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功窮其技長龍艦遊滇海 　　隻要木材到了海裡，也就到了碼頭了，木材就如同舟船，三五個人駕駛，劃槳掌舵，乘風破浪，暢通無阻了，即使最遠的北端，用不了半個月就到了南端碼頭，砍樹、下山，隻有水運這段路程最為輕鬆，唱著歌喊著號子，就把木頭捎過來了。 　　每個人身上都傷痕累累，擦破了皮，累酸了腰，傷筋動骨也常有，殘疾傷亡卻少見，餘留玉在木材落水的瞬間，水濺蹦石擊中左腿，腿斷養病。黿阿甘被繩索搬到滾落山澗死亡，讓人扼腕嘆息，家屬妻兒老小均瞻補給，這些事族長親自過問，不讓一個因此貧苦孤獨者。 　　火龍果讓各隊負責人做好完全之備，每天都專人負責督導安全之人，任務完成的再好隻要有人傷亡都有收到責罰。以至於專門製定了考績製度，隻要有人傷亡一票否決，在最終獎懲時要降功績。爭榮譽，講奉獻，所有人都把生命放在第一位，生命至上，為人至上。 　　三個月時間把樹木全部用到了海邊碼頭。如舟似山的樹木運送到碼頭，是汗水和鮮血換來的，是智慧和毅力的結果，是堅持夢想的動力，是希望和未來的召喚。 　　經過半年的時間，碼頭已經出具雛形，其實就是利用海岸線水中凸起的海床，選取最適合的地方壘砌相距百米的兩堵墻，這造船工廠，誕生之地。當然船不能在水裡建造，依然是在岸上，這工廠沒有水的上半部分。厚重的石墻向海裡延伸數百米，中間填堵成斜坡到最近吃水百米的地方。兩堵墻中間作為龍船的建造場所，造好後順坡下水，就和木頭下山的道理一樣，但是龍船比木頭要嬌貴，一旦翻滾就非人力所為了。 　　要保持龍船平衡，還有順利下海到底航海的標準，就要跳出來能工巧匠了。 　　木材在水裡自然無法操作，要拋鑿龍骨，要破解船板，不可能都使用原木，木頭實在太大了，必須經過精細的深加工，才能保證船身合理的吃水和載重。火龍果挑選了一百人，其餘人繼續建造碼頭。 　　木頭不能一直泡在水裡，使用了絞索、輪滑、絞盤和杠桿等，繩索固定在木頭上，穿過磐石上的輪滑，百人拉纖，絞盤把原木一根根拉上岸來。原木如同條條鯨魚躺在碼頭附近沙灘上，有是近兩百米長的樹乾，十多人才能合圍。 　　精挑細選的能工巧匠，在經過培訓，反復揣摩模型，再由模型按照比例建造更為大些的船隻後，才能建造真正的龍船。 　　眾工匠對原木進行剝皮，削木，破板，鑿洞，穿銷，每一道工序都嚴格按照要求，做到精雕細琢。每一個人都是用心用生命在做，做到萬無一失，才能經得起大海的考驗。 　　對於火龍果而言，造船的經歷還要從五歲說起，其曾祖父龍廷就熱衷於建造大船，最大船長十丈，在遠離海岸線山中林木之地，船造好，搬運不動，用十頭牛也拉不動。 　　火龍果就告訴曾祖父：“修條通往海裡的路。”砍伐樹木，鏟平阻礙，路修好了，船還是原地不動，實在是太重了。火龍果用筷子在飯桌上演示讓盛滿食物的陶盆滾動，龍廷恍然大悟，說：“興家興國興滇海，非此兒不可，隻是老朽難見了。” 　　船順利下海，失去平衡，曾祖父再一次失敗，之後陸地上再沒人敢嘗試。但火龍果從來沒有停止過嘗試，他用模型改造曾祖父建造的大船，在失敗中找到經驗。他從來不認為曾祖父是個失敗者，相反他崇拜曾祖父的智慧和勇敢，隻是他沒機會再嘗試了，也見不到自己建造的大船。 　　經火龍果反復實驗，技術和質量已到達能建造大船的標準了，隻是族人們害怕失敗，特別村寨裡有話語權的工匠阻止他的計劃實施。原來是龔何的父親丘圖，現在是龔何，族長也站在他們一邊。 　　冬去春來，寒暑交替，工匠們晝夜施工，風雨無阻，一年之後，大船初具雛形，碼頭也建好，人主要集中在碼頭，雖然緊張有序施工，因為建材木料要經過多道工序處理，防腐和蟲蝕，這些處理都需要時日，雖然建材有天然的硬度、防腐，但是為了船體更加牢固安全，必要的工藝要做。多數人不用披星戴月、廢寢忘食守在工地上。閑暇下來的人，製造纜繩和漁獵後，圍聚看龍船一點點的長大。 　　龍骨和船底已完工，長一百九丈，寬三十丈，五層夾板，高百尺有餘。可溶三千人。