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鴻漸、及九仙一行前往聖殿,見到了徐鴻儒。眾人雖知他未死,見了仍不免一驚。徐鴻儒笑道:“諸位早巴不得我死啦,可我徐鴻儒是那麼容易死的麼?”陸鴻漸道:“姓徐的,你先別得意,教主呢?”突然葉晉來報:“聖教主他老人家改了主意,要去冥思洞練功,著左右二位護法主持會議。” 徐鴻儒道:“這一段時日聖教主一心備戰,多次閉關修煉,武功大有精進。右護法不在,故教務暫由小弟料理,教主值此龍虎交關的緊要關頭,陸兄千萬不可去打擾。”陸鴻漸雙目寒光暴射,盯著徐鴻儒,心中老大不信:一會兒說教主聖體欠安,一會兒說他閉關修煉,連麵也不讓見,這其中必定有鬼。但徐鴻儒氣定神閑,倒不似說謊。便道:“姓徐的,你敢不敢與我去見教主,一切是非曲直由他老人家定奪。” 徐鴻儒微笑道:“陸兄忘了麼?教主閉關修煉,一切事務由小弟暫攝。”陸鴻漸道:“五宗十三派即將攻打我聞香宮,事關重大,非教主處置不可。還有殷開山叛教造反又是怎麼回事,我要向教主問個明白。徐鴻儒,你是不是已害死了教主,不敢帶我去看?”說罷雙目精芒大盛,麵蘊殺機。徐鴻儒臉上掠過一絲慌張的神色,隨即寧定,道:“九頂飛來峰險關重重,又有上萬教眾守護,固若金湯,而五宗十三派勞師伐遠,不出一個月,自會知難而退,那也不必多慮。” 陸鴻漸還要說什麼,忽聽閣外吵鬧聲起,有人稟道:“夜叉部歐陽德,乾達婆部酆九敘,迦樓羅部武名揚,緊那羅部高尚賓,還有木太歲求見。”陸鴻漸道:“我正要召見他們,他們倒先來了。”殿門打開,一幫人擁進來,酆九敘手中推著一人,那人被縛了雙手,認得是先教主身邊的田爾耕。四部首見了二護法,立即跪下行禮,口稱:“明王座下弟子拜見二位護法。”徐鴻儒道:“酆部首,你抓的這人不是田爾耕麼?” 酆九敘道:“今日屬下值差,與田爾耕不期而遇,原來這廝潛藏在宮中已有好幾個月。”田爾耕傲然而立,對眾人正眼也不瞧。徐鴻儒斥道:“田爾耕,想你官至錦衣衛左所副千戶,也是我白蓮教弟子,為何見了本護法不下跪?”田爾耕道:“呸!論資歷你該稱我一聲‘師叔’,現今害死教主,還敢這麼猖狂!要拜田某也隻拜右護法。”說罷向陸鴻漸作了一揖,隨即恢復桀驁的神情。徐鴻儒哈哈一笑,道:“你叛變投靠官府,還想離間我與右護法麼?”田爾耕道:“當年老教主不幸為東廠、錦衣衛拘獲,我教四大會王三入京師營救,均查無所獲無功而返。田某不惜改姓換名混入錦衣衛,由一名小卒積功升任至如今的副千戶,才得以探到老教主的拘處,冒死救他老人家出來,當然田某手上沾了不少同教兄弟的鮮血,但為了老教主重獲自由,田某不得已而為之。想不到,想不到你們喜新厭舊,竟安排下炸藥把老教主炸死!”田爾耕說得大義凜然,眾人聽了大都麵有愧色。 徐鴻儒道:“這樣說來,你不是改邪歸正,而是冒死救人,倒費了不少苦心,但事已如此,你我都無法挽回。不如過去的都算了,陸兄,你說好不好?”陸鴻漸白眼一翻,道:“不是你說了算麼?還問我作甚?”徐鴻儒道:“我教大敵當前,還需我二人攜手同心、負弩向前呢,陸兄能否拋棄對小弟的成見?” 都大元道:“二位護法,容屬下一言,隨同老教主奪位的都已查辦,留一個田爾耕於理不合,況且他包藏禍心,不可就此放脫。”叔孫紇也道:“田爾耕貪圖富貴,愛慕虛榮,當年老教主受拘,聽說也是他自告奮勇親去告密。這次朝廷肯釋放老教主,多半想讓我教自生內亂,然後好一鼓聚殲。”田爾耕聽到這裡,大是慌張,道:“你無憑無據,不要信口雌黃,誣陷好人。”叔孫紇道:“你廁身錦衣衛、冒死救出老教主,難道有憑有據,不是一麵之辭?”高尚賓道:“老教主慧眼識人,既肯收他為徒,自也知他並非用心不良。”都大元道:“你又不是老教主,怎麼知道老教主不是虛與委蛇,善加利用?”高尚賓怒道:“我不是老教主,難道你是麼?”揎袖揮拳,便欲動手。陸鴻漸喝斥道:“胡鬧!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動粗?” 都大元躬身道:“屬下耳聞目睹的一件事,說出來恐二位護法又說是一麵之辭。”陸鴻漸道:“你說。”都大元道:“是。