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開席了,普布倉木決樂嗬嗬的坐在上席正中,他左邊坐著米爾紮·馬力克,阿費夫和達瓦兩人坐在他的右邊。 “今天有幸得到諸位財東賞臉,親臨寒舍參加鄙人的家宴,實乃是三生有幸,還請諸位盡興暢飲,大塊朵頤,不必拘謹吶!”普布倉木決特意咬文嚼字賣弄一番後,揚起右手一揮,大聲吆喝道:“上烤全羊!” 四個下人分別抬著大食盤的四個角,將“呲呲”有聲,冒著油煙香氣的烤全羊抬了上來,阿卜杜拉一副出人頭地得意洋洋的樣子,緊跟其後。 烤全羊被擱在大桌子中央,阿卜杜拉上前恭維普布倉木決道:“在管家大人的府邸聚餐,是我們販馬兄弟的榮幸,管家大人和藹可親與我們不分彼此,是我們兄弟遇著貴人了……” “管家大人,烤全羊要趁熱吃才好味道,趕緊下刀吧。”達瓦自從認識阿卜杜拉,心中一直沒有好感,此時此刻心裡更是嫌棄他喋喋不休。 聞著滿屋子的烤羊肉香味,普布倉木決早已經饞涎欲滴,聞言就操起腰間藏刀,說道:“達瓦言之有理,達瓦言之有理,趁熱大塊朵頤吧。”說著就一刀切下一塊帶皮羊肉,鼓起腮幫子“呼呼”狠吹幾口氣,就把肉直接送進嘴裡,使勁的嚼了起來,黃乎乎的羊油順著嘴角就流下下巴,滴在身前的衣襟上。 米爾紮·馬力克也急不可耐的舉刀切下一塊帶皮的肉,一邊吹著騰騰熱氣,一邊恭維道:“原本就聽說管家大人愛民如子,如今在頂莫崗親眼所見,果然是和藹可親,頂莫崗有您這樣親善的管家,還真是頂莫崗的福份。”說著一塊肉也塞進了嘴裡。 阿費夫聽著米爾紮·馬力克的話,微蹙眉頭,唇角流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達瓦拿過下人手裡的酒壺,彎腰給阿費夫酒杯斟滿,阿費夫隨即舉起手中的酒,朝坐在席上的各人舉了舉,笑道:“米爾紮·馬力克說的對,管家大人愛民如子,是頂莫崗的福份,有機會一定要向貢棟大人美言,獎賞和藹可親的管家大人;來,為了頂莫崗,為了管家大人,我們一起來乾了這一杯。” 阿費夫半道截了米爾紮·馬力克的話,三言兩語的就表示,要在貢棟首領麵前替管家求打賞,眾人聽了皆大歡喜,紛紛端起手中酒朝管家致意。 阿卜杜拉雖然一口喝乾了手中的酒,卻認為米爾紮·馬力克被人搶了風頭,心中表現出極大的不快,斜眼冷冷的看了看阿費夫,隻見他麵上雲淡風輕,沒有半點得意的神色,隻好趨身坐下,沒再言語。 阿卜杜拉心中終歸還是不快,是自己先來頂莫崗販馬的,而且管家大人也是最早找自己談買賣的。現在突然冒出個阿費夫,他在心裡如何會不討厭他呢? 兩派人之間的爭鬥,其實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初露端倪。阿費夫此番前來,無異於要把阿卜杜拉和米爾紮·馬力克吃進嘴裡的肥肉扒拉出來。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普布倉木決洞若觀火,心裡就想著回扣,決不能讓雞飛蛋打的事情發生。隨即也笑著朝眾人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微笑著說道:“各位財東,都誇頂莫崗的好,都誇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裡,我能否替貢棟大人把差事辦好,就寄托在各位的身上了,來,諸位乾一個。” 接下來眾人連著互相敬酒,幾圈下來,一個個都開始有些朦朦朧朧的味道。 酒至半酣,普布倉木決的老毛病又來了,和眾人打了招呼,就急急忙忙上茅房去撒尿。緊接著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也尿意襲人,緊接著去了。隻留下達瓦和阿費夫,兩人對視一眼,又看了看已經走空的座位,都沒有說話。 