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烽火連天飛鳴鏑(1 / 1)

新玉簫英雄傳 空空靈兒 13984 字 2024-03-17

少沖、白蓮花與空空兒分了手,二人直奔縣城而來。到了城門下,天已微亮,大門緊閉。少沖喊道:“守閽的,快開城門,我有要事求見縣令。”叫了好幾次,城上才探出一個頭,說道:“縣令去了東阿,不在城內。”少沖道:“白蓮教聚眾作亂,要攻縣城呢。”司閽笑道:“大清早的開什麼玩笑?”便轉了回去,再不出來。少沖憤然道:“城破家亡,都是這些官吏玩忽職守所致。昏官該死,百姓何辜?”白蓮花道:“我有個計較,不妨在各處城門貼上告示,曉諭百姓,躲避兵災。”少沖道:“好極。”   待及天亮,二人買來紙筆、漿糊之物,書成數十張告示,在進出城門口顯眼處張貼。過往百姓聚攏觀讀,也有不信的,反怪二人無事生非。日昃時分,手中尚有一二十張未貼出,人群中出來十餘名街役將二人圍住,帶頭的道:“你二人惑亂民心,該當何罪?”便來拿二人。   少沖低聲對白蓮花道:“你先走。”見白蓮花眼露殺機,把她推開道:“我自有脫身之法,不要管我。”說話間少沖已被鐵索套住。白蓮花飄身出了人群,拐角處回望了少沖一眼,眼波中流露又是疑惑又是關切的神色。也隻一瞬,轉入巷子不見。   眾街役方才回過神來,有的叫道:“我認出來啦,那白衣女子是白蓮花,縣裡正張榜通緝的要犯,快回縣衙派人捉拿。”其實眾街役深懼白蓮教妖人,怕白蓮花去而復返,趕忙押著少沖到縣衙。少沖一路上不住的叫冤,又大喊紅巾兵造反攻城,他要逃走直是易如反掌,隻是心中另有想法,一則恐讓圍觀老百姓更不相信,二則想借此麵見知縣,當麵澄清。待至縣衙,眾街役把他投入大牢,鎖門便去。少沖道:“帶我去見知縣老爺。”眾街役道:“你不想活了麼?早晚叫你娘子拿銀子贖你回去才是正事。”少沖別無奈何,隻得坐等田知縣回衙提點。   忽忽過了兩日,時值夢中。忽聽一片吶喊之聲,起身看時,天窗外火光燭天,亮如白晝。心想:“莫非賊兵進了城?”便在此時,數十人搶入獄中,手執器械,嘴裡喊著“彌勒降世,普救眾生”的口號,看著牢役便殺,將牢房裡眾囚盡行釋放。縣衙內一片大亂,四處都有火光,喊殺聲震天動地。聽說北門攻破,便朝北門而去。   大街上人人奔逃走避,有的道:“通判鄭一傑逃的不知去向,隻苦了咱們老百姓。”有的道:“縣丞合家被砍,慘不忍睹。五經博士孟承光係亞聖之後,也被害了。”未至北門,已聞金戈聲刺耳,火光下映見數十名紅巾賊兵圍著當中一軍官模樣的人廝殺。那軍官渾身是傷,卻毫不懼怯,手中一柄刀使得出神入化,當者一觸即倒。爭奈賊兵蜂擁而至,雙拳敵不了人多,此時已精疲力竭。   少沖以為,如師父一般有德有能的不屑於做官,在位的官吏必是腐敗無能,對當官的向無好感。見這軍官隻身抗敵,心中一下子想到了武太公,精神大為振奮,跳入圈中,雙掌齊用,一股大力鼓蕩而出,將那些紅巾賊一震而開,向那軍官道:“賊勢甚急,將軍當退避三舍,再作進取。”一出口竟是太公當年的口吻。那軍官道聲:“好!”揮刀搶出北門。少沖殿後,又打翻了數人。那些人見他如此厲害,不敢來追。   那軍官未走多遠,雙腿一軟,差些摔倒。少沖箭步上前扶住。那軍官道:“扶我到無人處。”少沖扶他到一堆草垛後,此時天已大亮,見軍官胸前、雙腿、腹背處都是長長的口子,好幾處正往外汩汩冒血,嚇了一跳。那軍官道:“止血藥在我腰下兜裡。”少沖忙用指封住傷口的要穴,敷了金瘡藥,撕下袍襟為他包紮。瞧他臉色,仍是笑談從容,油然而生敬意。那軍官道:“多謝小兄弟相助,你叫什麼名字?瞧你武功套路,點穴手法,仿佛武林中極有來歷。”少沖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敢承謝?我叫少沖。”