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說到底或許還是對趙泗缺少了真正的敬畏之心。
畢竟,趙泗隻是監國……
“肅靜!”
趙泗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案幾。
聲音又輕了許多,但仍有竊竊私語之人。
“執金吾何在!”趙泗眼睛瞇了瞇。
季成得傳,帶甲入側,宮內皆止。
“滿朝公卿,朝堂之上,吵吵鬧鬧,猶如潑婦,成何體統!”
趙泗指了指為首的芫恭等人,幾人趕忙告罪。
“請治臣罪,削臣爵,以懾群臣!”芫恭俯身開口認罪。
很顯然,他是給趙泗麵子,也願意低頭,但不承認自己說錯了。
“治伱的罪?治你什麼罪?咆哮朝堂是什麼罪?大不敬?”趙泗被芫恭這下子給逗樂了。
芫恭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起身。
“行了,罰俸一年,削爵一級……”趙泗擺了擺手。
芫恭這才起身謝趙泗寬仁。
待群臣站定以後,趙泗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看向李斯眨了眨眼睛。
隻見李斯微微搖了搖頭……
又看了一眼扶蘇,扶蘇也嘆了一口氣。
趙泗笑了一下看向李斯開口說道:“群臣各執一詞,孤也難以區分,李相你覺得開放學室,是好還是壞?”
芫恭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猛的抬頭,看向李斯。
果然,李斯笑著站了出來。
“要說好壞,一時間之內恐怕難以說清楚,凡事皆有利弊,但就現在而言,擺在麵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吏不夠用。”李斯開口說道。
“那李相認為這學室該不該開放?”趙泗開口問道。
“或可為之……”李斯笑著開口。
趙泗皺了皺眉頭,心道這貨遇事果然就慫了,今天關中老秦人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太滿,又能打,又占理,李斯這說話就變得藝術了起來。
趙泗剛想開口幫李斯確定一下事實,讓李斯把這件事定性,卻不料剛剛輸出了半天的芫恭忽然重新起身。
“殿下!臣有話說!”
“此口,絕不可開!”芫恭直直站定身子,看向李斯,看向趙泗。
趙泗皺了皺眉毛,看向芫恭……心中思索自己出現的問題在哪裡。
上層人物他已經全部搞定了,甚至連法吏的帶頭大哥都宣布投誠了,本來是打算在李斯這個帶頭大哥背叛的情況下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可是很顯然……
事實上……李斯是他們意誌的代表,但是當李斯背棄了他們的意誌以後,李斯就不再是了。
而且,他們還不是什麼政黨,隻是一個泛意識群體,這個群體包括老秦人,關中法吏,法家弟子。
其表現出來的就是對秦法的敬畏和貫徹以及對政令服從,而因為他們高度的服從性,秦國辦到了很多原本不可能辦到的事情,資源統合和調集的速度更是吊打六國,因此才能夠一統天下。
他們這個群體是無所謂什麼黨派的……他們隻是一個空泛的意識。
可是隨著始皇帝一統天下以後,因為種種原因,關中老秦人越來越受倚重。
學室弟子必出於法吏之家。
精銳重軍必出於關中。
律法推行必自關中而起。
就連很多比較重要的地方也是直接把老秦人遷移過去的……
同樣,關中是大秦吏治最清明的地方,和關外簡直是兩個世界,關中也是整個大秦的糧食供應區……
大秦一統天下期間,關中老秦人幾乎家家出丁……以一國而戰六國,可想而知關中的老秦人背負了什麼。
這也就造就了這個泛意識體的獨特……
他們不是一般的秦人,他們的獲得對得起他們的付出,甚至匹配不上他們的付出。
這一點老秦人是絕對有話說的,一國對六國,不是把老秦人的骨頭縫都攥緊了,哪裡能夠以一敵六呢?
開放學室,那就是在掘關中法吏的根。
所以,李斯說出那句模棱兩可的或可行的時候,芫恭,
他們尊敬李斯是因為李斯是始皇帝的選擇,同時李斯和韓非子彼時的口號以及政治都是在維護他們的地位。
而當李斯的立場發生轉變,甚至不需要做什麼聲名,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就一定會立刻拋棄李斯。
就如同某位知名網紅說出來那句哪裡貴的時候……
一句話,就夠了。
因為他們和李斯本來就不是什麼依附關係。
老秦人不需要李斯,相反,是李斯喊出了正確的口號,他們才會如此配合李斯。
芫恭就是正兒八經的老秦人,關中法吏。
同樣,他也是九卿之一……
他意識到,今日的朝會恐怕並非問計。
芫恭能爬到九卿自然清楚政治是什麼。
大會之前必有小會,今日絕非簡單的無心問詢。
恐怕,在此之前,就已經有什麼想法,有什麼人參與其中了。
芫恭不在乎是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隻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和對的事情。
“殿下!此非小事,不可私計啊!”芫恭上前一步看向趙泗沉聲說道。
趙泗手指在案幾之上叩動。
“稍安勿躁,今日隻是討論。”
爾後趙泗看向李斯沉聲開口:“既然李相說或可行之,那便仔細說說,到底是或可行,還是或不可行?又是何原因,好叫諸公聽聽,仔細分辨。”
李斯軟了,趙泗不能軟,不僅不能軟,他還得逼著李斯硬起來。
關中法吏做的確實很好,放在封建王朝絕對稱得上優秀。
可是,還不夠好……
還沒有好到有資格把控一整個國家的官吏體係。
再說了,趙泗又不是直接把他們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