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奈何入白雲深處(1 / 1)

大明騷客行 浪裡書生 7884 字 8個月前

“來人啊,打斷徐二狗的雙腿,扔出府去。你二人抬著丁峰公子給郎中看看,若無大礙就送回丁府”員外郎大聲吩咐道。   隨後輕笑了兩聲,向著易南平小聲解釋道:“南平賢侄啊,丁峰是城內首富家的長子,還是要給幾分麵子的。”   嘿嘿,首富,養不教父之過。兒子這德行,想來他老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乾凈人也做不了首富。   我正好來一個殺富濟貧。為富不仁,就要有被懲罰的覺悟。   他心中盤算完。   便感謝道:“多謝上官大人為小子解圍。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此間事了。   他便跟隨員外郎入席就坐。   出乎意料,員外郎帶著他徑直走向主桌,沿路的人們紛紛投來目光,小聲嘀咕議論著他的身份。   萬萬沒想到,他竟被安排在主賓座位上。   他看著身旁那群自帶威嚴,德高望重的年長顯貴,與年輕的自己格格不入。   內心卻毫無波瀾,麵色平靜,大馬金刀的坐了下去。   屁股剛坐下。就聽到遠處,飄來耳熟的女子聲音,連忙舉目找尋。   人沒找到,倒是看到了奇特的一桌。   一個彪形大漢,坐在孩群中間,尤為滑稽。頓時想到吃飯坐小孩那桌的梗,便兀自笑了笑。   “咦?真是小郎君!”熟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萬萬沒想到,這道耳熟的聲音,竟是熟透了的嫂嫂,上官家的表小姐。   婚後一年就成了寡婦,投奔上官家來了。   話說易南平進入府後,上官家無法明確他的身份,便一合計,給予老太爺書僮待遇,純粹虛職,也保留顏麵。   便先行安頓下來。   了解到鹽、酒、糖、鐵、茶、硝等,都是朝廷管製物品,不能隨意販賣。   身無分文的他,正在發愁怎麼搞錢,就遠遠聽到表小姐的聲音:   “小郎君,本小姐駕到,快來遠迎。”   易南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聲音都變形了:   “嫂嫂,表嫂,不!表小姐,我不吃餃子。我尿急,我先上個茅房。”   他抬腿便跑,不忘回頭看向後方,那一群鶯鶯燕燕,千嬌百媚的女團,不斷加快速度,生怕她們追來。   “易南平,站住。”二小姐上官寧兒喊道。   他聽到上官寧兒的聲音,怏怏的停了下來,乾笑了一聲:“二小姐好啊!你找我啊!”   “陪我們一起去靈穀禪寺,禮佛敬香,祈福消災。”上官寧兒回道。   他聽到去寺廟,內心有種莫名的抵觸。   唉!誰讓自己是打工人的身份。隻好陪著這群蝶飛燕舞,花枝招展的女子們,去棲霞山靈穀禪寺。   “小郎君,快來玩呀!”前方半山腰的平臺上,表小姐口氣妖媚的說道。   沉浸在芳草群花之中的他,便抬頭看去。不曾想,目之所及,祥雲濃鬱,宛若仙境,不禁開口吟道:“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   “臭流氓!哎呀!白雲這丫頭,小郎君要尋你的路哦!”表小姐看著白雲打趣道。   白雲聽的是一臉的嬌羞,雙手遮麵。   “表小姐,罵誰臭流氓?我這是黃庭堅。”易南平臉色憤憤的說道。   服了,這個黃庭堅的詞,都能被你說成少兒不宜,也不知道這腦子中裝的啥。   不行,我不能再說了,萬一再蹦出個十八禁的虎狼之詞,在這佛門清凈之地,有所不妥。   便閉口不言。   “哎呦,小郎君你剛說哪裡堅?”表小姐一臉調笑的追問。   上官寧兒聽到調笑,連忙說道:“表姐,這是寺廟,六根清凈之地,別失了分寸。”   上官寧兒話音剛落。易南平就看見上方沖下來一個小和尚。   “各位施主,佛門清凈之地,你們汙言穢語,已驚擾了俺佛,請速速下山吧。我彌陀佛!”小和尚憤怒的說道。   表小姐聽聞小和尚驅趕大家下山,便慌忙說道:   “小長老,我們是真心來禮佛的,你擋我們上山,你才是對佛祖不敬。”   小和尚搖頭不語。   “這位師父,我們是靈穀禪寺的常客啊,經常來燒香,多有得罪,出家人慈悲為懷,讓我們上山吧。”上官寧兒滿臉委屈的說道。   小和尚依舊搖頭。   “你這和尚,我們是應天府上官家的,你怎麼能阻止我們上山禮佛呢?”丫鬟們七嘴八舌的輕斥。   