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悲憤(1 / 1)

夜中日 硯隨心啟 7843 字 2024-03-17

戰爭的意義是什麼,他曾經這麼問過自己。   受用的回答有很多,像是保護同胞、守護家園、亦或是維護身為戰士的榮耀,但是真正驅使他揮劍斬斷敵人身軀的卻隻是單純的“仇恨”。這些仇恨或是源於戰前的動員宣講、對於敵軍的流言蜚語,或是踏上戰場後應運而生的敵對情緒——身邊不斷倒下的戰友、步步進逼的敵軍、以及被血淚填滿的戰壑,無不將士兵的殺意與鬥誌拔高到頂點。   單靠理性是無法斬殺敵人的,奪取生命需要的隻是那一瞬間的沖動。   愈是思考,愈是會對殺戮的意義產生動搖,畢竟敵軍也是心懷著相同的理由踏上戰場,或許在他們眼中,我們才是十惡不赦、應當討伐伏誅的對象。   思考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會讓揮劍的動作變得遲鈍,而戰場上的片刻遲疑則可能斷送自己的性命。因此,他早早便放棄了思考,如果沒有辦法在戰爭中幸存、哪怕他所作所為再為正確也沒有意義。他所需要做的隻是服從命令,竭盡所能活到最後,為此斬殺多少敵人也與他毫無乾係。   但是,在驅使他揮劍的動力消失後,他又該如何行事?   少年掙紮著從屍山的覆壓下爬了出來,滿是鐵銹味的空氣斷斷續續地湧入殘破的肺葉。   在胸口挨上一刀後,少年短暫地失去了意識,不知該算是不幸還是萬幸,他趕在戰爭的尾聲醒轉了過來。埋入箭頭的肩膀隱隱作痛,身上幾處肌腱嚴重淤傷、幾乎失去了知覺,大概是在他昏迷不醒時,身體受到敵我兩軍的踩踏。   且不論兩軍的鞋釘鐵蹄以及飛散的刀刃碎屑是怎麼恰到好處地避開了他的要害,能夠在戰場上昏迷還僥幸存活便已經是萬裡挑一的奇跡了。如果這份“奇跡”再多青睞他幾分,他大概能避開敵軍的耳目、爬到幾丈外的林地中茍延殘喘。   ——然而,幸運女神的偏愛似乎也就到此為止了。   “意識還清醒嗎,孩子?”   出現在他麵前的男人高大巍峨,白銀鍍層的鎧甲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一叢如雄獅般豪邁奔放的金色長發,以及男人手中那柄純白無瑕、閃耀著名貴珠寶般絢爛光輝的大刀無不誇耀地向世人昭告著男人的身份——索爾隆的國王歐律斯科。   貴為一國之君,歐律斯科卻身先士卒地踏上了前線。那把與國君同名的大刀無堅不摧、甚至能輕而易舉地撕裂巨龍的鱗甲,歐律斯科更是受到神明賜福,渾身上下刀槍不入,相傳曾有神射手試圖以毒箭射穿國王的眼球,弓箭卻在命中目標前被不明力量燒成了灰燼。用“以一敵百”來形容這位勇武過人的國王都顯得過於謙遜了,在歐律斯科的帶領下,索爾隆軍逐步蠶食著納萊耶的南部領土,即便有科斯塔國的支援,也絲毫無法阻礙這位戰無不勝的君王的步伐。   即便在少年兵的行陣中,少年也相當年幼瘦削,若不是受到應急征兵,他很可能在村落中耕田牧羊,度過無趣而安穩的一生——事到如今,討論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哪怕少年再辛勤訓練幾年,也絕不是歐律斯科的對手,更不必提他現在遍體鱗傷、肋骨也折斷了幾根,站直身體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奢望。更為諷刺的是,那件幾度使他置身死地的納萊耶軍服幾乎沒有絲毫破損,浸足了血水與膿汁,黏糊糊地緊貼在他的皮膚外側,使他偽裝成無辜卷入戰火的路人並借口逃脫的計劃徹底落空。   