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藏布河在屬於它的河道裡流過,陳舊的羊皮筏子漂浮在河道裡,正載著客人過河,已經使用了上千年的渡口,盛滿了神秘與滄桑,留下許多的傳說和故事。不論誰站在河岸上,看著羊皮筏子在水流中上下顛簸,看著對岸桑煙繚繞,經幡招展,一顆凡心不知不覺中就會震顫。 達瓦離開王後莊園那一刻,就在心裡覺得,讓阿依娜陪著奔波,是自己愧對於她。他回頭麵對阿依娜的笑顏,深情的說道:“急流裡的皮筏裝著我的心事,煩惱與不快卻不會隨波逐流;流淌的河水讓我心生湧動,如果你是河水,我願意是魚;跟你在一起,我似水一樣溫柔,像山一樣挺拔。” “達瓦阿哥,我不管你怎樣,你永遠都是我的達瓦!” “嘿嘿,你不誇一誇我。”達瓦突然覺得心情特好,厚著臉皮對阿依娜笑道。 阿依娜略沉吟片刻,仰望藍天暢快的笑道:“達瓦阿哥,你是雪山的雄鷹,我是草原的百靈鳥;你是河穀的駿馬,我是磨房的小毛驢……” “哈哈……哈哈……”達瓦看著阿依娜秀麗的臉龐,忍不住爆發出歡快的大笑聲,可是,笑著笑著達瓦卻突然收住了笑聲。 達瓦又是高興又是心疼,端詳著阿依娜,輕聲問道:“阿依娜,達瓦阿哥舍得讓你受委屈麼?會讓你去磨房當小毛驢嗎?” “嗬嗬……我願意做小毛驢!”阿依娜嬌滴滴的笑聲飛向風中,紅暈漫上了臉龐,不知有多麼招人。 “阿依娜說謊話的模樣真可愛。”達瓦愛極了阿依娜嬌羞的樣子,有意識的揶揄道。 “你,達瓦阿哥,你真壞。”阿依娜瞪直了大眼睛,嗔怪的瞧著達瓦,然而這一瞪,不僅沒有產生出一絲絲怪罪的力度,反到是兩眼含春,更增添了一層姑娘的美麗。 阿依娜太可愛了!達瓦傻傻的看著她,隻會“嘿嘿”的憨笑。 “我不逗你了。”達瓦笑著伸出手去,輕輕拍在阿依娜的肩頭上,說道:“我們下馬散步吧。”達瓦跨腿躍下馬,馬上扶著阿依娜也下了馬。 阿依娜嘟著嘴,大眼睛還瞪著,被達瓦扶下了馬,就是不瞧一下他。 達瓦麵對著阿依娜,兩眼一瞬也舍不得離開她的身上,兩個人心裡雖然都是灌滿了蜜糖似的,但阿依娜畢竟是個女孩子,你越是要疼我,我就偏偏看著別處裝不知道。達瓦無奈,還是開了口,說道:“那天,貢棟首領安排去西域,我心裡想到的是第一個告訴你,一來列城就來尋你,雖然比較急迫,可還算天遂人願。” 聽了達瓦的表白,阿依娜心裡又多了一份竊喜,這才轉過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問道:“達瓦阿哥,你去西域,不遠千裡的,是什麼要緊的差事?” 達瓦笑了笑,牽著阿依娜的手輕輕的搖了搖,“是貢棟首領的家務事,也算不上是什麼大事。”達瓦本來不想將此行的目的告訴阿依娜,畢竟辦理的是一趟公差,但轉念一想,自己奉命去王後莊園公乾,貢棟都允許阿依娜同往,應該沒有什麼忌諱,所以遂對阿依娜說道:“是大小姐遠嫁西域的古勒巴格大草原。” 阿依娜驚異的看著達瓦,似信非信的說道:“是真的嗎?有那麼巧的事情?貢棟府的大小姐要嫁到古勒巴格大草原?那裡可是我的故鄉喲!” 達瓦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用他肯定的眼神看著阿依娜。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遠行千裡,路途再遙遠,我也不會寂寞了。”阿依娜高興的笑了,問道:“達瓦阿哥,小姐身邊有陪嫁的侍女嗎?” 達瓦握住她的手,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道:“你猜一猜?” “問我什麼呀?”阿依娜賭氣說道:“出嫁的是你們首領的女兒,跟我又沒有關係,我怎麼知道啊?” “阿依娜,你生氣了?”