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回 眉山陰掌(1 / 1)

飛花劍密傳 上官板栗 11080 字 2024-03-17

這聲音十分陌生,季鴻正要上到二樓平臺,餘光裡見有個黑影朝自己襲來。他今日出門時沒有帶劍,隻覺得那黑影來得很快,他慌忙中一掌拍過去,那東西應聲而裂。   季鴻定睛一看,這竟然是張桌子。   他越過木欄桿看過去,眼前正有幾個人纏鬥在一起,其中一人身著灰藍鶴氅,須發全白,長須隨風飛舞,竟是長懷安道長。   另外三人皆穿著白袍,拿著鐵扇,頭上係著白布,卻是瀟湘派的弟子。其中一人正朝著季鴻這邊,想來就是扔桌子的這人,另外兩人拿著扇子朝長懷安劈了過去。   此時,長懷安雙掌在身前舞得生風,突然閃電般一齊拍出,“噹”的一聲,那二人的鐵扇和他的肉掌撞在一起,竟發出了鐵碰鐵的聲音,那二人被震得退開了兩步。   扔桌子的那個瀟湘派大弟子齊寧往季鴻這裡瞟了一眼,並沒有認出他,隻是心中驚訝他居然能將桌子打碎,轉過頭瞪著長懷安,嘴裡又叫道:   “長老賊!世人皆道你為人和善,沒想到你實際上如此心狠手辣!曲掌門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他!”   說著往高處一躍,那鐵扇子就往長懷安臉上劃拉過去,長懷安對他怒目而視,右腳向後劃了半圈,左掌淩空揮出。   季鴻見齊寧那鐵扇勁力剛猛,而長懷安那一掌上層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隻是看就知道這一著的內力有多強,心中暗道不妙,在這短短的間隙,他腦中閃過了千萬個念頭。   “曲靖山在韶州時還好好的,現下居然死了嗎?”   “長道長是知道了知臨遇害的事,才殺了曲靖山的嗎?若是他殺了曲靖山,那任華程也是他殺的麼?”   “長道長是知臨的父親,這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季鴻竟不知自己該幫誰,隻覺得他們二人若是沖撞上,必有一人會受重傷。正焦急著,突然瞥見不遠處的墻角立著根根竹竿,他一步搶上去抄起那竿,將它在地上一撐,自己便高高躍了起來。   眼見長懷安和齊寧就要撞上,季鴻心道:“來得及!”當即一竿揮下,口中叫道:   “先不要打!有話好好說!”   那竹竿在快要接近地麵的時候,季鴻一運力,將那竿子左右一擺,齊寧眼見一根竿子忽然出現在眼前,大驚失色,猛地向後躲開,季鴻的竿子將他又向後撥了一撥,他退了幾步,摔到了地上。   “大師兄!”另外兩人見齊寧跌了出去,搶到他身前護住。   長懷安一掌打在那竿上,“砰”地一聲巨響,那竿子自下而上爆裂開,季鴻見狀,將那竿子一丟,向後翻了一番,落地後隻覺得心還在嗓子眼,暗自道:“幸好撒手得快,不然估計我的袖子也全破了。”   齊寧這才定睛一看,覺得這少年很眼熟,想了片刻,發覺是那日對掌門使擒拿手的季鴻,怒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季鴻也不認得他,盯著看了一陣,才想起曲水流觴時好似見過此人。   見齊寧臉上似有淚痕,季鴻上前對他抱了一拳,道:“我前幾日在韶州時還見過曲掌門,不知你方才所言,有沒有可能是弄錯了?”   季鴻說著這話,心裡想到付知臨,覺得又有一股無名業火竄上來,心道:“我對瀟湘派的人這麼客氣作甚麼?”   長懷安許久沒見季鴻,再加上季鴻後來在虔州又遇到了好多事,整個人同舊日有了很大的不同,長懷安沒認出他來,隻是對他微微點頭,道:“多謝這位小兄弟,一看便與瀟湘派的瘋狗不同。”說著瞪了齊寧一眼。   