當日老教主復辟,聖殿外亂成一團,右護法和各大會王正在勸阻老教主,田爾耕這廝趁亂溜走,被屬下看到,當即尾追上去,哪知這廝對宮內地形倒甚熟悉,三晃兩閃竟沒了蹤影。屬下不敢亂闖宮殿,但想讓朝廷鷹犬逃逸,禍莫大焉,便大著膽子到處查尋,不知不覺到了一個花園之中,聽到田爾耕的聲音自西側一個軒內傳來,心想田爾耕身陷我教聖地,居然還高聲說話。當下潛至軒後花叢中偷眼望去,見田爾耕正與一女子說話,那女子背向而立,屬下不知是誰,聽田爾耕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屬下不好引述……” 陸鴻漸道:“你照實說來便是。”都大元道:“是。屬下聽田爾耕道:‘王森已被他兒子炸死,他兒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時白蓮教也會跟著灰飛煙滅,夫人替這班妖人陪葬,實在是太可惜了。’那女子道:‘不陪葬又能如何?’田爾耕道:‘當年夫人離開田某而委身老怪物,沒想到田某能有今日的權勢吧?’那女子道:‘當年你被朝廷通緝,亡命天涯,落拓不堪,若不是你在我危難之時照顧小妹,小妹也不會對你動心。可是,可是你除了跟小妹說話解悶,還能給我什麼?’田爾耕道:‘你一個女子,圖的不外乎吃穿不愁,田某也能給你,你還要什麼?’那女子哼了一聲,幽幽的道:‘你怎知小妹心思?小妹給你說個故事……從前有個小姑娘,她家裡窮得緊,沒有好看的衣飾,每到年節看到鄰家財主的千金小姐錦衣華服,走到大街上萬眾矚目,她心裡說不出的難過。那年爹爹說好了到年關給她買布做新衣裳,可是到了年關,她家還了財主的債,再也無錢購置年貨。她好生傷心,好生失望,晚上偷到財主家的花園摘花來戴,一時心頭火起,把花草都踐踏成平地。財主知道了此事,派人毒打她一家三口,爹娘因此一病不起,不久便歿了。她舉目無親,被一位武林人士收養,自以為從此能出人頭地,報那大仇,但有一大堆江湖道義束縛著她,難做她想做之事。而那個武林人士竟是別有用心,想讓她長大後嫁給自己戀酒成癖毫無出息的兒子。她實在忍無可忍,在風雪之夜與一個男人私奔。她以為從此可以過上好日子,沒想到那個男人薄情寡信,拋棄了她。這是老天故意要她不得翻身,她真想一死了之,可是她不甘心,她要抗爭,她要報復,她要得到夢寐以求的一切,權傾天下而又揮金如土。終於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叱吒風雲的大魔頭,自薦枕席,得了無上的尊崇,有了世間最美的花園,擁有無數名花,可以穿世上最名貴的衣飾,較之那個土財主的千金不知好了千倍萬倍。嘿嘿,財主想不到她有此殊榮,羞愧無地,合家舉火自焚了……’說到這裡,嘆口氣又道:‘爾耕,小妹說了這麼多,你能明白麼?’田爾耕道:‘原來夫人還有這麼一段傷心往事,我卻不知。你當時跟了老怪物,我心痛極了,但他是我的上司,我又能如何?後來他兒子王好賢差我去向東廠告密,說王森將往灤州石佛莊,我想除此老怪物,你便可回到我身邊,哪知老怪物被囚鎮魔塔內,他兒子恬不知恥的把你占為己有,我一怒之下投身錦衣衛,隻因我詳知白蓮教內情,多次剿滅有功,才有今日地位。’那女子道:‘一個通緝犯,也能成為錦衣衛的大頭目。’田爾耕洋洋得意的道:‘你不知道,前任兵部尚書田樂是我祖父,隻因沈維敬出使日本壞了事,遷累我田家,以致家敗人散,子孫凋零,朝廷通緝我,但風頭一過,無人再予追究。說起來田某能有今日一大半倒是因你所激。你想要的,田某也能給你,不過田某已沒有這個福份,另有一位權勢富貴皆在我之上的貴人,這位貴人憐香惜玉,早想見你。’那女子道:‘權勢富貴皆在你之上,難道會是當今的聖上?’田爾耕搖搖頭道:‘不是,不過也跟皇帝差不離了,便是東廠督公魏忠賢。’那女子聽到這裡,失笑道:‘便是那個跟老怪物爭老尼姑的魏進忠?一個太監,也說是貴人,田大人這個玩笑開大了。’田爾耕正色道:‘魏公公胸懷大誌,武藝超群,六年前力鬥殺手張差,保護東宮太子的便是他了,如今已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賜名忠賢,提督東廠,二十四監局都是他的心腹,他日權傾天下也不無可能,昔日的劉瑾、王振也望塵莫及。