小和尚看到大家越說越多,便伸手作勢:“我彌陀佛!各位施主,請回吧!”   易南平看到眾人臉色失落,正轉身欲下山,他神色淡然的走上前去,開口道:   “小師父,佛家有雲,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你現在所聽,所看,所想皆是邪念。心有半畝花田,留戀世俗人間,你的禪法不夠。”   話畢,小和尚驚訝的看著他,竟做出了請的手勢,口宣法號:“我彌陀佛,小僧著相了,施主請。”   上官寧兒雙手捂著小嘴,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易南平,難以置信。   表小姐難得正經一次,與丫鬟們震驚的張大嘴巴。   這個小郎君佛法這麼深奧!   眾人在小和尚主動的帶領下,走進了寺廟。   易南平剛進法會廣場,便聽到女子驚恐嘶吼的喊叫。   循聲望去,幾個家丁丫鬟圍堵在禪房門口。嘶吼聲從圍堵的人群內傳出。   佛門清靜地,怎麼會有女子驚恐的吼叫,心有疑惑。   他便快步的向禪房走去。   來到眾人背後。   墊了墊腳尖,目光穿過眾人頭頂,一個華服美婦出現在眼中。   她平躺在地,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身體抽搐,眼白上翻,口中瘋言瘋語。   美婦旁,盤坐著慈眉善目,白須大耳的老和尚,口中正在誦經。   “這是在驅邪嗎?”耳邊傳來上官寧兒疑惑的聲音。   他扭頭看了看,二小姐正在輕拉自己衣袖,便開口回道:“不清楚,看樣子是癲癇病發,光誦經沒用。我們走吧,上香去。”   話畢,他便轉頭離去。   “施主留步。”半路上攔截過他們的小和尚,帶著怒氣說道。   “怎麼了,小師父,又有何事?”易南平疑惑的問道。   “你為何說誦經沒用,俺佛乃慈悲之心,誦經驅邪,世人皆知。”   “小師父,禪房內的那位女香客,屬於癲癇病發作,需要及時就醫。誦經嘛”   “那現在怎麼辦,這沒有郎中啊,你能看出什麼病,就會醫治對不對?”上官寧兒打斷了他的話。   易南平扭頭看了看她著急的模樣,嘆了口氣:“唉!二小姐,我又不是哪吒,三頭六臂,神通廣大。”   “那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上官寧兒焦急的問道。   他心裡那個鬱悶啊,這也是能想辦法的事嗎?我又不是醫生,即使是醫生,沒有藥也沒用。   沒有藥,對哦!我曾經看過赤腳醫生,無藥治癲癇。   死馬就當活馬醫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萬一真行呢。   想到這,便轉向小和尚,開口說道:“小師父,勞煩您拿根針或者剪刀來。”   “施主,要針和剪刀做什麼?”小和尚疑惑的問道。   “看看能否醫治那位女香客。”易南平和顏悅色的回道。   他一聽是給癲癇夫人治病,便認為是易南平看不起老和尚的佛法。   心生煩意,頗有不快的說道:“沒有。”   易南平看到小和尚鬥氣,便走到上官寧兒身前。   麵色嚴肅的說道:“二小姐,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好,但小師父不予幫助,我們還是走吧。再說了,我們貿然過去,人家也不一定接受。”   上官寧兒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想就此放棄。   易南平看著她嘟囔著小嘴,搖頭晃腦,流蘇飛揚,煞是可愛。   流蘇飛揚!那不是簪子上的嗎?嘿嘿!有了。   “二小姐,勞煩你把發簪借我一用。”   上官寧兒一臉疑惑的取下發簪,遞給易南平。   他接過發簪,仔細瞧了瞧,轉身走向禪房。   來到人群後,他開口喊道:“各位兄弟姐妹,可否容在下進去看看?”   人們轉過頭來。   一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家仆。雙手推開他身前的家丁丫鬟,走了過來。   雙手捏拳,嘎巴聲響,目露兇光的說道:“看屁,沒看見長老在驅邪治病嗎?沒事快滾,別打擾救人。”   易南平目光平靜的掃了眼壯漢,開口說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舉頭三尺有神靈,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在這清修之地,惡語惡言,閻王讓你三更走,絕不留你到五更,你回頭看看佛像。”   