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麻鬼成魔由心生(1 / 1)

新玉簫英雄傳 空空靈兒 17948 字 2024-03-17

身旁五宗十三派群雄圍得跟鐵桶相似,俱是怒眼圓瞪,刀劍相向。徐鴻儒被少沖的神力壓製得動彈不得。荷條丈人伸出藤杖插入徐鴻儒衣領,輕鬆將他挑起,說道:“此人惡貫滿盈,怙惡不悛,實在罪不可恕,速將其魂魄拍散,取其性命,以免其逃遁,為禍天下。”   徐鴻儒渾身無力,隻得任由他們施為。   真機子道:“貧道也是此意。”正要出掌,忽然一道白影飄過,一股大力從人墻中掀開一道口子,倏忽之間有人與荷條丈人交上了手。   隻見來人身法詭異,變幻莫定,出手迅如閃電,根本看不清身形招勢。   荷條丈人與紫陽真人齊名,武功自是不弱,但見他一手杖挑徐鴻儒,一手使掌對戰來人,好整以暇,一招一勢看得清清楚楚。雖看似簡單,輕鬆將來人繁密的攻勢化解,其以簡馭繁,以拙勝巧,化腐朽為神奇,實則蘊含著返樸歸真的大道至理,令人大開眼界。   再鬥數個回合,來人招勢忽變,掌出如劈山,磅礴之氣排山倒海,眾人已覺熱浪迫體,不禁連連後退,手中的火把也為強勁氣流所激,忽明忽滅。   荷條丈人單手已無法應付,隻得扔下徐鴻儒雙手接招。放手之際即將徐鴻儒穴道封了,防其逃跑。   來人招勢忽然又變,舉手投足間,渾身上下布起無數太極漩渦,鬥到分際,繞著荷條丈人飄飛起來,越來越快,到後來連身影也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他包在漩渦中心。   一股強大的氣流在地宮中飛速旋轉,起初隻是紙幡布幔之類輕小之物,後來連桌凳、香爐也隨之飛旋,場外群雄不但立身不穩,連眼也掙不大開了,勁風刮麵如割,衣袂翻滾欲脫,各自扶墻抱柱,狼狽不堪。最後所有的火把、燭火終於滅盡,地宮內頓時漆黑一片。   旋風陡止,一道怪風從殿門口竄出,有人叫道:“徐鴻儒被人救走了!”跟著數人從出口追出。   燭火燃起,照見地宮內一片狼藉,群雄相扶著立身起看,發現真機子及徐鴻儒均已不見,急喧嚷著沖出地宮。   到了殿外,才見真機子卓立高臺,各大掌門到處察看,早已失徐鴻儒蹤影。   來人竟從真機子、荷條丈人兩大高手手下及眾人包圍之中救走徐鴻儒,竄出大殿而去,當真不簡單。   荷條丈人問真機子:“道長可看清那人是誰?”   真機子道:“此人雖蒙了麵目,換了衣裝,但貧道已猜出他是誰。此人是大俠鐵拐老的弟子,被白袍老怪種下血魔,貧道憐他修行不易,又有恩於我武當,教他陽奉魔教,陰為我正道做事,如有朝一日能找到祛除血魔的法子則為上善,哪知他持身不正,甘為誘惑,以致墮入魔道,為虎作倀,師弟既感痛心疾首,也悔不當初。”   荷條丈人道:“此人武功之高,老夫也生平罕逢。身上似有白袍老怪的魔功,又有鐵丐的儒家內功,還有貴派的太極功法,幾家功法本相抵牾,在他身上卻能圓轉如意,令人費解。”   真機子道:“此人機緣巧合,曾得恩師贈授混元太極功。此功法能融會天下武學兼收並蓄,也並非不可能。恩師十年麵壁終成正果,可惜……”   他本想說可惜未能傳諸武當嫡係弟子,教一個外人得了去,卻聽荷條丈人道:“此人善根未泯,若能循循善誘,諄諄教導,使其迷途知返,必成良材。”   真機子道:“事至今日,貧道也不相瞞了,他是貧道派往白蓮教臥底之人,並非真心投靠白蓮教。”   荷條丈人道:“原來如此。難道與魔教妖人交結、連月來數次傷我武林同道性命,是他偽裝出來的麼?”   真機子道:“為取得魔教之人信任,做些歹事在所難免,隻要不是故意而為,倒也情有可原。不過吳越樓頭命案太過慘烈,若查明少沖確有過界之處,貧道絕不姑息。”   鬆雲道人聽了這話,手撫下頜,一臉艷羨的神色道:“臥底魔教,此事關係重大,非立場堅定、武功高強之人不可,總門長為何選他,不選別人?竊以為貧道也是上佳人選。與魔教妖姬逢場作戲、勾搭成奸,正是貧道的拿手好戲,嘖嘖……”   真機子道:“當日在武當山上,白袍老怪趁人不備使了一招‘石佛飛竹’,在少沖體內暗種魔根,此根經日長大,以為將來引誘他入白蓮教之用。於是貧道將計就計,以我派先天真氣替他壓製住魔性,再尋機順手推舟,將少沖安插進去,如換了道兄,要安插進去恐怕並非易事。”   鬆雲似乎想到什麼,道:“並非小道小看貴派神功,總門長隻是以先天真氣替他壓製住魔性,並未全然拔除之,魔教會不會有什麼妖術助長魔性,反將先天真氣祛除也事屬難料,何況人性本惡,近墨者黑,這小子日日與妖邪為伍,哪有見著美女財寶不動心的道理?不似貧道練過玄門心法,心性篤定,不為外欲所惑。”   荷條丈人嘿嘿冷笑道:“道長不為美女財寶所動,野人我倒是有所耳聞。