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告狀(1 / 1)

頂莫崗通往列城的路上,忽然刮起了久違的冷風,將三騎快馬蹄下濺起的塵土迅疾吹開,馬背上的人卻沒有停一下,繼續頂著冷風向列城狂奔。   跑著跑著,靠前一點的普布倉木決,忽然被鬼打了頭似的嚷道:“府上的大小姐馬上要去西域,貢棟令我一同前往,如果我不在,貢棟會不會察覺?”   米爾紮·馬力克聞聲詫異的說道:“你被犛牛頂了,還是被馬踢了,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才說呀,快快趕到列城,報告國王,別讓貢棟跑了!”   “貢棟背著國王……買馬擴兵,報告國王……把他抓起來!”阿卜杜拉被馬顛得氣喘籲籲,也忘不了要迎合米爾紮·馬力克。   貢棟萬一跑去了西域,猶如狼竄深山,魚潛深水,那就不好找了,心裡想著不能讓貢棟乘機逃跑,米爾紮·馬力克用力的往馬屁股上狠抽了幾鞭子。   米爾紮·馬力克悶聲狠跑了一陣子,見普布倉木決不哼一聲,忽然問道:“貢棟府小姐去西域乾什麼?貢棟有親戚在西域?都是些什麼臺麵上的人?”   普布倉木決被問的措手不及,兩眼有些懵的呆望前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米爾紮·馬力克見普布倉木決這等神情,就沒好氣的沉聲吼道:“你怎麼那麼怕貢棟?”   阿卜杜拉也耷拉了臉揶揄道:“前怕狼後怕虎,你的膽子真大。”   普布倉木決突然回過神來,說道:“沒什麼?我是心裡太緊張了……”   “我們都是捆在一根繩子上的蝗蟲,誰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麼?”米爾紮·馬力克輕蔑的說道。   “不……不是。”普布倉木決趕緊搖搖頭,接著說道:“我不是緊張,我是跟著你們亢奮、激動。”   普布倉木決略一遲疑緩緩說道:“是貢棟府大小姐遠嫁西域。”   “你們大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你舍不得?”阿卜杜拉陰不陰陽不陽的揶揄道。   普布倉木決憎惡的斜了阿卜杜拉一眼,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已經騎虎難下,隻好忍氣吞聲的說道:“她是貢棟府的大小姐,與我一個管馬管家何等相乾?我們不是一路人。”   阿卜杜拉一愣,沒有想到落魄的普布倉木決還敢頂他,氣哼哼的搶白道:“有種你……你回貢棟府去,看你……你有好果子吃嗎?”   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米爾紮·馬力克偷偷笑了。如果事情順利,貢棟會被國王處決,阿費夫會被國王趕出拉達克,列城的販馬市場會很快回到自己手裡。一想到這些,他實在忍不住,又在心裡偷偷的笑了。   “我們三個都已經攪在一起了,你他媽的還管小姐是嫁西域的部落?還是嫁莫臥兒的土邦?”阿卜杜拉不依不饒的奚落道。   “說的也是。”普布倉木決無奈的點了點頭,說道:“事到如今,首領那裡已經失去了信任,我跟著他們到西域去有什麼用……”   米爾紮·馬力克看到普布倉木決開始垂頭喪氣,擔心把人奚落狠了,情緒會對立,自己人鬧出亂子來難收場。於是,打圓場插話道:“說那麼多空話有什麼用?趕緊的吧,耽誤久了,要是貢棟跑了,我們還沒有趕到列城,那才丟人現眼。”   普布倉木決有氣無力的抽了一鞭子,接過話茬說道:“丟不丟人現眼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貢棟是一條不會跑路的漢子。”   阿卜杜拉聽著又上了臉,“什麼人哪?莫名其妙的,普布倉木決管家,你還替貢棟歌功頌德哪?”他乜著眼,盯著普布倉木決。   普布倉木決不服氣的“哼哼”冷笑兩聲,手裡又是一鞭子,撇開阿卜杜拉,緊跟在米爾紮·馬力克的馬屁股後麵,絕塵而去。   普布倉木決前思量、後惦量,上王宮告狀本身就是大事,何況被告的對象是王國部落的首領。所以,他沒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去告狀,而是通過他在王宮任職的一門親戚,跟國王次旺南傑聯係上了。   次旺南傑聽說有人擅自買馬擴兵,後背頓時冒了冷汗,急忙在一側廳親自接見。   “家奴給國王陛下請安!”普布倉木決麵對坐在大廳正中的次旺南傑,戰戰兢兢的說道:“願國王陛下身名俱泰,永遠健康!”   “你是乾什麼的?”次旺南傑不耐煩的問道。   “家奴是頂莫崗貢棟府管馬管家普布倉木決。”普布倉木決依然不敢正視次旺南傑。   次旺南傑瞇著眼睛養神一般,平淡的說道:“你抬起頭來,看著本王說,是什麼人擅自擴充馬隊?”   普布倉木決聞言,也不再恐慌,微微抬頭迅速瞄了次旺南傑一眼,看見國王有些不悅的皺著眉頭,遂小心翼翼的說道:“頂莫崗首領貢棟,私自購買貝多因人戰馬一百五十匹,充作騎兵馬隊之用,家奴據實稟報,請國王陛下明察秋毫。”   聽普布倉木決說完,次旺南傑微微睜開了眼睛,望了望屋頂,隨即又微閉雙眼,說道:“據我所知,在頂莫崗販馬的馬販子手裡,是沒有戰馬的,怎麼?一下子冒出一百五十匹貝多因人戰馬來?”   普布倉木決沒敢再吱聲,他心裡明白的很,賣馬給貢棟的是阿費夫,而阿費夫是貝姆堅的表哥,貝姆堅則是國王尚未冊封的寵妃。他不禁在心裡暗暗罵道:“米爾紮·馬力克、阿卜杜拉你們兩個吸血鬼,想害死我呀,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次旺南傑好像有些不耐煩,自顧自喝起茶來。   普布倉木決手腳發涼,心想自己是本地人,得罪了國王將走投無路。而米爾紮·馬力克、阿卜杜拉兩個是異國他鄉的販馬客商,即便是得罪了國王,也可以遠走他鄉。想著想著,他心裡就開始打厲害關係的小算盤,唯唯諾諾的說道:“稟告國王陛下,有兩個販馬客商,他們知道這些貝多因人戰馬的來路。”   “哦!”次旺南傑突然睜開了眼睛,死死的盯了普布倉木決一眼,旋即又瞇著眼睛繼續養神,將信將疑的問道:“兩個販馬客商?他們的話可信嗎?”   普布倉木決就像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抱住一根救命的木頭,他又怎會輕易撒手。他麻著膽子說道:“稟告國王陛下,那兩個販馬客商跟我打過交道,人是可信的,那些馬的來龍去脈,聽他們兩人說是阿拉伯貝多因人訓練出來的戰馬,上手就可以作戰。”   “啪”!次旺南傑一巴掌拍在座椅的扶手上,“謔”的一聲站起身來,吼道:“阿拉伯貝多因人訓練出來的戰馬,上手就可以作戰,買如此上乘的好馬,擴充自己的馬隊,想乾什麼?啊,想乾什麼?”   普布倉木決立時麻了半邊身子,不知自己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瞬時呆若木雞。   “去!”次旺南傑突然又吼了一聲,普布倉木決差一點癱坐下去,“快去找那兩個販馬客商來!”   “是……是,我去……去找他們過來……”普布倉木決如獲大赦似的鬆了一口氣,緊退幾步就走了出去。   “米爾紮·馬力克!阿卜杜拉!”普布倉木決氣喘籲籲的跑出宮門,大老遠就聽見他的喊聲,“國王召見!國王召見!”   聽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門口傳進來,次旺南傑猛地睜開雙眼,放下握在手掌中的茶杯,不由自主的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普布倉木決領著兩個阿拉伯人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叩見國王陛下!”兩個阿拉伯人把右手撫在左胸,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鞠躬禮。   “稟告國王陛下,這位是米爾紮·馬力克,這位是阿卜杜拉。”普布倉木決急忙介紹後,就束手束腳的站在一邊,說道:“國王陛下,他們都是知情人。”   次旺南傑上上下下打量著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公事公辦的說道:“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見了,去頂莫崗了?”   “謝謝國王陛下關心!我在頂莫崗販馬。”米爾紮·馬力克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次旺南傑突然冷冷的問道:“見過貢棟?”   “沒有。”