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黑與白是什麼？ 　　即使“非黑即白”的理論早已被推翻，即使人們知道世界更多是介於黑與白之間的灰，即使善惡無本質區別，人們仍會用自己的主觀把世界的一角或染黑，或洗白，或許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世界灰色的一部分吧。 　　人們急切渴望一個純黑之人出現，那樣他們就可以展現他們的白；人們急切渴望一個純白之人出現，那樣他們就可以正視他們的黑。 　　兩種渴望碰撞在一起，灰色的世界誕生了。 　　莉莉多可莉，人族和精靈族的生命結晶，半精靈，灰色世界常見受害者。因為激發魔法天賦防衛過度殺死欲羞辱她的人，最後被「朗格林」審判院判以黑魔法學徒殺人之罪，後僥幸逃跑，五年後即現在再次被捕獲，而後又十分幸運地被琉所救。 　　格格巫看了眼這個十分年輕的半精靈，不用多想就知道這個半精靈的“幸運”是怎麼回事。他轉頭看向正躺在地板上吃著糖看畫冊的弟子，委婉道：“琉啊，有沒有帶點吃的給老師我啊？” 　　偉大的格格巫·蘭科，第63屆地界全種族廚藝大賽金獎唯一獲得者，當然不是因為自己烹飪的食物自己也無法下咽才有此一問，他單純隻是太久沒吃外麵的東西了，沒錯，就是這樣，也隻能是這樣。 　　“沒有，老師自己有長腿，就該自己去買，況且我是弟子，不應該是老師你照顧我嗎？。”琉無情且平靜地說。 　　聞言，格格巫當場石化。 　　即使已經被格格巫告知現在的情況，莉莉多可莉仍難以置信，她被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女孩用魔法從珠寶集市的護衛手中救出。 　　要知道，她從9歲激發天賦開始學習來自血脈記憶的魔法到現在已經過了3年，也不過隻是勉強觸及高級學徒的水準，可是這個不過10歲的女孩卻輕易使出她望塵莫及的魔法，這怎麼能叫她不吃驚呢？ 　　石化的格格巫解除石化，當即問：“不準備準備嗎？查理已經到門口了。” 　　格格巫話音剛落，門環敲擊門板的聲音自樓下傳來，琉差點被剛剛下肚的糖噎死。 　　“咳咳咳，查理來我為什麼要準備啊，不就一榆木腦袋嗎。”琉一如既往麵無表情，但任誰都能看出她有一絲慌張。 　　莉莉多可莉聽兩人的對話有些無所適從，應該是有客人要來，但恩人大人和恩人大人的老師大人為何這般反應，前者患得患失，後者小人得誌，哦不，大人得誌，究竟是誰要來呢？竟然能讓兩位大人如此對待。 　　此時，莉莉多可莉已經完全將自己帶入以身報恩的角色，想盡可能為大人們招待客人。 　　“進來吧。” 　　格格巫的話其實不是對查理說的，而是對門說的，這是開門的識別咒語，當然，不是誰說都有用。 　　門開了，查理熟練地走向通往這座隻有一層的小屋的二樓的樓梯。 　　還是如往常一樣，格格巫爺爺坐在桌案前書寫，琉趴在地上看畫冊，不同的是有個陌生女孩正跪坐著為琉削蘋果然後遞到她嘴裡，女孩時不時也看向畫冊。 　　“中午好，格格巫爺爺。”查理問候道。 　　“中午好啊，查理。吃午餐了嗎？”格格巫放下羽毛筆，撫須微笑。 　　查理回答：“還沒呢，準備在您這兒吃。” 　　“好啊好啊，琉快去準備準備。”格格巫狐假虎威。 　　琉仍舊麵無表情。 　　記住自己看到38頁，莉莉多可莉起身去準備午餐，琉將她救出後讓她去購置的蔬果鮮肉正好派上用場。 　　莉莉多可莉離開後，查理才問：“琉，那個女孩是誰啊？” 　　琉不理會查理，格格巫接過話，“啊，那個女孩啊，名叫莉莉多可莉，是個來報恩的好人呢。” 　　“她會魔法嗎？”查理滿臉好奇。 　　“會一點吧。”格格巫給出中肯的評價。 　　在隔間的莉莉多可莉能聽見他們的談話，她會的魔法可不是一點點，但對恩人大人的老師大人來說這麼說確實沒錯，唉，魔法學習之路道阻且長啊。 　　“哇！那一點兒是頂厲害的魔法嗎？”查理興奮道。 　　格格巫撫須，嚴肅地說：“不知道。” 　　即使是偉大的「無恥與無道之黑手」格格巫·蘭科也沒法在未看過一個人施法的前提下評定其魔法厲害與否，畢竟同一魔法由不同人釋放威力不盡相同，因人而異，說不定一個簡單的二環魔法會被人施展出三環乃至四環的威力，魔法史上可不乏這樣的天才。 　　查理聞言更好奇了，“能不能請她施展一下啊？” 　　