不過野人我相信少沖不會叛變,以總門長的眼光,絕不會看錯人。”   鬆雲聽出他語帶反諷,卻並不著惱,說道:“西門掌門連自己的愛徒都投身了魔教,說話居然還這麼天真!別忘了你的好徒弟佘雲柏,也是被此人害死的。”   荷條丈人聞言怒道:“你憑什麼說蔡邑他投身了魔教?”鬆雲道:“聽聞姓蔡的與這小子有八拜之交,他若非投身魔教,難道也如這小子入魔教做奸細不成?”   真機子見二人言語齬齟,恐要動武,忙加阻止道:“大敵當前,正是戮力同心之時,二位切莫為些許小事爭吵。”   救走徐鴻儒的正是少沖。少沖脅持住徐鴻儒,逼他釋放美黛子。徐鴻儒被反綁雙手,拿住脈門,隻好帶著少沖來到一處閣樓。   這閣樓名為劍閣,本是用來供奉魔神之劍的,高有百尺,上插雲霄,與少沖在幻境中見到的有幾分相似。   徐鴻儒被脅持著一邊上樓,一邊道:“你……你千萬小心,別一不留神讓我斷了這口氣,我死了就沒人給你黛妹療毒了……”   少沖道:“你要是騙我,這閣樓便是你葬身之地。”   到了閣樓最頂層,果見美黛子被綁在一根柱子上,而她容顏衰老,精神萎靡,正如幻境中所見。   少沖立即騰出一隻手給她鬆綁,取出嘴中的布團,美黛子痛苦失聲,撲入少沖懷中道:“少沖君,我以為永遠見不著你了。”   有徐鴻儒在側,少沖不便與黛妹過於親昵,安慰她道:“別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麼?”一邊催促徐鴻儒交出解藥。   徐鴻儒道:“我當然不會隨身帶著,除非你將我送到安全之所,我便告訴你解藥放在何處。”   這徐鴻儒當真狡猾,或許他手中根本就沒有解藥。   少沖道:“下邊高手雲集,連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   徐鴻儒道:“你不是找到了蓮花聖境麼?那裡有一條逃生秘道,可以直通峰下。眼下隻須避開追兵,等我到了山腳,就告訴你解藥之所在,以及療治之法。我徐鴻儒有半句虛言,你到時再殺我也還不遲。”   少沖嘿嘿笑道:“你徐鴻儒名聲已臭,我憑什麼信你所謂的解藥是真的?你要是真有解藥,就趕緊治好美黛子,能不能放你,還得看本大俠的心情……”   瞥眼忽見黛妹騎在窗口,半個身子已在窗外,驚道:“黛妹,你要乾麼?   美黛子哽咽著道:“芳華彈指老,不如叢中笑。少沖君,你就別為我折騰了。其實我早就料到,咱們便是這般結局。命中注定,誰也無法更改。無論如何,我還是應該感謝蒼天,讓我遇見你,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情緣,此生足矣。少沖君,我要讓你相信,我騙過別人,騙過你,但對你的心,卻是真的……”話音未落,突然跳窗而出。   少沖有一會兒腦中空白,竟是呆了。其實他心中一直揣著一個疑問,究竟黛妹是受徐鴻儒脅迫,還是跟他本就是同夥,很多次想問個明白,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他之前不明白為何不敢問,今日終於明白,他怕的是弄清楚了真相,也明白了美黛子其實是騙他利用他,包括對他的心也是假的。這件事在他的心中如壓著的磐石,一日重似一日。當徐鴻儒在幻境中告訴他美黛子中毒之時,他心中就有所懷疑:“這會不會又是她的溫柔陷阱?二人會不會一起騙自己,好讓自己站在徐鴻儒一邊,幫他完成霸業?”上樓的時候他也打定主意,一定當麵問個明白。倘若她真是欺騙自己,則斷然與之絕裂,從此不再相見。因此見她本來得救還做出跳樓之舉,既感意外,也不相信她會真跳。而當她離開自己視線,他仍在臆想,那窗外早布有一道救生網,將她穩穩接住。   徐鴻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功敗垂成,香消玉殞,可惜啊可惜。”少沖被他笑聲驚醒,急步沖到窗口。窗外雲遮霧繞,哪有什麼救生網?百尺高樓,跳下去焉有命在?   少沖渾身如墜冰窖,心口如堵,茫然望著窗外。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必是一場幻覺,他抓住徐鴻儒雙肩一陣猛搖,叫道:“姓徐的,你又在搞什麼鬼?”   徐鴻儒被他抓得雙肩生疼,連忙掙脫一陣乾咳後道:“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她背後勢力強大,奉命與我聯手,助我席卷天下;但她鐘情於你,幾次三番維護你,以致事有未諧。如今既無法回去交差,也無顏見你,隻能以自殺了結。