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慘滅門父女失散(1 / 1)

新玉簫英雄傳 空空靈兒 12477 字 2024-03-17

高士奇道:“大哥,小樓既不願離開,你也不要勉強。依小弟之見,小樓還是留在鏢局較為穩妥。”   蘇紀昌“哦”了一聲,不大明白。   高士奇道:“倘若小樓在途中被鏟平幫的人劫去,借以要脅鏢局,不但小樓兇險,且於我局大大不利。”   蘇紀昌點點頭,覺得他言之有理,便道:“小樓,你先回房。”又叫武名揚相送。蘇小樓在武名揚牽拉之下才不情願的離去。   蘇紀昌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嘆口氣,向譚、施、易諸鏢師道:“如今情形,鏟平幫是非奪鏢不可,咱們又不能壞了鏢行的規矩,把鏢拱手相讓。看來一場血戰在所難免。”   譚鏢師道:“鏢頭但請放心,咱們既乾了這行,早就想到了這一天。殺人不過頭點地,又有什麼害怕?何況他們未必能得逞。”   蘇紀昌拍了一下他肩膀,由衷的道:“好樣的!”   易鏢師道:“就算保不住鏢,最多十倍賠付鏢頭罷了。”   蘇紀昌點點頭,道:“咱們邀了數位武林中名頭甚響的人壓場,鏟平幫再猖狂,總會知難而退,不過咱們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眾人均覺此話有理,點頭稱是。   蘇紀昌見兩個乞丐還不離去,便道:“兩位若不想受池魚之殃,速速離去為是。”   老丐道:“貴寶號開八寶粥宴,關門謝客,不知可有我老叫化兒的座位?”   譚鏢師脾氣火爆,聽了此話,再也耐不住,掣出大刀,喝道:“臭叫化兒不知天高地厚,你信不信我一刀把你剁了?”   老丐閉目養神,並不答言,不久鼾聲大作,竟在階前睡起覺來。譚鏢師怒不可遏,便欲動手。   蘇紀昌攔住,道:“不可莽撞!”轉頭向老丐道:“老前輩來去自便,蘇某無暇相陪,當吩咐廚上多備兩份八寶粥。還請前輩另換一外休息。”見老丐動也不動,又說了一遍,仍見不動,便道:“老前輩果然睡著了,得罪!”當下命兩人把他抬到院中一快青石板上。老丐兀自鼾聲不斷。   有人報稱:“錢老太爺、陳大俠兩位客人到了。”蘇紀昌和眾鏢師忙到大門迎接。   少沖蹲在老丐身邊,輕聲問道:“師父,咱們真要喝了臘八粥才走麼?”連問兩聲,不見師父回答,又見他睡得正香,不忍弄醒。隻得坐著等師父醒來。   隻聽朗朗笑聲響起,蘇紀昌引著兩個客人直奔客廳而來,走在前麵是一個身穿玄袍的老者,身材枯瘦,雙目犀利如鷹,後一位是個中年人,灰袍直裰,也是精神抖擻,到大廳上主客仍不住寒喧。   過了一會兒,有人報:“段鏢師回來了。同行還有兩個和尚。”   蘇紀昌先是一喜,待迎至中門,見段鏢師後麵是兩個年輕的僧人,便問:“這兩位大師是?”   段以方道:“同悲長老看了請帖,說臘八之日,寺中有祝聖法會,難以脫身,故遣兩個弟子慶盤、慶餘回拜。”   蘇紀昌雖有些失望,仍執禮甚恭,請到客廳奉茶。由高土奇作陪,扯些江湖閑話。   蘇紀昌把段以方拉到無人處,問道:“你去黃河幫,見到刁幫主了沒?”   段以方道:“見是見著了。刁幫主見了請帖,說是已應了伏牛山黑風寨之邀,去那裡喝臘八粥。”   