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龜玉在櫝馬平川(1 / 1)

麻狜飛身趕上,向那老者後心閃電般拍出十八掌,均被他隨意的一掌化解,最後一掌震得麻狜倒退三步,再看老者已在十數丈之外。   他正欲去追,卻聽王森道:“這人是誰?”他見老教主已下古柱,幾步到他近前,躬身道:“這人似乎不是本教中人。”   王森抓住他胸口,怒道:“他是怎麼混進來的?”麻狜嚇得白眉亂顫,說不出話來。   王森道:“廢物!”一掌推開他,立身高處,見那老者已然逃遠,轉瞬消失於視野之中,自言道:“風雲變幻,豪傑輩出,老夫避世七年,不想江湖上竟出了這等厲害人物!”   少沖被那老者挾著如在雲端狂飆,落到實地時,仍覺昏頭轉向。隻聽那老者道:“好險!好險!差些我師徒倆都沒命了。”少沖聽是師父鐵拐老的聲音,高興之下抱住他道:“師父,師父,我在做夢麼?”   那老者正是鐵拐老。當日赴約天池與完顏洪光決鬥,鬥了三天三夜不分勝負,約定半月後再鬥。他到撫順關未找到少沖,大為焦急。後來遇見白蓮教在馬尖坳聚會,又聽說是白袍王森重出江湖,便扮著教徒混進去,沒想到少沖也在這裡。他及時出手,總算救少沖於掌下。少沖受了內傷,但有鐵拐老上乘內功為他療治,又有長白山的山參滋補,沒多久便已痊愈。   少沖在朝鮮的這段時日,明金交戰幾至全軍覆滅。一開始金兵壓境,撫順關李永芳通敵賣國不戰而降。明廷震動,賜楊鎬尚方寶劍,經略遼東。楊鎬領兵出塞,會合葉赫部兵二萬,朝鮮兵二萬,分派為四路:中路分左右兩翼,左翼兵由山海關總兵杜鬆統領,從渾河出撫順關,右翼由遼東總兵李如柏統領,從清河出鴉鶻關,開原總兵馬林合葉赫兵,出三岔口,為左翼北路兵;遼陽總兵劉(糸廷)合朝鮮兵,為右翼南路兵,號稱四十七萬,約於滿洲國東邊二道關會合,進攻赫圖阿拉。後來被努爾哈赤各個擊破,明軍大敗。   是年六月,滿洲軍乘勝追擊,開原失守,進攻遼陽。明廷令熊廷弼代任經略,死守遼陽。金兵攻不下遼陽,轉攻葉赫去了。這番明金交兵,才顯出明廷乏人,邊防廢馳,兵馬暗弱,不堪一擊。   少沖隨師父回中原,沿途看到的都是難民如潮、死屍蔽野。想到當初被金兵捉住,未能到撫順關報訊,不禁自責,但聞李永芳早已叛國投敵,就算趕去報訊也是羊入虎口。   師徒倆到京城,正是中秋之夜,行於街頭,忽從樓頭傳來吟詩之聲:   “戰罷文場筆陣收,客途不覺遇中秋。月明銀漢三千裡,歌碎金風十二樓。竹葉喜添豪士誌,桂花香插少年頭。嫦娥必定知人意,不鑰蟾宮任我遊。”   鐵拐老聽詩中大有豪氣,作詩之人心中抱負不小,抬頭見中年漢子臨窗而立,一副傲視天地、躊躇滿誌的氣概,不禁喝一聲彩道:“好!”那漢子聽到彩聲,一眼看見鐵拐老,哂然道:“前輩若不見棄,與在下同飲幾杯,庶不負此青天皓月,如何?”   鐵拐老道:“就怕閣下嫌棄我這老叫化兒。”和少沖來到樓上。那漢子將兩人迎到屋裡,和鐵拐老楊對而坐,少沖打橫。鐵拐老見他麵色黝黑,雙目炯炯有神,問道:“請問閣下高姓?”那漢子自稱姓袁,名祟煥,表字元素,廣東東莞人。