那軍官道:“我姓蕭,雙名士仁,山西大同人,現是廟灣宮遊擊,因在鄒縣公乾,羈縻未歸。昨夜反賊妝成張翰林賺了北門,以致城破。我得速報上司,好調兵收復。小兄弟,我看你武功蠻高,隨我到軍營如何?”   少沖一時遲疑未決。蕭士仁道:“大丈夫生而以弧矢射四方,目今天下正逢多事之秋,以我輩菲材,尚能忝列簪纓;兄弟之青年美質,擁麾持節可操券而得。若肯俯就,同往凈滅妖氛,共成大績。”少沖聽了心想:“王陽明退而行俠江湖,進而為六軍之帥,正是我輩楷模。武太公在世時也期望我等後輩能效力於疆場,外禦夷侮,內安百姓。”當下便答應了。   蕭士仁大喜,道:“咱們去見守備。”當下忍著傷痛,同少沖來到官道上,截住一輛馬車,向那車主道:“我等有軍情要送,你這輛馬車已被征用。”不由分說,奪了馬車直驅廟灣營。到了營地,見過守備。守備亦驚,忙派人快馬加鞭、連夜兼程通報各上司,請調兵征剿。又叫少沖先跟著蕭士仁,待有功時再論功授職。   少沖聽蕭士仁說做過麻貴的家丁,那麻貴總兵是援朝抗倭的備倭大將軍,少沖聽武太公提過。自此蕭士仁每日向少沖教習弓馬及行軍用兵之道,這且不提。不幾日傳來消息,巨野、鄆城、汶上、費縣相繼淪陷,徐鴻儒僭號中興福烈帝,稱大成興勝元年,以玉支為國師,葉晉、黃統為左右長史,龍勝、戚曉為左右指揮,車仁、陳有德左右護軍較尉,張治為沖鋒將軍,胡鎮為破敵將軍,又有都督侯五、總兵魏七等,山東、淮、徐俱皆震動。又過幾日聞知,兗州營兵備道奉巡撫火牌,調登州營守備苗先,會同道標把總吳成等,領兵五千剿捕,又有徐州營王守備提一千兵奔沛縣,兩路兵馬均受重創,兗州兵退回城中堅守。於是眾人議論紛紛,有的道:“白蓮教本是烏合之眾,什麼剪紙成人、撒豆成兵、借屍還魂,不過借了些江湖幻術,嚇唬了那庸官庸吏,以致所向披靡。”   有的道:“山東武備久虛,重兵難集,且因遼事日亟,朝廷搜刮遼餉已盡,餉缺兵稀,如何平亂。雖有楊國盛、廖棟兩位都司效力殺賊,屢獲勝仗,但賊勢終是未衰,這邊奔散,那邊嘯聚,兩都司也不免疲於奔命。”有的道:“亂賊敗了徐州兵,倘乘勝取徐州,順流而下駐紮淮安,扼阻南北咽喉,豈不糟糕?”有的道:“淮安乃南北重鎮,有河漕兩標重兵把守,反賊未必輕進,倒是攻取兗州以據,或南或北,可進可退才厲害啦。”   這邊正在議論,早有軍情傳來,賊兵占據滕縣,與鄒縣互為犄角,眼下攻打兗州正緊。朝廷著大同總兵楊肇基統山東兵征討,又令廟灣營、淮安營兩路赴援。廟灣營守備得了令旨,即令遊擊蕭士仁領兵前往。蕭士仁早已按捺不住,得了此令,歡喜萬分,當日五更造飯,天亮點兵出營,直赴兗州。少沖亦披堅執銳,做蕭士仁的哨官。到了半途,忽接到楊總兵的檄令,叫往攻鄒縣。蕭士仁悟道:“鄒縣乃反賊徐鴻儒的巢穴,此乃圍魏救趙之計。”便領兵轉驅鄒縣。   趕了一夜,次早方抵鄒縣城下,紮好營盤。不久淮安營參將王必顯也領兵驅至,兩營會合,一齊攻城。是日戰鼓咚咚,官軍如潮水般湧上城去。城上也矢石如雨,中者立斃。一番昏天黑地的廝殺,直至傍晚方鳴金收兵,一加檢視,官軍損失慘重。   當晚蕭、王二將生怕賊兵襲營,衣不解甲,親自巡夜。到了半夜,城頭射下無數箭矢,箭簇上皆係有書子,蕭士仁拾起一看,所書雖異,大致相同,無非是:“蒼天已死,紅巾當立”、“左手有山河,右手有社稷,腳底有乾坤,實係真命主”、“白蓮老祖,蓮花托生,降謫凡間,普救世人”等語。蕭士仁暗驚:“徐鴻儒想惑動我軍心。”當即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撿視,違令者軍法從事。又命人各處搜集,將所得矢書盡行燒毀,及至天明,探馬來報道:“兗州賊兵已退。”二將大喜,便吩咐安守大營,靜候命令。過了幾日,捷報楊總兵剿滅艾山、武邑兩地悍賊,已發大軍,共趨鄒城,眾官兵以手加額,如久旱忽逢甘霖。   