前後左右八檣竿，每根桅桿高百尺。大艦如山，長如奔龍。 　　風和日麗的早晨，全族不約而同的匯聚碼頭，觀看龍船下水，比祭祀儀式都隆重。現在龍船進入碼頭船塢是為了以後施工建造方便，更是以防船體持續加重，難以移動。 　　鬆動鉚栓在巨石如椽繩索，底部滾木開始轉動，大船嘰嘰哇哇向水裡滑動，餘光在左，餘興在右，火龍果後，三方力量協調二東，保持龍船平穩下滑。 　　大船在萬眾齊心之中，緩緩停穩在兩個碼頭之間的船塢，繩索和水中錨釘固定，如山龍船下水，龐然大物，這就是航海的模式了，都看見茫茫大孩子遨遊一樣，傳言船艙裡能裝五百人一年的吃食，還可以養殖家畜，吃喝住行都在上麵，在海上一年都衣食無憂，當然船可以邊航行邊補給，上麵配備漁獵工具，還有攻防之備，這完全是一座移動城堡。想想就讓人激動，眾人高聲齊呼：“神龍出海，福音西山。”呼聲震天，又跪地膜拜，伏地虔誠。 　　大船按照計劃，每天裝修著甲板，添加著護體。每一跟木料和木板都經過煙熏火烤，在桐油裡浸泡月餘，在風乾在刷三道桐油。木材不得有蟲卵，更不能有斷裂，任何瑕疵都反復修改和更換。做到精中求細，巧奪天工，無懈可擊。 　　半年後，大船造好了，比原計劃還提前了兩個月，除了必要的工序需要時間，工期一點也沒有耽誤。 　　火龍果、餘光等眾人商量之後，向族長報告說：“大船已建造好，需要再近海試航，先圍繞西山島行三周，如無異樣就在附近海域航行，當然航行中要記錄，比如船身本身所有能觀察部位的數據，還有天氣，航線，水溫，洋流都要記錄，收集分析所有數據，積累經驗，需要共同努力方可暢通無阻。” 　　大家現在才知道，這麼大的船，需要五百人才可以啟動航行，風力也能驅動，但是太過於局限，火龍果利用輪盤、繩索和木銷，製造出不但手搖，也能腳踩的槳板，並且船槳技能單獨作用，也能聯合發力，一艘龍船同時兩千人劃槳。 　　輪船建造好了，火龍果讓族長命名，族長說：“我老朽了，這都是你們年輕人所為，還是火龍果起名字吧。”眾人你推我讓，其實每個人在心裡都想好了龍船的名字，如果沒有火龍果就造不出來，所以理應火龍果給龍船起名字，萬一自己想到的名字不和眾人心意就不好了。 　　火龍果知道眾人心思，自己不說，就連族長也不會說，火龍果就對眾人說：“既然大家都叫其龍船，並且現在是兩艘，以後或者一百艘，一千艘都有可能，人們有了這船，不但島嶼和西山島暢通無阻，到天下任何一個地方都夢想成真，我說就叫其龍船一號，和龍船二號。”眾人歡呼，都感覺沒有比這名字更合適，更好記，隻是怎麼分清哪個是一哪個是二，當然以後還有三、四、五... 　　紺緹之色在船四周各寫大字，就一目了然了，族長說：“對啊，是名字更是數量，以後也能記得住。”餘光也說：“還是個紀念，這樣好。” 　　兩艘輪船輪流試航，西山島的所有人也都輪流登船，圍繞西山島，然後又到陽宗島，無論再大的風浪都不能奈其何，人在船上如同在天上一樣，站在每層甲板上都如在雲端，特別是最深層的甲板如騰雲駕霧的在海上飛，勇敢的還爬到高高的桅桿，更是在山頂俯瞰大海，大海喜怒哀樂都無可奈何了。 　　讓人沒想到是火龍果的叔父和龍真的在陽宗島，和龍遇險落水，揭開繩索的同時抓到一塊木板，任憑風吹浪打死不放手，一直到黎明時分，大海安寧下來，和龍在水裡看到了島嶼，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看不見陸地，隻有這孤島，艱難登岸。 　　沒想到沙灘上有一具屍體趴在那裡，他走近認出是船長嘎夏，他把嘎夏翻過來，身體僵直，滿臉烏黑。他大聲叫喊，沒有回音，巖石後驚起數隻鷗鷺，身後波濤前赴後繼的拍打岸邊，搖晃著嘎夏屍體。 　　他把嘎夏的屍體拖到樹林裡，挖了坑上沙，用碎石和沙土堆積成墳，撿了一個一尺長的紅珊瑚立在前麵做碑石。 　　和龍開始了一個人的漫長生活，最開始的半年時間，他都幻想有生存著，火龍果，登高或者才旦，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接下來時間他都幻想著黑牛寨能有人尋找來。 　　