達瓦輕輕的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說道:“等到了那一天,上了去西域的路,你就知道了。” 阿依娜晃晃胳膊,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達瓦抓住不放,隻好作罷。 阿依娜微微的笑了,故意不看達瓦,卻看向遠方的雪山,陽光開始西斜,晚秋的拉達克,溫暖的好日子會越來越少,她溫柔的說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那有大戶人家嫁女孩兒,不陪嫁幾個侍女,帶上幾個家丁的;按照我們古勒巴格大草原的婚俗,還要陪嫁數目不菲的駿馬、奶牛、肥羊。” “什麼?”達瓦故做一副驚訝的樣子,笑嘻嘻道:“你真是人小鬼大,什麼都清楚明白,是不是心裡焦急想嫁男人呀?” 達瓦的話,每一個字阿依娜都聽在耳朵裡,達瓦竟然這樣揶揄自己,她就反唇相譏笑道:“達瓦阿哥,不知道是那個多情的傻小子,對我說自己是‘一見鐘情’的。” “誰一見鐘情啊?”達瓦羞澀的啞然失笑道:“阿依娜妹妹,達瓦阿哥可是真心的,達瓦阿哥可是誠心的,求你不要埋汰我的真情……” “達瓦阿哥,記住啊!”阿依娜笑嗬嗬的說道:“以後再敢說阿依娜的壞話,還會遇到這樣的麻煩的,嗬嗬……” 達瓦被阿依娜笑嗬嗬的告誡,莫名的更是心生疼惜的憐愛,他迎著她含笑的目光,笑意滿懷的拱了拱手,說道:“阿依娜您大可放心,今天阿哥算是領教了,以後再也不敢得罪妹妹了。” “很好!”阿依娜可勁的笑了,邊笑邊點頭說道:“那就這樣,以後再也不許說阿依娜的壞話。” 說罷,阿依娜還刻意盯了達瓦一眼,視線落在達瓦誠懇的眼睛裡,兩人四目相向,心裡溢滿了說不出的甜蜜。 “我們走吧。”達瓦牽著阿依娜的手,柔情楚楚的看著她,輕聲說道。 阿依娜點了點頭,與達瓦相互依偎著走向他們的坐騎。 達瓦邊走邊說道:“首領家的大小姐遠嫁古勒巴格大草原,須得好生嗬護,我是首領身邊的貼身快馬,現在又是小姐的終身侍衛,自然要多費些心思。”達瓦嘴裡說著府衙的公事,心裡卻琢磨著:“等見著貢棟首領時,一定替阿依娜謀一份差事,阿依娜熟練的馭馬術,一路之上是用得著的。” 達瓦想著心事,眉頭微微輕鎖。阿依娜不經意的問道:“達瓦阿哥,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無論如何都要懇求貢棟首領。”達瓦吱了聲,說道:“遠去西域,一路之上需要人手,我打算替你謀份馭馬的差事,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天色晚了,還要搭帳篷過夜。” 達瓦說過的話,阿依娜還是在意受聽的,當即點點頭,借著達瓦抬手上舉的力度,翻身上了馬。達瓦自己也翻身上馬,兩人便在小路上輕快的跑了起來。阿依娜嘴角勾了勾,終歸是女孩子心性高,也不願意在心裡藏點什麼,起碼不想變成城府深的人,痛痛快快的,有什麼就說什麼,“達瓦阿哥,我隻會牧馬,要是碰上我不會的事情,你一定要幫助我,教會我,好嗎?” 達瓦重重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順手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一下子超出阿依娜好遠,阿依娜也不示弱,“啪啪”兩鞭子就反超過去。 …… 兩個人一路上你追我趕,這一口氣還沒有鬆下來,前方忽然跑來三騎人馬。待慢慢走近了些,達瓦定睛細看,原來是管馬管家普布倉木決和米爾紮·馬力克跟阿卜杜拉三人,遂高聲打招呼道:“管家大人您好啊,是什麼風把你們吹過來的呀?” 