齊寧沒理季鴻,冷笑一聲,指著長懷安道:“長老賊,你知我掌門從韶州回來深受打擊,埋伏於我瀟湘閣外,對他痛下殺手,你認不認?”   長懷安聽了齊寧的話,臉上無甚表情,但季鴻卻覺得他眼中有一股怒氣泛了上來。長懷安將頭仰起來,斜眼看著齊寧,道:   “好啊,你們既然硬要胡攪蠻纏,我便與你們好好掰扯掰扯!為何我好好地在這樓上喝茶,你們不由分說便大打出手?我長懷安做人坦坦蕩蕩,閑著沒事殺你們曲掌門作甚麼?你們曲掌門被甚麼小賊暗算,也該想想自己的原因,人人都傳曲掌門風流倜儻,糊塗債自然少不了!”   季鴻一聽,心道:“看來城墻上那人所說的大人,不是曲靖山,倒是長道長了。”   齊寧聽了這話,勃然大怒,季鴻聽他破口大罵道:“長老賊,不許你這麼罵我們掌門,他……確實曾喜歡招惹女子,但……但你可知他後來心裡一直隻有一人?可憐那姑娘到死也不知道!長老賊,你這沒有七情六欲的破道士,這種感覺不可能懂!”   季鴻心道:“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曲靖山是這樣的人?我可不信。”他想到曲靖山在九龍關中劫持女子偷人手帕的事,插嘴道:“別胡說八道,你們曲掌門明明還偷了一個女子的手絹。”   齊寧一愣,心中苦笑:“我掌門卻是將那帕子當成了他夢中情人的東西。可恨這長老賊,教我師父在世人麵前再也辯不清了。”   長懷安此時冷哼一聲,齊寧想到曲靖山的死狀,這一下徹底憤怒了,對長懷安道:“被小賊暗算?我們掌門身上有眉山掌掌痕,你還有甚麼話說!”說到一半,將手中扇子一展,撲了過來。   季鴻擋在長懷安麵前,隻覺得齊寧來勢洶洶,當即將李老弟所說的:“不要使這種四不像的掌法。”之類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一呼一吸間,他微微矮了身,左臂先出,右掌左臂上方穿出,使一招阿青所授的掌法便朝齊寧便拍了出去。   季鴻這一掌拍得十分倉促,與齊寧的扇子碰在一起,隻覺得一股勁力瞬間傳遍全身,胸中熱一陣熱血沖頭,他被震得後退了兩步,隻覺得口中一陣似有若無的腥甜湧上來,心中一驚,趕緊吐納數次,發覺那種腥甜的感覺好像是錯覺。   他抬頭一看,齊寧也離自己遠了些,漲紅了臉,像是憋著一股勁。季鴻道:“長道長一直都是與人為善,樂善好施之人,我認為……”   話說到一半,季鴻本想抱拳賠個不是,手剛剛抬起,隻覺得右手手腕忽然被一個人拿住,手臂一陣酸麻,轉頭一看,卻是長懷安。   長懷安看了季鴻幾眼,冷冷道:“小賊,我門派的《眉山陰掌》秘籍,是你偷的麼?”   此話一出,季鴻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心道:“為何上官子初說我家是賊,長道長也這麼說?”   他解釋道:“長道長,我不知道甚麼《眉山陰掌》秘籍。”   長懷安“哼”了一聲,忽然眉目舒展,卻是皮笑肉不笑道:“世人都對眉山掌好奇,我還道是怎麼一個好奇法。”   接著臉色一變,道:“若是你沒有上我的眉山島,你怎麼能學會眉山掌?若你不是偷學的,你的運力功法怎麼會有錯?若是沒有外人上過我的島,那秘籍又怎麼會失竊?”   齊寧此時終於沒忍住,咳了兩聲,血自嘴角流下來。他瞪了季鴻一眼,對長懷安道:“老賊,下次,我不會放過你!”捂著胸口,轉頭對另外兩人道:“我們走!”   那二人挾著齊寧便從窗子躍了出去。   長懷安目光轉向齊寧,似乎在思考他的話。季鴻覺得拿住自己的手似乎鬆了一點點,當即運著一股內力猛地撞向手腕,同時用力一掙,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將手從長懷安手下抽了出來。   長懷安見此,驚訝之餘,心道:“沒想到這小子竟如此莽撞。