蘇紀昌點點頭,心想:“聽說黃河幫已並入鏟平幫,刁幫主不受邀請,說什麼另有約會,無非托辭罷了。”想起往日走鏢,沒少往各山頭水泊送禮,因出手大方,為人豪爽,生意場上倒交了不少的朋友,早知這些朋友隻會見錢眼開,一旦危及自身,置身事外唯恐不及。世態炎涼如此,也別無奈何。   天色漸晚,仍不見黎鏢師回來,蘇紀昌來到鏢局之外。朔風虎虎,漫卷沙雪。街上行人稀少,店鋪都早早打烊關門。蘇紀昌回頭盯著門額上金字招牌看了許久,又瞧瞧半空飄揚的鏢旗,心中無限感慨。   不覺間一隻手搭在肩頭按住,見是副鏢頭高士奇。蘇紀昌握著他手,道:“老弟,不知咱們的招牌還能掛多久。為兄已生退意,待此番事了,就金盆洗手,退守田園,中原鏢局的事就交給老弟一手料理。”   高士奇道:“中原鏢局沒有大哥,就不是中原鏢局了。咱兄弟說什麼也要撐下去。”蘇紀昌從高士奇眼中看到了堅定,又長了不少信心。   便在此時,兩人都聽到朔風中夾雜隱隱馬蹄之聲,對視一眼,心中均想:“回來啦。”再聽一會兒,忽覺不對,馬蹄聲越來越響,雜有吆喝呼哨之聲,地麵竟也跟著震動起來,看來來者人馬頗眾。   二人幾乎同時出口:“鏟平幫!”當下急回局裡,關上大門。   剛好迎著施、易諸鏢師、趟子手來問發生了何事,蘇紀昌道:“諸位兄弟不必驚慌,多半是匪徒打家劫舍來了。”當下點派人手,持械守住鏢局四周要處。   回到客廳,見錢、陳和兩個少林和尚麵露驚訝的神色。蘇紀昌道:“不瞞諸位,在下邀約諸位前來,名是喝粥,實是助拳。”   錢、陳和兩個少林和尚相對視一眼,六合刀錢豐道:“其實錢某早有所料,蘇鏢頭請客,絕非喝粥這麼簡單。何不早說?不知踢場子的是誰?”   就聽外麵馬嘶人喧,跟著傳來門破的響聲。有人大聲喊道:“姓蘇的,速速交出玉簫,否則鏟平你中原鏢局。”   眾人飛身奔出,從撞破的門洞看出去,無數的人馬馳騁,看來來人著實不少。   高士奇叫道:“臘月初九才是最後期限,各位是否心急了些?”   外麵的人道:“早交出是交,遲交出也是交。不如早交為妙。”   “太極推手”陳太雷道:“俗話說得好,和氣生財,不知閣下蘇鏢頭討何物事,大夥兒坐下來了談不好麼?”外麵那人道:“你是誰?似乎不是鏢局裡的。”   話音剛落,墻頭已躍落一人,隻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儼然一個漁翁。他一現身,立即有兩位鏢師騰上墻頭,將他夾在中間,刀棍齊施。那漁翁笑聲中,在墻頭閃躍騰挪,如履平地,兩鏢師的刀、棍碰不到分毫,   再過數回合,漁翁一掌擊在持刀鏢師手腕上。那鏢師腳下未穩,栽下墻頭。另一持棍鏢師一力獨撐,不久也被漁翁飛腳踢中後臀,跌了個豬啃屎。   另一個鏢師見狀大怒,飛身騰高向漁翁撲去。忽見漁翁揭鬥笠和他擲去,那鏢師人在半空,被鬥笠撞中胸口,當場墜地氣絕。鬥笠卻彈回了他手中。   那漁翁笑道:“山人我江中釣膩了,來旱地試試手氣,沒想到一下子就釣到了狐貍。”   死者正是“鉆天狐貍”胡雲。   錢、陳等人暗驚:“這漁翁身手如此了得!”已猜到他是狂風堂堂主,綽號“願者上鉤”的薑公釣。   錢豐道:“閣下可是外號‘願者上鉤’薑老爺子?”   那漁翁道:“不錯,正是老夫。錢老爺子不在家含飴弄孫,也來淌這趟渾水,莫非也是心甘情願上我魚釣?”