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王朝最後一任皇帝是悲哀的,還未見王朝興起,覆滅已隨之而來。 手握皇權,依然阻擋不了歷史洪流的推進。當手中的刀劍已待勢而發,所有人便身不由己。 眀帝勵精圖治,勵誌要做一個中興之主,但多年後的今天,已無力回天,破敗的天下他已再沒任何興趣,他有一個小小的願望,就是安安穩穩的度過在位的期間,在史書的某一頁上,留下自己一個好的謚號。自以為精明的將帝國鐵騎皇家直屬軍隊七萬人馬自雁門關調遣至劍門關鎮守王朝的東大門,雁門關外的關東大地上有風吹起,後又將忠於自己的分家鮮虞國主幼女嫁到草原。這是皇帝一生做的最錯的兩件事。 但僅憑勵精圖治又怎麼可能震懾這野心勃勃的天下呢。開創虞王朝的第一任大皇帝葉方是在亂世當中奪得天下。那麼在另一個亂世來臨之時,舊土之上必將沉澱出一個新興的王朝。這個世界,終究還是要用手中的武器說話。 世界的平衡沒被打破前,拱衛虞朝的六個諸侯國蠢蠢欲動。三大關口東大門劍門關的定北軍,南大門潼關的平南軍和西大門奉陽城的安西都護府是王朝的絕對力量。北方的關東大地,被各路諸侯軍閥盤踞,牢牢掌握。 諸侯的北方是蠻族七王旗中的六大王旗掌握的科爾沁草原和連接大原的麋林草原。 劍門關的定北軍曾經是鎮壓諸侯的絕對力量,常年駐守在雁門關內,後來因為某些事情,虞朝的大皇帝將定北軍抽調到劍門關,抵禦大原上,七王旗中最強大的大原諸部。 純黑色的長袍上爬著著八條五爪金龍,金色的龍爪威嚴無比,不敢直視,太和殿上群臣叩首,跪拜大殿最高處的那個人,他是葉方的後人,虞王朝的大皇帝眀帝,是真真正正的萬人之上,整個天下的最高統治者。哪怕是已經破敗不堪的王朝,依舊有著帝王的尊嚴,那個遠在帝國東部的西陽國在數年前因為某些小事挑釁大皇帝的威嚴而被滅國,諸侯們聞聲膽顫,再也不敢露出對大皇帝的絲毫不敬,但......也再沒有讓大皇帝抓住一絲機會。 明帝望著大殿下麵上奏的群臣,心情有些煩躁,但還是要耐著性子繼續聽下去。 “啟奏陛下,河南道大荒之年,如今已統計的難民不下三十萬。”戶部尚書走出來叩首說道。 “現安置在何處,是否能吃飽。” 聽見最高處的回答,戶部尚書崔碌內心咒罵卻不敢做出一絲表情,河南道連續兩年大旱,早就上奏過賑災的名單,拖了兩年如今還在拖,崔碌想要一巴掌扇死這個狗皇帝,若不是距離河南道較近距離的慶國侯爺出手相助,那會出大事的。 “回稟陛下,關東慶國收留了大部分災民,剩下的災民臣已將他們安置在雁門關外。隻是現已冬至,懇求皇上批奏銀兩來采購棉衣。以慰天下子民。” “準,儷愛卿總是能夠幫朕分憂,賞慶國侯千兩殿金,封慶國侯之子子爵爵位。無事退朝。” 未等崔碌繼續啟奏,明帝無事退朝便已脫口而出,惹的崔碌一陣苦笑。 身為清河崔氏門閥的後人,崔碌官場上的的仕途用平步青雲來說不為過,而立之年便已經坐到了尚書的位置,放眼整個天下,他也是站在頂點看風景的那一撥人。清河崔氏雄踞河北道,在帝都以南方位,他的結發妻子是慶國侯的女兒儷小麗,這種官場上的聯姻並未影響夫妻二人的感情,相反幾年的相處讓他越發的喜愛尊敬自己的妻子,他的老丈人慶國侯在今年年底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收留了二十多萬難民,今天崔碌本是要向明帝說明那二十多萬難民以後的安排,卻不成想那皇帝未等話說完便下了逐客令。 別人不知道如今虞王朝的處境,但身為戶部尚書的他甚至比皇帝還要清楚這破敗的王朝真的要倒塌了,國庫空虛,近些年連年大災大旱,多年前那場討逆西陽侯之戰,將本就微薄的家底徹底打沒了。 他仕途無量,平步青雲,卻也在朝中不受待見,其一就是資歷老的大臣覺得他是依靠家中勢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其二就是覺得他官不配位,而立之年的尚書甚至歷史中都少見,崔碌等到群臣三三兩兩走光,才慢悠悠的一個人向著高墻外走去,看著兩側的高墻崔碌突然有一種錯覺,覺得這不是一堵墻,更像是一頭吃人的猛獸,稍不注意便會被吃的乾凈,他縱橫官場數載,所見居多,若不是家中勢力和慶國侯的威嚴,單單隻憑借著崔碌的名字還不足以威懾那些城府幽深的大臣。 府中的馬車等在宮門外,趕車的老人坐在車外靜靜的等候,崔碌走了出來正要登車,側眼看到一輛馬車緩緩的走來,崔碌停了下來轉過頭正視馬車,他知道有人想要見自己,隻是不知道是誰。 