可笑啊可笑,聖姬為你寧可服毒而折壽,你卻眼睜睜瞧著她自殺而不施救,癡情女遇著薄情郎,何其可悲可嘆!”   少沖還是不肯相信,喝道:“你胡說!這不是真的,你騙不了我。嘿嘿,你想以黛妹之死要挾我聽命於你,別忘了你在我手裡,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萬般苦恨都化作掌中之力,一掌擊在徐鴻儒小腹之上。   徐鴻儒頓時額頭汗珠大顆直冒,痛得直不起腰。   少沖道:“殘燈大師臨終遺命要我懲戒你,他慈悲心腸,不肯傷一命,我也就不殺你,不過你須在佛祖麵前懺悔,發誓改過遷善,永遠不再為惡。”   這時樓外傳來一陣雙腳躡空、兵刃相擊之聲,跟著真機子的聲音道:“少沖,你不能放了他,倘若你不想沾上血腥,把他交給我等。”這些人忌憚少沖的魔功,一時並未逼上來,但樓下一定布下重重埋伏,隻等二人出去。   徐鴻儒臉色慘白,說道:“就算你饒了我,我也無法活著離開了。”   少沖冷哼一聲,道:“那是你的事,你不發誓,我現下就要了你的命。”   徐鴻儒隻好朝著閣中的一尊佛像起誓道:“南無阿彌托佛!明王座下弟子徐鴻儒,往日為魔障所困,做下許多錯事,如今放下屠刀,痛改前非,還請佛祖大慈大悲,渡我離劫。來日必建水陸道場,寶齋供養。有違此誓,天誅地滅,五雷轟頂而死。”   少沖聽罷解了他的繩索,徐鴻儒一得解脫,鼠竄而去,迅即消失在樓道裡。樓外立即響起一陣打鬥之聲。   少沖心想,如他死不悔改,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將來自有老天爺收拾。如今殘燈大師交待的事已了,這世上也沒什麼牽掛了,他走近窗戶,怔怔地望著天外的重山出神,絲毫不覺樓外那驚心動魄的殺鬥。   黛妹和徐鴻儒的話一遍遍在他心頭回響,他已知其中原委,所有疑團渙然冰釋,但一切都晚了。黛妹能以死明誌,已證明她絕不會騙自己,倒是自己的懷疑、誤解,害得她萌生死念。如果這世上有魔,那他心中的猜忌、遲疑,便是魔頭。是自己的心魔,害死了黛妹。他後悔當時沒有阻攔,憎恨自己對黛妹不夠信任,想到黛妹因自己而死,自己豈可獨活?一念及此即穿窗躍出,閉上雙眼,心道:“黛妹,我來了,你等等我。”   隻聽到樓下驚呼聲起,真機子的聲音道:“你不要命了?”隔空一道掌力相托,少沖自感有負重托,愧對於他,死念愈堅,揮出一掌擊在閣簷下,激起瓦片墜落如雨,他下墜之勢也更快了。   跟著好幾人喝道:“妖人要逃!”“殺了這白發魔頭!”大刀長劍一起遞了過來,寒光耀眼,密集如林,但少沖下墜既快,等到兵器攢至,人已沒了影。   一道輕煙疾射上來,有人托著少沖,跟著一起下墜。少沖似乎看到了黛妹,遠遠地叫他:“少沖君,你終於肯信我了,我們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過男耕女織的日子好不好?”他仿佛看到了一個世外桃源,一片春暖花開、惠風和暢的景象。   忽聽祝靈兒的聲音叫道:“瓜仔,你快醒醒,你沒事麼?”一睜眼發現自己被祝靈兒扶著,眼前聚滿了空空兒、刀夢飛、煙花娘子、擔擔和尚等人焦急的目光,才知道自己為祝靈兒所救,並沒有死成。說道:“傻妹妹,你救我作甚?”奮力推她,被靈兒死死抱住他,推也推不開。   原來祝靈兒眼見少沖從樓上跳下,預料到他會想不開,立即飛身躍起接住他,就在須臾之間,兩人都落到了地麵,卻因一股向上托舉的大力,隻是輕輕掉落塵埃。原來陸鴻漸、空空兒等人見教主冒死救人,不得不圍成一圈,合力布成一道氣墻,托住了二人。正是真機子的一托,祝靈兒的一接,陸鴻漸等人的一墊,才讓少沖安然無恙。他隨即想到了黛妹,自己有那麼多人相救,黛妹則沒那麼幸遠,掙起身到處尋找,抱著眾人問道:“一個白衣女子也從樓上跳下,你們瞧見了麼?”   祝靈兒嘟其嘴指著旁邊被人圍著的一處道:“那不是麼?都是這妖女把你害的,現下好啦,她死了……”   少沖心涼了半截,過去扒開圍觀之人,果見黛妹癱在地上動也不動,旁邊血流了一地,他撲通跪地,伏屍大慟。   卻聽一聲嚶嚀,身下之人蜂腰顫動,竟欲起身。他抬頭一看,黛妹竟活了過來,原來黛妹身下還躺著兩人,竟是雨萍和宜遠,適才為黛妹衣裙遮擋,而他眼中隻有黛妹,故而未見。   徐鴻儒早就預感到少沖會是自己的麻煩,沒在火堆中見到他的屍首,生怕他還活著,密令手下綁了美黛子,以防萬一。雨萍等人本是貼身保護美黛子的劍婢,見不著主人自是焦急萬分。終於查清她被囚在劍閣,隨即尋來,剛至樓下便遙見其半個身子露在窗外。當其跳窗之際,情勢危急不容轉寰,雨萍立即奔到下方張臂硬接,頓時臂折腰斷,昏迷不醒,宜遠更以自己的肉身作墊,當場殞命。而美黛子隻是折了腿骨,昏了過去。   