若非我方才分神一陣,沒有拿得狠,不然他這樣一拔,或許現在手腕已經脫臼。”   季鴻略略向後退了兩步,踩到了那斷成兩半的竹竿,他對長懷安抱拳道:“長道長是不記得晚輩了嗎?”   長懷安此時還未認出季鴻,心道:“我平生最恨謊話連篇之人。”   腳下一點,朝季鴻撲過去,一掌自下而上斜斜按過去,這是眉山掌中的一招“峰回路轉”,他口中厲聲道:“小賊還想渾水摸魚?老夫可從來不認識甚麼盜賊!”   季鴻隻覺得長懷安忽然欺近自己,而且這一掌行跡詭譎。在極短的時間內,他隻覺得這個身法同阿青重疊在一起。   意識到這一點,他眼睛倏地張大,腳自地上一踏,將那半片竹竿踢了起來,一把抓住,同時借著那勢在空中轉了一個圈,他口中叫道:   “長道長,晚輩得罪了!”   反手一招“回首折枝”戳向長懷安腹部的天樞穴。   長懷安這一掌本來暗含殺招,想著待這小賊出手護住左腹,便從左至右,將他的手臂生生打斷,但季鴻此招一出,他心中一驚,同時心道:“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知道如何破我這一著。”   當下掌風微偏,這一掌打到了旁邊的椅子,那椅子座麵裂成了兩半,斷了一條腿,歪到了地上。   季鴻的招式使到一半,見長懷安那一掌偏到了一邊,他便也將手一鬆,那竹片失力飛了出去,打在長懷安身上,沒有穿透。   季鴻心道:“好險,好在是沒戳破一個洞。”對長懷安拱手道:“還請長道長恕罪。”   長懷安此時細細地上下打量著季鴻,臉上忽然出現驚訝的神色,過了一會兒又有些茫然。他對季鴻道:“你是……秦生?你怎麼會使這飛花劍法?”   季鴻上前對他抱拳道:“長道長贖罪,其實我不叫秦生,我叫季鴻,季長河是我爹。”   長懷安麵中浮現出詫異之色,他盯著季鴻的臉看了一陣,神色嚴厲起來:“所以你是臨兒的那個好朋友,沒想到季長河的兒子還會死裡逃生,難怪曲靖山有段日子在九龍關上躥下跳,竟將懸賞令貼進了道觀裡,也是荒唐至極!”   他繼續道:“你爹看著如此正派的一個人,你卻為何要做賊?你們家的飛花劍還不夠你練的麼?”   季鴻心裡一陣叫苦,道:“長道長,這掌法並非我偷學來,是我師父教的。我也並沒有偷甚麼秘籍。”   長懷安見季鴻耿直的樣子,聽到他提到“師父”,一臉狐疑道:“你師父是誰?他是眉山派的弟子麼?他怎麼可以隨意收徒,壞我門規?”   季鴻苦笑道:“這人......應當並非長道長的正統弟子,因為……因為她是一位女子。”   一陣驚訝之色在長懷安臉上劃過,他盯住季鴻,緩緩道:“女子?你師父姓甚名誰?”   “她名叫……上官蘭英。”   這個名字好似給長懷安造成了不小的沖擊,長懷安將手背到了身後,低下頭踱了兩步,才抬頭道:“她怎麼會做了你的師父?當年她父親說你府上以下犯上,意欲謀反......”   “這件事......其實晚輩也大為震驚,不知是否是上官府的陰謀。”季鴻神色忽冷,幽幽道,他心中因為先前上官邢的那幾封家信,實則已經有所動搖,但想到那日阿青在眉山島同自己對峙的種種,隻覺得還是有些不解。   見長懷安看向自己,季鴻道:“關於這些事,晚輩還有些疑惑之處,不知長道長能否替我解答。”   “你問吧,不過老夫也隻能說自己比較清楚你師父的事而已。”長懷安點頭道。   “長道長不必在意,隻要師父的事就夠了。”季鴻笑道。   此時那個李掌櫃的自樓梯間探出一個腦袋,季鴻見了,對他點點頭。   那李掌櫃的頓時笑成了一朵花,走上來,對季鴻道:“鴻哥,這可真是……”見季鴻沖自己使眼色,他連忙閉嘴,道:“小的給二位上壺茶。”便將兩人帶到一張空桌落座了。   季鴻喝了一口茶,道:“長道長,眉山派不是不收女子麼?你當年怎麼會收了我師父?”   聽了這話,長懷安臉上忽現笑意:   “這件事倒是說來話長,現下想起來,也算是一樁趣事。