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瓦和阿費夫攔馬到頂莫崗當天,普布倉木決奉命交接新購進戰馬,就替米爾紮·馬力克在貢棟跟前求過情。 當時,普布倉木決可憐巴巴的望著貢棟,問道:“首領,可否緩一緩?米爾紮·馬力克很快就會從波斯灣引進一批貝多因人的戰馬。” 貢棟知道他替人求情的目的,就是想吃回扣。但麵子上依然保持著一團和氣,沒有戳穿,而是微笑道:“頂莫崗不能耽誤馬隊的一個冬訓,而去等待不見一根馬毛的波斯灣戰馬,這個道理,管馬管家你不是不知道。” 貢棟剛正不阿的臉色,令普布倉木決心口發慌,但為了自己的如意算盤,他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可不可以暫時買下半數,等到米爾紮·馬力克買進貝多因人的戰馬,再把餘下的半數補齊。” “沒有這個必要!”貢棟斬釘截鐵的回道。 貢棟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普布倉木決,不再繃住麵子,厲聲說道:“無論是誰在頂莫崗做買賣,都不可以壞了規矩!否則,本首領將對他不客氣!” 普布倉木決沒有想到,好不容易到手的銀子,硬生生的又要從自己手裡拿走去,實在太心疼了。尤其是聽到貢棟的警告後,他的臉色瞬間蠟黃。看著端坐在靠椅上的貢棟,似乎也看到了阿費夫數錢時的趾高氣揚,和那副得意到極致的神態…… 普布倉木決的嫉妒心,按耐不住的在胸中翻滾,當著貢棟的麵,他不敢流露出一丁點,低垂著腦袋,害怕兩隻眼睛裡流露出的貪欲被人發現,他覺得不能再在貢棟府呆下去了,聲音低微的回話:“家奴一定會不折不扣的按照首領的命令行事。” 貢棟沒有再說話,普布倉木決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貢棟目送著普布倉木決離去,重重的呼出一口鬱悶的濁氣,在鼻腔裡“哼”了一聲,想不到頂莫崗也會出現吃裡扒外的小人。 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普布倉木決的提議被否決。心虛藏暗鬼,還誤以為貢棟已經發現了他吃回扣的勾當。匆匆離開府衙後,直接就去找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 米爾紮·馬力克與阿卜杜拉正窩在一家小酒館裡,混跡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裡推牌九。看見普布倉木決進來,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兩眼一直沒有離開手上的骨牌。普布倉木決一臉休閑的氣韻,與酒館這號市井之地,真是格格不入。 “管家您請。”阿卜杜拉也點點頭,客氣的把屁股往一邊挪了挪,給普布倉木決騰出一個座位。 普布倉木決本想把米爾紮·馬力克叫出去,看到他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隻好作罷,就著阿卜杜拉騰出的空位坐了下去。 這時,對麵的莊家開了牌,米爾紮·馬力克看看手裡的牌,又輸了,沮喪的把骨牌扔在桌麵上。 阿卜杜拉則眨巴眨巴眼睛,打開了自己對扣的骨牌,隻看了一眼,便展開了眉頭。 米爾紮·馬力克見狀,心中竊喜,忍不住催促他道:“你倒是開牌呀,到底是多少?” “唉,”阿卜杜拉搖搖頭,看了米爾紮·馬力克一眼,翻開骨牌訕笑道:“還不照樣是莊家的菜。” “嘿嘿……”米爾紮·馬力克壓抑的苦笑起來,抬手一掌拍在阿卜杜拉的肩膀上,沒好氣的說道:“你小子輸啦,還裝什麼蒜?” 米爾紮·馬力克接著說道:“阿卜杜拉,我們倆做了什麼虧心事?