太史公厄而作史記,那宮刑畢竟是外人強加的,怎比得上魏公公,隻因報國無門,事出無奈才自宮為閹,以親近天子,這份膽略,這份氣魄,試問古往今來有誰人可比?你別看他已非男人,他練了大內秘術,名雖太監,實非太監。’這田爾耕當真無恥之極,對魏忠賢崇拜得無以復加。那女子又道:‘他與老怪物是冤家,你的身份被朝廷識破,前番又得罪了他,如何又搭上了?’田爾耕道:‘嘿嘿,跟著老怪物有什麼好?我認了魏公公作義父,他不但饒恕了我,還幫我洗清罪責,你說這麼個大貴人,天下哪裡去找?’那女子道:‘聽說魏太監有個對食的夫人,叫什麼奉聖夫人客映月,本是皇帝的奶媽,是十分厲害的,我怎敢與她爭寵奪歡?’田爾耕道:‘魏公公說啦,他與客巴巴不過逢場作戲而已,對你卻出自一片愛慕之情,你隻須讓客巴巴三分,到時魏公公大權獨攬,用她不著時,夫人何愁不能取代她的地位?’那女子道:‘既如此,等魏公公攬了大權之時再來接我吧。’說罷進了內室。田爾耕仍不肯罷休,在外麵叫道:‘朝廷不日發兵剿除白蓮教,再來接夫人時隻怕已玉石俱焚。’無論他如何喊叫,那女子再不理他。屬下等他出了園子抓他,還是給他逃了,聽說教主召見八部首,便先去麵見教主。後來教主派人四處搜查,仍不見他蹤影,沒想到他還藏在宮中。” 都大元一口氣道出所見所聞,語句通暢連貫,誰也不會懷疑他是憑空捏造,他雖未言明那女子是誰,但在場眾人都聽出她是花仙娘,這事既已牽連教主夫人,徐鴻儒不便自作主張,一時沉吟未決。陸鴻漸道:“這事你我作不得主,還得去見教主,更何況教主閉關練功,你我身為護法,當在他老人家身邊以防不虞。”徐鴻儒道:“也好,咱們這就去見教主。” 不久到冥思洞前,徐鴻儒叫守關的進去通報,半晌那人出來道:“教主口諭:隻許二護法、各位部首、散人進去,餘等免進。”徐鴻儒便著人看住田爾耕,領眾人魚貫而入。陸鴻漸心裡早做好打算,見了教主,要將徐鴻儒所作所為合盤托出,勸諫教主清除教中奸佞,擊退五宗十三派的攻勢,重振教業,現下將見教主,心中卻生出了莫名的不祥之感。細瞧石室頂壁拱立,上掛長明燈,作北鬥七星狀,照著下麵忽明忽暗,壁有八麵,其上彩繪《楞伽經》變相,俱是猙獰怪異的麵孔,栩栩如生。除了陸、徐二人,餘等都未來過教主練功的石室,見了無不心驚。 陸鴻漸忽然想起什麼,隨著一陣石頭碰合的聲音,有人暢聲大笑,笑聲卻在洞外。陸鴻漸已感不妙,猛撲至洞門。那門堅硬非常,雖掌力足可裂石開山,一拍之下,並無絲毫鬆動,叔孫紇隨即撲到,問道:“陸護法,怎麼了?”陸鴻漸虎目圓睜,半晌方道:“我們中了徐賊的詭計,出不去了。”掃眼室中之人,見還有六散人、都大元、猛似虎共是十二人,而與徐鴻儒一夥的高尚賓、武名揚、歐陽德、酆九敘並不在列。刀夢飛道:“這門沒有門括麼?”陸鴻漸冷笑道:“本來是有的,這石室顯非先前教主練功的石室,定是徐鴻儒把門括改在了外麵。”狗皮道人道:“你早該想得到的,是不是?”陸鴻漸道:“想得到又如何?”歐陽千鐘道:“想得到還讓我們來送死?”他一急之下,竟沒想到陸鴻漸自己也在送死之列。陸鴻漸聞言大怒,但一想確係自己大意,便忍住了怒火。都大元忙打圓場道:“牛皮兄弟莫做無謂之爭,事已至此,想想還有什麼法子。” 那墻竟是銅鑄鐵壁,非人力所能施為。陸鴻漸兀自揮掌在墻壁上拍打,看有無薄弱之處,直到兩臂酸麻,仍是無濟於事。 黃眉和尚道:“他奶奶的熊,叔孫老匹夫,你倒想想法子啊!難道在這裡等死麼?”叔孫紇道:“徐鴻儒將我等誘入此處,自不會讓咱們想出法子。我看你是省些勁,多喘兩口氣吧,不要死得那麼難看。”這話自然也是說給陸鴻漸聽的。刀夢飛道:“我看不大對勁,徐鴻儒有這個膽子對我們下手,教主必是無幸了。他前腳還在前殿接見了少沖兄弟,這就為徐賊所害,這未免了太突然了。”他話才畢,陸鴻漸一雙冷目寒電般射向他,似乎心中怒火都要發到他身上,刀夢飛不禁激靈靈打個冷戰,閉口不言。叔孫紇道:“陸兄弟不必生氣,刀兄弟恐怕是說中了。要是聖教主還活著,絕計不會容許徐賊胡來,咱們九仙倒也罷了,陸兄弟與聖教主有過命的交情,也是聖教主的左膀右臂,聖教主無論如何不會自毀乾城的。”