十四年前,我正在南劍州一處觀中交流,你師父喬裝成一個小乞丐,找到了我。她當日說‘我沒地方可去了,道長,你能不能收留我’,我見這小子可憐,便應允了下來。她隨我在那觀中住了幾日,等要回眉山島了,我便一起帶上了她。可誰知那船就快靠岸時,她忽然對我嘻嘻一笑:‘其實長道長,我是女兒身,是那上官掌門的女兒,是我自己想拜你為師,偷偷從家裡跑出來啦!’。我大為震驚,問她:‘你不知道我眉山派不能收女弟子嗎?’她說:‘知道呀,但是在那觀裡,我已經拜過祖師爺了,現下你要將我逐出眉山派了嗎?若是這樣,我回去同爹爹說,他隻會說:長懷安就是這樣沒有人情味的道士!’那時就要到島上了,可拜了祖師爺,便也不是兒戲,這真的很教我為難。我便問她,若她真想做我徒弟,能不能接受一輩子住在我那密室裡,而且不在外人麵前提起她是我眉山派弟子。”   他頓了頓,又道:“我這麼問,實際是想勸她回家去,但她卻一口咬定說自己能接受,我便收了她。隻是後來給上官掌門寫了一封信告知此事,上官掌門倒是什麼也沒說,隻回信說:‘怎樣都好,還請懷安兄早日勸她回家來。’我想著她一定住不慣那密室,開始時便沒怎麼管她,沒我想到她也倔強得很,竟真能在那密室裡住得下去。隻有島上其他弟子休息了,她才出來轉一轉。”   季鴻一愣,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心痛:“沒想到師父曾經竟是如此過來的,如此說來,師父當年離家出走,是到了眉山島,拜了長道長為師。”   他問道:“長道長,那你知道我師父她為甚麼要這樣做嗎?”   長道長沉默半晌,道:“我沒有女兒,不明白小女孩兒的想法,我隻知道她同她父親有矛盾,卻不知是甚麼樣的矛盾。”   季鴻忽然想到那晚在眉山島見到師父在燒信,他問:“那長道長知不知道,我師父上島後,還和她父親寫信麼?”   卻聽長懷安搖頭嘆道:“給她父親寫甚麼信?我看她根本不願提她父親,不過寫信倒是確實有,她倒是常和她姐姐通書信,感情好得很。沒想到上官子初家還是女兒多,他那刀法,我卻覺得不好教給女子。”   “姐姐?難道就是我姨媽麼?”季鴻想到在上官邢的州府找到的書信,還有林敏同自己講的故事,心中一陣震驚。又聽長懷安道:“唉!自她失蹤後,我那島上便沒了白色的鳥兒,你說奇不奇怪,我開始時明明是不想收她,她真的走了,我倒是常常想起她。”   “莫非......那晚師父在密室燒的信,是同我姨媽的往來書信麼?的確,若是她不燒了,被我和知臨找到,我當日也肯定會氣瘋......”想著,季鴻的頭上冒了些冷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長懷安見季鴻轉著麵前的茶杯,有些奇怪地問:“所以你在知道了你師父是仇家的女兒後,還認她做你的師父?你不會怨恨她麼?”   這話讓季鴻感到無地自容,他沉默了一陣,低聲道:“我師父於季家有恩,若當年不是有她搭救,我與我爹估計早就命喪上官子初之手了。”他語調平淡,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長懷安一陣詫異,而後忽然嘆了一口氣:“看來果真她是看到了她父親寫給我的信,才離開的眉山島。”   “什麼?”季鴻一愣,眼睛慢慢睜大。   長懷安道:   “我教你師父眉山掌,她學得很快,我猜她可能是在半夜溜出密室去林子裡練功。後來的某一日,她忽然失蹤了。我門派弟子不知道我有一名女弟子,自然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但她也沒有回家去。那時,她父親剛剛給我寄來一封書信,在信裡痛斥了一番季府的惡行,我不知你們恩怨的細節,自然不好評價,但我卻沒想到她從我收到那信不久之後便失蹤了。