老是輸錢,求真主保佑也沒用。” 見狀,普布倉木決一聲不吭的從懷裡拽出一袋錢,直接放在桌子上。看見錢,米爾紮·馬力克跟阿卜杜拉都得意的笑出聲來。 “再來!”米爾紮·馬力克像打了雞血一樣叫了一聲,便又開始了。 幾圈下來,阿卜杜拉輸多贏少,倒是米爾紮·馬力克一直順風順水的贏錢,高興的在心裡直呼:“今天這一回來的太值了,有普布倉木決的錢助陣,好運不斷,今天一定好好的贏上一筆。” 普布倉木決斜眼瞧了阿卜杜拉一眼,輕聲問道:“手氣不好,你是否繼續?” “不怕,我要繼續。”阿卜杜拉不服氣的回道。 看見米爾紮·馬力克一直順風順水的贏錢,阿卜杜拉才不願意放棄,在心裡一直給自己打氣:我一定會贏! 米爾紮·馬力克“嘿嘿”直樂,雙手搭在贏來的銀子上,樂道:“今天好運氣,管家給我們送錢來,好運氣也帶來了。” 普布倉木決看著米爾紮·馬力克一副流連忘返的樣子,心裡急的要冒火,再看阿卜杜拉跟前越來越少的銀子,說道:“見好就收吧,我就不信,牌桌上有把把都是上手贏錢的。” 阿卜杜拉苦笑一聲,心裡的酸氣也冒了上來,看著米爾紮·馬力克一直贏錢,就不明白好運氣看上了他什麼地方,居然隻跟他走而不跟自己親近。 心裡越想越有氣,不知不覺中握牌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隻見他兩手合攏,心中念念有詞,骨牌在掌心漸漸發熱。 米爾紮·馬力克搓了搓手,眼睛一直盯著莊家搭在骨牌上的手,看到眼睛發直。普布倉木決欲言又止,直想早點離開這裡,無奈兩個販馬的家夥都在癮頭上,誰都叫不動。 莊家的開牌聲再次唱起,這一次的唱聲不知不覺中帶上了顫音,一桌子通吃通殺。 “你,你怎麼可能?”阿卜杜拉直接扔了骨牌,將信將疑的看著莊家的點數,驚異的瞪圓了眼睛。 “這,這、這……怎麼可能?”米爾紮·馬力克也是一臉的驚詫,說話都語無倫次。 他霎時間想到了普布倉木決剛才講的話,“見好就收吧,我就不信,牌桌上有把把都是上手贏錢的。”想到這,他收拾好贏來的銀子起身欲離開。 阿卜杜拉一看米爾紮·馬力克起身,急急嚷道:“米爾紮·馬力克,再陪我打一圈吧,我今天輸的太沒麵子了。” 普布倉木決眼看著就能夠離開了,心裡正暗暗高興,沒料到阿卜杜拉還死乞白賴不想走,頓時就夾七夾八的說道:“你輸了就輸了,不讓米爾紮·馬力克走,是要他象你一樣輸啊,再輸,等會喝酒的錢都沒了。” 聞言,阿卜杜拉眼裡的光澤淡了許多,沒好氣的言道:“你這麼說,不是咒我們輸錢嗎?” 普布倉木決眼珠子轉了一圈,也沒好氣的說道:“要不是我拿錢來給你們翻本,米爾紮·馬力克能贏錢嗎?你睜開兩眼說瞎話” 米爾紮·馬力克還是頭一回看見普布倉木決發火,急忙打圓場,說道:“來日方長,今天見好就收,改日再來,走,出去溜達溜達,等到天色晚些,我們再找家酒館喝酒。” 米爾紮·馬力克也不支持了。阿卜杜拉一看大勢已去,隻好順著兩人的麵子說道:“好,好,好,我聽二位爺的,今天不賭了。”說罷,抓起桌麵上的零碎銀子,揣進懷裡,氣鼓鼓起身走出門外,搖搖晃晃的先走了。 普布倉木決和米爾紮·馬力克互相看了一眼,一前一後都默不作聲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一會,在離驛館約二裡地的地方,他們追上了阿卜杜拉。 然後一起回到驛館。 一進到驛館屋內,普布倉木決眉頭微微皺著,謹慎的將房前屋後看了看,隨即悄聲說道:“出事了,貢棟令我警告你們二位,說你們做買賣不守頂莫崗的規矩。” “啊!”阿卜杜拉驚慌的出了聲。 “要緊嗎?”米爾紮·馬力克緊張的問道。 也許是一心想著如何應對貢棟的決定,普布倉木決心神不定的,沉默了片刻,才口吃的說道:“貢棟他、他,從來也沒有這麼嚴厲過,可能還、還知道我拿了你們給、給的回扣。” 