非止一日,楊總兵大軍開到。二將忙到楊總兵軍營參見。楊肇基須發皆白,仍是精神抖擻,與二人寒暄畢,道:“鄒城情形如何?”蕭士仁道:“賊眾精銳,悉集嶧山,又鄒、滕兩縣互為犄角,城內糧草充足,易守難攻。”楊肇基道:“蕭遊擊有何破賊妙計?”蕭士仁道:“依卑職愚見,攻堅不如攻瑕,搗實不如搗虛,欲攻鄒城,可先去它兩翼,擒魁就不難了。總兵大人坐鎮大營,牽製城中守賊,可由卑職領兵往剿嶧山之賊,使其首尾不得呼應。”楊肇基聞言,撫髯哈哈大笑。眾將聽蕭士仁計策甚妙,不知楊總兵何故發笑,都愣怔不解。   楊肇基笑罷,道:“你的計策雖妙,可惜已為人先想著了。”蕭士仁正要問何人,卻聽營外有人稟道:“監軍大人破了嶧山之賊,徼獲器械、馬匹、錢糧無數,回營請功呢。”楊肇基離座走到營帳門口,揭簾相迎,執禮甚恭。   蕭士仁眉頭微皺,心想:“原來朝廷還派了個監軍來監視咱們。監軍大都是宮內太監充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知這監軍是何等樣人,竟也有奇謀。”轉眼向營外看去,隻見眼前一花,進來一人,那人麵目清秀,凝脂裡透出紅霞,著紫緞披風,碎步行過,隨風送來一陣濃烈的脂粉香氣。   楊肇基把那監軍迎到座上,自己側立其旁。監軍落座後道:“嶧山賊未曾防備,被我攻了個措手不及,多作刀頭之鬼,還有一小半逃回鄒城。”說話也是嬌聲嬌氣。蕭士仁心中道:“果然是個太監,縱有奇謀,也隻是王振、汪直一流。”臉上顯出桀驁的神情,目視別處。那監軍看了出來,向他道:“這位便是蕭遊擊了,聽說蕭遊擊原是大同總兵麻貴的家丁,積功升至今職,軍令嚴肅,兵皆整練,標下三四員將領,都是能征慣戰之人。想漢時衛青,起初也不過平陽侯一家奴,終成一代偉業。英雄不問出身,君之謂也。”蕭士仁心想:“我是苦戰沙場,因功升職,你是去勢求寵,無功受祿。你逢迎善諛,可惜我不吃這一套。”口上道:“大人過譽了。”   監軍又道:“兗州之圍能解,蕭遊擊居功厥偉,本監軍自當秉明聖上,論功行賞。蕭遊擊駐紮此地許久,可知城中虛實?”蕭士仁道:“徐鴻儒有萬餘死黨堅守鄒城,詳細虛實,卑職不知。”監軍一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點虛實還遠遠不夠呢。我告訴你吧,徐鴻儒是白蓮教的左護法,掌控白蓮教中龍王部、夜叉部、迦樓羅部、乾達婆部、阿修羅部共五部,其黨羽不下二百萬。龍王部於已艾山覆滅,部首於弘誌斃命。阿修羅部劉永明於武邑自立為王,也遭蕩平。夜叉部潰於兗州之圍。迦樓羅、乾達婆二部,一守鄒城,一安滕縣,總共不出二萬人,什麼總兵、都督都不足為懼,隻有兩個人最是厲害,你知道是哪兩個人麼?“   蕭士仁汗顏道:“卑職不知。”監軍道:“一個是玉支和尚,一個是跛李,兩人都是足智多謀,武功高強,沙場上取上將首級易如反掌。”蕭士仁心有不服,道:“魔教妖人不過借一些江湖賣藝的幻術,都是唬人的。”監軍一聲冷笑,道:“那卻未必。遊擊倘若不信,敢不敢立軍令狀?”蕭士仁見他小視自己,豪氣頓生,道:“立又怎的?”當即由監軍書下狀子,蕭士仁按了手印。楊肇基欲待勸止,尚不知如何措辭,監軍已將軍令狀遞到他眼前,道:“便請楊總兵做個公證。蕭士仁倘打敗二僧之一,本監軍保舉他為兵部尚書,倘為二僧之一打敗,便以人頭謝罪。”楊肇基見事已至此,也不能說什麼。當下向城中下了戰書,蕭士仁等人回營礪兵秣馬不提。   次日一早,楊肇基大軍抵至城下,擺開陣勢,左邊蕭士仁,右邊王必顯,壓住陣腳。不久城中炮響,城門豁然而開,飛出一彪人馬來,旗幟鮮明,戈甲寒威,為首一員將官,頭戴紅錦抹額,身穿百羅袍,坐下黃驃馬,手拈鋼槍。後麵馬上坐一頭陀,身穿皂布直裰,手拄骷髏頭杖,背上掛三四個葫蘆。蕭士仁一見那頭陀,當即夾馬出陣,來到楊肇基馬前欠身道:“卑職先沖他一陣。”