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風光在險峰。柳尚雲、梅自寒真切體會到了。攀爬的過程中他們一直在念叨,一定要上去!一定能上去!現在坐在“摸天梯”上麵的巖石上,沐浴著秋風,與星月為伴,徹底離開了喧囂的紅塵,消失在人間。慶幸之餘不乏後怕,但凡有一點點失誤或者鬆懈,粉身碎骨不知散落幾許。 現在上來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以後該怎麼辦?沒有爬上這山頂,會被朱金山和盧奎暗殺或者按個什麼罪名公開砍頭,爬上了這山頂搞不好會活活餓死在這裡,然後被鷹分屍,死都沒人知道。 山下若隱若現的燈火遙遠飄渺,一股酸楚與惆悵從梅自寒心底驀然湧起。 “我們上來不容易,下去更是難!自寒,累了一天,體力消耗空了吧,包裹裡還有饅頭趕緊吃。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得讓它餓一餓。”梅自寒知道柳尚雲舍不得吃,“柳叔,我啥也不想吃,喝點水就行了,就想好好大睡一場。“那好!到樹林裡鋪個草墊,今晚踏踏實實睡上一覺。” 早上醒來,朝霞漫天,雲霧繚繞,鳥聲陣陣,簡直仙境一般。“真沒想到這兒竟然這麼大麵積,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找到水和能下山的通道,咱們一會兒就開始行動。沒有孤立的山,也沒有孤立的峰,是山就會山連山,是峰就會峰接峰。決不能落個千辛萬苦上來被困死的下場。”柳尚雲說著把發乾的饅頭遞給梅自寒,“咱們是從山的一側上來的,它的其他幾麵啥情況得好好查看查看。” 轉了一圈,他們發現山峰三麵都是峭壁,唯有在樹林後麵的那一麵,藤條、爬山虎、荊條、大麻、各種灌木、野草等,相互攀附、交錯生長、密不透縫,就像一塊厚厚的地毯垂掛下去。除此之外,與其他三麵孤立高懸所不同的是,這一麵和相鄰幾座山圍成了一個隱蔽的山穀,隻有分別登上這幾座山的頂峰才能發現。巧的是環抱山穀的其他幾座山的側麵也是長滿了綠色的植被。山穀裡霧氣翻騰,跟沸騰的燒鍋一般。 “這麼旺的長勢,山穀裡應該會有水;距離山頂不遠的話可能是個潭,要不然就是萬丈深淵。“柳尚雲指著那些瘋長的植被說。 “柳叔,我試著下去看看。“梅自寒手裡擺弄著藤條。 “不急,需再琢磨琢磨,下的話也是我先下,你沒啥經驗。” 柳尚雲猶豫不決。植被下麵的巖土鬆不鬆?這些植被的承受力究竟怎樣?他也有下去的沖動,但萬一摔下去,梅自寒怎麼辦?更不能把梅自寒推到前麵。 “那隻山鷹!”就在他們倆望穀興嘆的時候,眼尖的梅自寒看到昨天那隻在他肩膀上駐足的山鷹,扇動強勁有力的翅膀扶搖直上,嘴裡叫著,雙爪還緊緊抓著一個扭動著身軀的野兔。 柳尚雲的頭“嗡“的一下,以他行走江湖,見多識廣的經歷,他不敢相信。這可是懸崖啊,怎麼會有野兔?山鷹是如何發現的?這些植被下麵究竟隱藏著什麼呢? 正急速思考之際,山鷹已然飛到跟前,沖著梅自寒叫。飛到山頂的平坦處,忽然上升,鬆開雙爪,野兔“呯”一聲砸在地上,野兔掙紮著拖著傷想跑,鷹閃電一般俯沖下來,再次抓起野兔的脊背,又騰到空中鬆掉利爪,野兔這次落地,嘴巴吐血,側躺蹬了幾下腿不動了。 同時目睹這一幕,柳尚雲的注意力卻沒有被吸引,他在想,山鷹怎麼會從荊棘從中飛出呢?