話中之意,直是諷喻錢豐自尋死路。   錢豐忍住怒氣問蘇紀昌道:“適才薑堂主提到什麼玉簫,究竟怎麼回事?”   蘇紀昌道:“半年前蘇某接了一趟鏢,鏢主交了定金,言明三個月後即來取走,如若逾期未領,每日都有花息,直到領取之日連鏢銀一並支付。如今三月之期已過,鏢主尚未領取。而這位薑堂主,堅口說此鏢就是他鏟平幫丟失的玄女赤玉簫。非讓蘇某交給他不可。”   陳太雷道:“原來如此,不知薑堂主如何證明此鏢就是貴幫丟失的玄女赤玉簫?”   薑公釣道:“我幫也是道聽途說的。不過盜簫之人將贓物藏於鏢局,掩人耳目,那也是極有可能的。   ”忽聽外麵有人咆哮如雷道:“薑大哥,跟他們廢話什麼?大夥兒沖進去,將中原鏢局翻個底朝天,不信找不到。”說的是一口山西腔調。   話音甫落,鏢局大門啪的一聲倒塌,現出一個豹眼虎鼻、燕頷環須的猛大漢。幾名護院圍上去,隻見他揮舞一對板斧,沖殺進來,無人可擋,口中兀自罵道:“直娘賊!樂子還怕你不成?”   薑公釣道:“三弟,且忍片刻,蘇鏢頭若肯交出玉簫,咱們化敵為友,還要向中原鏢局陪禮道歉哩。”   那大漢是迅雷堂堂主魯恩。當下收了斧,道:“樂子聽大哥的。”退到門外。   能讓鏟平幫兩大堂主同時出動,可見事情非同小可。   錢豐道:“薑堂主僅憑道聽途說,就認定是玄女赤玉簫,未免太過武斷。”   薑公釣道:“蘇鏢頭把鏢拿出來看看,便知端的。”   蘇紀昌道:“不行!鏢在未交與鏢主之前決不能給外人看到。這是鏢行千古不變的規矩。就是蘇某,也不敢啟封一瞧。即便真是鏟平幫之物,薑堂主也該向鏢主索取才是。”   錢、陳二人點頭,都道:“不錯!”   薑公釣道:“難道鏢主一日不取鏢,我幫就等一是;鏢主一年不取,我幫就等一年?鏢主永遠不取,玉簫莫非就此成了中原鏢局之物?何況此係賊贓,蘇鏢頭接鏢之時就該查個明白,如今窩藏贓物,也是一項罪名。”   錢、陳二人聽了,又點頭道:“不錯!”   蘇紀昌道:“鏢裡究是何物,你我都不知道。堂主就說是贓物,未免言之過早。”   薑公釣道:“蘇鏢頭說出鏢主是誰,我幫去向他追討。”   那知蘇紀昌道:“對不起之至,為鏢主身份保密,也是我鏢行的規矩。”   薑公釣怒道:“什麼狗屁規矩,也該改改了。鏢頭執意不交出,未免讓人懷疑蘇鏢頭有霸占之嫌。”   蘇紀昌哈哈一笑,道:“蘇某又不會吹簫,要這沒用的玩意作甚?”   薑公釣胸中一起一伏,顯是忍了極大的怒氣。說道:“當真敬酒不吃吃罰酒。莫非中原鏢局變成一片墳物場,你才肯交出來?”   蘇紀昌胸一挺,道:“其他人既不知情,也不能作主,薑堂主要取就取蘇某的性命好了。”   高士奇聞言一驚,拉著蘇紀昌胳膊道:“大哥,千萬不可輕言生死。你還以為鏟平幫殺幾個人就善罷甘休麼?”   錢豐道:“蘇鏢頭,規矩也是人定的,變通一下無妨。不如把鏢啟開瞧瞧,也好讓鏟平幫死心。”   陳太雷也道:“如此也好,若真是鏟平幫之物,可見鏢主乃是江洋大盜,跟江洋大盜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交還玉簫,還可免了窩贓的罪名。”   蘇紀昌臉一沉,道:“不以規矩,不成方圓。蘇某有此先例,以後別想生意上門。‘中原鏢局’的招牌不用別人砸,也砸在自己手中。”   