楊肇基道:“遊擊務必小心!”   蕭士仁催馬到了垓心,喝道:“來將來名?”為首那將官道:“吾乃福烈帝駕下折沖將軍張治是也,天意所歸,爾等還來送死麼?”蕭士仁橫刀道:“大膽賊奴,休逞口舌,叫那跛李頭陀出來,俺隻與他鬥。”張治氣得咬牙切齒,道:“狂妄小兒,竟敢小覷我張治,打敗了我再說。”催馬沖上前來,與蕭士仁戰在一處。二人你來我往,在垓心攪起陣陣黃沙。   張治畢竟不及蕭士仁武藝精熟,三十回合後,被刀劈中大腿,伏鞍而走。蕭士仁大喝道:“賊奴哪裡走?”夾馬來追。敵陣中沖出一員戰將,保著張治退回敵陣。卻見那跛李夾馬出列,向蕭士仁道:“你便是蕭士仁?”蕭士仁道:“不錯,正是蕭某!”跛李二話不說,狂叫一聲,挺杖向蕭士仁頭頂打來。蕭士仁經過多少陣仗,一見他動手,便已料到方位,當下提刀橫封,哪知那杖卻朝肋下掃到,大驚之下,立即轉刀以刀背擋格。甫一相接,蕭士仁便覺手臂震麻,撞擊聲嗡嗡震耳,連座下馬也驚得人立起來。這一番交手,才知這頭陀果然非同小可。未及多想,頭陀又一杖摟頭橫掃,蕭士仁不敢招架,急伏鞍而走,右手還了一刀,在場上與他兜開了圈子。   若論平地上比武,跛李自是高出蕭士仁多矣,但這馬上功夫,跛李卻大不如蕭士仁。一加一減,兩人鬥了個難分難解。直至天黑,仍是未分勝負,兩方鳴金收兵。   回營後少沖才知蕭士仁想與跛李決一勝敗,想那跛李杖法及身法皆詭異難測,既驚且憂,要蕭士仁提防跛李鬼頭杖淩空而擲,當鏈子槍使,還要防其離馬擒拿,因此不可離得太近。又指點他如何對付跛李的伏魔杖法。蕭士仁一一在意。   次日二人一見麵便又廝殺,收兵時仍未分高下。少沖心中奇怪,跛李何以不施展幽冥大法而自縛手腳?到了第三日,兩邊觀戰之人愈多,將士也一起吶喊助威。二人鬥到分際,跛李賣個破綻,拖杖回馬而走。蕭士仁大叫道:“哪裡走?”馳馬去追。跛李待他追近,一杖猛然回擊。蕭士仁已得少沖提醒,適才見他賣破綻而走,已知他欲使那“回馬槍”的招數,但當回馬槍真的使出來,仍是無法破解,隻得揮刀擋格,如此身子前斜,再經一震,立即摔下馬去。跛李隨即回馬一杖下劈,欲結果了蕭士仁性命。   楊肇基、王必顯陣前看得清楚,事在千鈞一發之際,不及相救,暗叫完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灰影疾撲而前,卷起蕭士仁滾出丈遠。跛李一杖擊空,陡然間飛沙走石,空地上現出一個沙坑。官兵尚在咋舌之際,張治手中小旗一揮,賊軍擂動戰鼓,潮水般沖殺過來,楊肇基也是一聲令下,兩軍相接,塵土飛揚間,乾戈交擊、血肉橫飛。官軍被跛李嚇得膽落,又因蕭士仁之敗折了銳氣,且戰且退,到了傍晚,雙方鳴金收兵,官軍損失慘重,隻好退十裡下寨。   救蕭士仁那人自是跟隨他的少沖。蕭士仁眼見官軍鎩羽,敗得如此狼狽,黯然道:“少沖兄弟,你救我作甚?還不如讓我死在疆場之上,免得丟臉。”少沖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是將軍教我的。將軍已盡力了,倘若一遇挫折便要尋死,將軍十個腦袋也不夠掉呢。”蕭士仁道:“你不知,我在監軍麵前立下了軍令狀,勝不了跛李頭陀,便以死謝罪。”少沖聽了心中有氣道:“哪有這等狗官,視部下性命有如兒戲!將軍帶屬下去見他,屬下為你求免。”蕭士仁搖了搖頭,沒奈何,隻得到總兵營中請罪。   楊肇基與監軍恰在營中議事,蕭士仁剛進營門,監軍喝令左右道:“與我拿下!”兩邊刀斧手迅即將蕭士仁按住。監軍道:“蕭遊擊,你還有何話說?”蕭士仁道:“白紙黑字書得明白,卑職並無話說。”監軍道:“刀斧手斬頭來報!”一聲令下,兩名刀斧手拉著蕭士仁往外拖去。   少沖正在營外,聽說要斬,也不通報,直闖入帳來,叫道:“且慢!我有話說。”監軍道:“你就是今日救回蕭遊擊的那哨官?