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篇:京街超市的會議(1 / 1)

漫長冬夜 史官2X1599 5136 字 2024-03-17

因為雪被早已被人們壓實以充作道路,所以他們實際上是站在高於原先地麵三米左右的位置上。一旁的樓房與街道的低層都已被掩埋,而失去了三米高度以下的地形,在天啟風雪的遙望下,被壓實的雪把這座城市打造成了一座如同史前冰川般的偌大、寬敞的雪原。   這幅場景未免有些讓人感到“心曠神怡”。因為雖然人類文明被天啟乾殘了,但現在人們依然能夠全副武裝地踩在天啟的白雪上重新經營著人們遺留下來的冰川一樣的樓房,並在這冰川之下的雪原中用驢和馬運送著一車車物資和旅人。   再一次踩在京街超市旁邊的雪地上,澗貞和王梓鴛鴦、波紋都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兩排戰士手持高大的戰戟頂立在地。他們的戰戟威武,斧頭、矛頭都被精致鍛造、塑形。這些戰士的力量與戰戟鍛造的工藝產生的威力讓他們可以用它輕易劈開任何一種材質和肉體。戰士們身著的深藍色鬥篷如同戰旗般飄揚在風的方向,而他們的磨砂劄甲、精致皮襯與雕花戰靴則隔開了雪層與刀刃,留住了體溫和性命....戰士們寬厚的圍巾圍在護頸眼鏡盔裡,為他們遮擋住戰甲與鋼盔之間的縫隙,並最大限度避免飛雪對眼睛的乾擾。   戰士們左腰的騎射弓囊和長劍、背部的扇形盾和箭筒證明他們不是什麼儀仗隊——而是剛剛被從一線換下的,臨時來執行一些輕鬆任務的野戰軍。   “恭迎澗貞中將!張一成、趙瑋賢、維京上將均已入會,請中將即刻入內!”此時,在澗貞和他身後的波紋、王梓鴛鴦等準備進入京街超市時,戰士們的長官向澗貞敬禮、匯報道。   澗貞即刻回禮,而後問長官:“中尉同誌(澗貞看到此人軍銜為中尉),你們之前在哪裡駐防?”   中尉聽罷,立刻回答:“回中將!我們是凜北遊俠西南武裝集團邊防六師-塘騎弓衛一團。隸屬於王璀上將,剛剛結束與極西之地遺落群城的東方支部的流亡叛軍的戰鬥。”   “遺落群城的叛軍?戰況如何?傷亡情況呢?”澗貞突然皺緊了眉頭,問。   “回中將,不好對付。不過好在我們迎敵不久,遺落群城東方支部的追兵們就趕來了,我們一同快速清剿了叛軍。好在叛軍沒有極西三連珠(三眼銃的極西之地版本,比起歷史上的三眼銃有著更長的槍管和更先進的擊發、裝填設計;造價並不低廉,但威力尚可,且能夠發射不同型號的彈藥,必要時可當做長桿武器使用),但他們的重弩還是不好躲....犧牲了十四個戰士,另有十二人受傷。但我們還是扛住了....願哨箭的哭聲能撫慰戰士的靈魂。”中尉報告著,澗貞沉重地點了點頭,哀嘆道:“但願,王璀上將能給他們報個烈士吧。”   “一定會的。”中尉也哀傷但堅定地說,“王璀上將要是不報,您也會的。”   澗貞一陣苦笑,拍了拍中尉的肩,而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會場....   畫麵一轉,來到了京街超市會議室....   “天啟15年,你開始跟凜北中央和凜北南方商貿矩陣借錢,直到最後一個季度借了高達四千多萬元;天啟16年第二季度又開始跟大穀和棠承借,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來,你本人還深入棠承,串通逆賊!不過這個先不說,直到天啟16年第三個季度,你們國榮郡的欠款單上有著高達七千多萬元的貸款!第四季度開始還錢,石料采集、加工和手工業、基礎工業、基礎農業開始拚了命的給你們回本。天啟17年前三個季度,你們的報表說加上之前的還款,已經還了四千多萬....