普布倉木決很快回來了,“這也太折磨人了,這才喝了幾圈酒呀?”普布倉木決似乎對自己酒後尿太多不滿意,似乎又像是在說給別人聽,嘟嘟噥噥道:“喝酒又不痛快,撒泡尿都跟風跟雨,跟屁蟲似的。” 阿費夫見他話語裡溢滿牢騷,臉色有些欠佳,估計是喝酒太多發懵了,就笑道:“酒醉還要酒來解,大人您請入席,我們接著開懷暢飲。” 達瓦趕緊提起酒壺給普布倉木決續酒,還把桌麵上喝空的酒杯一一續滿。 普布倉木決偏頭瞧了瞧,兩個空位子的人還沒回來,也沒有了興致。 “一泡尿……尿那麼久……久啊?”普布倉木決正嘮叨之際,忽然看見他們二人一前一後走來,就起身朝二人舉杯,臉上笑意盈盈,不但沒有半點生氣的味道,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和藹可親:“米爾紮·馬力克、阿卜杜拉,你們總算來了,我要親自敬酒啊。” 普布倉木決瞧了一眼米爾紮·馬力克,神秘的笑了笑,昨晚他跟米爾紮·馬力克商量的事情,是沒有達成意願和結果的,也不擔心被不相乾的人知道。 “哎呀!管家大人這說的什麼話。”米爾紮·馬力克做了一個有請的手勢,順勢把普布倉木決按在座位上,笑道:“管家大人啊,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桌上剛剛端起酒杯的幾個人,聞言互相看了一眼,茫然不知米爾紮·馬力克此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米爾紮·馬力克猛然想起,此話要是被達瓦參透了,可是要壞大事的,他緊張的喵了達瓦一眼,努力掩飾著臉上的不自在。 達瓦心裡卻忍不住的開始在笑,難怪阿卜杜拉昨晚要對阿費夫借酒撒野,看來米爾紮·馬力克還沒有得手。他們兩人以為自己有多重要,以為得到了普布倉木決的首肯,就得到了買賣,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銀子。看來,昨天晚上和阿費夫及時趕到頂莫崗是對的。頂莫崗的事情,如果貢棟首領不答應,不點頭,誰都別想得手。達瓦犀利的眼光在烤全羊身上掃了又掃,“哼,請客吃個烤全羊管屁用!” 達瓦正想著,普布倉木決的聲音響起:“來、來、來,我們一起乾了這一杯!” 席上各人紛紛起身舉杯,阿卜杜拉個人用的是一個喝茶的碗,夾在眾人舉起的酒杯中間格外顯眼。 “謝謝管家大人對我們的熱情款待!”大家一飲而盡。 看著大家重新落座飲酒,作為家宴的主人,普布倉木決開口說道:“難得今日裡和風徐徐,天氣暖和宜人,好久沒有熱鬧熱鬧了,所以呀,今天我們不妨劃拳喝酒。” 阿費夫接過話茬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今天管家大人雅興,我們哥幾個,就陪好,誰要是半途溜了,就任他去吧,願安拉永遠與我們同在。” 眾人聞言均哈哈大笑,達瓦卻好像是置身事外,無動於衷。 達瓦低眉垂首,隱隱約約聽見了馬廄方向傳來馬的嘶鳴聲,心裡好像突然添了心事。 普布倉木決收住笑聲,大聲的對眾人說道:“我們今天這個劃拳喝酒呀,來玩一個文雅一些的,我們來玩一個跟‘字’遊戲,就是呢,我先說一樣東西出來,下一個人就從我說的東西裡,跟著最後一個字,也說出一樣東西來,誰要是說不上來,就罰喝酒一杯。” 阿費夫正好坐在普布倉木決右邊,就及時跟道:“管家大人,你快說,我馬上就接著你的話說,這遊戲跟朋友喝酒時玩過,叫接龍遊戲,你快說吧。” 看見大家都盯著自己的熱切目光,普布倉木決清清嗓子,說道:“貝多因戰馬。” “馬屁。”阿費夫眼角的餘光瞄了一下阿卜杜拉,不假思索答道。 “屁股。”達瓦欠身抬了抬屁股,機靈的回答道。 阿卜杜拉使勁眨了眨眼睛,也沒有接下去。隻好端起身前的酒,一飲而盡。 “回扣。”隻怪阿卜杜拉心裡裝著重重心事,想都沒有細想,脫口而出。 “摳門。”米爾紮·馬力克自以為是的答道。 “錯了,錯了,錯了!”普布倉木決立即就發現了米爾紮·馬力克的錯誤,嚷嚷道:“米爾紮·馬力克你快喝酒吧!” 米爾紮·馬力克無奈的搖了搖頭,悶頭喝下一杯酒,歪著腦袋想了想後,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列城馬市。” “市場。”普布倉木決接道。 “場麵。”阿費夫也接的很快。 達瓦稍微的頓了一下,才回答道:“麵如土色。” “色狼。”阿卜杜拉嗬嗬直樂,認為自己撿了一個簡單的。 “狼狽為奸。”話一出口,米爾紮·馬力克直後悔,因為他心裡正想著一件事,那就是阿卜杜拉的懷裡還揣著普布倉木決的錢袋子,此話一出頗覺不吉利,就好像是在罵自己。 “奸人無道。”普布倉木決一邊掂量一邊說道。 阿費夫心裡好笑,聯想到眼前即將發生的這一樁大買賣,終歸還是會花落自己家。於是,心曠神怡的說道:“條條道路通羅馬。” “唉,錯了,錯了!”阿卜杜拉立即跳了起來,幸災樂禍的直嚷嚷。 “那個……我是……道道大路通羅馬。”阿費夫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該罰,該罰!”米爾紮·馬力克也忙不迭的說道。 看見阿費夫一臉窘相,達瓦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在眾人執傲的眼神注視下,阿費夫苦笑著乾了杯。 “銀子。”阿費夫一邊放下酒杯一邊說道。 “子民。”達瓦像搶答一樣回答道。 “民間。”阿卜杜拉想都沒想。 “間隔。”米爾紮·馬力克麻木不仁的說道。 “隔開。”普布倉木決接過。 一圈下來,又回到了自己身上,阿費夫微笑道:“開始。” “始終。”達瓦脫口而出。 阿卜杜拉也是微笑的答道:“終於。” 米爾紮·馬力克終於撿了一個容易的,說道:“於是乎。” “‘於是乎’這……這個……”普布倉木決一邊說話,一邊乜視著跟前的酒,心裡真是煩透了米爾紮·馬力克,說“於是”兩個字不就行了,搞什麼搞,搞出個“於是乎”來,害人回答不上來。 普布倉木決極不情願的喝了杯中酒,懊惱之際,氣不過,琢磨著就要說一個有難度的。於是,他認真的想了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才慢條斯理的說出:“拉達克!” 阿費夫一聽,眼睛珠子立馬亮了,斬釘截鐵的高聲說道:“克敵製勝!” “勝利在望!”達瓦也非常高興的有力答道。 阿卜杜拉馬上接茬說道:“望風而倒。” 米爾紮·馬力克可能是怕挨罰喝酒,想都沒想好就說道:“倒黴!” 普布倉木決“嘿嘿”笑笑,心想這個可難不倒我,遂答道:“黴變。” “變戲法。”阿費夫一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憋不住的笑出聲來。 “法師。”達瓦快快的答道。 “師父。”阿卜杜拉也是很快的回答。 “父母教化。”米爾紮·馬力克想了想後,回答道。 “化、化……”普布倉木決答不上來,無奈的再次喝乾了杯中酒,沒好氣的說道:“不玩了,你們年青,我根本玩不過你們,今天不玩了。” 眾人看著普布倉木決的一臉窘相,“哈哈”的哄堂大笑。 笑聲過後,普布倉木決又是一陣內急,達瓦恰好也內急,遂二人一同前往。入廁時,達瓦前後看看沒有人,就偏頭看向普布倉木決,正好對視他看過來的目光,就問道:“管家大人,你鞍前馬後緊跟貢棟首領,深得首領賞識,此番買馬可有良策?” 普布倉木決仰頭看著屋頂,回應道:“快馬兄弟,你言重了,良策一說本管家可不敢當,倒是此前聽到過一些消息,知道一點貢棟首領此番買馬的規矩。” 達瓦沉吟片刻,目光堅毅的說道:“管家大人,請您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