薑公釣冷冷一笑道:“蘇鏢頭寧要招牌,不要腦袋。可別我等狠辣。”說罷打一聲呼哨,墻頭、屋頂躍上無數黑影,鏢局四周都傳來打鬥之聲。月黑風高,瞧不請方位。   薑公釣逕奔蘇紀昌而來。掌風虎虎,逼得蘇紀昌連連後退。高士奇過來相助,未及數合,被薑公釣一掌拍中左肋,肋骨折斷數根,臥地不起。   慶盤、慶餘其時尚在猶豫,這時見傷了人,一左一右攻向薑公釣。少林拳法乃外家拳法之集大成者,二僧功法尚淺,仍頗具威力。薑公釣一時之間難脫糾纏。   這邊魯恩使三十六路開山斧法與譚、易諸鏢師惡鬥,大呼道:“脖子伸過來挨樂子一斧,瞧瞧一斧子能否砍下你的狗頭。”他被數人圍攻,竟毫不懼怯。   火光四起,廝殺聲陣陣。畢竟鏟平幫人多勢眾,眾鏢師、趟子手、護院死傷漸多。而錢、陳二人始終袖手旁觀。蘇紀昌擔心女兒安危,打鬥中退向他房中。   閨房中武名揚的家仆跛李正揮舞鬼頭杖將攻進來的嘍羅趕出。蘇小樓被武名揚強摁在座椅中,不讓出去。   蘇紀昌進房叫了聲:“小樓!”蘇小樓哭著撲到他懷裡,道:“爹,好多壞人,你……你沒事麼?”便在此時,蘇紀昌忽覺全身軟麻,懷中小樓已給人奪去。   來人正是薑公釣。他十指如鉤,掐在蘇小樓的脖子上,道:“蘇鏢頭,若不交出玉簫,令千金小命不保。”蘇小樓呼吸不暢,驚得幾欲暈去。   蘇紀昌心中憂急,卻也無能為力,隻得道:“薑堂主,你也是條好漢子,欺負弱小,非你所為。”   薑公釣惡聲道:“玉簫於我幫何等緊要,說不得老夫什麼事都乾得出來。”說此話時,手臂微挺,蘇小樓身子離地,手腳掙紮不已。   武名揚急叫:“師父,救人啊。”他本來向蘇家稱跛李是他家仆,這時也慌不擇言了。   跛李淡然道:“我為什麼要救她?”   武名揚道:“怪詩,她死了,就無人可解了。”   跛李心想:“小姑娘妙解詩詞,卻未必能解那首怪詩。”便道:“你沒看見麼?佛爺一動手,你小情人死得更快。”   武名揚急得沒法,道:“這怎麼辦?這怎麼辦?”慌亂中執劍向薑公釣刺去,但武家劍法不具威力,幾招後倒被薑公釣奪去了劍反刺武名揚。跛李一杖點他膝彎,武名揚頭一低,隻額頭劃破了一塊皮。   忽聽有人叫道:“放下她!”隻見一團黑影從門後閃出,向薑公釣攔腰抱去。薑公釣伸腿反踢,立將來人踢飛。回頭一看,是個衣衫破爛,蓬頭垢麵的小乞丐,正自奇怪:中原鏢局怎有這等齷齪之人,這一腿隻怕踢中要害,不死也是重傷。   卻見小乞丐撐起身,一步十晃的走向薑公釣。   薑公釣大聲道:“喂,你是誰?不要命了麼?”   小乞丐沙啞著嗓子道:“放下她!”身子已離薑公釣甚近。   薑公釣這個時候已不容多想,一劍向他當胸刺去。哪知小乞丐並不閃避,就在劍及身的一剎那,劍尖忽彎了開去,就這麼一愣神,小乞丐已抱著他左胳膊,張口就咬。薑公釣驚得左手一鬆,放開蘇小樓,右手抓小乞丐腦袋力扳,左手方才掙脫,迅即成掌拍向他肚腹。   說時遲那時快,薑公釣右手一空,左手已拍到一隻肉掌上。一股極大的力沖至,身子一震連退。再看小乞丐已隨著一團灰影閃出房外,了無蹤影。心中第一個念頭是:“有鬼!”   回過神時,隻覺左手腕骨奇痛無比,顯已斷折。心想:“中原鏢局竟還藏著一位武功絕高的高手!”又見蘇小樓已被武名揚救走,二人身後那頭陀長相兇惡,料非易與之輩。他不敢再作停留,道:“蘇鏢頭後會有期!”   