馬車停在崔碌身旁,車廂內的簾子拉開,露出一個年輕的麵孔。崔碌盯著他並未說話。 車內的年輕人展顏一笑說道,“在下是薛陽侯的兒子薛水心。崔尚書可有時間?” “何事?” 諸侯之子有些在帝都生活,這是數百年的傳統,大皇帝要將諸侯們最優秀的兒子留在帝都當作質子,以防止諸侯反叛。但崔碌從來不接觸這些事情,或者說,以他的地位沒必要去結交諸侯之子,無論他們是子爵還是伯爵。 “尚書不必多想,您年輕有為,是為我大虞王朝年輕一代的楷模,我們這些在帝都的孩子隻是想要與您認識一番。”薛水心笑著說道,“儷威也在。” 慶國侯的小兒子,他的妻子儷小麗的弟弟,崔碌想起那個不茍言笑的小舅子,慢慢的他眼神中帶著冷漠盯著馬車上的年輕人。他可以看在諸侯的麵子上與這群諸侯的孩子吃頓飯結交一番,但對麵搬出來他的小舅子,這讓他不能容忍。他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人,任何事情都不行。清河崔氏的家規中有一條是要永遠占據主動。 “代我向薛陽侯問好。”崔碌未作停留踏步跨上馬車,“至於吃飯就免了。” ...... 向腐朽的虞王朝進擊的第一槍是由崔碌和他的嶽父關東慶國侯打響的,自此一發不可收拾,有打著勤王救駕為目的南晉,有以鎮守關外為由的西子侯國,也有冷眼相看的分家鮮虞國。多年以後,大裔王朝的右史請教已退隱長安的崔碌問他,“先生可還記得最初起事時的原因。” 年過半百的崔碌回憶道,“原因?我想是因為我和嶽父看不得人間苦難,想拯救黎民於水火。” “先生,您是不是記錯了,慶國侯生性殘暴,陰險狡詐,又怎麼會是這個原因呢。”右史搖了搖不懂人情世故的腦袋正色道,“身為史官,在下不敢欺騙世人。” 崔碌玩味的看著這個年輕人笑道,“我不怪你,我和嶽父的名字早已被釘在大虞王朝的恥辱柱上,但我們不曾後悔。” 他繼續道,“年輕人,我沒有必要騙你,虞朝末年的歲月裡,眀皇帝不作為,總想著憐惜憐惜百姓就能得人心,總想著那些愚蠢的史官給他在帛書上留下美曰,但他真正的看過百姓嗎,河南道大旱人吃人,做作的官員與百姓們一起喝攙著沙粒的水粥,轉身回家就啃起白饃。都說諸侯們狼子野心,但你們真的看過這個世界嗎?” “這就是你們起事的原因嗎?”年輕的史官並未因崔碌剛剛的貶低咒罵而生氣,他無動於衷,隻是安靜的記著崔碌所說的話。 “不錯!我們反天下爭天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平天下,重整秩序,讓人們過上能吃飽穿暖的生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崔碌仿佛想起了什麼,他閉上雙眼回憶起那段歲月。 ...... 亂世,明帝十一年冬,那年虞朝的靜和公主出塞和親,帝都大亂,諸侯點燃烽火,以勤王救駕的名義向帝都進軍,多年以後,戰火還在繼續。 關東慶國候躺在床前質問他的小兒子儷威,“你們有沒有想過,無數次的破壞規則,無數次的任性,換來的隻是你們自己一時的快感,留給別人的是一片狼藉?” 千年以後,無論是史書文獻還是名將們的口述,儷威都是公認的軍神。沒有人能想到,縱橫關東的慶國候小兒子未來的成就如此恐怖。 “任性?不。”儷威跪在慶國候床前冷漠道,“還小的時候我曾看見過父親和幾家大人謀事,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黎人真正的戰場是在劍門關的大原後和他們的王旗同袍。”儷威目光轉向窗外,“我們以殺止殺,是為了不殺。” 房間外的慶國都城已是兵臨城下,咳嗽聲在房間內響起,“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我的小兒子長大了,不是那個在爹爹肩上撒尿的孩子了。” “我的兒子,以後就見不到了吧,帶著爹爹的一切走吧,今日起,慶國十萬步兵車兵,五萬輕甲騎兵都聽我小兒子的調遣!”慶國候冷漠道。 正值壯年,連年征戰染上肺癆。他有太多不甘,伸出手將被子裡的帥印取了出來。 儷威拿起帥印,轉身走出房間。踏門而出前,停了下來,“爹爹,好好養病,未來一戰,我們父子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