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來到第二天。 “唔....哈....今兒居然起來了....讓我們看看幾點了....” “五點半....正好,補數學去。”澗貞扭動著身子,用身體把被子磨到一邊。這次他起得夠早了,也當然有充足的時間去補作業了。 澗貞實際上是個矛盾又快樂的人——和大多數人一樣,他有自己的追求和思考,而這些追求和思考,又是和常人不同的。 “數學是我的天敵。”他在十分安靜地收拾床鋪,另外四個室友昨晚玩得很歡,一度到了半夜。他不忍心打擾他們——雖然他們已經打擾到自己的睡眠了。 “沒關係,勤能補拙,世界是屬於起得早的人的。” 正值深冬時節,五點多的天還沒有亮,寒風刺骨而穿透人心....但他已經習慣了。當他從宿舍樓五層小心翼翼地下來時,透過中間樓層的窗戶和外麵聚光燈柱的照耀,他發現外邊下著許久未曾見到的雪。 這些潔白的精靈從黑暗中穿梭到光柱下現身,而後又在光柱的末端消失,一片一片、成千上萬,前赴後繼、永不絕斷。 他感到非常高興,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雪了,於是加快了下樓的腳步。 宿舍樓門口有一個小花園,是他晚上最愛逗留的地方。他每天都幻想著能有一個讓他值得愛慕上的姑娘陪他在此共度良宵,哪怕從結束晚自習到宿舍樓熄燈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而今早透著黑藍色天空與聚光燈柱的對比下出現的大雪,讓他看到這一美好的地界再一次沐浴了神聖。 “哈。”他微微咧嘴,良久充盈著讓他人愉悅笑容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屬於自己的笑。 殘夜陰影中的白雪有些發灰,而在他轉身從樓門口折向教學樓群的時候,太陽的麵貌自此再未能清晰地展現在世西....或整個世界的西方的眼前。 學校樓內的照明還沒開,處處都是“安全出口”標識散發的綠光。他很享受這種感覺,因為彼時整棟樓還開著的燈,都在為他照亮。 今天,他有資格享受這些。 ....來到靠近日出方向樓道的窗戶,他駐足在窗前。在以前看到這景色的時候,它貌似與平時無異,但如今卻總有不同。 “這不是我的日出。” “我的太陽不長這樣。” 窗外東方的太陽被厚厚的雪雲掩埋,隻在地平線上樓房的遮擋下露出了亮白色的一片。那片白光並不耀眼,深冬的世界讓它久久不能升起,也無法通過這色彩帶給人們任何溫度。 澗貞深知自己的太陽應該是什麼樣子,除了他心中的那盞太陽,世間再無任何光芒能溫暖他心。 到了教室,補了作業,接了水。他趴在桌子上短睡了一會,等待著同學與老師們如期而至。 “....走吧。”心中的聲音響過之後,他被吵醒了。 “死他媽郭澗貞,醒醒!出事了出事了!”——這是維京的聲音。 維京大喊並用力搖著澗貞,澗貞頓時心生不滿十分反感地從桌子上爬起來,他揉了揉因困倦而酸痛的眼睛,搖了搖頭後努力平復了心情,而後半睡不醒地問.... “啥,班主任來了嗎?....靠!” 他努力地看了一眼手表,發現已經七點五十幾,第一節課早已經開始了,而後才驚醒了過來。 “她來了不?” “來屁,誰都沒來,怎麼回事啊?”維京非常著急,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擴大了,好像在訓斥什麼人一樣。他原本自恃冷靜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 “啥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這麼吵,英語古沒來給聽寫嗎?”澗貞皺著眉頭瞇起眼望向四周,隻看到了躁動不安的同學。當然,也不免有人趁此機會偷吃點什麼,繼續玩點什麼。 “....沒有,都沒有,老師沒了,保安沒了,我們早上去食堂吃早飯老阿姨們也都不見了,什麼情況啊?你來得最早,知道點什麼不?”維京焦急地說....他的手在不斷地發抖,他的聲音雖然流暢但也開始顫抖。大人們的消失讓一向自認成熟穩重的維京幾乎要失去理智了。 “給爸媽的電話也打不通....短信也不回....我奶奶也不接電話....我舅舅我叔叔我都打了一遍,他們今天淩晨還更了朋友圈慶祝下班啊!”維京越來越不能控製自己了,他驚恐的眼睛已經嚇到了澗貞,而澗貞也隻能慌張地四處亂瞅,做著一些幼稚的猜測.... ----------------- 公歷紀年2020年1月7日,北永校,六號教學樓; ——已廢除—— 天啟紀年1年1月1日,北永校核心範圍,六號教學樓.... ----------------- “誰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就看早上下雪來著,還挺大....”澗貞急忙翻了翻手機,而不管是聊天軟件還是電話聯係,爸爸媽媽和他認識的“大人”都沒有回信。 他火速略過朋友圈,卻看到此時有無數同齡或年齡更小的朋友,正在這些小圈子裡絕望地描述著如今他們所麵對共同的情景。 “都沒了,都沒了....平時住學校裡的政治老師,孟孟,都找不著了,她宿舍門也沒鎖,我們懷疑她....他們,是不是去什麼地方了?他們為什麼都不在?他媽的大人都去哪了?但你看外麵樓的燈都還開著啊,但大街上現在好像....”維京繼續敘述著,年輕人的心態在這一情況下急速地崩潰著.... “這就很麻煩了....”澗貞陷入了思考,無數不安的想法和心思正在他的大腦中枝節橫生。 怎麼回事呢?所有人都一頭霧水。逐漸地,有人開始不自在了....當然,他們也不可能一直自在著。 “咱應該去找找他們,說不定在什麼地方開會或者....藏著?”一個外號叫“門三號”的又高又瘦的男同學說。 “不可能吧,不上課了啊?都七點快八點了,第一節課都快結束了還不來?而且辦公室那邊好像也沒人....”這是安玥——為本班副班長。 正班長已經慌了,她完全無法把持住情況——連自己都快把持不住了。 大家越來越浮躁、不安,澗貞和維京以及他們的另外一個好友——理科學霸孫海濤決定做點什麼。 海濤的形體比澗貞寬厚很多,一副“憨態”。但他為人熱情、誌慮忠純,雖然個性很強不過心地善良,必要時候也非常勇敢。 而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海濤是個典型的理科生,但他實際上有著非常豐富的個人感情,為人仗義而無上果敢。 “安,你組織組織這群人,我跟維京和海濤去找找....咱總不能一直在這坐著。”澗貞道,“很快回來。” 澗貞暫時克製住了自己慌亂的心情——雖然他已經開始全身發抖,但還是在盡力控製著自己,用力給自己的大腿繃勁,直到抽筋.... “成,注意安全....小心,你們....”安玥也不安地說——她原是個性格火辣的人,但如今卻也慫了下來。 同學們根本不聽指揮,他們四處亂竄,在安玥和幾個班裡較有威望的人的勸導下,最多也隻是不當場發瘋了。 而馬上,也開始有人哭泣、開始沉默,開始坐立不安、故作鎮靜....但每個人的眼神中都透露著絕望和恐懼。 隨即,澗貞帶著維京和海濤來到了隔壁班,找出了李波紋。 波紋的眼睛從小就有點問題,所以視力堪憂。他眼鏡的款式很中肯,讓他看上去是個十足的老實人,但他其實是個很活潑、機靈的人,也總能把平常不起眼的話說成經典。他的身高比澗貞矮一些,瘦瘦的身體並不脆弱,除了眼睛以外健康無比.... 波紋神色慌張,也在為眼前的問題發愁。 “袁青(隔壁班班主任)呢?來了嗎?你們的爸媽呢,來的時候、你們怎麼來的啊,英語古去你們班聽寫了嗎?你們....”維京焦急地問著,而在他的身邊——也有同樣有很多人出來了,本班的、別的班的都有,他們都在瘋狂地奔走相告著這混亂的現實,人們去向了各種地方——通過樓梯口和走廊,他們都在尋找著甚至逃避著。 “誒你慢點慢點!我怎麼知道啊,我們剛去老師辦公室都黑著燈,但門沒鎖。袁青的桌子跟昨天的一樣,我作業還在上邊....我們也誰都聯係不上,我媽....但我媽....早上還送我來,她騎著電動車說今天這雪太大了....”波紋說著,他們的話都不由自主地變多了,試圖引著對方能夠一同說出更多有用的消息,或單純隻是在安慰著自己。 “....大人們都失蹤了?”盡最大可能冷靜了自己的海濤問。 維京聽了道“怎麼可能,那你們今兒怎麼坐車來的?” “....” “不知道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剛來的時候還都很正常呢,那個公交車司機開車還倍兒慢,誰知道怎麼回事啊?”海濤解釋道,看來在他們來到學校之前,大人們都還在。 “啊....頂多就是老師失蹤了....或者....草,草他媽的我也不知道!這你媽....”維京麵對現狀,理智幾乎全無,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麼。 大家都在焦急地猜測和討論著,澗貞盡力不去想那些可怕的後果和如今已經注定的現實....他理了理思路,並給出了最初的建議.... “來吧,海濤帶波紋去校長那層,看有沒有什麼異常,順便看一下初中部的小孩們都在不在;我和維京去車庫和食堂,看看有沒有咱熟悉的車和剩菜剩飯。”澗貞說。 “這有用嗎?如果他們都不在呢?如果....”維京焦急地問著——這其實也是波紋、海濤和更多人所擔憂與恐懼的。但如今,他們別無他法。 “咱們別無他法。”澗貞無奈地說,“別無他法。” 一邊走著,校園中愈發吵鬧和不安的氛圍愈發讓人恐懼,人們開始在各個地方亂竄,流言蜚語在十幾分鐘內激增。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個小社會已經有些動蕩不安。 畢竟是一群綜合素質不夠,個人主義色彩濃厚的青春期高中生,表現欲強但閱歷不夠;占有欲多但實力不允。如果真像剛海濤猜的那樣,那麼依照本校的普遍情況,一場爭端——為生存而進行的爭端勢必發生....尤其澗貞他們現在還沒發現,他們根本就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