一言未畢,人已閃出門去,屋頂即傳來他踏瓦而去的聲音。不久一聲極尖利的呼哨聲破空響起,跟著是馬蹄踏雪聲、鏟平幫眾匪的吆喝呼哨聲。   蘇紀昌尚在疑惑,譚、易、施諸鏢師陸續進來,都道:“強盜去的好快,咱們追不及了。”蘇紀昌道:“不用追了,鏢沒有失。”   眾人又驚又喜,卻均是不解:“鏟平幫明明占了上風,何以突然退去?”   蘇紀昌強撐著身子在鏢局巡視了一圈,果然已無匪徒,自己人中死傷八人,當即延醫救治,高士奇受傷雖重,但性命算是保住了。   蘇紀昌憶及當時情形,多虧了白天來的那個小乞丐橫插一杠,才趕跑了薑公釣。至於他如何打敗薑公釣,莫談他當時重傷眼花,就是跛李也隻看見與薑公釣對掌的似乎另有其人。隻因當時燈光明滅,沒有看清。   當下蘇紀昌來到客廳外的天井,見小乞丐蜷在地上,老丐兀自酣睡未醒,身上覆了薄薄一層白雪。他輕聲叫道:“小兄弟,你沒事麼?”   少沖呻吟了兩下,爬起身直愣愣看著蘇紀昌。   蘇紀昌向他鞠了一大躬,道:“小兄弟身懷絕技,蘇某恨濁,竟沒瞧出來。再造之恩,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大恩不言謝,請到廳上喝幾碗粥暖身。”   少沖怎麼救下蘇小樓,連他自己也如做夢一般,想讓師父同去,但無論他怎麼搖也搖不醒。隻得獨自隨蘇鏢頭到了客廳。廳上已坐了好些人。他見跛李也在,怕他認出對師父不利,不敢說話。桌上盛了十幾碗八寶粥,冒著騰騰熱氣。又有八碟花生、酥餅、甘脯之類點心。   蘇紀昌把少沖請到上位,問道:“敢問小親兄弟高姓大名?”少沖一個勁的搖頭,雙目茫然。   蘇紀昌又問他父母是誰,做什麼的,他總是不答。蘇紀昌心想:“他是受了驚嚇,還是不肯露出廬山真麵?”便換了個話題,道:“小兄弟,你可知臘八粥的由來?相傳佛祖釋迦牟尼成道前曾苦行六年,行將餓死,幸得一牧羊女施舍乳糜得活,並於臘月初八這日得道成佛。後世的佛侶僧徒為謝牧羊女之恩,煮八寶供奉。這八寶乃花生、鬆仁、核桃、香糯、芝麻、綠豆、杏仁、栗子、紅棗之類,用文火慢煮熬爛成糊。小兄弟,你嘗嘗敝處所熬的八寶粥味道如何?”   少沖點點頭,剛要喝粥,忽聽到蘇小樓道:“名揚哥哥,你的傷還痛不痛?”語氣甚是關切。一抬頭正瞧見蘇小樓撫摸武名揚貼著膏藥的額角。武名揚也正深情窾窾的看著蘇小樓。他一陣氣苦,這粥便沒喝下去。   蘇紀昌哪知他心中所想,見他神色有異,便道:“小樓,這位小哥哥不但救了你,還救了咱中原鏢局,你還不謝謝他的大恩?”   蘇小樓即起身向少沖福了一福,才坐下道:“我還有一個小哥哥,他也曾不顧性命的救過我。也不知他現在何處?”說這話時,她眼望遠處,似在追憶往事。少沖聽了心中一動:“她說的是我麼?”   蘇紀昌不住和小乞丐說話,神色間又甚是恭敬,在座的人除了蘇小樓、武名揚、跛李,各鏢師、掌櫃、下人自是驚奇不已。倒顯得錢豐、陳太雷、慶餘、慶盤受了冷落。   錢、陳二人不知道適才蘇小樓房中之事,還以為蘇鏢頭怪其袖手,故意找個乞丐奚落二人,心中有氣,板著臉孔,既不吃粥,也不說話。   這情形被在座的高士奇看見,忍不住道:“我中原鏢局擋風,錢老爺子、陳大俠功不可沒,別的沒什麼招待,八寶粥還請多喝兩大碗。”   錢、陳二人聽他意含譏諷,甚覺羞辱。