具體飛出的地點又在哪裡?梅自寒則看得血脈賁張,不知怎麼的,父親慘死的情形一下子浮現在眼前,那不斷抽打的鞭子和鷹飛起鬆爪,父親東倒西歪和野兔的欲跑不能,重疊在視野裡,那一刻他對弱肉強食的理解裡充滿了恨,也發下了狠! 鷹沒有吃那隻已死的野兔,站在樹上頭點點的看著梅自寒。 “這隻鷹是要和你成為朋友啊,它這是給你送吃的呢!”柳尚雲對梅自寒說,“我順著鷹上來的方向下去,很有可能會有意外收獲。“ 梅自寒似乎沒有在意柳尚雲後半句話,“這山鷹會聽我的話嗎?”他說著對鷹打了個掌心向內摑攬的手勢,“山鷹,過來,來,站我肩上。”右手的食指指了指左肩。鷹咕咕叫著真的徑直飛過來站在了梅自寒的左肩上。 二人有點目瞪口呆了,“都說萬物有靈,眼見為實了啊!自寒,這是老天給你派來的助手,有一天我不在了,它可能就是你最好的伴兒。” “柳叔,什麼你不在了?咱們倆絕對不能分開,您還得接著教我讀書練武哩。”梅自寒有點著急的說道,“柳叔,讓我下去!一來我身體輕,二來我比你要靈活,還有我讓山鷹跟著我,要是真找到了咱們想要的地方,我可以讓它飛上來給你報信,它飛上來你就下去。” 梅目寒說著,已經把藤條係在腰上。確實,梅自寒的身體原本就頎長精健,現在單薄消瘦。柳尚雲執拗不過他,心說:如果他安然無恙經歷了這次,其成長必然是一個飛躍。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讓他歷練歷練。 “自寒,你發現沒有?這些個荊棘、藤條、灌木,看起來亂七八糟的,實際上很像一張網,相比較咱們昨天爬的那些石頭要好得多。”柳尚雲叮囑梅自寒,“你下到藤條快不夠用的時候,就停下,砍新的藤條接上,和腰裡的藤條圈掛結實了再往下走,別著急。” 梅自寒出發了,當他把十指扣進植被間隙,雙腳踩進植被間隙,在柳尚雲的指揮下往下撤了幾步,他心裡頓時踏實了。“柳叔,很好,特結實,一點也不滑,就是攀著一張網。”柳尚雲出了口氣,對梅自寒說“你看起來像一隻壁虎爬在墻壁上,想著自己是一隻壁虎,往下繼續。” 梅自寒騰出一隻手,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緊接著又喊了一聲,“山鷹,走!”鷹應聲而至,在梅自寒一尺左右的上方,梅自寒下降到隻能略微看到的時候,它便往下飛一程,仍然停留在梅自寒一尺左右的上方。 柳尚雲在山頂默默祈禱著,不時地觀察著固定在樹上的藤條,它一直在動著,幅度時大時小,這是傳遞梅自寒一切正常的信號,他坐立不安,不是緊張,應該是巨大的期待所致。 梅自寒把砍刀插在後腰上,一邊下,一邊拿鐮刀撥開植被仔細查看。 約兩個時辰,山鷹叫了一聲,從梅自寒頭頂降落劃過他的身體,向下飛去。梅自寒喊了幾句,“山鷹!鷹!”,“咕咕咕!”鷹在回應。 梅自寒低頭看去,鷹在三十丈左右的地方扇動著翅膀停住了。“難道?那裡有情況嗎?”梅自寒現在相信這隻鷹是來幫他的,因為它神奇的表現。梅自寒抖擻精神,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梅自寒下到那兒,並沒發現異樣,對鷹說道,“山鷹,怎麼啦嘛?乾嘛停在這兒?” 鷹一邊“咕咕”叫著,一邊把頭伸進灌木亂草中,梅自寒這才注意到,在橫七豎八的枝枝葉葉遮掩下,有一個拳頭大的小洞。