陸鴻漸未嘗沒想到這一層,聽了叔孫紇之言,不由得雙腿跪地,極為痛心的道:“教主,是鴻漸沒有保護好你。” 狗皮道人拍拍大肚子,道:“我算過命,此生活到九十九,還有好些年呢,徐賊未必能關得住我。嘿嘿,等我睡上一覺恢復元氣,運那石破天驚的神功,要將這墻揍個稀巴爛,不在話下。咦,黃眉毛,你的穿墻入戶之技如何不使出來,莫非也是銅化金假的麼?”黃眉和尚苦笑道:“教主之練功密室怎可任小僧來去自如,這裡銅墻鐵壁,小僧這項絕技五行之中唯獨不能穿金,如之奈何?” 外麵傳來葉晉的聲音道:“陸鴻漸,九散人,王好賢已死,如今是徐教主當政,你們自投羅網,可怪不得徐教主狠辣。”這時墻壁八麵都有刺鼻的紫氣透入,眾人知是毒氣,立即屏息運功,但毒氣有入無出,愈漸濃烈。猛似虎、黃眉和尚功力較弱,也相繼昏厥。叔孫紇長嘆一聲道:“想我叔孫紇,一生精打細算,到頭來還是中了小人奸計,葬身於斯。人終有一死,任你聰明絕頂還是愚不可及,百年之後又有什麼分別,陸兄弟,我叔孫紇心胸狹窄,原非做右護法的材料,這些年與你鬧不快,還請陸兄弟莫怪。”眾人一驚,叔孫紇的龜息功畢竟高人一籌,屏息時亦能說話。陸鴻漸聽著不是滋味,便以腹語說道:“叔孫大哥,不要說了,陸某也有不是之處。”轉眼望著各散人,又道:“陸某往日說話有什麼不得體,全當是放屁。” 九散人與陸鴻漸向來不合,此番聽了陸鴻漸之言,大是心熱。刀夢飛第一個道:“大家為著本教,小小一點別扭何足道哉?”狗皮道人道:“我好占人便宜,言語無聊,也得罪了不少人,若能出這鬼地方,定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麵。”各人都自作檢討,或多或少吸入毒氣,說了話都橫倒在地。 煙花娘子道:“你這算什麼,我也做了許多錯事,這會兒也後悔了。有件事此時不做,我怕死了還要後悔。”拚盡全力爬到刀夢飛身邊,含情脈脈的瞧著他道:“刀大哥,小妹對你的心思你可知道麼?”刀夢飛抱著她肩頭,隻是點頭,卻沒說話。煙花娘子一時激動,不由得多吸了兩口毒氣,眼眩欲暈,忽覺嘴唇濕熱,有人以舌頭撬開她的牙膛,送入暖熱之氣,微睜杏眼,正與一雙虎目相接。 恰在此時,室門豁地洞開,有人沖進來道:“陸前輩、叔孫前輩,你們還好麼?”陸鴻漸、叔孫紇幾乎同時各抓兩人飛身出洞,跟著那人也拖了兩人出來,見是少沖兄弟,陸鴻漸道:“少沖兄弟,你來得及時,又是你救了我。”說話間三人把餘人也拖出來,有的立即蘇醒過來,但中毒較深的兀自昏迷。 葉晉也在此時領成百上千的宮中衛隊殺到。陸鴻漸一閃沖入宮隊,左掌猛然拍向葉晉。葉晉不及閃避,身子擋了陸鴻漸全部掌力,卻不因此飛出,瞬息間骨頭斷作了無數截,委頓倒地。陸鴻漸右袖再一掃,頓時又掃倒了七八人,餘眾無不辟易。站在遠處的十三太保大聲呼喝,退回去的立被他們殺死,眾宮衛又向這邊擁過來。 叔孫紇道:“陸兄弟,咱們處境不利,還是先避一避再作計較。”陸鴻漸以為然,護著眾人且戰且退。眾人相互攜扶,漸向宮殿深處退走。 途中正好與趕來的蕭遙、歐陽千鐘相遇。原來二人被徐鴻儒遣宮衛抓入芙蓉城,蕭遙施略小計逃脫,聽見喊殺之聲,趕來會合。 眾人路經一座門戶大敞的軒門,想也沒想便即湧入,關了門暫避。那些宮衛竟止步軒外,不敢攻進來。有人向領頭的趙大稟報:“反賊闖入聖教主寢宮,屬下等要不要進去拿人?”趙大道:“此事須聽左護法示下。爾等先把此處團團包圍,不許一個反賊走脫。”眾宮衛得令。 眾人見軒內陳設富麗堂皇,擺列著許多古玩書畫,暗驚道:“莫非真是闖進了聖教主的寢宮?” 宮中有令,除了貼身侍女,任何人非經允許不得踏進寢宮半步,違者將受刖足之刑。 眾人中隻有少沖、靈兒渾不在意,尚算清醒的幾人都唬得不敢稍動,一邊又想:“徐賊一夥不敢進來,難道聖教主不曾出事?”便都瞧向陸鴻漸,聽他示下。 少沖這一陣狂奔,突然停下來,不由得氣血翻湧,嘔出一口血來。祝靈兒嚇了一跳,扶著他問長問短。少沖自知乃體內血魔作祟,瞧這情形恐怕要把自己小命送了,但不想靈兒擔心,隻說內蘊毒火,吐了便沒事了。 陸鴻漸見壁上掛著的蛇形瑤琴琴弦盡斷,案前一幅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被撕去一角;劍架上的龍紋寶劍隻餘劍鞘,劍身不知所蹤;桌幾表麵落下一層薄薄的灰塵,看來已有數日不曾擦拭。