少沖由悲轉喜,理了理黛妹雲鬢,道:“黛妹你真傻,生命乃天地所賜,父母所養,豈可隨意舍去?更不值得為我這無行浪子傷害自己。”   美黛子忙以袖擋麵,道:“少沖君,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容顏盡毀,羞於示人,更不敢麵對你。”   旁觀之人卻早已瞧見了聖姬發白麵皺的模樣,都指指點點,縱聲笑罵。美黛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少沖柔聲道:“你我是真心相愛,心心相印,初遇時我並不知道你戴著麵具,還道是你長相如此,但我並未因此嫌棄。正因如此,不會因你容貌改變而變心。其實你不想我自絕於天下,希望以死來化解正邪兩道對我的非難,你想錯了,正邪兩道又豈可輕易放過我倆?你死了,我已豈肯獨活?”   少沖橫臂抱起她想要離開,五宗十三派卻攔住不放。有的道:“魔教妖女無惡不作,不能放她活著離開。”有的道:“這小子與妖女勾搭成奸,品行惡劣,若不盡早鏟除,他日恐難製服了。”有的道:“此人多半已死,乃白袍老怪陰魂附體,咱們一身正氣,何懼妖邪?”有的道:“吳越樓頭血案雖未定論,但他結交奸邪,殺死孟家莊莊主孟為聖、泰山派步皋卻是有目共睹,如今又變身成魔,咱們勿須仁慈,定要痛下殺手,斬妖除魔。”   立時有數人越眾而出,刀劍指著少沖一擁而上。少沖認得其中有泰山派的英離、喬昱,華山派的丁向北,另一個是大師兄孟為聖的徒弟,當日孟師兄中彈而死,第一個沖進門的便是他。這數人皆與少沖有深仇大恨,非殺少沖報仇不可。   少沖本想著與五宗十三派解釋誤會,好讓他們放自己和黛妹離去,聽他們說到自己傷害同道,不禁愧然無語。吳越樓頭命案撲朔迷離,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為,尤其師兄孟為聖之死,雖非自己所殺卻因自己而死,令他至今仍感內疚。   這時真機子走上來道:“本盟主業已查明,吳越樓血案乃玉支這惡僧所為,咱們可以問他。”   玉支受傷甚重,坐地調息,並不理會眾人的言論。   蒲劍書道:“吳越樓血案是玉支做下的,摩天嶺孟為聖之死又作何解釋?”   少沖道:“孟師兄被摩天寨的申惡彪以鳥銃射殺,非我所為。不過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也很是難過。”   泰山派有人道:“你害死我派步皋師叔,那可是我等親眼所見。”眾人都道:“不錯。”   蒲劍書道:“你與魔教妖姬勾結,為了那無恥賤人三番兩次與我等作對,你休想將所犯之惡事推得一乾二凈,我名門正派絕不接受你這無恥之徒。”   梁太清指著他道:“那徐鴻儒乃賊首,我武林正道無不欲除之而後快,你為何放走了他?是不是為救這妖女?”   真機子道:“少沖,這妖女勾得你意亂情迷、莫辨是非,就算她再美也不過臭皮囊下的一副骷髏,何況色衰而將死。常言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幸你迷途未遠,一掌斃了她,慧劍斬情根,咱們就當從前的事沒有發生過,所有的賬一筆勾銷。”他語重心長,隻望少沖能迷途知返,重歸正道。   蒲劍書、梁太清、普恩等人一聽盡皆向真機子進言道:“此人離經叛道,隻怕是誠心向魔,無可救藥了。”   真機子道:“不然!他是鐵大俠的傳人,又有恩於我五宗十三派,不過是中了白袍老怪的血毒,為邪念所左右。隻要有一線希望,貧道也要拉他一把。”既然身為盟主的真機子都發話了,眾人就算有天大的仇也敢怒不敢言。   少沖埋首未語。美黛子對他道:“少沖君,我沒有死成,你會不會覺得我又一次騙了你?……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不分離的勞燕,今生有你,可以無憾了,能死在你手中,我無怨無悔,反倒很是欣慰,嗬嗬……”她想自己不至於死得太難看,極力在乾皺的臉上綻出笑容。   連兩名女婢都為救黛妹而死,少沖當然相信黛妹是真心想死,而且從她眼中看得出那種生無可戀的絕望,不禁鼻子發酸,眼淚不爭氣地湧上來,使勁搖頭道:“不!你放心,你一定帶你走,雖萬千人,吾往矣!”   群雄一聽這話,知道少沖要帶著妖女逃走,異口同聲道:“攔住他,他下不了手,咱們替他動手!”一時間無數兵刃都向美黛子的身上招呼上去。   少沖斜目睥睨,在刀劍即將加身之際突然一陣大嘯,全身激起巨大神力,排山倒海般將來襲眾人直摜了出去,俱各跌地不起。   少沖止住嘯聲,橫抱著美黛子大步向前走,唬得群雄連連後退,隻留下真機子、丁向南等數人原地未動。   