少年相當冷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對於放棄思考、殘害其他生命以求茍活的自己而言,戰死沙場顯然是再合適不過的命運。   然而歐律斯科卻沒有了解傷病的打算,反而拋下大刀,像是懷抱嬰孩般相當溫柔地托起了少年殘破的身軀。一股暖流順著歐律斯科的手掌緩緩滲入少年的身軀,五臟六腑的灼燒感頓時消失無蹤,同時也為少年沉浸在混沌中的意識帶去了一絲清明。   少年無法理解歐律斯科為什麼要這麼做,先是揮刀斬殺敵軍,然後又大費周章地去救助那些敗兵殘黨,無論他是想擊潰反抗勢力、亦或是借此收買人心,這麼做都是效率極低的手段。不過,至少他活了下來,哪怕會遭人鄙夷,他還是在戰火中幸存到了最後——   “嗯,隻是一名傷兵,等我處理完了就過去——”   歐律斯科回頭向遠處清點戰場的士兵招呼道,豪快堅實的聲音像一堵可靠的高墻,為身心俱疲的少年帶來了久違的安全感。   就這麼被他帶回去,哪怕是作為俘虜或奴隸,感覺也不壞吧——   少年的腦海中短暫地產生了這樣的念頭,然而在下一秒,整片戰場以及時間都被完全凍結了。他能清晰地看見歐律斯科胸口的起伏,男人的呼吸極為舒緩放鬆,顯然在這個瞬間,歐律斯科有些走神了,絲毫沒有防範懷中的少年會采取對他不利的行為。   “動手,殺了這個男人,他是你的敵人不是嗎?”蒼勁有力的聲音在少年的耳畔響起,和緩而厚重的語調中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絕的權威。   但是少年並沒有加害歐律斯科的理由。   戰敗之後,少年感到說不出的輕鬆,不再有人發布命令,他也沒必要殺害敵軍,倉皇狼狽地度過每一天。被征兵收編的他對於這支軍隊並沒有多少歸屬感,自然也不會因為軍隊的覆滅對敵方統帥心生恨意——   ——隻不過他也沒有理由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少年並不知曉他為何會采取行動,他隻是像平時那樣放空了大腦,服從命令完成了他應當完成的使命。在他回過神時,那柄削鐵如泥的純白大刀已經貫穿了歐律斯科的胸口,而大刀的另一端則被少年緊緊握在手中。   歐律斯科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滿了疑惑不解、以及訝異,卻沒有像少年預料中那樣滿是怨毒與憤怒,這讓少年產生了短暫的愧疚感。不過緊接著,少年卻舉起大刀,機械地在歐律斯科的身上補上了第二刀、第三刀......   直到男人偉岸的身軀被鮮血浸沒,虛脫地跪倒在地,少年才拖著大刀,在一片騷亂中匆匆脫離了戰場。   一周後,因為歐律斯科國王的駕崩,索爾隆的軍隊不得不從前線撤回。歐律斯科膝下無子,國君之位隻得由其父——同樣是前任國王的霍德接替,混亂的國政以及動蕩不安的民心使得索爾隆國自顧不暇,暫時擱置了進攻納萊耶的計劃。少年也因此成為了大街小巷中傳頌的前線英雄,在街坊傳聞之中,他孤身一人與歐律斯科展開了曠日持久的激戰,並最終奪下了歐律斯科的武器,終結了這位暴君的對外征伐。   隻有那位少年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名險些背叛納萊耶、拋下戰友獨自茍活、並最終向救命恩人兵刃相向的卑劣之徒。那柄從歐律斯科手中偷走的大刀在他的手中光輝不復,反而化身為一隻貪婪的巨蛇,永不知足地吞食著與之接觸的一切血肉、鱗甲羽毛乃至血液毒腺中蘊藏的毒素。