他想到了一件極可怕的事,暗道:“徐賊一夥不敢攻入,固然可能忌憚教主,但如此放肆,教主也必是將死之人了。”當即奔向裡間臥房。 眾人跟著來到臥房,隻見房內幔帳低垂,床上空無一人,再看四周,立為眼前景象震驚,原來四麵墻壁、屏風上滿是春宮圖。蕭遙看得嘖嘖稱奇道:“這裡居然有二十四幅《風流絕暢圖》。”此圖傳為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唐伯虎所作,被奉為春宮畫中的精品,摹於粉墻之上,雖非真跡,卻也惟妙惟肖,令人大開眼界。 陸鴻漸微有不悅,道:“這都什麼時候了,蕭先生還有閑心觀賞春宮圖。”到處查看了一圈,隻見椅倒桌斜,甚是混亂,寢宮中並不見教主王好賢,暗想:聖教主若還健在,怎會容許臥房亂成這般?本來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熄滅。 眾人擔心徐賊一夥猛攻進來,當即請靈兒施展一合相功為中毒者驅毒,刀夢飛、煙花娘子、都大元等先後醒轉。 陸鴻漸一晃眼間見到一個白衣人快步走過鉆入立櫃,追上去開櫃一找,卻不見其蹤影,揉了揉眼問眾人道:“可曾見到一個白衣人走過?”眾人皆是搖頭。貨擔翁眼中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紅衣裳、臉色慘白、雙眼流血的孩童,想到了一件極可怕的事,口上道:“在此寢宮來去必是聖教主親近之人,右護法可認得那人?” 陸鴻漸道:“瞧那人身影極似武名揚。此人與其師父跛李頭陀皆為徐鴻儒之爪牙,也極可能是五宗十三派的奸細,我多次力勸聖教主除之,聖教主全當耳旁風。此番混入教主寢宮,必是有所圖謀。” 少沖聽了也是在意,同大夥兒到處察看,卻並不見武大哥的影蹤。 陸鴻漸道:“這裡有古怪!”隻見他轉動一個花觚,“哢嚓”聲中,一架立櫃向側移動,露出裡麵有間暗室。 眾人忙取來燭火向裡探查,未進其門,一股惡臭之味撲鼻而來,再看室中陳設,有練功用具、書架、藥箱之屬,原來是教主的一處練功室,而用具精潔,可見教主最近一直在此處練功。四處查看,不見白衣人的蹤影,忽從隔壁傳來一陣微弱的磕地之聲,似乎有人。 眾人尋聲找去,推開了一道暗門,正瞧見地上躺著一人,陸鴻漸急步上前,伏地跪下,口稱:“聖教主在上,陸鴻漸護法來遲,您可還好?” 原來眼前之人正是白蓮教現任教主王好賢,但見他乾瘦如柴,如皮包骨頭,太陽穴低陷,麵皮堆皺,仿佛一耄耋老人,行將就木一般。原來強健如牛的身子不知何故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嘴唇乾裂,看來已有數日滴水未進。麵前一盆水倒在地上,似乎之前一直在努力向那盆水爬去,但直到眾人到來,仍差了數尺。叔孫紇忙從貨擔中取出水袋,向王好賢遞上去。 王好賢喝了數口,精神略振,指著叔孫紇對陸鴻漸道:“這位老前輩好生眼熟,可是我白蓮教哪位長老?”陸鴻漸道:“他正是叔孫紇老大哥。”貨擔翁忙跪下行禮,口稱:“明王座下弟子叔孫紇,拜見聖教主!”其餘也跟著跪下,隻少沖和祝靈兒非教中弟子,未行跪拜之禮。 王好賢道:“難怪難怪,真是世亂識忠良,日久見人心。事到如今,還有爾等一片忠心。有右護法、叔孫長老及諸位散人輔助,本教主定能鹹魚翻身,風雲再起。咦,莊錚呢,他怎麼沒來?” 眾散人聽教主突然問起莊錚來,都不知道如何作答。陸鴻漸據實回道:“這小子被五宗十三派的奸人迷惑,想抽身事外,置我教事務不理了。”王好賢道:“此人乃琴魔唯一傳人,琴魔既亡,我白蓮教不可一日無琴師,非把找他找回來不可。”陸鴻漸立即躬身稱是,又道:“屬下下峰這幾日,聞香宮是不是發生了何事?” 王好賢道:“本教主小看了徐鴻儒這廝,他居然趁我閉關暫攝宮中事務之際,短短數日之間,謀害忠良,安插親信,然後逼我把教位禪讓於他,我尚未答應,他便將我幽禁於此,連口水也不讓喝。唉,想不到我王好賢英雄一世,也如齊桓公那般,臨到頭來被小人所害。” 陸鴻漸道:“教主萬勿沮喪,保重身體要緊,來日必將徐黨一網打盡,重振雄風。” 