恰在這時荷珠、濯清兩名劍婢帶著四名黑衣蒙麵武士持劍沖入場中,挺身立在二人身周,荷珠道:“奴婢來遲,黃統那家夥欺騙小姐,已被奴婢殺了。小姐你還好麼?”美黛子道:“我讓你帶人先走,你為何不聽?”荷珠道:“奴婢的職責就是侍候保護小姐,小姐在哪裡,奴婢們便在哪裡。”   美黛子嘆息道:“他們人多勢眾,你們來了也是於事無補,咱們主仆幾人怕是要葬身於斯了。”卻聽一個沉雄的嗓音道:“那倒未必!”昂然走進場中,立身少沖身旁,掃眼群雄,一副誰與爭鋒的豪邁氣概。正是惡人穀的南宮破。   真機子直到上峰來才知道有南宮破在,忌憚他武功了得,特地約束盟下不可向他挑釁。隻是他一直未加入爭端,好似袖手旁觀,料想他與徐鴻儒貌合神離,並非同道,此行或許是看熱鬧的,便沒怎麼在意。此時站到了少沖一邊,對方陣營又多一強援,這仗便更加難打了。他心中雖憂,但臉色如恒,泰然自若道:“南宮穀主,咱們在算魔教的賬,你惡人穀便急不可耐了麼?貧道勸你自求多福,不要蹚這趟渾水。”   南宮破道:“早算晚算,這賬是遲早要算的,不如今日趁大家都在,一起算算看是你欠我的,還是我欠你的。”   少沖對南宮破道:“大哥,這是我與五宗十三派的恩怨,讓我一個應付便了。”南宮破道:“咱們拜過關二爺,說好的同生共死,兄弟有事,當大哥的豈能袖手旁觀?何況五宗十三派這幫人視大哥我為大惡人,欲除我而後快,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咱兄弟從未聯手殺敵,今日定要殺他個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哈哈,快哉快哉!”   少沖對大哥的相助甚是感動,但看著五宗十三派那一副副臉孔又有些猶豫,自己真能放開手腳與正道群雄大戰一場麼?   祝靈兒似乎受了感染,閃身到了少沖身前,揚起手中的怒天劍對群雄道:“我的瓜仔哥哥在哪裡,本教主就在哪裡。誰敢難為我瓜仔哥哥,本教主就用這把寶劍飲他的血。”她昂然直身,長劍勝雪,裙裾翻飛,也是一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她這一站,陸鴻漸、蕭遙等一眾手下也都奔過去簇擁在她身旁,雖然為數不多,卻個個昂然挺立,氣勢頗壯。   群雄都聽說怒天劍威力無比,不出鞘則已,一出鞘必飽飲人血,因此都不免怵然驚心,聳然動容。   丁向南早就疑心這位祝教主就是本門的女徒祝靈兒,自祝靈兒在武當山出走後一直下落不明,也不知她得何奇遇,不但練成絕世武功,還當上了魔教教主,直讓人不相信。當下走出來指著她道:“你是我華山派的祝靈兒!見了本掌門為何不行禮?”   祝靈兒向來敬畏這位掌門師兄,見為識破,不禁以手遮麵,道:“你……你認錯人了。”   刀夢飛道:“五宗十三派都沒放在眼裡,你華山派有什麼了不起,還想讓咱教主向你行禮,真是笑話!”   丁向南嘿嘿一聲,道:“叛師投敵,數典忘祖,自甘墮落,少廉寡恥,本門派出了如此之人,本掌門也覺羞恥,今日定要清理門戶,鏟除你這個敗類。”   他說出如此重話,祝靈兒倒也不生氣,還低聲吩咐手下道:“待會兒動起手來,不要傷了華山派的人。”   少沖為陸鴻漸和九仙不計前嫌而感動,也為靈兒與其師兄翻臉而難過,事到如今這場大仗不得不打了,當下拿出解藥交給荷珠,讓她保護黛妹先行離去。美黛子緊緊抓住少沖,眼中淚光瑩然,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也跟少沖君死在一塊兒。”少沖道:“我知道自己的事沒交待完,他們絕不會放我走,說不好會有一場大仗,但你在我身邊反而讓我無法專心應付。放心,此間事了我一定來見你。”   美黛子情難相舍,也知自己留下也是累贅,囑意少沖道:“少沖君保重,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千萬要活著來見我。我在芙蓉紫苑等你。”說罷還不忘叫荷珠帶上宜遠、雨萍的遺體一起離開。   二劍婢、四武士進退有序,手中又持有箭弩,再加上南宮破、白蓮教諸人攔阻,群雄不敢過於相逼。何況抓捕魔教聖姬並非頭等大事,宮外也已重重包圍,此時便任她安然離開,也不怕她飛了去。   少沖見黛妹走遠,才對真機子道:“道長莫再苦苦相逼了,不如見好就收,到此為止。”說這話淩然有威,霸氣逼人。   真機子忽然放低嗓音聲對他道:“你忘了你是誰吧?我提醒你,你是少沖,鐵老前輩的得意弟子,身負貧道重托,入魔教做內應。”   那聲音似有某種念力,鉆入少沖大腦中。