本監軍暫饒你擅闖軍營之罪,有話說吧!”少沖道:“蕭將軍有勇有謀,乃國家之棟梁,此時正當用人之際,怎可自毀乾城?”監軍道:“你的話也有道理,但軍法如山,本監軍也不敢亂了法紀。”楊肇基插口道:“不如讓他戴罪立功,權且寄下這顆腦袋。”監軍嬌聲笑道:“倘若人人犯了錯都戴罪立功,總兵大人屬下豈不都成了犯人?”楊肇基頓時啞口無言。   少沖道:“那你是不肯饒他了?”監軍嘖嘖連聲道:“哎喲喲,本監軍不饒他,你要怎的?”說這話臉上盡是嬌柔嬉笑之態,似乎渾不將蕭士仁生死放在心頭。蕭士仁道:“少沖兄弟,不得對監軍大人無禮!這是我應有之罪,與旁人無乾。你已兩次救我,我蕭士仁無以為報。你……你回去吧!”說罷閉目待死。   少沖無話可說,暗自嘆惜,又覺眼前這監軍甚是可憎。那監軍卻笑嘻嘻的看著他,得意之甚。正在這時,探子進營向監軍密報軍情。監軍聽了,似乎早有所料,微笑著聽探子附耳說完,才道:“蕭士仁將功折罪,刀斧手,放了他吧。”這一下聞者無不驚奇。蕭士仁不解道:“我有什麼功?”監軍道:“巡撫趙大人遣都司楊國盛、廖棟大破賊黨於沙河,攻拔滕縣,鄒城乃成孤立。蕭遊擊當然有功。”眾人腦中轉了一圈,這才明白,原來監軍激蕭士仁與跛李頭陀纏鬥,吸住鄒城守賊視線,做出官軍著力攻打鄒城的態勢,卻將精銳轉攻滕縣,乃聲東擊西之計,這事連楊肇基也瞞過了。   監軍道:“跛李武功遠在你之上,但本監軍給他射去一封箭書,說魔教妖人個個無能,跛李頭陀尤其飯桶,單憑馬上功夫,敵不過我小小一個遊擊蕭士仁,跳梁小醜能卷什麼大浪?你想那頭陀心高氣傲,必定不服,他與你相鬥,果然隻在馬上使杖法,如此正好旗鼓相當。那徐鴻儒求勝心切,自將滕縣置若罔聞。雖有今日小勝,卻不免將來大敗。”   楊肇基手捋蒼須道:“監軍神機妙算,何愁賊黨不滅?”這句話出自肺腑,卻並非諂媚。   少沖聽他講解畢,心中那個疑團終於釋然了,對這監軍由憎轉敬,與蕭士仁相視一笑。又聽監軍道:“你們別高興太早。徐鴻儒自知窮蹙,必作困獸之鬥,弄不好讓他脫籠而去,要抓他可就難了。”楊肇基道:“我軍築起起長圍,斷其外援,俟其糧盡,必將投降,而我軍可不傷一兵一卒。”監軍道:“此計甚妙,就這麼辦。”楊肇基自命人築圍不提,當晚各歸營寨。   且說次日城中有大隊人馬出城。楊肇基領兵對陣,王必顯居左翼,蕭士仁為右翼,自與監軍居中軍,遠遠見賊軍甚是齊整,也分三隊,中軍豎一大纛,上書九個金字:“沖天上將軍東平王徐”,旗下三沿黃羅傘,罩著一人頂盔貫甲,外披錦袍,胯下金鞍白馬,背後四個惡漢衛護,料是徐鴻儒。左首青鬃馬上坐著一大和尚,料是玉支。右首黃驃馬上正是跛李頭陀。兩翼又有許多員大將,頗為整肅。後隨一班遊兵,左首引軍旗上大書:“折沖將軍張治”,右首引軍旗上書:“破敵將軍胡鎮”,各領著十數員牙將,兩邊弓弩手射住陣腳。   楊肇基暗贊:“白蓮教倒也頗善治軍。”口上叫道:“徐鴻儒,你富甲地方,何妨酒食逍遙,乃必結黨謀反,自尋死路,這是何苦?”徐鴻儒道:“朱明氣數已盡,天下將亂,楊元戎智勇雙全,何不棄暗投明,倒戈過來,效命於本王麾下?他日也不失開國元勛之位。”楊肇基道:“邪魔外道,終究難成氣候,早些投降,免遭九族之誅。”說罷杏黃旗一揮,擂鼓催戰。徐鴻儒道:“楊元戎執迷不悟,難免先有殺身之禍。”一聲炮響,徐營中胡鎮、張治飛馬出來。這邊蕭、王二將接住廝殺,四馬揚塵,八臂齊搖。   戰有四十會合,蕭士仁兜回馬正遇著胡鎮,猛翻身一聲大喝,胡鎮的馬被他驚得失蹄,幾乎將他掀下馬去。跟著左肩為刀刺中,負痛撥馬而回。蕭士仁打馬追趕,那邊陳有德搶出擋了幾刀,掩著胡鎮回營。楊肇基趁勢令官軍分左右兩翼撲上,徐鴻儒見勢不妙,劍尖指著官軍隊裡,喝聲:“疾!”就見憑空卷起一陣怪風,吹出大團濃煙,煙中似有無數狼豺虎豹,張牙舞爪蜂擁而來。官軍戰馬見了,無不戰栗驚走。