這次赴京應試,中了進士第三甲第四十名,授福建邵武縣知縣。客途他鄉,適逢中秋佳節,口占一絕。   鐵拐老自稱從關外而來,袁祟煥便問邊塞的地理、人情、戰事。鐵拐老一一相告,後道:“八旗軍兵強馬壯,努爾哈赤膽略過人,實非明軍可敵。”   袁祟煥道:“非也。我大明地廣人多,自古能人輩出。隻要練兵得法,用人得當,戰況說不定又是另一番局麵。那楊鎬前征朝鮮,諱敗為勝,如此欺君罔上之人,竟被委為主帥,豈有不敗之理?不知己知彼,乃兵家大忌。楊中堂兵分四路,杜鬆一路敗在以明擊暗,馬林一路敗在不及防備,李如柏敗在不察敵情,中了敵人的虛張聲勢之計,劉綎一路貪功冒進,在前有勁敵後無接應下又中敵人之詐。這四路兵互不通聲氣,以致被滿洲軍各個擊破。”   鐵拐老道:“想不到袁兄弟一介青衿書生,卻精通兵法,以閣下之高才,擁麾持節可操券而得。”袁祟煥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好男兒當以弧矢射四方,立身當代,揚名於後世。在下自幼喜談兵事,愛習弓馬,書史不過粗知大義,心中隻想效力於疆場,馳騁殺敵。”   鐵拐老道:“努爾哈赤野心勃勃,必將再度攻我大明。袁兄弟何愁無用武之地?唉,戰事一起,兵連禍結,受苦的總是咱們老百姓。”   便在此時,忽聽外麵有人大聲道:“鐵拐老可在此處?請移步東廂,山西薑爺有事相詢。”   鐵拐老聽是鏟平幫薑公釣的聲音,向袁崇煥一拱手道:“他日有緣再會,再敘豪情,就此別過。”說罷和少沖出門。袁崇煥直送到門外。   二人來到東廂,早有數名精悍漢子等候。薑公釣抱拳相迎,說道:“拐老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難覓。萍水相逢,幸何如之!”這些人都是行商打扮,京城重地,防範森嚴,自要隱藏身份。   鐵拐老笑咪咪的道:“薑老爺子這半年怕是一直在找我老叫化兒吧?你不來找老叫化兒,老叫化兒也正想來找薑老爺子。”   待進了屋,關了門,薑公釣道:“薑某說話向來開門見山,拐老英雄莫要見怪。半年前中原鏢局慘遭滅門,江湖上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誣為我鏟平幫所為,有人猜是魔教乾下的勾當,更有人說是拐老為奪玉簫殺人放火。我鏟平幫是綠林幫派,打家劫舍,自是再尋常不過,做過的案子從來沒有不承認的。臘月初八敝幫到過中原鏢局,後來因故撤退……”   鐵拐老心道:“是被老叫化兒嚇退,原來你還不知道。”聽他續道:“殺人放火的事,確與敝幫無乾,就是拐老英雄,薑某也相信不會做那種事。薑某這次來,是向老英雄討回敝幫的物事。”他說罷,望了一眼鐵拐老手中的長木盒。   鐵拐老早料知他的意圖,說道:“實不相瞞,蘇鏢頭臨死之際托付老叫化兒把此物交還鏢主。若無中原鏢局的花押憑信,恕不奉還。”   話才畢,幾名鏟平幫嘍囉去摸兵刃,欲行強奪。薑公釣一揚手止住,道:“老英雄忠人之守,也無不對。