少沖忽似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道:“我是少沖,我是少沖……”   真機子又指著陸鴻漸等人道:“鐵老前輩嫉惡如仇,平生最恨魔教妖人,你快斬除這班妖人,以申乃師之誌!”   真機子早在武當山時,便在少沖體內種下天罡之氣,以待他日激活,對抗他體內的血魔。此時暗運神功,與少沖體內的浩然正氣交相激蕩,將血魔強行壓製下去。   少沖好似不受自己控製,成了真機子的牽線木偶,移步向陸鴻漸走了過去,指著他道:“陸鴻漸,你害死殘燈大師,如今可有一絲悔意?”   陸鴻漸瞧瞧自己的雙手,道:“是我殺的,那又如何?我陸鴻漸敢作敢當,是我殺的,我不否認,不是我殺的,休想算到我頭上。”   少沖道:“好,我就替殘燈大師報此殺身之仇。”說話間人影閃至,快如閃電的掌法向陸鴻漸攻去。   陸鴻漸單掌硬接,十多招間卻中了三掌,被逼得連連後退。空空兒見陸鴻漸支撐不住,揮掌上前相助。   少沖忽似分出一個人來,掌出如電,接住空空兒廝殺。其武功之高之奇,也令在場之人無不駭異。   刀夢飛向空乘詢問少沖何至於此,空乘瞧著場中惡鬥連連搖頭道:“沒想到這位施主殺氣更重,貧僧真不該帶他上來。”   說話間少沖突然大嘯一聲,渾身罡氣縱橫,如雷霆萬鈞,猛不可擋。陸鴻漸、貨擔翁撤身連退,衣服多處為罡氣割破,稍一提氣便覺疼痛,五臟六腑也有所損傷。   靈兒憤然道:“瓜仔,你怎麼聽牛鼻子胡道士的話,打傷我的心腹愛將?”說話間束衣挽袖,要與少沖過招。唬得眾教徒忙加勸阻,蕭遙道:“聖教主不可輕易涉險,少沖喝了牛鼻子胡道士的迷魂湯,一時迷糊,不足為慮。”祝靈兒道:“難道蕭先生有妙計?”   蕭遙道:“胡道士有迷魂湯,屬下有醒腦湯。”   祝靈兒道:“那還廢話什麼,快些幫我救醒瓜仔。”   蕭遙對著少沖連打三個響指,朝天搖臂,口中念念有辭:“萬物有靈,天魔重生,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少沖忽然止掌道:“天魔?哪裡有天魔?”   蕭遙道:“你就是天魔!天上地下,唯你獨尊!”   這番話似有著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少沖跟著他念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蕭遙眼光盯著他道:“不錯!本先生說過,隻有天魔,才能迎娶聖姬。”   少沖從他迷離的雙眼中似乎看到了黛妹,隻見她流波顧盼,嫣然一笑,娉娉婷婷,倩姿婀娜,忽然五宗十三派眾人都化作虎狼惡獸,猛撲而至,將她蹂躪於腳下。   這一幕激發了少沖體內的魔性,轉頭盯向五宗十三派眾人,雙眼泛出綠光。   真機子自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少沖體內血魔已成氣侯,非罡氣所能壓製,此時當痛下殺氣,以絕後患,便揚劍高聲道:“此人雖有恩於我武當及五宗十三派,但為白袍老怪種下血魔,墮入魔道,前番勾結魔教妖女殘殺正道人士,如今血魔長成,白袍老怪附體,此時不除,後患無窮。”說罷閃身而前,蓄足十成功力,一招“白虹貫日”,劍氣自他劍尖激射而出,直指少沖。   少沖側身輕易避過,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氣苦,又是愧疚,一時間五味雜陳,全都湧上心頭。   真機子跟著舞出精妙絕倫的三才劍法,在身前舞成一團劍影,步步為營,劍氣森然,奪人心魄。   普恩、同苦、丁向南、西門野鶴等人已聽出真機子話意是要眾人圍攻,相互對了一眼,也怕少沖真是白袍老怪重生,不及多想,各持兵刃攻了上去。   少沖長手一伸,手中多了一件物事,往四周一掃。沖在前麵的幾人突感光芒耀眼,再瞧著手中的刀劍都斷成了半截,都是呆了。反應慢的連手指也被削掉,兀自不知疼痛。   原來少沖手中拿著的正是怒天劍。他武功本就不弱,加上魔性大發,猛不可當,如今又有神兵在手,如虎添翼。趁普恩、同苦等人一愣之際揮劍殺入人群,一時間劍光縱橫,所到之處,無不披靡。   不知何時他看見黛妹被數人圍攻,沖上前將圍攻之人全都砍倒,牽著她一起沖出重圍。   有了黛妹,他再次變得神勇無比;為了黛妹,他做什麼都願意,哪怕被萬夫所指,萬劍穿心。   他一路殺去,掌中夾劍,劍中帶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無數人倒在了他的腳下,鮮血染紅了他全身。   原來殺人是如此的快意!   真機子要他殺白蓮教,蕭遙要他反五宗十三派,徐鴻儒也想控製他,他被三方夾在中間幾乎透不氣來。如今做回了自己才知道什麼是痛快,連日來積在胸口的陰霾一掃而光。