查理知道這樣有些無禮，但他真的太好奇了，他隻認識格格巫爺爺和琉兩個魔法師，即使他見過其他魔法師他也認不出，現在出現第三者，他終於可以知道是不是所有魔法師都一樣了。 　　“你得自己問她。”格格巫看出查理眼中的歉意。 　　“當然。”查理興奮道。 　　格格巫回到案前提筆編撰書籍，查理定在原地看著琉。 　　琉翻身高舉畫冊，往嘴裡扔了顆糖。 　　“有事嗎？”琉淡淡道。 　　“沒有，我隻是在想琉和莉莉多可莉哪個更厲害。”查理學著格格巫撫須，但沒有胡子的他隻得撫摸自己的下顎，努力裝出認真思考的模樣。 　　“無聊。”琉麵無表情。 　　此刻在臨時廚房的莉莉多可莉頓時汗出項背，冷汗不止。 　　琉無情地說：“你就不用想誰更厲害了，就你這榆木腦袋想到生蟲都想不出來。” 　　查理愈挫愈勇，自信說道：“沒關係，就算我學不了魔法，我還能學劍術，當騎士。” 　　琉將停留在畫冊上的視線分出一部分看向查理，“你這榆木腦袋大概連騎士那種隻需要肌肉的職業也乾不成，畢竟騎士是肌肉腦袋，你是榆木腦袋，嗬嗬嗬。”琉冷笑。 　　格格巫搖頭，惡語傷人心，這是琉刻在骨子裡痛苦，她不可能不知道這有多麼傷人，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以如此方式與查理對話，這一說就是三年。 　　午餐準備好了，因為小屋沒有餐桌，眾人在地板上放了塊長毯，再將食物放上麵。 　　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琉也忍不住咽口水。 　　偉大的格格巫·蘭科承認莉莉多可莉在廚藝方麵確實有一定的實力，雖然比不過他，但也不賴。格格巫嘗試各道菜品後大言不慚地想。 　　“不錯。”格格巫撫須做出他沒資格做出的評價。 　　就在格格巫做出評價的頃刻，琉和查理正你爭我搶，大塊頤朵，將半數食物收入囊中，隻不過不是行囊，是胃囊。 　　為了爭搶一隻雞腿，查理和琉大打出手，最後結果當然是查理被琉踩在腳下，物理意義上的踩在腳下，查理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琉看出查理不甘心，說：“怎麼，查理，你不服氣嗎？”琉麵無表情，眼神冷漠。 　　查理的不甘頃刻破碎，戰戰兢兢而又一本正經地說：“沒有。” 　　“沒骨氣，你就算說不服氣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琉挪開踩在查理臉上的腳。 　　查理一本正經說道：“這不叫沒骨氣，這叫自知自明。就算你現在說不會對我做什麼，之後我肯定會被你暴打一頓。”說完還不忘撫著下顎，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琉不再理會查理，專心用餐。 　　查理突然問：“黑魔法師是什麼？是魔法師的一種嗎？”說話還不停下手上動作。 　　正拚命拉回戰績的格格巫沒回答，顯然是打算讓自己的弟子代為回答。 　　“世界上的魔法師分為白魔法師和黑魔法師。黑魔法師就是世界上最邪惡的存在，他們為了完成自己的魔法研究能搭上無數無辜人的性命，即使如此他們也不會感到愧疚或罪惡，是一群自私自利到極致的、豬狗不如的、比下水道老鼠更讓人厭惡的、毫無底線與恥辱感的低劣存在。”琉緊盯著查理，“怎麼，你遇到了嗎？” 　　查理察覺琉的異樣，“嗯，在珠寶集市的囚車隊關押了個黑魔法學徒，後來被救走了，聽說是黑魔法師所為。” 　　“怎麼，你覺得那個黑魔法學徒沒得到正義的製裁很可惜嗎？你也覺得黑魔法師就是惡，白魔法師就是善嗎？”琉淡淡道。 　　明明沒有任何阻擋，但查理無法看清琉的臉。 　　莉莉多可莉瑟瑟發抖，來自一半精靈血脈的警覺告訴她，查理的選擇事關她的性命，如果查理選錯了，她將屍骨無存。 　　正在為肚皮奮戰的格格巫停下，他知道自己的弟子正處於暴走的邊緣。 　　是時候了，事關未來地界格局的選擇，查理，讓我，格格巫·蘭科，看看吧！你是如何選擇的，是選擇與“白”一起創造所謂和平美好的世界，還是與“黑”一起毀滅這個看似祥和平衡的世界，無論你如何選擇，世界都將為你的選擇而改變。格格巫的內心迎來了久違的激昂。 　　