話音未落,一股尿騷味傳入他的鼻中。   “噗”的一聲,地動山搖,他麵前的惡仆竟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家丁們竟然冷漠的看了眼惡仆,像是沒發生一樣,扭過頭去。   看來這惡仆不得人心,估計經常欺男霸女,不乾好事。   他輕輕搖了搖頭,從惡漢身上邁過,進入房內。   “大師,在下不才,略知一法子,可否讓我一試。”易南平雙手作揖,開口道。   話音剛落,丫鬟們七嘴八舌的嘲諷起來。   “年紀輕輕,不學好。就想學人家出風頭。”   “看到我頭上的發簪了嗎?你能醫好,我就能把這發簪吃了。”   “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出了問題你能擔當得起嗎?”   “大師都束手無策,別過來自找沒趣。”   易南平聽這些女子的譏諷,心中無語。估摸著,這夫人家中地位不低,女仆都這般牙尖嘴利,各個勝似母夜叉,不理也罷。   便拉著二小姐的手,扭頭就走。   正在誦經的老和尚,停了下來,口宣法號:“我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施主,心存善念,必有善行,老衲能否請小施主留步,為這位夫人診治。”   接著又冒出一句:“小施主與我佛有緣吶!”   話畢,易南平心中一跳。   什麼緣?想想我就生氣。我什麼也沒乾,就看了眼老和尚,和老道士對弈,就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   我到現在還一頭霧水呢。唉?莫非這老和尚知道些什麼?   既然老和尚開口有求,那就結個善緣吧。   常言道好男不跟女鬥,好人心中撐船。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想到這,他便停下腳步,鬆開拉著上官寧兒的手,轉身走了回去。   雙手作揖,麵色謙遜的說道:“大師,客氣了!在下也是想積善行德。隻是對於治愈夫人,我心中無確切把握。”   “我彌陀佛,我佛慈悲為懷,小施主不妨一試。”老和尚麵色和善的說道。   不料,那攔人的小和尚蹦了出來,單手指著易南平喊道:   “師父,不可。這個施主上山時就言語放蕩,已對我佛不敬。現在又要逞強醫治,便是看不起俺寺佛法。”   “如凈,你的閉口禪,功課修行不足。你心中塵念一直未了,慧根淺薄,與我佛緣分不深吶。”老和尚平靜的開口說道。   小和尚如凈低頭不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場麵頓時有些尷尬。   易南平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夫人,便邁步走了過去。   他俯身單手握住夫人的左手拇指,右手捏著發簪中段,猛地紮向少商穴,隨即挑破皮膚,流出幾滴鮮血。   眾人靜心等待。   片刻之後,一道聲音響起:“師父,俺就說這位施主故弄玄虛。”   小和尚如凈話音未落,躺在地上的夫人,情緒竟平穩了下來,隨之昏昏睡去。   如凈麵色窘迫的低下頭,頭皮上汗珠光亮刺眼。   丫鬟們默不作聲,低頭不語,剛才叫囂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囂張勁,消失的乾乾凈凈。   上官寧兒雙眼冒著小金星,一臉崇拜的盯著易南平:   “易南平你好厲害!”   表小姐接著上官寧兒的話:“是的呢,確實厲害著呢,小郎君你的活真好。”   他聽到表小姐的話,心中尷尬不已,這都是些什麼詞。   “闡師,我夫人如何了?”一道聲音從禪房外傳了進來。   一個四旬官員模樣的人,急匆匆的隨聲而來。   來人正是南直隸應天府府尹。   “我彌陀佛,府尹不用驚慌,令正剛已睡下,多虧了這位小施主醫術高明。”老和尚口宣法號,手指易南平。   應天府尹臉上驚訝一閃而逝,麵色平靜的作揖道謝。   隨後又轉向老和尚開口說道:“闡師,近幾日家中怪事連連,我夫人因此而得病。”   “我彌陀佛,是何怪事?”老和尚問道。   “鬧鬼!”府尹麵色凝重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