管它什麼狗屁江湖道義、天道人倫,沒有正邪之分,沒有人魔之別,肆意放縱、暴戾恣睢,不就是最大的快樂嗎?   他覺得手上的隨心所欲掌法也是威力無比,原來隻要拋棄一切約束,為所欲為,才能發揮掌法的最大威力。   眼前現出一座大殿,殿深處高臺上寶座閃著金光。他突然想到:“這是白蓮教教主的寶座,王森、王好賢、徐鴻儒都為之爭破了頭的寶座,如今近在咫尺。”   美黛子微笑道:“少沖君,隻要你坐了這個位置,你便是天地之尊,加上神劍在手,四海之內莫敢不從,天下英雄誰與爭鋒?”   少沖提劍走上前去,劍上的鮮血順著劍尖滴落,在他身後形成一條血線。   他牽起美黛子的手,麵朝大殿,端坐於寶座之上。   寶座有些冰冷,也很堅硬,坐著並不舒服,但處於偌大的殿堂的正中央俯看陛下,心中熱血澎湃,躊躇滿誌,美好的感覺不言而喻。   他哈哈笑道:“萬物有靈,天魔重生,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江山在手,美人在懷,人生便該如此!   忽在此時,手中的劍再次嗡嗡作響,蠢蠢欲動。殿外的人都殺光了,而怒天劍好似還沒喝飽血。   他將劍插回劍鞘,剛一鬆勁,那劍卻自己跳了出來,插進了美黛子體內,頓時血如泉湧。   少沖大驚,拚命捂住傷口,抱著狂輸真氣,仍然於事無補。黛妹的身體越來越冷,臉色越來越差,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想不通,已經殺出了血路,走上了權力的巔峰,為何卻失去了黛妹。這老天爺實在太捉弄人了!   他仰天狂嘯,嘯聲上沖霄漢,響遏行雲。轟然如雷霆萬鈞,響震四方;滾滾如潮,浪比天高;又似一馬當先,萬馬齊奔,呼嘯而來,震耳欲聾。忽然風雲陡變,天地盡暗,其身周射出萬道劍光,將整個大殿摧毀。   嘯聲甫歇,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施主節哀!天道忌盈,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你得到了江山,注定失去美人。”   少沖朝發聲處看來,來人正是空乘。   少沖哭著道:“我不要江山,我隻要黛妹。我不要江山,黛妹會活過來麼?”   空乘搖頭道:“你殺了那麼多人,那些人如果能活過來,這位女施主就能活過來。”   少沖道:“那你來做什麼?指責我,還是看我的笑話?”   空乘道:“貧道是來救你的。”   少沖道:“我無須你救,要救就救我的黛妹。”   空乘道:“這位女施主是你自己害死的,也隻有你自己能救她。”   少沖吼道:“你胡說!我怎麼可能害黛妹?”說這話麵目變得猙獰起來。   空乘道:“試想你不與她相識,不與她糾纏,她便不會有今日。”   少沖道:“佛說,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為緣法。事已至此,死人又如何活得過來?你一個添香油的和尚,聽了幾次殘燈法師的說法,就來胡說八道!我殺了你,看你又如何活過來。”撥出插在美黛子身上的怒天劍,朝空乘一劍揮去。   空乘始終麵含微笑,動也不動。在劍離他腦袋半寸之時,忽然半道上伸過來一個鐵拐,“鏘”的一聲將劍格開。   少沖一看,拿拐的竟是師父鐵拐老,又驚又喜叫了聲:“師父!”   鐵拐老一臉不悅,道:“你用我教的武功殺了這麼多無辜之人,我沒臉麵做你的師父。”   少沖道:“我和黛妹兩情相悅,並沒想過要冒犯他們,是他們一意阻撓,自尋死路。”   鐵拐老道:“你還在強辭狡辯!你二人兩情相悅那是沒錯,但也要顧及天道人倫。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人在江湖,不能不講江湖道義。假如人人為了遂自己的意,都可以無所顧忌,甚至做出殺人放火的事來,那跟強盜惡魔有何分別?天下豈不大亂?”   少沖道:“假如這規矩本身就違背天道人倫,我也得遵守麼?我看沒有規矩更好。就說師父所教的隨心所欲掌吧,我今日方才領悟到掌法的最高境界,便是沒有規矩就不會違背規矩,隨心所欲便能發揮最大威力。”   鐵拐老道:“你錯了!‘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在於你的‘欲’合於‘矩’,所以能從不犯錯,假如不合矩,便不能隨心所欲。此掌法的最高境界是‘仁者無敵’。何謂‘仁者’,乃愛天下之人,愛天下人是大愛,愛一人是私愛。