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曾經光芒萬丈的大刀蒙上了一層翠綠色的鱗甲外殼,其中積累貯藏的劇毒足以在刺穿肌膚的瞬間毒殺一名人形生物。即便是再為優秀的鍛造師也無法對這樣的現象做出解釋,而那名少年,弗西格,將刀身的異常變化歸結於歐律斯科的怨靈作祟,並堅信自己終有一日會遭受報應,斃命於這把象征著背叛與罪惡的毒刃之下。   “無論是光還是熱,隻要是火焰都能夠滿足需求吧。”   弗西格將一隻燃著的火把擲入蝶群,剛剛還圍繞著艾托亞飛行盤旋的蝶群旋渦在焰火高溫的驅趕下頓時潰不成軍,齊刷刷地遠離火光亮起之處,藏入了塞瑞昂的袖口之中。   “你這家夥——還真是帶來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啊——”塞瑞昂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闖入現場的粗野男子。單薄輕便的皮甲上沒有配備任何加熱取暖的工具,唯一的火把也被投向了艾托亞的身邊,然而這名男子卻絲毫沒有受到幽夢蝶的影響,反倒是幽夢蝶灑落的磷粉在觸及男人的身體前,便像受潮汐影響的海水般齊整整地匯入了男人腰間的大刀中。   “原來如此,真是便利的武器啊。不過先前你一直都是在村落的外圍打探觀察,如今卻信心十足地闖入敵陣中心,看來你和這小子偷偷摸摸地交換了不少情報吧?”   “那是自然,原本以為這小子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貴公子,沒想到僅僅是看我耍了幾招便把我認了出來。無論是洞察力還是膽氣,這小子都比你這隻會偷襲施毒耍陰招的混球強了不少。”弗西格冷笑著揮刀,將一隻從身後偷偷接近的幽夢蝶切作兩截。   “嘁,所以說處理情報的任務交給下人來做還是難免出紕漏——等我接到報告那小子獨自闖進了叢林,那小子已經失去行蹤有一段時間了。本想著如果他能察覺到異樣、知難而退自然再好不過了,到底還是跟你勾結到一起了。如果由我親自操辦監視事宜,至少也要在那小子身邊安插些人手。”塞瑞昂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又是一群蝴蝶從一名村民的體內破體而出。   在擺脫幽夢蝶的影響後,那些村民的實際樣貌便與艾托亞曾經所見的幻影對不上號,不過從塞瑞昂的行為邏輯來看,受到處決的應當是負責情報傳遞的村民。橫死的慘狀令幸存的村民倒吸一口涼氣,兩股戰戰地趴伏在地,渾似一群亟待宰殺的羔羊,從他們的表現來看,這些村民很有可能都被植入了幽夢蝶的幼蟲,正因如此才會對塞瑞昂唯命是從。   弗西格顯然對於這群為虎作倀的村民並無興趣,一腳將暴斃的村民踢向一旁,以掃清路途上的障礙,手中的大刀“歐律斯科”直直指向塞瑞昂的眉心:“我可懶得聽你吹噓你的破爛計劃,現在立刻老子我的另外兩名同伴交出來!我不會以此作為交換條件放你一條生路,但是至少能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你是說一天前來到村落裡那個小姑娘?她的好奇心實在有些過於旺盛了,進村不久後便發現了我們飼育幼蟲的牢房。哪怕在幽夢蝶的作用下看到的景象與實際情況有所區別,也絕不能允許她將看到的內容帶到日光下,所以我反鎖上了牢房的大門。現在她大概已經成為了幼蟲的餌料,說不定成蟲都已經長成了呢——”塞瑞昂嘲弄地注視著怒氣正盛的弗西格,仿佛絲毫不在意那把指向自己的翠綠大刀,“不過,這位老兄,你似乎從剛剛開始就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大概是覺得隻要能免疫磷粉我就已經沒戲唱了?