查理並不知道他此刻正站在歷史車道的分岔路口，而他自己則是唯一手握歷史戰車方向盤的人。 　　“並不是，我隻是忽然對黑魔法師好奇。況且我沒資格評判白魔法師和黑魔法師的善惡。隻以陣營分善惡太過愚蠢了，就像城中騙子騙取路人錢財，我不會否認他們騙取他人錢財的惡，但我也不會因為他們的惡而無視他們為數不多的幫助他人的善。隻要是人便有兩麵，既有惡麵也有善麵，兩麵相互砥礪才成就一個完整的人。所以啊，黑魔法師不可能盡是惡人，白魔法師也不可能盡是善人。一片森林總有幾棵樹較其他樹更為矮小，越是大的森林越是如此，這是難以避免的。沒人生來就是惡人，也沒人生來就想當惡人，善人也是如此。人本無性，善惡相生。我們可以責怪現在的惡人，但不該責怪過去的他，那時候的他也很迷茫。” 　　查理朝琉微笑，盡管看不到琉的表情，他卻知道她在笑，總不能哭吧。 　　格格巫撫須微笑，溝壑縱橫的臉頰描繪著坎坷非凡的故事。 　　確實是不錯的善惡相生理論，雖然仍有瑕疵，但也是相當不錯。查理啊，不愧是瑪麗亞的孩子，溫柔入人心，體貼近人意。 　　莉莉多可莉感到威壓消失，頓時如釋重負，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琉沒給查理什麼反應，“我吃飽了，出去走走。” 　　查理不明白琉怎麼就吃飽了，按以往這些食物都不夠她一個人吃，但也沒多想，“等等我啊，我走路太慢了，給我施展個輕身術唄。” 　　琉穿上漆黑的法師長袍，不理會查理，口中蹦出幾聲咒語就消失不見。 　　查理急沖沖沖出小屋。 　　格格巫和莉莉多可莉麵麵相覷。 　　格格巫好心提醒：“莉莉多可莉小姐，你最好擦擦眼淚，年輕姑娘哭花了臉可就不好看了。” 　　莉莉多可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麵，她抹了把臉，“感謝恩人大人的老師大人提醒。” 　　聽著這個稱呼，饒是格格巫都有些難以消受，太長太死板了。但他不急著糾正，或者說不該由他糾正。如果由他糾正，莉莉多可莉會以為不再這麼稱呼是他的命令，她確實會因此不再以又長又死板的稱呼稱呼他，但本質並未改變。需要與她對等的人來糾正，不是他，不是琉，也不是查理，至於是誰，隻能交給時間去尋找。 　　莉莉多可莉看見琉落下的畫冊，撿起來一看，仍停留在38頁。難道這頁有很多信息嗎？連琉大人都要讀這麼久。莉莉多可莉想。 　　在「朗格林」東城區最高建築，鐘樓的頂端，找書苑 www.zhaｏshuyuａn.com一個穿著漆黑法袍，將臉藏在兜帽裡的赤腳女孩躺著曬太陽。一切都顯得如此寧靜，以至於路過的鳥兒都不願鳴叫破壞這份寧靜。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這份寧靜的可貴，一個灰頭土臉的榆木腦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樓頂，大呼小叫：“琉，你怎麼回事啊？不給我施展輕身術我會累死的，還有，你真吃飽了嗎？我記得你可是能吃下三頭牛。” 　　琉起身看向查理，微風為她摘下兜帽，黑色長發如瀑布般落下。 　　查理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的臉頰，看著她的頭發，她仍是麵無表情。 　　查理氣喘籲籲，乾脆坐在地上。 　　（大夥激烈運動後別馬上坐下哈，會影響血液循環，對身體不好，最好等20分鐘再坐下，雖然我一般是10分鐘就坐下了。） 　　琉坐到查理旁邊，查理遞給琉一個盒子，是以撒給的。琉打開，滿滿一盒的軟糖，她打開一個放進嘴裡，這次她沒有一口吞下，而是細嚼慢咽。 　　你覺得世界是什麼顏色？ 　　有人說世界是黑色的，充滿惡意。 　　有人說世界是白色的，充滿善意。 　　有人說世界是灰色的，善意與惡意相交。 　　不論過去，不談未來，現在的琉覺得世界是什麼顏色取決於她吃什麼味的糖。 　　今天的世界不是黑色、白色或灰色，那是一種琉從未見過的顏色，那麼的美好，那麼的祥和。 　　那就管你叫星與月映射的夜色吧，美好而寧靜的，白晝時的黑夜的顏色，非黑非白非灰的顏色，他眼睛的顏色。琉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