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蘇軾失魂落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返回聖壽院寮房。蘇洵三人皆是大驚失色，慌忙問其緣由。蘇軾緘口不言，絕口不提剛才之事。蘇洵三人也是束手無策，再加上夜色實在太晚，三人在憂心忡忡中昏昏沉沉睡去。唯有蘇軾徹夜無眠。 　　翌日淩晨，蘇洵跟奉閑和尚辭行後，就帶著三人離去。經過一夜的地獄煉心，蘇軾表麵已經恢復如常，隻是寡言少語了一些。眾人便不再追問深究了。 　　奉閑和尚送至聖壽院寺門，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蘇軾，作揖道：“阿彌陀佛。蘇施主一路珍重，後會無期。” 　　蘇軾雖然麵色如常，但三觀倒塌後的重建，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對於奉閑和尚最後的那句話，他興許聽到了，卻是聽而不聞。 　　澠池縣距離開封府已不足600裡路程。蘇洵一行四人心急趕往京師，沿途便再無過多停留，終於在五月初趕到開封府。如果從三月初一出眉州城紗縠行算起，四人足足耗費了兩月時間才終於抵達本次赴京趕考的目的地。 　　開封府是一座歷盡滄桑的古城。開封原名啟封，乃“啟拓封疆”之義。距今4000多年前，是夏的都城，上演過“九夷來禦”之輝煌。距今2300多年，開封是戰國七雄魏國的都城，可謂是“七仞之城”、“四通輻輳”。隋唐以來，開封再次興盛，自後梁起繼續作為建都之地。歷後梁、後晉、後漢、後周，直到北宋，成為當時世界上最龐大、最繁榮、最發達的城市。現在的開封，戰國大梁城的夷門仍在；唐汴州城的中軸線仍在；北宋東京城“四水貫都”仍在；《東京夢華錄》和記載的街角胡同仍在……隨手抓握一束清風，便是華夏上下五千年的春夏秋冬。 　　蘇洵還好，以前不止一次赴京趕考到過開封府。但對於蘇軾、蘇轍和二餅而言，確是第一次來到大宋都城東京開封府。雖然三人心裡對於京師的繁華早有預期，但真正身臨其境之時依然被其深深震撼。 　　開封府有宮、裡、外三道城墻，把城市劃分為若乾個不同城區。宮城就是皇城，它周長5裡，南麵3道門，其餘3麵各一道門。東西門之間有一條街，把宮城分為兩部分。街南為中央政府機構辦公地，帝國的政令均從這裡發出，就像一個人的大腦。街北為官家（皇帝）居住區。裡城又名舊城，即唐時的汴州舊城，周長20裡，東麵兩道門，其餘3麵各3道門。外城又稱新城，是北宋以後興建的，周長50裡，有高達4丈的城墻，顯示出這天下第一城的雄偉和重要。此時開封城裡聚居的人口多達百萬。一條名叫護龍河的護城壕從城墻下流過，護龍河的寬度是汴河的3倍以上，寬大的護城河是開封府最重要的防禦構成。 　　這座被流水環繞滋潤的城市，沿河都種植著垂柳和榆樹。春夏交際，細柳如絲，榆葉似錢，河上間隔不遠便有建造精美的木橋勾連兩岸，建橋的木頭統統刷上了土漆，看上去莊重華麗。不少橋上還建有遮風避雨的長廊。 　　城內的大街上，每隔一段距離，便設有一座武器庫，每庫有士兵20人值守。這座美麗的京師地處邊境不甚遙遠，近在咫尺的北方遊牧民族隨時可能貪其富庶而蠢蠢欲動。 　　北宋開始，坊市分離的古老傳統被打破，整個開封府成了無處不成市的巨大商業都會。宋代以前，商業隻準白天進行，夜裡一律禁止，稱為宵禁。這種傳統到了北宋，也不復存在。開封府裡出現了夜市、早市和鬼市。不少店鋪往往三更天才打烊，五更天又開門了。至於潘樓東街巷附近的鬼市，則是茶坊每五更點燈，博易買賣衣服、圖畫、花環、領抹之類至曉即散，謂之“鬼市子”。皇城東南的界身巷，有當時全宋最大的金銀彩帛市場，其屋宇雄壯，門麵廣闊，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動即千萬，駭人聽聞。 　　開封府，連帶整個北宋的娛樂業都有了長足發展，出現了瓦舍和勾欄，是北宋首創的固定的娛樂中心。勾欄瓦舍是固定的演出場所，內設戲臺、後臺及觀眾席，再用欄桿圍起來。勾欄瓦舍就好比一座很大的娛樂城，裡麵有眾多不同的娛樂商家，有的賣唱，有的耍把戲，有的變魔術，有的講評書，等等，不一而足。娛樂城相當於瓦舍，具體經營的娛樂商家相當於勾欄。 　　開封府四水貫都。所謂四水，指的就是汴河、蔡河、五丈河、金水河。這四條河環繞或者穿過開封府，使得開封府水陸交通均十分發達，全國南北各地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集中到都城開封。其中汴河尤為重要，幾乎大半個天下的財賦都由此路進京。此時的汴河，簡直就成了北宋的“建國之本”。 　　時值農歷五月，這一年，開封府大雨不止。蘇洵一行四人進入開封府的當天正值傾盆大雨。 　　蘇洵對於開封府相對了解。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com由於本次在開封府需要租住將近一年時間，蘇洵便帶領眾人直奔相國寺附近的太平興國寺。興國寺浴室院是歷年科舉考試考生租住相對集中的一個地方，租金也相對便宜。 　　歷經兩個月的舟車勞頓，四人終於在開封府的興國寺浴室院住下，徹底放鬆心身。 　　“阿爹，下午大雨已稍緩，估計再晚些就該雨停了。今晚咱們就去州橋夜市吧，聽說距此也不遠。”蘇轍早已按捺不住內心的亢奮，如果不是大雨阻擋，估摸早就滿城瘋玩去了。 　　“阿爹，子由的建議甚好，我也想去。”蘇軾在一旁幫腔。 　　故地重遊，蘇洵也很是開心，大袖一甩表態同意，並簡短對州橋夜市進行了一番介紹：“州橋夜市是京師吃夜宵最著名的去處，位於開封州橋以南，自朱雀門至龍津橋一帶。州橋夜市每天掌燈時營業，至深夜三更時收攤，經營琳瑯滿目的夜宵，讓人眼花繚亂。夜市街邊全是賣水飯、爊肉、肉脯的美食店鋪。王樓前賣獾肉、野狐肉和風乾雞；梅家、鹿家賣鵝、鴨、雞、兔、肚肺、鱔魚、雞皮、腰腎、雞碎；曹家賣小食、點心。到了朱雀門，有現煎現賣的羊白腸、醃糟的魚和肉、凍魚頭、抹臟、薑豉、紅絲、批切羊頭、辣腳子、薑辣蘿卜等等。” 　　“嗷嗚！”蘇轍興奮得發出了一聲“鬼哭狼嚎”，欣喜若狂地手舞足蹈。 　　當晚，蘇轍一行四人迫不及待地來到州橋夜市，邊逛邊吃，直至夜半三更才戀戀不舍地離去。蘇軾也是驚嘆不已，龍津觀夜市，燈火亦煌煌，被開封府的煌煌燈火和繁華鬧市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