但郭澗貞,你去問問張一成上將,為什麼凜北中央的進賬隻有兩千多萬出頭!剩下你們報送的兩千三百多萬去哪了?!”   在京街超市偌大的會議室裡,澗貞坐在長方形會議桌的末端,而他正對麵的另一頭的主席位則坐著張一成、趙瑋賢和維京。其餘兩側都成排成列地坐著凜北各行政部門的主要負責人。   但,整場會議下來卻幾乎隻有澗貞和維京在對話。   澗貞身後的兩側是波紋和王梓鴛鴦。而值得注意的是,維京坐於主席位的正中間——那是凜北的一家之主:趙瑋賢才有資格坐的地方。而澗貞與主席位的三人同級,自己的座位卻被撤走了,本應與三人一同坐在主席位的他此時卻坐在最末端,猶如一位受審者一般。   維京用一種挑釁而義憤填膺的語氣質問著澗貞,而澗貞卻從容地坐立在自己的位置,好一會之後才麵無表情地說:“報送給凜北中央的數據,都經由財政司的官員進行了反復的校對、核驗。而且為了防止出現你說的問題,我們幾乎把所有貸款都換購成了等價黃金。隻有一些零頭....不到千萬元的規模是以現金形式報送的。你告訴我,維京,何來虛報之說?”   話畢,澗貞靠向椅背,輕閉雙眼,滿臉悲哀。好像在結束了一天繁忙而厭惡的工作後求得一點小憩一般。   “黃金?哈,草,哪他媽來的黃金?你們國榮郡還能產出黃金嗎?支票呢?過稅單呢?郭澗貞啊,我發現你自從升了中將後,是越來越他媽愛瞎說了!”維京又大叫著,而此時有一位女性推開了會場大門,走了進來。   這位女性很高,足有一米七幾。她的四肢纖細,但卻並不瘦弱。她身著墨藍色凜北戰甲皮襯——與外麵的戰士一樣。這是一種提供緩沖力與保暖功能的束腰衣,隻不過她沒有披甲。她雖然很美,但其相貌並不讓人感到舒服——因為那是一種沉默的清純,卻覆上了一層老練的哀傷。她的微笑牽動著棱角分明的臉頰,而頭上精編如北歐貴族般華麗的編發則如一條漆黑、深邃的瀑布。   她抬頭挺胸走向澗貞,說“前凸後翹”貌似有些戲謔,陛下和上將也不會讓我這樣去描述她....隻不過她在那一刻真的將女性所能展現出陰柔兼具力量、自信而又大方的美表現地淋漓盡致。   來到澗貞的身邊,她從隨身挎包中抽出了一遝發票,一隻手背著,另一隻手則像在展示一根火柴一般舉著這些紙張。而後她用一種絲毫不在乎他人想法的自信語調對澗貞說:“中將同誌,這是您的國榮郡西部貿易備案薄和支票冊,其中與極西之地境內遺落群城東方支部的黃金貿易細則和單據已經應您的要求重新打印,請您妥善保管。”話畢,她立刻俯下身來並將手中的冊子交給澗貞。   澗貞接過後,女性背過去的那隻“纖纖玉手”很快回到正麵,在澗貞拿到票據的時候兩隻手同時攏住澗貞的手,像尚未盛開的花瓣保護著其中的花蕊一般....   女性的手十分纖細,但很有力量,且雖然經過細致的保養但還是藏不住手心延到手背的數條疤痕與因勞動和戰鬥而顯現出粗糙的痕跡。澗貞滿眼深情地看著她,而在她嚴肅又自信的眼神中,也同樣跳動著喜悅和關懷。   很快,女性的雙手立刻離開澗貞,背到後麵,猶如一位規矩而優雅的舞者,神情依然嚴肅。   “霂澤,你的編發很可愛。”澗貞微笑著說。   “哼。”霂澤略帶害羞地板著臉,“花言巧語。”話畢,她便走過澗貞的背後,從會議室另一側的門出去了。   她便是白霂澤,我們在後麵稱為“小白”的姑娘。她是澗貞的伴侶,也是幾乎貫穿了我們整個歷史的一位重要人物。   “維京,這是我們黃金換購的單據....對此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在白霂澤離開後,澗貞又一次閉上了眼。除了她,他不願看到任何人。緊接著,他又以一種沉重的語氣補充道:“或者說,你還有什麼茬要找嗎?”   張一成和趙瑋賢像死了一樣了無生氣,他們此時已再無任何話語權。   “....很好,那麼,你們的過稅單呢?四千萬元的黃金貿易,不能連稅單都沒有吧?啊?再說了,你那些黃金,我可是連影都沒看著!還有大穀和八西借給你們的工程機械....好吧這些都暫且不說,我們問你還錢,是因為你們已經欠得太多、太久了!我們必須重新考慮你們的還款方式,郭澗貞,嘿!聽好了!”維京又大喊著,澗貞隨即緊皺起眉頭,但沒有睜眼。   “太多?太久?”突然,王梓鴛鴦反問道,“我們的黃金補得還不夠嗎?當初凜北中央財政司在收貨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盯著的,你的財政司總管就在中將的這些票據上簽了字!你還敢說連影都沒看見?而且三年不到,貸款的本金也好利息也好,都快要還清了....請問你治下的封地有沒有這等效率?你們還要怎樣?”   “啪!!”維京怒拍桌子,“還要怎樣?!還要怎樣??!!你們自己說說!郭穀的傻逼魚塘投入了兩千多萬元,你們一共才借了七千萬啊!可是現在呢?嗯?那個傻逼魚塘有產出過一條魚嗎?以為蓋幾個房子,造幾條船,杵一個傻逼碼頭就能把這事糊弄過去了?郭澗貞,王梓鴛鴦,李波紋!你們自己說,那兩千多萬花他媽哪去了,進了誰的腰包!!”維京眉目猙獰,聲音洪亮,整個會場的堅硬墻壁都反彈著他的怒罵。   “維京我勸你不要在這搞陰謀論。”王梓鴛鴦剛要反駁,澗貞便微微側過頭用手按壓著空氣,示意其不要說話。澗貞仍然閉著眼,但眉頭卻已經十分舒緩了。“你明知道我們在天啟15年報送的水產建設計劃,計劃在天啟19年開始產出,但郭穀的孜孜不倦和他治下的偉大勞動人民讓它僅在今年第三個季度就已經可以投入市場了。魚早就產出來了,隻不過還在進行測試和危害檢測....”   澗貞說完,喝了一口水,而後繼續說:“維京,張一成、趙瑋賢....還有在座各行政部門負責人們。你們知道,水產養殖的條件非常苛刻,尤其在天啟的狂風和雪花之下,水能不結冰隻能說明有人生了火,而不代表上天給了我們什麼機會。郭穀和他的科研團隊本就是研究鋼鐵機械出身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四境之內也沒人懂怎麼搞水產。他和他的團隊做了無數實驗和推理,又實地嘗試了無數次....風電也好,水電也罷,他都快把《天工開物》翻爛了,也才算用古今結合的機械產物配合風電機搞出來塊實驗魚塘來。”   “供熱、換水、水生植物的供氧....還有魚苗,這些費盡千辛萬苦從天啟的環境下生存下來的家夥還要有一半死在我們的試驗場裡。直到現在,郭穀他們總算能把這些逼魚養起來了,但在這個過程中....那些偉大又悲壯的學者,掉水裡沒人發現被凍成冰的、半夜研究猝死的、在水庫邊紮帳篷不想錯過任何一組數據結果被凍死的....我部將的麾下有一人叫王春瀚,他的愛人在和他共同研究農畜養殖方案的時候因失火而死,春瀚整個人都瘋掉了,但還是在農畜養殖上成天費盡心思深挖研究....現在人才三十幾歲,和我一邊大,但頭發已經白了半邊。”   “這些成果都是這些偉大的人們用命換來的,他們對凜北科研事業和解決生民溫飽問題的貢獻遠超投資進去的幾千萬元....而我們既已經快還完了貸款,很快也將用農畜和水產品反哺凜北,你卻這樣誣陷這些人勤勞與智慧的結晶,我可否把你的行為定性為....”   “敲骨吸髓?”在說出最後這四個字的時候,澗貞睜開了雙眼。他眼中怨恨的烈火猶如十八年前人們再未見到過的烈日般刺眼而劇烈,這讓維京和在座之人都感到害怕,但那些抱著和維京一般心思的人都不能停止自己如今的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