錢豐第一個站起來道:“貴寶號擋了風,老朽無須多作淹留,這廂告辭。”不等蘇紀昌挽留,拂袖而去。陳太雷也道:“後會有期!”跟著悻悻而去。   蘇紀昌追到廳門,想說些挽留的話,急切之下,聲音竟哽在喉嚨中。慶盤、慶餘二僧對視一眼,也起身辭去。蘇紀昌見得罪了人,不由得連連嘆氣。   高士奇道:“大哥,這種朋友不交也罷,大哥又何須嘆氣?”   蘇紀昌道:“咱們走鏢的,靠的就是朋友多,交情廣,場麵闊,怕的就是得罪人。待過些時日,咱們還得差人送份禮去,鄭重致謙。”   高士奇還要說什麼,蘇紀昌忙道:“你傷了肋骨,不可多說話,蘇福,送副鏢頭回房休息。”   高士奇即將出廳,轉過頭道:“鏟平幫決不會善罷甘休,還得小心他們去而返。”   忽有人來報:“黎鏢師回來啦。”眾人起身相迎。   曹牧武扶著黎鏢師到廳上。蘇紀昌道:“黎兄弟辛苦了,來喝碗粥解渴。”隻見黎鏢師神情呆滯,二目無神,還道他趕路疲勞所致。   曹牧武與黎鏢師平日就十分要好,待他坐下,當下親手盛了碗八寶粥,捧到他麵前,道:“兄弟,你先喝了這碗粥,我跟你說趕匪的事,精彩著哩。”   黎鏢師抬頭瞧著曹牧武,立起身來,伸手摸他臉,順著滑至下巴,停在喉嚨左邊不住撫摸。   眾人大感奇怪,心想黎鏢師這是乾什麼。曹牧武也自奇怪,說道:“兄弟,你怎麼了?”   黎鏢師雙目中突然射出狼眼一般的綠光,張口咬在曹牧武頸下。跟著是曹牧武一聲極慘厲的嚎叫。   眾人嚇了一跳,不禁盡皆退開。卻見曹牧武掙紮了幾下,便即氣絕委地,脖子下一排血紅的齒痕,鮮血兀自汨汨湧出。   黎鏢師呲牙咧嘴,臉上鬼氣森森,極是可怖,雙眼綠芒攝人,盯在了近處的尹鏢師身上。   尹鏢師嚇得全身發毛,剛想移步,黎鏢師狼撲而上,抱著他狂咬。尹鏢師奮死反抗,掙紮中掀翻了飯桌,八寶粥灑得眾人滿身都是。蘇小樓嚇得當場就暈去,膽小的四散而逃。   施鏢師叫道:“瘋了,黎鏢師瘋了,大夥兒快按住他。”隨即箭步而上,將黎鏢師的頭死死箍住,又過來兩人,方將尹鏢師搶了出來,去已口吐白沫,兩眼翻白,眼看是不行了。   眾人用繩索把黎鏢師手腳綁了,一條腰帶纏過他嘴在腦後打個結,防其噬人。這才驚魂稍定,都望著總鏢頭,如何處置,聽他示下。   蘇鏢頭行走江湖,什麼怪事沒見過?黎鏢師何以發瘋兩噬兩人,一時之間難以索解,隻得命人把黎鏢師送房中看住,死者送出去停放,待次日再作商議區處。   諸事已定,人人各歸房中休息。少沖和老丐也被安置在一間廂房。   蘇紀昌到女兒房中探視。知道她並無大礙。隻是驚嚇過度,休息幾天自然無事。房中尚有武名揚和他跛李兩人。當下對跛李道:“大師遊歷江湖,見多識廣,可知黎鏢師犯的是何病?”   跛李練“蝙蝠功”,每到晦日便須吸活人之血壓製體內的寒氣,但黎鏢師眾目睽睽下連噬兩人,顯然不是為了練功。他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以前聽到的一些傳說,說道:“小僧曾聽人說起,少林寺有個火工頭陀上門劈柴,被一隻花麵貍咬傷,回寺之後頭一天還好好的,次日就變了一個人似的,見人便咬,兇殘無比。就是那些武功高過他的武僧也多被咬死咬傷。而被咬過的,無論如何死傷,又都轉而咬殺其他人,仿佛入魔中邪一般。”   蘇紀昌隱隱覺得事態可怕,說道:“死去的人又如何咬人?”   