倘若鏢主不再取回,老英雄又當如何處置?”   鐵拐老道:“無主之鏢,當歸鏢局所有。老叫化兒若三年內找不到鏢主,當交給蘇鏢頭的千金蘇小樓蘇姑娘。至於蘇姑娘會不會把鏢交給貴幫,那已與老叫化兒無乾。”   薑公釣道:“薑某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如先把鏢暫放敝幫,待拐老找到鏢主,可叫他到敝幫來取。老英雄意下如何?”   鐵拐老道:“那怎麼行?恐怕到時貴幫霸占著不給,老叫化兒失信於人,免不得與貴幫翻臉,這與貴我兩幫都無好處。”   薑公釣強忍怒氣,道:“聽老英雄的話意,莫非要霸占我幫之物。”   鐵拐老道:“說是貴幫之物,這話未免說早了些。貴幫若能力證此手理所當然的歸貴幫,老叫化兒再無話說,拱手奉還。”   薑公釣立即啞口無言。玄女赤玉簫雖是歷代幫主想傳,最初當然不屬於鏟平幫,聽說還是創幫幫主打劫得來的,也就無法證明玉簫便是鏟平幫的。但綠林匪幫向來是不講道理的,這種寶物誰搶著誰得。薑公釣懼鐵拐老武功高強,又是丐幫中極有聲望之人,知他任俠尚義,才行先禮後兵。眼見不動手是不行的了,便道:“薑某在大王麵前誇下海口,不討回玉簫,提頭復命。老英雄,得罪了!”一揚手,眾嘍囉都亮出兵器。   卻聽竹竿敲地之聲大作,房門一開,闖進四名衣衫破爛的漢子,擋在鐵拐老身前,其中一人道:“你鏟平幫雖聲勢浩大,但要欺負咱們丐幫,可也沒這麼容易。”他轉頭向鐵拐老道:“你老先走,這兒由咱四個料理。”   鐵拐老道:“宋獻寶,你怎麼來了?”   宋獻寶是丐幫在中原的頭兒,向在中原活動,不輕易涉足其它地方。隻聽他道:“這幾月來鏟平幫不斷的向我幫逼問拐老下落,還大舉出動人手尋找你老。幫主怕你老有失,故令弟子親自北上查探,不想在這裡遇到,總算來得及時。”又轉頭向薑公釣道:“薑堂主,我教你學個乖,要與我幫交涉,非姓馬的親自出馬不可。”   薑公釣聞言臉色微變。   門外忽有人高聲道:“武當山神通子拜見!”聲音剛落,一個人影飄然而至,隻見他身著士綢道袍,兩鬢染霜,看來年紀已然不輕,臉皮卻如初生的嬰兒。眾人識得,正是武當七子的神通子陸道周。   神通子打個道稽,道:“鏟平幫、丐幫都是江湖中的大幫會,兩幫相仇,風波所及,必是一場血雨腥風。貧道奉掌門師弟之命,邀兩幫幫主十一月初三駕臨武當山沖霄宮,到時武林各大門派均有要人到場,以澄清中原鏢局滅門真相,追查元兇。玄女赤玉簫的歸屬,也一並做個了結。”又向薑公釣道:“煩請薑堂主代這轉告貴幫幫主,貧道就不必再去太行山了。不過薑堂主領頭圍攻中原鏢局,最好親至武當,向群雄做個交待。真相未明之前,誰也不能妄動乾戈,否則便是不看我武當派的薄麵。”   武當派自紫陽真人張鬆溪出任掌門以來,懲惡揚善,主持正義,威望日隆,在武林中漸與少林平分秋色,近年來更是風頭有過之無不及,隱然替代少林派成了武林宗主。中原鏢局神秘滅門,震撼武林,武當派召集各大門派商討對策自在情理之中。   薑公釣見又多了一個神通子,武力奪簫更是無望,隻好暫罷,說道:“貴派主持公道,那是再好不過。