漸漸走近的普布倉木決皮笑肉不笑的應承道:“本管家那有你達瓦快馬清閑,我是首領給的公差壓身啊,必須,必須地……” 他們三個,邊說邊一溜小跑跑了過去,米爾紮·馬力克眼神陰沉的喵了阿依娜一眼,一言不發;阿卜杜拉扭著腰,用愛搭不理的腔調說道:“我們是販馬客,我們有我們的營生……” 達瓦看著他們三人打馬往列城方向而去,百思不得其解。馬上就要護送大小姐去西域了,管家不留在頂莫崗,跑到列城去乾什麼?而且,管家嘴上說是公差壓身,卻帶著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兩個馬販子,明顯是在說不靠譜的話。難道他們還在為貢棟的侄子尋找馬匹?想想就更不對了,頂莫崗馬市裡就有馱貨物的馬,為什麼要舍近求遠去列城買馬呢? 達瓦越想越覺得普布倉木決什麼地方不對,剛才擦肩而過時,他的臉色分明慘白,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發生了。 阿依娜莫名的自言自語說道:“那個人的眼睛裡透出的光好冷,是乾什麼的?” 達瓦告訴阿依娜:“拉達克列城的馬市,以前就是被他獨家控製的……” “他就是米爾紮·馬力克?”阿依娜驚異的問道。 達瓦知道她擔心什麼,趕緊安慰道:“現在阿費夫有國王袒護,他們不敢對他怎麼樣。” “那另一個人是誰?”阿依娜接著追問道。 “另一個是他的老鄉阿卜杜拉,也是一個販馬客商。”達瓦向她介紹道。 “他們會不會去騷擾阿費夫大叔的馬場?”阿依娜依然擔心的問道, “剛才我不是說過,有國王袒護,量他們也不敢造次。” “他們行色匆匆,心事重重,不會是什麼好事。”阿依娜憂心忡忡的說道。 達瓦聞言眉頭又緊了一度,“唉,就怕不是貢棟首領安排的公差。”達瓦心有餘悸的說道:“我們趕快向貢棟首領報告去,快走!” 兩人勒緊馬韁,快馬加鞭向著頂莫崗疾馳而去。 事情緊急,兩人兩馬都跑的汗流浹背,連在路上打個尖都忘記了…… 進了頂莫崗,達瓦直奔貢棟府衙,情急之下忘了規矩,二人一同進了府衙,緊跟在一位當值快馬的身後,進了內堂。 阿依娜還是第一次進貢棟府衙,東張西望,好奇的不行。 貢棟正端坐在大堂之上,看見達瓦氣喘籲籲帶人闖了進來,大聲喝道:“為何慌慌張張?達瓦你成何體統?” 達瓦一愣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知道貢棟誤會了自己,馬上低首沉聲回稟道:“報告首領,去王後那辦理的事情已經辦妥,王後還給標下打了賞;達瓦情急之下擅闖內堂,是有緊急的事情要向首領報告……” “快快給本首領呈報上來!”貢棟心急火燎的喝道。 達瓦馬上將剛才所見報告道:“標下從列城返回頂莫崗,路上遇見管家普布倉木決,還有販馬客商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三人三騎行色匆匆往列城方向而去,管家口稱是替府衙辦理公差,卻帶著販馬客商二人同行,形跡可疑……” 貢棟“謔”的一聲站立起來,大聲喝問道:“事情屬實嗎?” 達瓦鎮靜的回答道:“我說的都是實情,請大人明察秋毫。” 貢棟起身離開他的座椅,眉結不展,在大堂上來來回回踱了數圈,突然停了下來,臉色瞬間變得蠟黃,氣急敗壞道:“壞了……壞了……普布倉木決要壞我大事。” “首領,你有要吩咐標下的嗎?”達瓦覺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妙,遂主動請示道。 貢棟一字一句的說道:“本首領按照王後的意旨辦事,一板一眼;可是,普布倉木決這個小人沒撈著回扣,肯定會去向國王告狀,告頂莫崗擅自買馬擴充騎兵。” “首領,頂莫崗是依照王後的命令辦事的,王後危險嗎?”達瓦緊張兮兮的追問道。 “王後無事,他娘家有國王搖撼不動的私家軍隊。”貢棟頭上的汗珠子開始往下流,說道:“達瓦,快去準備,快送大小姐去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