左龔等人起到一些安撫作用,以免對方驚懼之下,再去做出什麼不必要的舉動。   例如對今日召集來的,假作義勇鄉兵的民眾行逼迫之舉,亦或是著急忙慌毀滅那些欺下瞞上舉動的證據。   雖說這些混蛋舉動大概率無法完全避免,但哪怕隻是稍作遲緩,於國於民也終究是好事來著。   漫步在平遙縣館舍之中,吳希心中不停做著思考,不僅在復盤今日所見所聞,更在計劃著後麵如何將今天之事收場。   索賄什麼的自然是胡亂來說的,別說他在官家的各種賞賜下原本就不缺錢,即便真的缺錢,他也實在懶得去收這些地方官們的幾筆小賄賂。   本朝對於官員受賄的懲治,雖不像後世那般嚴格,但若是被查實了貪贓枉法,這一生的仕途便也就此毀了。   而且“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作為來自後世的一個標準憤青,他又如何能夠下得了狠心,去從平民百姓口中奪食呢?   “郎君,您小心!”   正當吳希想得入神的時候,陡然間聽到了來自韓三的一聲提醒。   抬眼望去,卻是右側一名正忙著灑掃的禁軍護衛,沒有留意到吳希轉悠到了此處,此刻正端著一盆水要往他這邊潑灑。   在韓三的提醒之下,吳希自是匆匆向後邊撤了一步,不過同時那名正準備潑水的護衛,也是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你是怎麼做事的,沒瞧見我家郎君在此麼?!”   韓三瞧見自家郎君未被潑中,鬆了一口氣之餘,卻是逮住那名禁軍護衛嗬斥了起來。   吳希曉得對方是出於對自己的忠心耿耿,不過此事原本也有他的責任來著。   別說沒有被水潑到,便是真被潑了,估計也是他會慚愧於自己耽擱人家乾活了。   “三哥,無甚大事,你又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吳希含笑出言勸解了一聲,隨即揮手示意,“不怪你,且去忙吧。”   那名年輕的護衛原本都有些惶恐難耐了,此刻自然是如蒙大赦,一邊向吳、韓二人告罪,一邊連忙端著水盆逃開了。   韓三本來還想教訓對方幾句,不過看著自家郎君滿不在乎的樣子,卻是終究忍耐了下來。   “郎君,有些時候,你還是不能對部下太過優容,這些人都是些畏威而不懷德的主。”   麵對韓三難得有一次的勸諫,吳希自然是微微正色以對:“這我是曉得的,不過畢竟也沒多大事,三哥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氣?”   韓三卻是嘆了口氣:“郎君,真不是仆小題大做,您就沒覺得這些天來,這些人越發懈怠起來了嗎?之前仆領著他們往周邊去做查探時,他們便紛紛有些敷衍姿態,何止是今天這一件事情有所體現呢?”   吳希自然曉得,對方所謂的“周邊探查”,便是此前在堯都驛時他所做的安排。   其實當時他領人出去時倒還好,沒有人敢去挑戰他這個正牌察訪使判官的威信。   但據韓三和韓銳兩個人所說,這些人到底確實頗有些不配合的舉動。   不過稍作思考過後,他還是嘆息道:“本不是咱們自家的人馬來著,人家雖說領了潞州郭府君的命令,不得不來一路護送我等。但有些懈怠之態倒也尋常,左右此行將終,我看就沒必要再行生事了。”   韓三雖說心中仍舊有些憂慮,不過自家郎君話說到此。   且如今已是十月末了,距離完成此行任務,也隻差個到太原府點個卯而已,於是便也就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全憑郎君吩咐便是,那仆就先去忙了,且為郎君收拾出一間整潔屋子來,好讓您稍解疲乏。”   說完此話之後,韓三便拱手轉身離去了,而吳希則也暫時將此間麻煩事拋之腦後,隨意在館舍之中轉悠了起來。   這座館舍沒有人為之單獨命名,本地人也隻稱之為平遙館而已。   名字雖說似乎不比堯都驛那般大氣,但平遙館的建築形製和占地麵積卻都要強上一些。   雖說仍舊不能將曾孝寬和吳希兩人的部下,全部就地安頓下來就是了。   按宋製,所謂的“國營旅館”事實上有著兩種形態,一種是在主要道路之上,每隔數十裡便要設置一處的驛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如平遙縣外的堯都驛,這不僅是出使地方的公務人員主要的休息場所,同時也是古代重要的“郵傳”通路。   另一種便是吳希此刻下榻的這類館舍,一般說來這類館舍是用於招待外國使臣的,畢竟人家大老遠過來,一路之上總要給人家提供個休息的地方。   不過現如今大宋所需要接待的主要使臣,分別來自遼和西夏兩處,遼國使臣往往經河北南下,而西夏使臣往往自陜西東來,因此此地的館舍倒是接待朝廷派遣到地方的使臣居多。   而平遙縣已經許久未曾迎來朝廷使者了,此地雖說日常仍舊有吏員和差役打理,但一則人手不足、力有不逮,二則常年不曾啟用管理者難免懈怠,因此這一番收拾起來倒是頗費功夫。   眼見著部下們一個個在院中匆匆之中卻有條理,吳希自覺不需要監督之餘,也深知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畢竟此刻他若是行親民之舉,主動前去幫忙,說不得反而會耽擱人家乾活。   於是其人便轉身往內院方向走去,想著先尋一處不礙事的僻靜地稍作休息,待等韓三等人收拾好房間來尋自己,再好生休息片刻解解乏。   左轉右轉之下,吳希終於在一處廊角尋到個合適的所在,施施然安坐下來準備靠著廊柱稍作養神。   不料許是太過疲憊了些,上下眼皮挨在一起之後,不多時他便有些迷糊起來,繼而竟是當場陷入了沉睡之中。   大概是他挑選的地方實在僻靜了些,待等有人尋到他時,天色都已漸漸暗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