楊肇基、蕭士仁、王必顯等人亦自駭異,不知如何是好。忽聽監軍尖聲叫道:“那是敵人的幻術,大夥兒不要怕。捉住徐鴻儒有賞,退者斬。”隻見監軍帶住馬,令手下斬殺退回的官兵。   楊肇基略定心神,急令弓弩手萬箭齊發,又有三千神銃兵發出子母彈,彈箭密雨般向煙中射去。待煙散去,場地上人仰馬翻,血肉狼藉,原來那些狼豺虎豹都是豬馬犬牛彩繪裝扮,幾可亂真。此時徐鴻儒等人已領兵退回,城門緊閉。楊肇基隻好收兵回營。   次日城中跑馬而出兩員女將,長發垂髫,尚未及笈,號稱“黑白雙雌”,也在營前討戰。   蕭士仁正要領戰,都司彭萬豐道:“蕭遊擊連日勞累,兩個乳臭未乾的女賊交由末將料理了。”   楊肇基便向監軍介紹道:“彭都司乃長山人,藝勇絕倫,累建奇功,吾‘常山趙子龍’也。”   監軍眉間微皺道:“我看這兩員女將大不簡單,元帥的五虎將還是不要輕易出馬。”   彭萬豐還道監軍瞧不起他,氣得呼呼直叫道:“末將出不出戰,得由元帥說了算,你一個監軍憑什麼插言?連兩個女娃娃都收拾不了,末將不如找堵墻撞死罷了。”   楊肇基連忙喝斥道:“彭都司不得無禮!監軍大人此行不光屈就監軍之職,還身兼本帥的軍師。”   隻見監軍微笑道:“我看彭都司不似常山趙子龍,使起氣來倒似猛張飛。也罷,既是你自告奮勇,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無論敵人是誰,皆不可有邈視之心。”   監軍允戰,於是楊總兵發下令牌,彭萬豐自是大喜,立即點兵出營。   兩軍對壘,二女將不搭一言,縱馬便來。彭萬豐鉚足了一身勁,揮舞手中一對鐵錘向兩員女將沖去。   二女將一個膚白如雪,一個黝黑如墨,皆手持雙刀,細如柳葉,利如寒霜,胯下各騎一黑一白戰馬,亦高大神駿,噴嘶甚怒。彭萬豐甫一接戰,便覺二女果然了得,武藝嫻熟,膂力驚人,與其外表甚不相稱,而且兩人配合嚴密,竟是毫無破綻,彭萬豐縱橫沙場數十年未遇這般強敵,使出全身能耐也隻打個平手。這一戰自晨達暮,未分勝負。   此後兩日也是如此,到第三日上,彭萬豐豪飲三壇烈酒,脫去上衣,裸身與戰。   眾人皆知,彭都司酒添豪氣,越喝力氣越大,便都一齊喝采助威,楊肇基也親為擂鼓助戰。   彭都司抖擻精神,鬥得汗下如雨,咆哮如雷,猛然間將兩員女將同時擊於錘下。這下不由得放聲大笑,才笑三聲,墜下馬去。這邊蕭士仁縱馬搶回,見其已是氣絕而死。   原來彭萬豐早已精疲力竭,不過憑著一股子不服輸的蠻勁支撐,一旦敗敵,命也休矣。   兩軍均折大將,一番沖殺之後各自鳴金收兵。官軍清理戰場,那兩員女將的屍身,竟然了無蹤影,隻是多了木刀木凳,於是營中謠言徐鴻儒剪紙為將,灑豆成兵,又說是“假兵馬死真將軍”。楊總兵痛失愛將,甚為傷神。自此徐鴻儒每日搦戰,楊肇基都堅守不出,隻命人趕築長圍。   到第五日,從黃昏到次日五鼓,都有人馬繞寨喊殺,兵士俱震悚不安。   監軍道:“這是白蓮教的趕屍妖術,不過虛張聲勢,擾我清靜,化逸為勞,大夥兒不上他當,守好營寨,隻以炮箭禦之,不與出戰罷了。”   楊肇基道:“老夫聽過苗疆有趕屍之術,以符咒驅趕死屍做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監軍道:“白蓮教先教主王森身懷異術,大體分為魔功、幻術兩係,魔功傳與兒子王好賢,幻術傳與大徒弟李國用。李國用自立門戶,被王森處死,幻術讓徐鴻儒偷習而去。說是幻術,其實也有些伎倆,不可輕視。”   蕭士仁道:“人之已死,如何還能做事?可見又是欺世惑人的鬼把戲。卑職願領一千兵前去除滅。”   王必顯也出班道:“不除妖人,兵士們睡不安寢。末將也願領一千兵除妖。”   監軍道:“既是二位執意要去,也罷,待本監軍備齊兩物,明晚再作區處。”   眾人好奇,但既是監軍不說,也不便多問。   