王好賢道:“對,重振雄風……”忽感精神萎蘼,渾身無力,便指著腰間叫陸鴻漸道:“我該服藥了,在我腰袋裡,兩粒紅色的藥丸,送水服下。” 陸鴻漸如命從他腰袋中取出兩粒紅丸,攤在掌心,問教主道:“請恕屬下鬥膽一問,這是何藥?” 王好賢道:“這是名揚替本教主配製的修仙靈藥。”急忙伸手從陸鴻漸掌中搶過紅丸塞入嘴中吞下。 陸鴻漸知教主行事向來不喜別人乾涉,強行阻止反惹雷霆之怒,當下略有猶豫,再想阻止時,終是晚了一步。 王好賢服過藥,運了一會兒功,精神果然大好,麵色紅潤,兩眼放光,哈哈笑道:“隻要我王好賢沒有死,他人就休想搶走我教主之位。”向陸鴻漸道:“你去找幾個有姿色的宮女來,本教主要試試,雄風是否仍在。” 眾人一聽,教主受武名揚蠱惑,沉迷於陰陽雙修,以至身體虛弱不堪,居然還想著那男女之事。 陸鴻漸道:“有道是二八嬌女體若酥,腰似利劍斬愚夫,色字頭上一把刀,女色還是少碰為是。何況我教本有教規……” 王好賢不耐煩的道:“大膽陸鴻漸,竟敢說本尊是愚夫?禁近女色,教主尤須模範遵守,此乃迂腐成規。老祖宗也許並不知道,這男女之道可通神明,修到化境,可與天地同老;何況天地有陰陽,人有男女,唯有陰陽相濟,男女合體方可保命全真。譬如你陸鴻漸,自令正死後鰥居孤處,一身孑然,缺陰獨陽,故而戾氣盈體,長此以往,必將促壽短命。” 陸鴻漸道:“教主之論,屬下無法茍同……”他脾氣倔強,連教主也敢當麵頂撞。 他言未畢,王好賢喝道:“放肆!本教主想怎樣便怎樣,你隻須聽命便是,還不去找美人來?”陸鴻漸立身不動,道:“請恕屬下不能從命。” 王好賢氣上心頭,忽覺口乾舌燥,渾身燥熱難當,忽然瞅見了祝靈兒,火氣頓消,指著她道:“原來你已找來了一位絕色,何不早說?”說著話便向她移身而去,卻被一個少年張臂擋住,投眼過去,這一看仿佛見了厲鬼一般,箕坐倒退數步,被嚇得俯伏在地,雙手護頭,眼光從縫中偷瞄,顫著聲道:“你……你是誰?” 眾人都覺莫名其妙,陸鴻漸忙上前攙扶。蕭遙道:“此人名叫少沖,是在下帶來的。” 王好賢道:“便是那個在武當山上壞了先教主好事的臭小子?那就難怪了,似此之人,早該殺了為是,還帶來作甚?” 原來王好賢適才似乎從少沖身上看到了其父王森的影子,以致驚慌失據,待回過神來方知錯覺,說道:“外麵傳言是本教主害死了石佛祖,實則是他老人家強練魔功,為邪異真氣反噬而命喪。適才從少俠眉目間看到了先教主的影子,黯然傷神,以致失態。” 少沖才知緣故,心想自己身上如何會有老怪物的影子?小怪物如果不是乾了壞事,不會心虛怕成這般。他先前還在奇怪一日之間王好賢竟似變了一個人似的,身體差了許多,這時突然明白:日間見到的那人定是徐鴻儒找來假扮的,好將怒天劍賺去,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王好賢。 聽蕭遙道:“老教主生前遺言,徐鴻儒野心勃勃,乃本教一大禍患,但他根基深固、尾大不掉,除之非一朝一夕之功,須網羅人才,從長計議,待時機成熟再出其不意連根拔起。老教主慧眼識英雄,看出這少沖兄弟便是對付徐鴻儒最佳人選,因此在他身上伏了一手。可惜天不假時,老教主不幸身故,看不到徐鴻儒被除去的那一天了。屬下也不知道他身上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他究竟有何能力對付得了徐鴻儒,但既是老教主生前之遺命,必是不會錯的。適才聖教主說我教不可一日無琴師,這位少沖兄弟武功既高,琴技也是一絕,與莊錚可謂不分伯仲,因此屬下鬥膽懇請聖教主準他與我等同列,以湊足‘蓮教九仙’之數。” 王好賢明知他還在為王森之死憤憤不平,此人生性強項,之前輔助王森反自己,但眼下還指望著他出謀劃策,便不再與他過於計較,說道:“先教主慧眼識人,我是相信的。隻是眼下徐賊猖獗得緊,憑他一個狂妄小子如何對付?本教主拭目以待。”轉頭對少沖道:“你若能打敗徐鴻儒,本教主自有厚賞。” 刀夢飛等人連忙向少沖示意,要他跪下謝賞。 少沖反而挺直胸膛,傲然道:“承諸位瞧得起,讓我能躋身九仙之列,但我矢誌扶正驅邪,是決計不會加入白蓮教的。在下對付徐鴻儒,乃是受人所托,忠人之守,與白蓮教無乾,不需賞賜。”