恕薑某要事在身,告辭!”打個四方揖,帶著一班嘍囉離去。   神通子也要告辭,鐵拐老叫住他道:“神通道長,老叫化兒有一事相詢。”   神通子道:“拐老但問無妨。”鐵拐老道:“中原鏢局曾派黎鏢師到武當山請道長喝臘八粥,當晚回到鏢局突然發起狂來,老叫化兒懷疑他在途中遭遇了什麼事。”   神通子訝然道:“去年貧道並沒收到蘇鏢頭的請帖,也沒見到黎鏢師。”   鐵拐老道:“這件事甚是詭異,老叫化兒也半點琢磨不透。隻好留待武當之會大家一同參詳。”   神通子道:“拐老聲名在外,咱們也相信不是拐老所為。拐老深明大義,肯赴武當,敝派自當掃榻相候。”說罷告辭而去。   少沖早已急不可待,見這些人都去了,忙問宋獻寶有關蘇姑娘的近況。鐵拐老也道:“你親自北上,又叫誰保護蘇家小姐?”   宋獻寶道:“獻寶慚愧,未能保護好蘇小姐。那日在洛陽城郊見到蘇家小姐與武公子,當晚接到劉飯頭家裡,但蘇小姐吃住不慣,次日鬧著要走,說是她在荊門有個遠房親戚。獻寶就派唐季詢、陳瘋子、郭大胯子三人護送蘇小姐和武公子南下,便到了南陽,偶遇一福王府的人,三位兄弟寡不敵眾,被打成重傷。所幸武當派幾名道士路遇不平拔劍相助,這才趕走了歹人,還答應將蘇小姐、武公子接到武當山暫住。獻寶想武當派是名門大派,就連朝廷也格外尊崇,兩位受到武當派庇護,應該平安無恙。”   鐵拐老聽罷,點點頭道:“如此也好。”這時忽聽房頂有一聲極輕微的異響,他大吃一驚:“此人伏在房頂恁久,我竟沒察覺。”當下朗聲道:“不知是哪位高人,何故作梁上君子?”   聲音剛落,房頂剎那間破開一洞,一團黑影鷙撲而下。鐵拐老用木盒推開身邊的人,一拐向黑影擊去。   那黑影卻從鐵拐間穿過,落在鐵拐老身後,伸出一手說道:“拿來!”   鐵拐老見是個黑衣蒙麵人,聽聲音已甚蒼老,說道:“什麼拿來?”   蒙麵人不答他言,一隻枯手向他手中木盒抓來。鐵拐老迅即轉身,使鐵拐與他相鬥。   那蒙麵人使的都是江湖上極普通的招式,但身形敏捷,力道剛柔並濟,看不出出自何門何派。三十回合過去,鐵拐老竟連他衣角沒沒碰到,不禁暗然心驚:這些年除了完顏洪光,罕遇這等頂尖高手,看情形此人武功尚未完全施展,而僅憑尋常的招式也能和自己打個平手,著實不簡單。   鐵拐老虛晃一拐,跳出圈外,說道:“以閣下的武功,應該是江湖中極有身份的人物,何以蒙了麵目,趴在房頂偷聽別人說話?行事未免不太光明。”蒙麵人仍不答他言,上步又來奪木盒。   宋獻寶等四名丐幫弟子竹棍齊施,在蒙麵人與鐵拐老之間列成一道門戶。那蒙麵人雙手向左右一分,宋獻寶等四名丐幫弟子分左右向兩旁摜了出去,連竹棍也斷作了七八截。   鐵拐老心道:“是大力金剛掌!難道他是少林僧人?”還未多想,蒙麵人一雙枯手已木盒抓來。鐵拐老瞬間想到十幾種拆解之法,一下子全盤否定,就這麼一眨眼工夫,木盒已被蒙麵人抓在手中。兩邊一用力,木盒隨即破爛。兩人幾乎同時抓住一枝細長的物事。但也隻是一剎那間,那物事齊中而斷。兩人各退數步,都往手中所握之物看去,乃是一枝紅簫,不過已斷作兩截。   