猛地,阿卜杜拉驚慌的盯著普布倉木決,瞬間呆滯了,一會才驚慌失措的問道:“你說,回扣的事真的激怒貢棟了?那麼,我們還能在頂莫崗賣馬嗎?” 回扣,做買賣的人自然知道,往乾凈處說,是促銷手段;往邋遢處講,是行賄貪婪之輩。 米爾紮·馬力克心生疑竇,覺得莫名其妙的,若真是貢棟已經掌握了證據,那為什麼沒有將普布倉木決拿下。如果僅僅是懷疑和猜測的話,那麼這個警告,可能就是敲山震虎之計。此時此刻,普布倉木決已成驚弓之鳥,貢棟那裡不可能仍然是無事一般。既然已經生疑,自然也就證明貢棟盯上他們幾個已經有日子了。想到這裡,米爾紮·馬力克心裡也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人,他故作鎮靜的說道:“貢棟沒有抓住我們的把柄,才會警告我們,我們不必大驚小怪。” “米爾紮·馬力克兄弟,你為什麼這樣說,你沒有看到,貢棟的眼睛裡已經燃燒起熊熊怒火。”普布倉木決心有餘悸的說道。 米爾紮·馬力克聞言頓了頓,不由得想得更遠,說道:“看來,貢棟對我們之間的事情已經有所察覺,我們在頂莫崗再待下去,隻有死路一條,樹挪死,人挪活,我們離開頂莫崗,到列城去,到國王那裡敲山震虎去。” 普布倉木決與阿卜杜拉麵麵相噓,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盯著米爾紮·馬力克,仿佛是在聽天書一般。 “回到列城去,我很高興,畢竟那裡是拉達克國王行宮的所在地,比頂莫崗熱鬧多了,可我們回列城與國王有什麼相乾?”阿卜杜拉悻悻言道。 “是啊,是啊。”普布倉木決張著一張大嘴巴子,十分不解的跟著說道。 米爾紮·馬力克陰不陰陽不陽的“哼”了一聲,乜著眼睛瞧著普布倉木決,眼角閃現譏誚的笑意,陰陰的說道:“管家大人,你是貴人多忘事呀,上一回喝醉酒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紅嘴白牙親口說出來的,貢棟是私下裡買馬擴充,隻有王後知道,卻瞞著國王……” “啊!你……你怎麼能夠這樣?”普布倉木決後悔到極致,真是去死的心都有。貢棟固然對人嚴厲,卻是一位剛正不阿的正人君子,是因為看不慣國王卑躬屈膝於一介外籍歌姬,才緊跟王後左右,維護王權尊嚴。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步田地,都是自己財迷心竅,想到這些,普布倉木決兩腿一軟,癱了下去。 阿卜杜拉慌慌張張把普布倉木決拽了起來,嘴裡嘆道:“你這是怎麼啦?普布倉木決管家!” 米爾紮·馬力克仍然是不陰不陽的,“你留在頂莫崗,貢棟沒有好果子給你吃;國王要是知道了你替貢棟買馬擴充馬隊的事情,也不會放過你。” 普布倉木決無言以對,眼神中流露出一縷恐懼的暗光。 見狀,米爾紮·馬力克用憐憫的聲音說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馬上到列城去告發貢棟,不但可保性命無憂,要是贏得國王的信任,還可以得到一大筆獎賞,還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在等著你……”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普布倉木決再一次癱了下去。 米爾紮·馬力克一看普布倉木決這陣勢,深怕夜長夢多。二話不說,示意阿卜杜拉收拾東西,馬上去馬廄牽馬,隨後,架起普布倉木決就走出了屋子。 三人在驛館馬廄旁上了馬,急匆匆的往列城而去。 不曾想,會在路上遇見達瓦。三言兩語糊弄過去後,匆匆如過江之鯽,似脫韁之馬,望著列城方向,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