說這話時牽動氣息,又嘔出一口血來。 蕭遙道:“少沖兄弟的沉屙舊疾正要請教主診治。”少沖一搖頭,道:“小病而已,不必了。” 王好賢一笑道:“你這小子如此狂傲,把我等當作邪魔外道,不肯與妖人為伍,八仙這是熱臉湊了冷屁股,自討沒趣。既然如此,你還來我聞香宮乾什麼?” 少沖道:“我本是攜怒天劍來換白蓮花白姑娘的,可惜劍為徐賊騙去。能不能打敗徐鴻儒現在還不好說,倘若真能幫上大忙,王教主重掌教位之後,還請能放白姑娘一條生路。”他嘴上這麼說,其實也知道徐鴻儒不算騙他,真正騙自己上峰的是蕭遙。雖然沒並救出美黛子,自己也身陷絕境,至少讓自己見到了她。 王好賢道:“是你找到了魔劍?” 少沖尚未答言,陸鴻漸道:“蕭先生找到的地宮,當居首功,冒險進地宮取劍的人是少沖。” 蕭遙道:“為本教做事,屬下不敢居功。不過少沖兄弟確實是我教的福星,還請教主另眼相看,委以重任。” 王好賢道:“找到了劍那又如何?還不是被徐賊得去?徐賊本就勢力強大,有了劍更是如虎添翼,如此說來無功反而有過了。一個對聖姬心懷不軌之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想讓本教主重用,來人啊,將他拿下!” 陸鴻漸及九仙你瞧我我瞧你,卻沒一個人動手。 氣得王好賢臉色發紫,說道:“我知道了,如今我命在旦夕,大勢將去,你們一個個都不聽我號令了。” 眾人連忙跪下道:“教主息怒!” 蕭遙道:“眼下正是用人之際,不宜為鳥驅林、為魚驅淵。” 陸鴻漸走到王好賢近前稟道:“屬下有事稟報。”見王好賢點頭,便近身耳語道:“目今這白蓮花是個假冒的,乃是徐賊安插在宮內的眼線,真的聖姬早已遇難。這小子雖被妖女迷惑,但似乎與徐賊並非同心。屬下等為徐賊設計陷害,多番遇險,多虧他出手相救才化險為夷。能活著見到教主,也是有賴於他。說不定老教主真的留了除徐賊的妙計,此人不足深信,但可善加利用,如能助我教除掉反賊,將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賞賜給他也無不可。” 王好賢聽了點頭道:“也好,就聽你的,如他能助本教主除掉徐賊,便成全他與白蓮花的姻緣。” 少沖聽了這話,大喜過望,抱拳道:“在下不敢奢望能與白蓮花結成連理,隻要王教主能放過白蓮花,在下自當竭盡所能以報萬一!” 空空兒這時跪下道:“我的靈兒中了徐三兒的‘逍遙神仙散’,懇請聖教主解救。” 王好賢笑道:“本教主所研習之陰陽雙修,正可拔除萬毒,兼調理陰陽,眼下不妨一試。” 祝靈兒一聽要與這乾瘦將死之人裸身相抱,行那圖中之事,大是驚恐,連連搖手道:“我沒有中毒,不用試不用試。” 少沖安慰她道:“隻要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祝靈兒立時眉開眼笑,投入少沖懷抱道:“我就知道瓜仔哥哥會保護我。” 王好賢怒氣又生,道:“我王好賢看中的女人,豈容他人搶走?”雙手成爪向前虛抓,祝靈兒立覺被一股大力提起,憑空向王好賢手中飛去。 少沖忙伸臂將靈兒攔腰抱回,王好賢又加大手中吸力,少沖、祝靈兒衣袂都向他手中翻飛,但少沖仍然如釘在地上,穩立不動。 刀夢飛等連忙伏地為少沖求情道:“聖教主息怒!祝靈兒蒲柳之姿,難堪匹配。”又勸少沖道:“不得對聖教主無禮,快跪下磕頭認錯!” 正在解勸之際,王好賢忽然一聲尖叫,手間吸力頓泄,捧胸瞪眼,仰麵而倒,渾身抽搐不止。眾教徒齊聲驚呼,陸鴻漸上前一看,見王好賢臉色慘白,呼吸緊促,道:“包駝背呢,快請包駝背來!” 王好賢抓住他胳膊,搖頭道:“包駝背已死,世上再無人可救我這病了,本教主大限已至,命不久矣……。” 陸鴻漸鷹目如電,朝少沖喝道:“你對教主做過什麼?”蕭遙道:“我看教主練那陰陽雙修虧損真元,以至中氣不足,陰衰腎竭,適才所服紅丸定是‘顫聲嬌’一類春藥,泰昌皇帝便是被這紅鉛丸害死的。” 紅鉛丸乃大內密製春藥,凡皇帝縱情聲色,三宮六院嬪妃眾多,難以盡施雨露,不免求之春藥,且往往濫用。漢有“慎恤膠”,漢成帝寵愛趙合德,本是“一丸一幸”卻連服七丸,以致精流如注而死。