那蒙麵人笑了一聲,道:“假的!”突然手一揚,半截紅簫向擲去。鐵拐老大驚,忙揮拐一擋,簫拐相碰,碎片四射。那蒙麵人卻縱身一躍,從房頂破洞中穿了出去。   宋獻寶等人出門欲追,立聽鐵拐老道:“不必追了,你們追不到的。”他拾起幾塊碎片,看出是陶瓷的,回想蒙麵人最後那句話,心想:“他是說這枝簫並非真的玄女赤玉簫?”   宋獻寶道:“這枝簫是瓷做的,並不怎麼稀奇,鏟平幫誤信了傳言,其實真正是玄女赤玉簫多半已被惡人穀的人得去。”   鐵拐老道:“你怎麼知道?”   宋獻寶道:“這是四川的冷先兄弟無意中打探到的。獻寶適才正要向你老稟報,卻殺出個黑衣蒙麵人。既然這趟鏢不是玄女赤玉簫,更加證明冷先兄弟所見非虛。”   鐵拐老道:“打探到什麼?快說!”   那已是大半年的事。冷先當日在苗疆的一個小村鎮乞討,掌櫃的樂善好施,施舍了一碗白米飯,外加兩個烤紅薯。他依例唱了“頌德歌”,便蹲到店外一個角落吃。便在此時,忽聽有人大叫道:“喂,惡人穀啷個走?”說的是四川口音。店中人一聽“惡人穀”之名,都吃驚的向他望去,見說話的是個黑大漢,又指著一個食客惡聲道:“問你呢,你聾了還是啞了?”那食客戰戰兢,嚇得說不出話來。   掌櫃的上來陪笑道:“好漢哪裡來?這邊請坐,喝碗酒再走。”   黑大漢一腳踢出,立將那食客踢了個跟頭,道:“是老子問你,還是你問老子?你瞧明白,老子是袁天霸,在川西連做五件大案,殺人如麻,也不多你這些狗頭。快快說來,老子急著上路。”   掌櫃的連連擺手,道:“什麼‘惡人穀’,小的沒聽說過啊。”   袁天霸連問數人,均說不知,他心頭火起,手一伸手,擰住剛進店門一大漢的胸口,吼道:“喂,你知不知道?”   那人身材魁梧,濃眉大眼,身穿灰袍,一看便知是北方大漢。卻雙目無神,茫然平視前方,對袁天霸的問話直如不聞。   袁天霸又問了一遍,見聳仍然不理,狂怒下舉刀向他砍去。刀到半途,突然被那大漢伸出一手夾住,再也砍不下去。鮮血自那大漢虎口泉湧而出,他卻無動於衷。   袁天霸奪回了刀,罵道:“他媽的,龜兒子找死!”狂舞著刀向他攻去。   灰袍大漢斜身移步,輕易就將他攻來的幾刀避過。但後來似乎心不在焉,給袁天霸連砍中幾刀,鮮血迸流。眾人都為那大漢捏一把汗,眼見他就將被袁天霸活活砍死,突見他全身一抖,張口欲呼,卻呼不出來,雙手抱頭,額頭汗如雨下,似乎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遠處有人在吹竹葉哨,不一會兒又停了。眾人都在專注在兩人身上,誰也未加留意。   袁天霸又一刀砍中他後背,血濺起老高。灰袍大漢狂叫一聲,跳了起來。袁天霸才一愣神,左臂被那大漢連袖抓去一塊皮肉。隻見大漢十指成爪,向袁天霸撲來,似已瘋了一般。袁天霸莫名的嚇出一身冷汗,拔腿便奔。未及五步,猛覺後心一涼,整個身子都被舉起,搖晃了數下,已是絕氣。   那大漢雙臂上挺,十指深深插入袁天霸後心,汩汩鮮血順他手臂下流,迅即染紅他頭肩。他兀自伸舌頭舔吸。   店中早已跑光了客人,剩下的掌櫃、夥計見了這等情景,如同見了鬼一般,嚇得體若篩糠,膽小的已昏了過去。   