幻想一天天破滅，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島嶼，自己的目的地是陽宗島，船也是在陽宗島附近失事，他就叫這裡為陽宗島。他把整個島嶼走了個遍，一開始隻是走，尋找任何人類的蛛絲馬跡，後來他開始丈量東西長五萬一千三百二十步，南邊兩三七千九百六十步，如果走著走忘記了，就從新來時，這裡食物不缺，島上有樹林，香蕉、木瓜，柚子各種水果，花鳥魚蟲都不少，到時沒有野獸，這點不用擔心生命安危，麵朝大海，魚類總能抓得住，海龜隨處可見，到處都是海龜島，竄木取火，爨食果腹，一年過去了，他開始恐懼孤獨。 　　晴日裡，島嶼的山巔，他看到火龍果嘴裡描繪的西山島，如美人躺臥，迷迷茫茫，靜動悠然，火龍果說那裡有人，他想過去，沒有船，遙不可及。他每天都向西山島揮手，目光所及隻有這一處可見的島嶼。 　　他開始責備阿黑奶奶，說：“火龍果不是神嗎？不也是死了，黑牛寨隻有我和龍是神，死不了的神。 　　他又埋怨族長沒有主見，為何聽從工匠的話不然火龍果造他的龍船，自己的爺爺就已經造出了大船，如果有和西山島一樣的大船，就不怕大海了。他喜怒無常，說著說著就開始咆哮，有時一連數天默不作聲，有時日夜的奔跑，晝夜顛倒，醒睡無律。 　　他白天祈光明，晚上禱黑暗，對著大海說：“隻要能回家，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以後不睡覺了，在這兒把一輩子的睡都睡完了，再也不吃海中之物，把一輩子的海鮮都吃了。” 　　沒人聽見，沒人看見，風餐露宿，經歷寒暑，不知年月，他就用貝殼在巖石上刻畫黑夜，以來記時。 　　這裡除了人什麼都有，他難以想象什麼時候是個頭，他絕望了，不想這樣孤獨的一個生存，生命的意義和海水一樣，每天如此。他想早點結束自己的生命，他相信現在結束了才能早輪回和投胎。 　　星轉月移，潮汐潮落，又過了三百多個黑夜，發生奔跑的和龍，看見西山島想自己飄來。他心裡告訴自己是幻覺，最近經常出現幻覺，寢食難安，身體愈發的衰弱，頭發掉了很多，牙齒也鬆動，他泣極而歌，“滇海大兮，西山美，找書苑 wｗw．zhaoshｕyuan.com 西山美兮，睡美人，惡魔來兮，落難於此。 　　如山的大船到了跟前了，上麵有人晃動，他狠狠的用石頭砸了一下自己的腳趾，他“嗷嘮”一聲跳起來，呲牙咧嘴強忍劇痛，他知道不是幻覺，麵對真的是大船。 　　他揮舞著雙手，怕對方看不見，又轉身拿起自己一年前準備好的求救枝葉帆，這用樹枝樹葉做的船帆一樣的藤牌腐朽了，脫落了，手裡之光光的舉著一根棍子，向海裡跑去。 　　船上的人早已看見這陽宗島有人，報告給火龍果，其實火龍果心裡的希望還在三年前，他想著和自己一樣，有生還者。他指揮龍船一號下錨，帶人下船，看揮手者蓬頭垢麵，衣不遮體，走到岸邊才認出是自己的叔父。 　　和龍也認出火龍果，兩人相擁涕泣橫流，眾人拿來衣服裹和龍身上，登船洗浴更衣，把須發都剪短，又做了些吃食吃了。 　　和龍還是不敢相信，這人世間竟然真有這麼大的船，他不住的問火龍果：“你從哪裡來，你真的成神仙了？”火龍果把自己西山島得救，全島之力建造龍船的事情說了一遍，並把眾人介紹叔父一一認識。 　　和龍興奮的喊叫：“西山島都是你的了，我們有了大船就可以搜尋珍寶了，把黑牛寨都搬來，不，我們獻給艾紮大王，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不，世世代代都享受不盡。” 　　火龍果製止叔父說：“好了傷疤忘記疼，您還是在陽宗島上吧！”和龍趕緊說：“沒忘，沒忘，打死都不去了，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一切都聽你的。”眼前的這個“孩子”真讓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