魏晉有五石散,晉惠帝常服之並與臣僚於宮中淫亂,唐宋時加入桑螵蛸之類補藥,明代又加入雄蠶蛾,名為“顫聲嬌”。嘉靖帝便是沉迷於采陰補陽,廣選秀女入宮為其試藥,前後竟有千人之多,淪為藥渣,誠可憐之!泰昌帝朱常洛初登大寶,房事放縱不知節製,以孱弱之質豈堪刮骨燃膏,在位才一月即告崩逝。 陸鴻漸聞言更怒,道:“你既然知道,為何剛才不說?” 蕭遙道:“適才情急,我又無法斷定,怎敢貿然阻止?” 又聽王好賢道:“這裡好痛,剛才被一個白衣人偷襲,莫不是中了他一掌……”他伸手摸向腰間,陸鴻漸幫忙翻看衣服一看,認出是幻影掌的掌印,說道:“此掌法甚是陰毒,中掌後渾然不覺,一時半刻不會發作,因此錯過最佳療治時機。教主本來精氣衰竭,又中此掌,看來……”他想說“命在須臾,無藥可救”,終是忍住沒說。 歐陽千鐘罵道:“他奶奶的,武名揚這廝趁人之危,無恥之極!要不是教主多日水米未進,精神不濟,豈會被他偷襲得手?” 王好賢自知身體羸弱到連一個尋常的武夫也打不過的地步,歐陽千鐘表麵上罵武名揚,也為自己遮了羞,向他點頭以示嘉許,才道:“那白衣人是武名揚嗎?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本教主一直以為他忠實可靠,委以重任,準他隨意出入寢宮,居然對本教主暗下毒手。” 陸鴻漸道:“其實屬下等也沒有看清那個人的麵目,但他會跛李頭陀的獨門秘技幻影掌,不是武名揚是誰?倒也奇怪,這人來無蹤去無影,莫非這寢宮內另有出口?” 一句話提醒了王好賢,王好賢道:“對,對,歷代相傳這裡有一條通往蓮池聖境的秘道,你們快幫本教主找找,對了,聖境中有忘憂泉,隻有……隻有忘憂泉的泉水才能救我……” 眾人相視一眼,都露出疑惑的表情。陸鴻漸道:“屬下聽說我聞香宮有一處秘境,叫蓮池聖境,又名九頂蓮臺。彼處聚天地之靈氣,別有洞天,是練功養病的絕佳之地。難道並非傳說?” 王好賢又恢復了些元氣,緩緩說道:“不錯。此處為教主專享,並有一條通道通往峰下。咱們由此潛出聞香宮,悄然遁走,抑或從別處殺個回馬槍,給徐賊致命一擊,足以反敗為勝。聖境打開的法門由歷代教主口口相傳,石佛祖遽然崩天,未及相告,我隻知道入口就在這寢宮之中,但一直沒有找到機關。快,你們還等什麼,快找啊……”說到這裡又激動起來,眾人慌不迭到處尋找。 但找了許久仍然毫無頭緒,外麵攻勢已急,不少人已殺進外室,兵戈聲刺耳。 王好賢大急道:“爾等也是一群廢物,難道我王好賢要畢命於斯,我,我不甘心……你們,你們要給我殉葬…。”他欲撐起身來,不防立足未穩,一頭栽倒在地,後腦勺磕在木凳邊角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頓時兩眼翻白,全身劇顫。 陸鴻漸見教主目光渙散,肢體發冷,生怕晚得片刻,教主就此落氣,忙道:“教主若不幸魂歸極樂,還請大行之前指定下任教主。”卻見王好賢一隻手伸進懷中使緊掏著什麼東西,大喘了數下,眼珠上翻,就此斷氣,手指的方向卻是祝靈兒。 眾教徒早有預料教主遭遇不測,因而並未太過傷心,隻是伏地齊唱《爐香贊》不已。都極力壓低聲音,以防被外麵的人聽去。 少沖見王好賢死狀甚慘,心生哀憐,又想:權焰熏天又如何,坐擁天上人間、閱盡春色又如何,到頭來還是免不了一死。嘿嘿,什麼長生不老,不過是一場大夢! 眾人向教主致哀畢,陸鴻漸伸手去扶屍體,才發現教主臨死之際要掏的是一個卷軸。他將卷軸展開,映入眼簾的是“蓮花寶卷”四個隸書大字,此乃白蓮教密不外傳的練功秘笈,隻有教主本人才可以看閱習練。他連忙將卷軸卷起,對眾人道:“王教主死得突然,未及指定繼承之人,這部《蓮花寶卷》該如何處置,諸位可有主意?” 眾人麵麵相覷,過了一會兒狗皮道人道:“不如右護法先收著,待定出了新任教主,才行轉交。”陸鴻漸眼光瞧向貨擔翁,問他之意。貨擔翁道:“如此最好。”陸鴻漸心中一熱,要知他與蓮仙向有芥蒂,如今肯放心將武林中人人覬覦的神功秘笈交他收藏,看來共歷生死之後對他已盡釋前嫌,當下放中自己懷中,道:“既然諸位都信得過陸某,陸某就代為保管,他日定出新教主,陸某再原封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