他拿鐮刀往裡探,沒有任何阻擋空蕩蕩的,鷹還在叫。梅自寒取出砍刀,沿洞口向四周砍,荊棘、爬山虎、藤條紛紛掉下山去。最終一個口徑約兩尺左右的洞口呈現在眼前。無法難判斷是野獸巢穴還是一口深井。 梅自寒拿起一個石塊往裡扔,沒有任何聲音,他正打算往裡麵喊幾聲,山鷹一頭紮進了洞裡。 這次鷹叫聲不再是“咕咕”,而是尖利的嘯聲。聲音在裡麵一圈一圈的蕩漾。“進去!”梅自寒義無反顧。 他抓住看起來已有很多年頭的胳膊粗的藤樹主乾雙臂用力,引體向上,腿腳向下,正著身子進入了洞內。 柳尚雲向梅自寒兄弟傳授過很多生活的經驗,包括遇到山洞一定要點著火把走,照亮、震懾虎狼,還能測試洞裡的氧氣量。剛剛下來前,柳尚雲又叮囑了幾遍。 梅自寒探出半截身子,把洞口周圍樹枝,乾藤條、乾草什麼的攏了一大堆,做了兩個火把,用火石鐮點著一個。火光下他看到這是石洞,所站的地方就像一個臺階,跳下臺階,洞的高度略高出梅自寒半頭,洞很窄,能並排走兩三個人。 洞的走向是斜坡式的,坡度也不是太大,剛入洞就聽到洞口“呼呼“有風灌入的聲音,這說明一定還有一個和這個洞口相連的洞口,否則不會有空氣的流動。 洞內除了火把亮的區域,其餘全是漆黑。梅自寒又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哨聲箭一般,穿破黑暗,山鷹折回來了。 “鷹,趕緊向柳叔匯報!”鷹出洞口眨眼之間不見了。 半個時辰過去,感覺還在原地一樣,因為洞內一直沒有什麼變化,乾燥、碎石、黑暗,就這些。又走了近半個時辰,梅自寒聞到臊臭的味道,很有可能裡出口不遠了。這時,鷹唳聲傳來,他知道柳尚雲下來了。 梅自寒決定在此處做個標記,回去迎一下柳尚雲,一起揭開後麵的謎底。 看到晃動的火光,梅自寒激動得大喊,“柳叔——”“自寒——”柳尚雲回答的聲音也略帶顫抖。 又一次重生!柳尚雲說,“山鷹飛得真快,看到它我就知道你這兒我了,早就做好了準備,背起包就順著你留的藤條下來了,有你打基礎,我快的多。“梅自係揀重要的跟柳尚雲說了,“柳叔,您說這奇怪不?老長老長的山洞竟然每一段都是相同的模樣。“ “上蒼造物,一切皆有可能;要不怎麼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呢?“ 兩個人邊說邊走,到了有騷臭味兒的地萬。“這兒應該住過狠群,騷臭味兒是狼拉下的糞便,出口就在前麵不遠處了。”柳尚雲說。“但願是一個咱們可以安身的地方,山頂那兒太不方便了。”梅自寒接過話。 因為洞內極黑,外麵透進來縷縷亮光顯得格外亮,快步到近前,果然是出口,這個洞口比進入的洞口要大些,外麵同樣被樹枝、荒草、荊條封得隻有幾條縫隙。還有很大的嘩嘩嘩的水流聲。 “有水了!”梅自寒驚呼道。他們甩開膀子揮動砍刀、鐮刀,一通削砍,洞口被清理了出來。湧入的空氣清新中還帶著花的香味兒,兩人為之一振,恍惚之間竟覺得不是身處與世隔絕的困境了。 從洞裡出來,映入眼簾的是距離洞口約六七尺高的水潭,此潭麵積可不小,呈圓形,四周水柳,根部盤在山與潭麵交接處,合抱粗的軀乾斜向天空,茂盛的枝葉如傘蓋著水潭,不少柳枝拂著潭水輕輕擺動;芳草萋萋、百花爭艷,對麵兩座山有泉水流入潭內,潭水清冽照見人影。 