聽你這麼說,她倒是同她父親作起對來了?有個性,很不錯,我在應天府見過你父親,我覺得他人應是不錯,上官掌門大概是真的做錯了。”   說著,長懷安撫須點頭,卻沒注意到季鴻的麵色突然變得極差。   長懷安的話像是一擊重錘打在季鴻身上,他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因此......因此的確是我錯怪師父了麼?原來......原來不是甚麼陰謀,她當年,是真的想救我爹和我......”他又想起若乾年前在季府搭救自己的那女孩子,那時她的眼睛藏在鬥笠的絹布後麵,那是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他的手忽然抖起來,隻覺得汗好似越冒越多。   “所以你師父呢?她眼下在甚麼地方?我前些年聽說她父親因病離世,卻是沒能見到她。她眼下也在虔州麼?”   季鴻隻覺得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又喝了一口茶,道:“師父已經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她現下在哪裡。”想到上官蘭英死於自己之手,他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長懷安聽了,沉默一陣,長嘆了一聲:“倒是又沒碰上,可惜了。不過她還活著,便是最大的安慰了。她此前不告而別,我一直惴惴不安。”   季鴻怔住,隻不知該說些什麼。   “若是真的能萬事順遂心意,不知那會是怎樣的幸福。”阿青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   “師父,你不就是在這麼做的嗎?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你這是何苦......而我......我居然......”   他打起了冷戰,又端起杯子,試圖平復心情,卻發現已經沒有茶了。他把手明明放下,怔怔地盯著麵前的空杯,隻覺得如芒在背,不能細想這些事,他盡量想說一些別的。   他抬頭問道:“話說......長道長為何會到虔州來?”   長懷安道:“我門派秘籍失竊,實在讓我祖師爺蒙羞,傳聞有人近日在虔州見到過這秘籍。”   “不知長道長那秘籍藏在何處?若是在島上,不知長道長......是否徹查過門派弟子?”季鴻抬頭道。   “那秘籍確實在島上,你師父失蹤後,那密室便空了,我將那秘籍藏在了密室了,本想著除了你師父與我,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那密室如何開,想來一定是甚麼高手。”   長懷安說著,神色轉為冰冷。季鴻本想說出自己與知臨和師父一同上島的事,但一想到付知臨,他又是一陣心痛,開口道:“長道長,不知你知不知道,知臨……知臨被曲掌門下毒這件事。”他本想說“知臨被曲掌門殺害”,但話到嘴邊又改口了,隻怕長懷安知道了會傷心。   長懷安聞言大驚,一拍桌子,那茶灑出了一點,他大聲道:“臨兒在哪裡被下的毒?被下了甚麼毒?你可知道他眼下在何處?要是這樣,方才還真便宜了瀟湘派那些雜蝦。”   季鴻道:“知臨大概是在韶州被下的百步散,我......不知道當下他在哪裡。”說著,神色轉暗。   長懷安嘆了口氣:“如此,我便叫他的師兄們去找他的下落吧。臨兒,大概不會有事的。”   雖然長懷安這麼說,季鴻還是感覺他的精神氣減了一大半。   