跛李搖搖頭,道:“這個小僧也未親見,無從得知。後來少林方丈、達摩堂、六祖堂、羅漢堂首座聯手才將那火工頭陀及中邪者製服。明知無藥可醫,盡行火化滅跡……”   蘇紀昌“啊”的一聲,甚為震憾,隻聽跛李續道:“少林寺自知此事太過傷天害理,離奇下令不得外傳。畢竟紙包不住火,外麵也有了傳言,隻是此事太過離奇,眾人隻當荒誕不經的故事來聽。事過多年,更加沒多少人知曉真相了。就連小僧也懷疑是否真有其事。”   蘇紀昌用手帕拭了拭額頭的汗水,試圖鎮定心神。正在此時,門一下子被人撞開,進門的是施鏢師。   隻見他麵色慘白,如見了鬼一般,連話也說不出來。蘇紀昌正要問話,施鏢師猛然倒地,後背殷紅一片,眼前又立著一人,雙手兀自抓著一塊血淋淋的皮肉,一瞧麵容,正是適才死去的曹牧武。施鏢師一倒地,他便向蘇紀昌立撲過來。   蘇紀昌嚇得腿軟筋酥,雙腿如定住了一般。眼看著曹牧武即將撲到,跛李一杖戳中曹牧武肋下,曹牧武直挺挺的向後而倒,背一著地卻又彈了起來。跛李又一杖敲在他頭上,立即顱血飛濺,這才委屍於地,僵臥不動。就在此時,外麵傳來一陣驚叫呼救之聲,靜夜之中尤顯瘮人。屋中三人都聽得毛骨悚然。   這時又闖進一人叫道:“大哥!”這次是高士奇。   蘇紀昌迎上前,一邊說道:“高兄弟,鏢局出什麼事了?……”猛聽跛李叫道:“小心!”高士奇身子一跳,撲了過來。立被跛李一杖重擊墜地,頭顱砸了個稀爛。   蘇紀昌驚得張大了口望著跛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跛李上前用鬼頭杖掀了一下高士奇屍身,道:“副鏢頭已被咬過。”蘇紀昌見高士奇頸下一排齒痕,不懼反悲,伏屍大慟。   忽又有兩人搶進屋來,其中一人便是尹鏢師。跛李叫道:“還不快走?”揮杖向兩人攻去。   武名揚嚇得不知所措,聽見師父呼喝,急將蘇小樓負於背上,拉蘇紀昌胳膊道:“蘇鏢頭,快走啊,他們都是鬼……”慌張之際,顯得語無倫次。蘇紀昌卻已哭昏了過去,任武名揚如何拉,也是不醒。   武名揚隻得背著蘇小樓,跟著跛李向鏢局外退出。   這時的鏢局仿佛一個人間地獄,鏢師、趟子手、掌櫃、夥計,平日好好的,一個個狼奔豕突,競相追逐吸血。   武名揚慌亂中與跛李失散,不辨東南西北的亂走,連出鏢局的門也找不著了。忽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兩人一起摔倒,竟撲在了一具死屍上,嚇得他屁滾尿流。   卻在這時,身後落下兩人,一人挾一個,飛身越墻而去。走了將近三裡地,方才停步。   隻聽三下掌響,近處黑暗之中有人問道:“人救回來沒有?”挾著蘇小樓的那人道:“救回來了。”   不久腳步聲近,又來了四五人,有的道:“真是可怕之極,若非親見,還不相信世上真有屍變之事。”另一人道:“我看是魔教妖人施的妖法,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早走為妙。”又一人道:“人都到齊了?”眾人都道:“齊了。”一聲呼哨,眾人都投一個方向快步而奔。   後麵火光燒天,正是中原鏢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