這時大路上擁出十數個苗民,手執棍棒、獵叉,叫嚷著向大漢圍攏。   原來袁天霸鬧事,早有人報到社保團。聽說有漢人在此地撒野,立即抄家夥奔來。他們平日裡種地耕田,雖也練了些把式,畢竟有限,但沒怎麼費勁,便把大漢按倒在地,七手八腳捆起來。一個結尚未打穩,那大漢忽然暴跳起來,繩索立斷,全身狂抖不止。   遠處哨聲異常尖利的響起。哨聲越響,大漢就抖得越厲害。此刻如生了三頭六臂,他身周的苗民一個個都被撞得東倒西歪。那大漢卻狂叫著向西邊的一片山林奔去。那片山林正是傳來哨聲的地方。   冷先認得那大漢是鏟平幫的大王馬嘯風,當時十分奇怪,但也沒怎麼在意,後來聽人說鏟平幫鎮幫之寶失竊,中原鏢局又因此滅門,想起當日在苗疆遇到馬嘯風時,他腰中還掛了一枝紅簫,這事在中原鏢局接鏢之前,鏟平幫鎮幫之寶失竊之後,可見玄女赤玉簫並非失竊,乃是被馬嘯風帶走了。可是鏟平幫為何以此為名強逼中原鏢局?他平日與眾乞丐談起,此事便傳入了宋獻寶耳中,隱覺馬嘯風神智時清時昏,與那哨聲大有關連。   眾人聽宋獻寶說馬嘯風為竹葉哨控製,都覺不可思議。   宋獻寶道:“聽說湘西有三大奇:趕屍、放蠱、辰州符。那趕著屍體走路之事更加不可思議。”   少沖聽得毛骨悚然,道:“什麼趕著屍體走路,是真的麼?”   宋獻寶道:“天下無奇不有。不過我也沒親眼見過,魔教有個李國用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稱能用符咒如鬼,我倒親見那些鬼是他自己人假扮的。”   幾名乞丐把碎瓷片掃成一堆,問鐵拐老如何處置。連問幾聲,都不見鐵拐老答言。鐵拐老眼望遠處,陷入沉思。宋獻寶輕聲叫他們不要打擾。又過了一會兒,鐵拐老問道:“剛才你說什麼?”   宋獻寶道:“拐老,這簫已毀壞,鏢主來討要,咱們隻得另買一枝賠他。”   鐵拐老道:“倘若老叫化兒沒猜錯,鏢主與害蘇家滅門的元兇乃是同一人。”   宋獻寶恍然大悟,道:“此人知道鏟平幫失了鎮幫之寶玄女赤玉簫,讓中原鏢局接一趟鏢,然後暗造謠言說此鏢正是鏟平幫所失之物,以致江湖上人人群起而爭之。他這是借刀殺人,栽贓嫁禍。一枝假簫,他自然不會來取了。”   少沖想起當日被武名揚踢入水溝,無意聽到漕幫的陳功與人的密談,那陳功是逍遙穀派到漕幫的內奸,欲圖打入鏟平幫,探查鏟平幫鎮幫之寶的秘密。當下他把此事說給了師父聽。   鐵拐老道:“逍遙穀也正是外人所謂的‘惡人穀’。”點點頭又道:“老叫化兒受人重托,說什麼也要查出鏢是誰。管它真簫假簫,非要他買賬不可。”囑咐少沖道:“為師要去一趟惡人穀,你和宋伯伯帶著這些碎片到武當山交給蘇姑娘。”   少沖不願與師父分開,何況到武當山見到蘇姑娘與武名揚卿卿我我,心裡難受,便道:“徒兒想跟著師父。”鐵拐老道:“你不怕就去吧。”   當晚眾人宿在房中,次日鐵拐老向宋獻寶交待了幾句,帶著少沖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