從洞口下去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好在洞口兩側都有水柳,梅自寒下到柳樹上接近潭,附身趴下,直接把嘴貼在水麵上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一點也不漬牙,又乾凈又甜,好喝!”柳尚雲微笑了一下,長長出了口氣,取出竹筒打了一筒水喝了幾口,頻頻點頭。 “柳叔,咱們洗個澡換換衣服吧!身上都結鹽巴了。” “我知道你水性很好,但還是要小心,最好是依著柳樹。” “為什麼?” “你看那兩處山泉,水流量可不小,流速也很快,但水麵高度有變化嗎?” 梅自寒這才留意觀察,“是的,柳叔,沒變化。” “這種潭深不可測,俗稱無底潭,意思是無論怎麼樣水都不會上漲或者流向他處;另外,水裡有沒有不祥活物都不可知啊。”柳尚雲接著說道,“按說這是原始山林,可為啥對麵兩處泉水是從那麼稠密的蘆葦叢出來的?蘆葦叢後麵又是啥樣兒呢?” 梅自寒佩服柳尚雲眼尖心細,他知道,這是師傅又在提醒他。自逃離出來以後,柳尚雲一直告誡:要時時、事事保持警惕,很多禍都源於大意。他蹲在柳樹根那個位置,撩水洗搓了一遍,又抱著樹根下到潭裡快速涮了涮,爬到柳樹的高處把洗了的衣服、鞋子搭好,找了樹杈濃密的地方歇了下來。 在一邊“放哨”的柳尚雲,看著梅自寒安頓完畢,也洗了洗,折了些樹枝做了個“樹上床”,“自寒,睡片刻,然後咱們砍些竹子、樹枝做個木筏,做足準備,趁著天色還早,到蘆葦叢看看。” 休息調整之後,精神抖擻,力氣大增。就地取材,竹子、木材、荊條、藤條,削削砍砍就在水麵上製成一個簡易的竹木筏,梅自寒儼然是一個野外求生的老手。有了竹木筏就能載東西,他們又做了幾根梭鏢,幾根很長的藤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左一右劃著向蘆葦叢駛去。 受竹木筏驚擾,魚蝦紛紛躍出水麵,柳尚雲說,“咱們不愁吃的了,而且我敢斷言一定有下山的門路。”竹筏到岸,二人栓好竹筏,把包裹勒在胸前,梭鏢係在背上,腰間別著砍刀、鐮刀,“自寒,跟著我。”柳尚雲說著猿猴一般矯健,上柳樹枝頭到泉水高度時,縱身一跳,跳入蘆葦叢,梅自寒如法而至。 兩山相夾的蘆葦叢水沒膝蓋,往上走半裡終於看到泉水來自山上流經蘆葦叢,再往前走竟然呈下行趨勢,蘆葦、竹子混雜,又下行半裡,蘆葦竹子沒了,突然豁然開朗,就像打開了一扇大門,全是樹木。 轉過身觀瞧,在右側正是高聳入雲的“摸天梯”。再細看,他們目前站的位置是與“摸天梯”對應山峰的附屬山,位與主峰高度的一半,山中套著山,峰中抱著峰,又稱“子母峰”。 “哎呀!就這麼咱們彎彎繞繞的離開懸崖峭壁下到山裡了。”柳尚雲不由感嘆,“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不經此番也到不了這裡呀!” “柳叔,這裡是不是離山腳就很近了?” “不一定,雖然山峰不高,但也是相對於主峰而言,並且我感覺這座山中山應該處於最深處,沒人上來過;但對咱們而言,正需要這樣的地方,有水潭、由山洞、有絕峰,俗話說‘狡兔三窟’,咱們的三窟非尋常可比。” 幾經勘察,還是蘆葦叢盡頭處是最佳之地。樹多、地平,隱蔽,與潭、洞距離近,下行也方便。 柳尚雲說,“自寒,咱們絕處逢生,接下來該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