等到次日傍晚,眾人會集總兵大營,隻見監軍座前擺了兩樣奇形兵器。一樣似火箭筒,一樣似鐵蒺藜,長有一丈,布滿尖刺。蕭、王二人行軍多年,卻從未見過這等古怪的兵器。   監軍指著左首那鐵筒道:“這叫‘祝融筒’,筒中裝有石油,機括在筒後,一按機括,可射出丈遠的火焰,一次裝油隻能射七八次。”又指著那鐵蒺藜模樣的兵器道:“這叫狼筅,是以長大的毛竹削尖枝節,鋒快如刀。”   蕭士仁道:“是了,戚少保《練兵實紀》中載了的。”   監軍一笑,道:“這是戚繼光自行創製的兵器,量這些鬼兵也沒見過。”又道:“蕭遊擊領一千兵專執祝融筒,一遇鬼兵便射他雙目;王參將的一千兵專執狼筅,緊隨其後,隻待鬼兵雙眼一花,狼筅侍候。”   本來行軍下令該由楊肇基,但這監軍深知行軍用兵之道,料敵如神,而楊肇基大多依他,是以二將不待總兵發令,便下去點兵領取兵器。   不久營外又是殺聲四起,二將各領一千兵出營,每人手中不是祝融筒便是狼筅,兩人一小隊,相互照應配合,蒼茫夜色中隻見林間石後黑影跳躍,正如傳說中的僵屍一般。所選兩千健卒俱是膽大的,一遇鬼兵,執祝融筒噴其雙目,狼筅跟著掃搠,隻殺得鬼兵吱吱亂叫,四散奔逃。三更時收兵,官軍竟是一卒未損。   自此再無鬼兵騷擾,官軍築圍困城,圍得鄒城水泄不通。過了半月,料著城內糧盡,便架起雲梯、架炮,連夜攻打,單留北門不攻,但在五裡外重兵設伏。但徐鴻儒誓死堅守,兩方均是傷亡甚重。   少沖此時已升任牙將,所見殺戮慘酷,漸漸於心不忍,近日又見白蓮教死者大多麵有饑色,羸弱不堪,腹中剖出草根敗絮,城中糧盡,城中兵士百姓之慘狀自是可想而見。罪魁隻徐鴻儒、玉支、跛李幾人,餘外大都是盲從者,卻也跟著受苦。這晚輾轉難眠,便披衣而起,來到楊肇基營外,讓親兵進去通報,道是有事求見。   那親兵去而出來,道:“大人睡熟了,搖不醒。”   少沖一驚,心想:“總兵身係全軍安危,從來是衣不解甲,夙興夜昧,一有敵警,便可從容應對。如何連搖也搖不醒?要是敵人劫營,豈非不妙?”當即和好親兵同到帳內,見楊肇基安臥榻上,鼻息均勻,正是熟睡之象,但任少沖如何呼推,就是不醒。心中預感不祥,對那親兵道:“你再叫幾個親兵來保護大人。”隨即來見蕭士仁。哪知蕭士仁也如總兵一般,沉睡不醒。這一驚非同小可,暗囑親兵不得慌亂,又到監軍營中來見監軍。   剛至營外,忽見一個人影繞過巡衛,鉆入帳內,當即潛至帳後,向裡瞧進去,隻見帳內一亮,油燈已為人點著,床上監軍和衣而臥,床前立著一白衣人,赫然便是徐鴻儒,心下驚異:“徐鴻儒如何潛進軍營來了?”尚未多想,見徐鴻儒摸出一枝線香,燒著後向監軍鼻邊放去。少沖大喝一聲,掀帳而入。徐鴻儒一驚,當即飛身逃走。   少沖追到營外,隻見一個白影逝沒,身法輕盈曼妙之極,他提氣追趕,漸漸追近,徐鴻儒向前一縱,突然不見了蹤影。他正自發愣,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少沖君,不用追了,你追趕不著的。”少沖聞聲一喜,回頭看去,月光下亭亭立著一個玉人,正是白蓮花。道:“你來啦!”白蓮花道:“你好威風啊,做了將軍了。”少沖道:“你不要取笑我。對了,徐鴻儒也是常人,為什麼追不著?”白蓮花道:“這是徐鴻儒的夢身,來無蹤去無影,你輕功再高,追著了也不能奈之何。”少沖大覺荒涎,道:“有這種事?”白蓮花道:“我教《蓮花寶卷》中載有一門搜魂大法,習成後能迷人心智,練到高處,夢中亦能取人魂魄。適才我到城中盜取他的菩提幻鏡,見他好好的睡著。你所見的是他的夢身。”   少沖心想:“難怪徐鴻儒能輕易避開巡衛,潛入大營,楊總兵、蕭遊擊的魂魄當是為他攝去。”但覺夢中搜魂終屬虛妄,心中半信半疑。又道:“楊總兵、蕭遊擊魂魄被攝,你有法子解救是不是?”白蓮花張口欲說什麼,卻又吞了下去,半晌才道:“你真想救他們?”