仁者愛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武功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最高的武功是放棄武功,無武而武,以仁者之心愛天下人。你隻愛美黛子,執著於用武功殺人,根本有違掌法的宗旨,也永遠領會不到掌法的最高境界。你好自為之吧!”說罷閃身消失於大殿。   少沖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喃喃地道:“難道真是我錯了?我殺了人……我是怎麼了?”   這時空乘道:“空乘指著他道:“對!你殺了人。為了一個女人殺得血流成河,到頭來得到了什麼?如果你還有一絲愧疚,就斬斷情絲,殺了自己!”   少沖道:“斬斷情絲,殺了自己?”   空乘道:“不錯!‘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三千青絲,是煩惱的由頭,隻有斷情絕愛,才沒有痛苦;隻有斬除心魔,才能超離苦海。”   少沖道:“我沒有心魔。心魔在哪裡?”又開始煩躁起來。   空乘道:“其實人人心中都住著一個心魔,平時受心神壓製而不得見,欲望將其助長,大到不受心神控製必將反噬自身。此魔並非白袍老怪所種,乃因你自己為欲望所困,所以貧僧說,是你自己害死了這位女施主。”   少沖自言道:“我是為了黛妹才爭這江山,卻不想害死了黛妹;黛妹不在了,要這冷冰冰的江山何用?沒有黛妹,活著還有何生趣?欠下殺孽,唯有以死以謝。”撥出怒天劍,割斷鬢發,再橫劍自刎,頓時血濺當場。   耳中仍聽到空乘的話:“好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愧悔乃起死回生之不二法門。施主慧劍斬情絲、除心魔,斷了貪戀妄想,便是女施主重生之時。”   迷糊中美黛子的聲音忽然響起:“少沖君,少沖君,你還好嗎?”   少沖聽見美黛子焦急的聲音,一陣心喜,但眼前白花花的什麼也看不清。跟著一雙柔荑握住自己的手掌,溫暖的熱流浸上心頭。說道:“黛妹,是我到了地府了,還是你活過來了?我怎麼看不見你?”   美黛子道:“我活著。你也要堅持住,活下來,我在芙蓉紫苑等你,你一定要來……”那雙柔荑跟著脫手而去,似有萬千不舍,藕雖斷而絲不絕。   空乘的聲音在呼喚:“施主醒來!施主醒來!”   他努力睜開眼睛,發現仍在廣場之上,真機子等人都沒有死。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空乘合十道:“大丈夫,稟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恭喜施主以慧劍斬心魔,適才不過是一場夢幻。”   原來少沖適才殺入人群,大發狂性,眾人沾之必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莫敢近之。關鍵時刻少沖突然自散功力,仰天大嘯,在場之人不及掩耳,功力淺的當場震昏,功力高的急運功相抗。嘯聲中少沖瞬間化作無數道白影,仿佛無數個化身向近身處的群雄欺到,一時間戰圈內的灰袍老僧、真機子、玉支、陸鴻漸、叔孫紇、空空兒、普恩和尚、同苦方丈、丁向南、西門野鶴、蒲劍書、司空圖等皆為一陣強勁氣流穿體而過,真氣阻滯,動彈不得。廣場上上千人癱倒相疊,殿宇坍塌響成一片。   空乘微張法眼看出少沖產生“夢幻泡影”,當即發功進入他的幻境,點化他除掉心魔。人人心中住著一個心魔,放縱欲望者便是助長心魔,沉溺苦海,唯有慧劍斬之才能不讓它為害。   少沖散功之後仰麵倒地。天地忽明,偌大一個廣場上,雖不見銷煙鮮血,看上去如同大戰後的修羅場,盡歸寂滅。   場上高手唯有南宮破未加入戰團,立身處相距較遠,也唯有他未被少沖戾氣所傷,一見少沖倒地,口角流血,雙目緊閉,急步奔上前為他把脈診視。見他身中奇毒,命在須臾,先給他喂下秘製解毒靈藥,再運真氣為他延續氣息。終於把他救了過來。   他在大殿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幻泡影”所致,為空乘法眼看破,入幻境中加以點化,終讓他斬除心中的魔頭,解除了幻境,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狂嘯後散了不少戾氣,身體虛弱,血魔暫時不能為害了。   便在此時,廣場東南方射起一支響箭,跟著北方、西方也有響箭升空,頓時角聲四起,喊殺聲震徹山穀。群雄一陣驚慌,不知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