二人沉默良久,長懷安忽然笑道:“若是如此,方才的確是老夫錯怪了你,既然你師父在外不算是我的弟子,那她將我那掌法改了去,倒也並無不可,反正你是男子,我看也的確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你我相遇於這十八坊,也算是有緣。拜師學藝,都是一場緣分,就像你與你師父一樣。若是日後你想拜入眉山派,嘿嘿,也並無不可。”   “緣分......”季鴻聽著,忽然覺得這兩個字是如此沉重。   長懷安的這一番話,讓他忽然想到了任華程,他抬頭問道:“長道長,那關於眉山派的任華程,他是死於您手裡嗎?您為甚麼要殺了他?我有位朋友同我說,他之前好似有話要告訴我,我卻不知道他想告訴我甚麼。”   長懷安一怔,有些難以相信地道:“華程?華程被人殺了?這是何時的事情?”   季鴻便將那日在羊牯村撞見任華程死在家中一事一五一十說了。   長懷安搖頭嘆道:   “華程……華程!怎麼會這樣.......沒想到你會認識他。說起來,也是許多年前的一樁醜事了。舊日裡我撞見他拿了個女子物件,那是一把白玉簪子,一看便是哪家小姐的東西。我當著他師弟們的麵質問他:‘這東西是從哪裡得來的?’,他卻突然跪到地上說:‘師父,我愛上了一位女子……你……你打我吧!’,我見他神色古怪,氣得火冒三丈,又道他壞了我門規,還說出如此不知檢點的話來,便當著眾人的麵打了他三十板,將他逐出了島去。嘿嘿……眉山派雖然不比全真,但門規豈是兒戲?不過……唉。”   季鴻心中震驚不已,心道:“白玉簪子?”差點要驚叫出聲,他焦急地問道:“長道長,你還記得這是何時的事嗎?”   長懷安想了一陣,摸了摸胡子,搖頭道:“我隻記得早過你師父入我門下,其實後來我常常有些後悔,想著若是你師父早早找我拜師,那我對華程是否就不會如此嚴苛。其實華程這孩子不錯,也是可惜了,其實我後來常想著將他重新收入門下。”   說著,他又冷笑了兩聲:“眉山掌掌痕......莫非是那竊書賊所做之事,想向我眉山派示威麼?”   季鴻沒有附和,聽了這一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中卻是糾結萬分。他忽然想將師父的簪子拿出來給長懷安看看是不是同一把,往身上一摸,忽然想起簪子抵押在紅玉那裡了,心裡升起幾絲懊悔。   他與長懷安又坐了片刻,扯了些瑣事,隻覺得如坐針氈。不多時,長懷安便說還要去找付知臨與秘籍的下落,匆匆離去了。季鴻心中如蒙大赦,若是再多說一些與師父有關的事,他隻覺得自己真的要承受不住。   一路上,季鴻隻覺得心煩意亂,無論是付知臨、師父,亦或是任華程,他隻覺得樁樁件件都是理不清的事。他忽然想到了眉山島那八音密室,心道:“長道長說,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如何打開密室,我沒有見過那秘籍,難道是知臨?不......他決計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知臨被曲靖山下毒,曲靖山又被眉山掌所殺,這是否算是一個報應?”   季鴻想著,嘆了口氣,又想起長懷安方才所說的女子發簪,心中忽然有些醋意:“倘若那任華程當真當年拿的是師父的簪子,他又是從哪裡拿到的?師父與任華程兩情相悅麼?......不,我從未聽過師父與男子有什麼牽扯......那簪子,若是上官府挑事的由頭,那師父應當不知道......唉!師父......師父......”   他亂糟糟地想了一陣,又想到長懷安談起秘籍那緊張的神色,心道:“我從前隻知道有眉山掌,卻不知道還有眉山陰掌。不知道這是甚麼樣的掌法,那秘籍又怎麼會在虔州出現?但長道長如此焦急,想來這掌法大約自有它的玄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