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異口同聲的答道。   次旺南傑又問道:“阿拉伯貝多因人戰馬的事知道嗎?”   “知道!”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依然異口同聲的答道。   次旺南傑冷漠的說道:“你們倆誰說說?”   米爾紮·馬力克身體僵硬的沒有動彈,點頭應允道:“今天冒昧向國王稟告,頂莫崗首領貢棟確實買了一百五十匹貝多因人的戰馬。”   次旺南傑神情冷冰冰的,眼睛都沒有眨,挑了挑眉頭,不知在心裡盤算什麼。   然而,一旁的阿卜杜拉卻按耐不住,因為貢棟擴充馬隊,國王還是蒙在鼓裡的。思及此事,他著急的問道:“我可以告發嗎?”   次旺南傑神經質的點了點頭,神情更加冷峻,說道:“告不告發?一會再說;本王倒是有些疑問,你們誰能回答?”   普布倉木決深恐阿卜杜拉不著邊際,濫說一氣,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移向米爾紮·馬力克,乞求似的望著他。   米爾紮·馬力克也是擔心阿卜杜拉會壞了好事,就先開口說道:“請國王陛下明示!”   次旺南傑冷酷的聲音傳了過來,“貝多因人的馬,上手就能打仗?是真的?”   “國王陛下,貝多因人出手的馬,號稱戰馬,都是能征善戰的駿馬。”米爾紮·馬力克不卑不亢的答道。   次旺南傑瞬間睜大了眼睛,驚訝道:“買那麼多能征善戰的馬,圖謀不軌啊?”   次旺南傑“謔”的站立起來,眾人齊齊的低頭不語,深恐弄出一丁點聲音來,惹怒國王會殺人。   沉默片刻,次旺南傑從牙縫裡蹦出一句話:“頂莫崗的馬,是誰賣給它的?”   “是列城馬市的阿費夫。”阿卜杜拉脫口而出,深怕被誰搶了頭功一樣。   聞言,次旺南傑背著雙手繞著楊木幾案轉了好幾圈,揮揮手,示意他們三個出去。三個人剛剛走出大廳,就聽到身後次旺南傑憤怒的吼聲:“傳阿費夫!”   ……   賣馬給頂莫崗,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阿費夫沒必要推辭。一見到次旺南傑,就一五一十的把與自己相乾的枝枝節節講得一點不漏。   次旺南傑當時就大光其火,吼道:“阿費夫,你腦袋裡是一鍋粥啊?你黑眼珠子就認得白銀子啊?你為什麼賣那麼多戰馬給頂莫崗?為什麼不跟我通通氣?誰給你膽子的?你是怎麼認識貢棟的?”   阿費夫清楚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想瞞住次旺南傑是不可能的,便小心翼翼的說道:“是貢棟身邊的快馬達瓦牽線做成的。”   “你給了多少好處給他?”次旺南傑不假思索的問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阿費夫吞吞吐吐的說道:“沒……沒給銀子。”   次旺南傑是何許人也,馬上聽出弦外之音,瞪了阿費夫一眼,追問道:“給的什麼?”   “我許配一女奴與他。”阿費夫無奈的說了出來。   次旺南傑再追問道:“人現在那裡?”   “頂莫崗。”阿費夫機械的答道。   次旺南傑透過窗欞看看天色,欲言又止。阿費夫立馬揣度出次旺南傑的意思,當即委婉的說道:“是我賣馬給頂莫崗馬隊的,我知道我犯下的錯有多大,該打該罰,聽憑國王發落;達瓦還年輕,求國王高抬貴手,網開一麵。”   次旺南傑“哼”的一聲,“你自己犯下的事,還不清不楚呢,竟敢替別人求情。”   “我阿費夫不明就裡,隻顧個人發財,冒犯了王國的天規,請國王處罰我一個人吧。”阿費夫低眉垂首,畢恭畢敬道。   次旺南傑揚了揚眉毛,擺手說道:“國家大事,你知道個屁!”   次旺南傑的城府,是阿費夫一介草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由於次旺南傑恐懼貢棟擴充馬隊是密謀造反,所以根本聽不進阿費夫的求情,反而更堅定了要殺掉達瓦的決心:“一個小小的快馬,就敢於瞞天過海替主子買馬充兵,將來要是成了氣候,還不騎到老子的頭上來。”   國王就是國王,不露聲色的次旺南傑微笑道:“阿費夫,你不必再替達瓦求情,我已經原諒他了;他還年輕,不懂事,你派人叫他來跟我見一麵,事情就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