我也說過了,我的家族早在百年前便被逐出了白日峰,像是用毒蟲控製村民,霸占村落當土皇帝哪裡需要上百年的運營?家族世世代代研究的主題是——永生不滅,正如科斯塔教信仰的龍神一樣。”   塞瑞昂拉開衣衫,在脖頸與手腕之下,並非是肌膚血肉,反而是幽夢蝶群聚集而成的擬態肢體。除了部分臟器與必要的運動組織,塞瑞昂的大部分肢體都被蝴蝶取代,幾隻幽夢蝶趴伏在裸露的心臟上,用尖銳的口器向心臟中注入不明液體。   “你這怪物,居然連自己的身體也舍棄了——”   艾托亞打斷了弗西格的談話,半是疑惑、半是訝異地發問道:“等等。你說科斯塔的龍神永生不滅是什麼意思?雖然科斯塔教對外宣揚龍神的生命是永恒的,但是實際上龍神為了實現願望而耗盡力量、閉上雙眼時便已經逝世了,正因如此才需要賢者周而復始地完成加護儀式,以維持太陽的運作。”   “啊呀,堂堂科斯塔的賢者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你身上的哈斯塔的氣味很重,我還因為那個老家夥已經將真相告訴你了,看來那隻老奸巨猾的巨龍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信任你啊。”塞瑞昂很是做作地嘆了口氣,“唉,我也見不得別人被蒙在鼓裡上路。隻要你不再摻和這裡的渾事,我就當做沒見過你,趁現在還有機會,回白日峰好好盤問我們敬愛的大司祭和哈斯塔關於加護儀式的內幕如何?”   “我——”   艾托亞並不打算丟下一路同行的三名傭兵,但是麵對塞瑞昂的提議,他卻動搖了。   完成加護儀式是賢者的職責以及整片大陸的眾望所歸,然而直接驅使他達成使命的則是教團眾人的期待。不同於正規程序下經過層層選拔的賢者,艾托亞是受到教團收養的市井孤兒,雖然受到收養開始便為成為賢者進行培訓,但是前任賢者逃離職務卻使他不得不過早地繼承了賢者的衣缽,也因此艾托亞對於教團的親近感遠高於對於賢者職務的自我認同。   如果塞瑞昂所言非虛,教團眾人、包括他的至親哈斯塔爺爺一直以來都對自己欺瞞真相,甚至把自己當做培育出的棄子,隻是為了在晦之日登頂完成加護儀式,維係滋養大陸的陽光,自己真的有勇氣繼續前進嗎?   “可別自亂陣腳!”弗西格的嚴厲嗬斥聲將艾托亞從沉湎的思緒中喚醒,“這家夥不過是說些胡話乾擾你的判斷,如果你因此動搖就正中了他的下懷!就算你打算原路折返,從教團的口中探知真相也沒必要考慮他的提議,憑我們的實力完全足以格殺這家夥再調整路線規劃。無論他所說是虛是實,他都是違反人倫、戮害村民的殺人魔,我們絕不應當和他合作!”   “嗯,你說的沒錯。”艾托亞重新振作,揮舞火把驅趕周身的蝶群與晚霧。   或是錯覺使然,從數分鐘前開始周遭的氣溫便降低了不少,即便有火燭護體,艾托亞的視野邊緣依舊蒙上了一層朦朧白霜。盡管不斷說服自己不要在意塞瑞昂的說辭,但是剪不斷的疑竇依舊使艾托亞思緒煩擾,無法集中精神對付塞瑞昂。而塞瑞昂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輕佻狡黠的目光緊緊盯著艾托亞,在腹中醞釀著該說些什麼攻破這位意誌不堅定的賢者的防線。   弗西格顯然也注意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他砸了咂舌,對艾托亞吩咐道:“......小子,你去找黛爾娜和戈頓。從這家夥的說法來看,他們應該是被關在了某間房屋內,既然他還沒有設計加害,他們存活的概率應當不低。至於這個牙尖嘴利的家夥,就交給我處理吧!”   “嗯,那就拜托你了。”   艾托亞也明白,現在與弗西格聯手盡快擊倒塞瑞昂才是最優解,不過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難以在正麵作戰中派上用場。臨行前,他與那對詭黠的眼眸遙遙對視,雖然想要從塞瑞昂的口中打聽更詳盡的情報,但是隻要自己堅持與其敵對,塞瑞昂便不可能透露口風。   青年邁著沉重的步伐轉過又一處巷角,在陌生的村落中抹黑前進的效率極低。返回廣場請求當地村民的援助或許可以有效降低搜尋難度,隻是那些村民的體內都被植入了幽夢蝶幼蟲,如此堂而皇之地要求村民向塞瑞昂的敵對方提供幫助,無異於將村民推上被塞瑞昂處決的危險境地。準確來說,以塞瑞昂草菅人命的性格,在自己試圖向村民搭話的瞬間,那名無辜的村民毫無意義會被當場處死。   艾托亞靈光一現,掏出小刀刨開了民宅前的半米高蟲蛹——也就是受到幽夢蝶影響時被他看做水缸的東西。隻可惜蟲蛹內是一位素不相識的陌生孩童,從樣貌上看莫約隻有四五歲,體表沒有任何外傷、甚至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嗬護,呼吸相當平穩和緩,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性命之虞。   盡管解開了“為何村落中沒有孩童蹤影”的謎團,然而黛爾娜與戈頓依舊下落不明。單憑自己一人的人力想要短時間搜尋整座村落無異於天方夜譚,而夜幕中時隱時現的幽夢蝶也讓艾托亞很難專心搜尋兩名傭兵的下落。不同於伴隨著顯著痛楚的常見毒素,幽夢蝶的磷粉無色無味,能在不知不覺中對認知行為產生影響,在搜尋房屋內部的同時,艾托亞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幽夢蝶的逼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使得本就緩慢的搜尋進度更加雪上加霜。   一番兜兜轉轉後,艾托亞竟折返回了最初的路口,這使得本就心神不寧的他愈加煩躁。最終艾托亞選擇鋌而走險,簡單吐納調息後,一條又一條兇猛的火蛇從他的掌間魚貫而出,貪婪地撲向屋舍邊堆積的乾草木柴。   僅僅是放出了數條火蛇,艾托亞便感到了異樣的疲憊。然而這種精神上的疲憊感並沒有阻礙他施展神跡的效益,反倒越過了這一段瓶頸後,火蛇的數量與輪廓的清晰度都得到了進一步提升。   這讓艾托亞不由回想起哈斯塔對他施展神跡的限製,哪怕是在教團內部,被限製使用神跡的也僅他一人,即便是剛剛得到晉升的新人,也能在不違背教條的前提下隨心所欲地施展神跡。最初他認為是自己缺乏使用神跡的天賦,哈斯塔才加以約束以免他傷及自身,現在想想這一說辭本就無比可疑,身為科斯塔的賢者卻從不在公眾場合施展神跡,難免會引發信徒的質疑與猜忌。   ——或許從最初開始,哈斯塔便從未信任過他這個無根無種的半吊子賢者,所以才盡可能避免讓他接觸教團的核心,“神跡”。   悲憤與怨恨之情湧上心頭,青年掌間的火焰愈加洶湧澎湃,熾熱的利齒迅速吞沒了整座房屋,柔弱的木板與泥墻立即便被這片煉獄火海吞沒,甚至來不及發出最後一聲悲鳴。   遠在千裡之外的白日峰頂,正在教堂內打盹的白色巨龍猛然睜眼,撲打雙翅掀開了掛滿珠寶綴飾的窗扉,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神情嚴肅地眺望著被黑夜籠罩的東方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