少沖道:“兩位身係三軍安危,萬人性命,倘就此不醒,我……我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說這話,露出難安的神色,乞求的眼光看著白蓮花。   白蓮花想了一會兒,似乎下了很大決心,道:“我隨你到大營去。”少沖大是感激,心想白蓮教與官府勢成水火,她之所以願去,全是因為自己。當下帶她回到營地,此時大營內一如平常,想是監軍捂住了消息,不教敵人得知。二人徑自來見監軍。監軍尚未安睡,見了少沖道:“追到細作了麼?是不是她?”說罷望了白蓮花一眼。少沖道:“不是,她是我的朋友,有法子救總兵大人和遊擊大人。”監軍“哦”的一聲,道:“那就有勞這位姑娘了。”   當下三人來到楊肇基的寢處,白蓮花從袖中取出一小團毛絨絨的物事,用鑷子夾住在燈上點燃,放到楊肇基鼻前,一溜青煙迅即鉆入他鼻孔中。白蓮花道:“過一會兒,他就會醒來。”又來到蕭士仁寢處,如前法而施。事畢,白蓮花對少沖道:“哥,你好自珍重,我要走了。”少沖道:“你去哪兒?我送你。”兩人正欲出帳,忽聽監軍道:“慢著!白蓮花,到了我軍營地,還想走麼?”二人一驚,想不到還是給認了出來。白蓮花冷冷的道:“你的營地又怎樣?我還不是想來則來,想去則去?”監軍嬌聲一笑,道:“若非這位小將,我幾乎中了你的暗算。”這一下卻隻有少沖吃驚了,心想:“聽監軍話意,似乎下迷香的也是白蓮花。可那明明是徐鴻儒。”少沖細一回想,當時燈影搖曳,晃眼似徐鴻儒,其實並未瞧見麵目,莫非真是白蓮花假扮?想至此眼光瞧向白蓮花。   白蓮花道:“監軍大人好眼力,不但識破了我的身份,還看出我乃下手之人。”少沖見她承認了,心中一痛,道:“原來不是徐鴻儒夢中搜魂,難怪徐鴻儒轉眼不見,你卻出現了。你……你為什麼騙我?”白蓮花臉側到一旁,不敢與少沖目光相接,半晌方道:“徐鴻儒雖謀叛本教,終還是本教之人,還有他手下教徒,多是迫不得已相從,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監軍道:“他們若投降,便什麼事都沒了。”白蓮花道:“白蓮教教規,誓死不降敵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監軍嘿嘿一笑,不再說話。   少沖明白監軍笑什麼,白蓮花若投降官軍,也是死路一條,當即向監軍道:“她救回了兩位大人,算是功過相抵,什麼事也沒有。大人網開一麵,放他去吧。”監軍道:“她是朝廷重犯,縱犯脫逃,朝廷怪罪下來,本監軍也擔待不起。”   少沖眼光示意白蓮花,道:“你還不快走?”白蓮花深情的望了少沖一眼,不覺已流下兩行清淚,身形一縱,鉆入夜色去了。監軍欲待叫人去追,被少沖雙臂攔住,怒道:“你……你知道身犯何罪麼?我可以連降你三級。”少沖本來官職低微,連降三級,差不多等於趕出戎行了。他自覺白蓮花為自己才來營地,倘就此被囚受刑,自己於心何安?這時一聽監軍怒言,便道:“我知道不配身列戎行,就此拜別。”說罷行了一禮,轉身便走。隻聽得背後監軍說了一個“你”字,聽聲音已有悔意,但少沖一人做事一人當,並不想求寬免。   少沖來到營外,隻見火影幢幢,時有巡邏兵士來回,心想這軍營連綿十裡,也不知白蓮花逃去沒有,卻在這裡,急見遠處山頭上閃現一道劍光。   少沖心中掛懷,立即電射而出。但當他飛步上了山頭,隻見到一個背影逝於夜幕之中。這個背影不曾見過,總覺得甚熟,卻怎麼也想不起是誰。   回到營帳,輾轉難眠,一會兒牽掛白蓮花安危,一會兒擔憂心靈兒的病情,一會又想夜裡所見的那個神秘背影。不覺間鼓打五更,給蕭士仁留下一封辭別信,謝他引薦之德,掛印於壁,天未明便離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