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陽地區一中站到了。 從7路車下來,莊生將手放胸口撫了撫,平復了一下剛才的抓扒手時的心,慢慢地,心跳緩和多了。 美麗老師問他,“剛害怕嗎?” 趙飛燕也怯聲地擔心著,“扒手身上可有刀子呢。” 莊生想了想,當時的他根本沒有想這些,隻是想起,要路見不平一聲吼,遇見壞人壞事,要挺身而出。 此時的天上,起著了厚薄不均的雲,春天的太陽像捉迷藏的調皮娃娃一樣,這一刻又不知躲到哪朵雲後麵去了。風輕輕地拂過,給人很清爽的感覺。 美麗老師抬手看了看表,9點半,離競賽開始還有充足的時間,所以他們的腳步走得很從容。 馬路右拐,是一段鋪著黑色瀝青路的上坡。進了校門,校園裡濃蔭蔽日,到處都是枝乾上生著厚厚綠苔蘚的老樟樹,樹比次陽大橋南橋頭的還要大,還要老。那乾上的苔蘚,在春天裡長得格外的精神,鮮綠的絨毛,似乎是閃著亮蒙蒙的點點光澤。莊生抬頭仰望,看到的是無數綠的虯龍在盤旋,在負勢向上競爭。繁茂的枝葉間,有小鳥們應和著,唱著歌頌春天的動聽歌聲,十分的悅耳。 一處的路邊,一麵修著藍白相間的欄桿,憑欄下望,是幾丈深的一個懸崖。崖下有亂石,清澈的流水潺潺穿過。而路的右邊是高墻,巨石壘起,石頭與石頭之間用水泥砌成了許多不規則的圖形,遠遠看上去,像老龜的背殼,活似一群老龜在緩慢爬坡,它們是要爬到那墻的盡頭,去摘著上麵垂下來的迎春藤蔓上的朵朵金色的小花麼。 莊生和趙飛燕都是第一次進城裡最大最有名的中學,仿佛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左看右看,覺得新鮮極了。心裡都在想著,這麼大的校園,走進來,如同走進了森林公園一樣,沒有美麗老師帶著,肯定是會迷路。 無端的,他們又想起了自己所讀的學校校園。對比一下,那就像是一個農村裡隨處可見的農家小菜園一樣。 破舊的校門打著補丁,上麵斑斑駁駁的油漆經日曬雨淋掉了一大半了。校園裡除中間有一條隨意鋪著的水泥路外,全是泥巴坪。校園裡學生多,上學放學時,晴天,總能踏起一層的灰。雨天裡,就成了爛泥路,不時有學生在滑的泥裡不小心摔一跤,惹得眾人都哈哈笑起來。 笑的人裡有隻顧著嘲笑的,沒有料到自己也一腳踩空,腳底一溜,仰天四腳結結實實栽在泥裡,濺起一身的泥漿,樣子十分的狼狽。 農村中學的校園裡也有一排排的樟樹、梓樹之類,但長在貧瘠的黃土地上,像邊上低矮的三排紅磚砌的平房教室裡的學生們一樣,都缺少營養。長得麻桿一樣,又瘦又細,春天來了好多天,葉子也長出來了,很是稀疏,是那種黃綠的顏色,黃毛丫頭似的。風一吹,細細簌簌,讓人看上去,不像是在春天裡快樂的舞蹈,而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普陽一中有上百年的歷史了,那些老樹,以及那一排排白墻上蓋著的黃琉璃綠琉璃的屋頂的高大建築就是見證。美麗老師告訴他們,這學校的前是清道光年間挪威的傳教士所修的教堂,在當時規模就很大。傳教士為了籠絡人心,在教堂外設了一條街,搭起帳篷,清晨免費施粥給信徒們。當時,次陽河兩岸饑餓的百姓聽說有粥吃,天不亮都紛紛湧到了這裡。 “這就是剛才校門邊那個斜著伸進去的老巷子叫粥篷街的來歷。”美麗說。 沿高墻下的水泥路走上去,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平闊水麵,呈長方形狀,麵積十分的大,這是個人工湖,湖的對麵矗立著高大的綠琉璃屋頂的歐式建築,上麵寫著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科技樓。 沿湖邊鵝卵石鋪成的小道筆直前行,看到湖麵水波不興,如明鏡一般倒映著高空裡的藍天白雲,有銀翼的鳥兒撲動著長翅,從天空滑過,水麵就清晰地映著了那一瞬間美麗的影兒。湖岸間隔均勻地栽著一些冬青、海棠之間的灌木。冬青的嫩葉將那些去年的老枝老葉全都遮住了,呈現半球狀的鮮綠葉子像一張張可愛的笑臉;西府海棠的柔枝上的葉子還是苞兒,但那粉紅的小花已都全開了,隨著微風閃啊閃的,枝尖還不時碰著水麵,將那開在最前端的幾朵小花都給弄濕了。 湖邊很是安靜,隻有湖心那人工的噴泉,細細碎碎地將水噴向高空,又飛花濺玉般拋散在湖麵,唰唰啦啦的,像一場緊接著一場的細密的下雨聲音。太陽又從雲縫裡鉆了出來,照得那些水珠們如同顆顆閃著金色光芒的小鉆石一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莊生看得入了神,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湖邊,還是密密的老樟樹林,林間有蜿蜒的小道,小道邊有供行人坐的石椅,還有不到十來米處有個彩色蘑菇狀的小亭。 小亭被樟樹和邊上的灌木叢圍了起來。裡麵有穿學生服的人影,是兩個學生坐在裡邊。莊生以為他們是在亭子裡早讀。正心裡佩服著,大城市裡的學生都是那麼勤奮。再仔細一看,看清楚了,是男女兩個學生,他們不是在早讀,而是緊緊摟在一起,嘴對著嘴兒,忘情地接著吻呢。看模樣,估計是學校裡的高中學生吧。唉,這春天裡的春心萌動的青年學生。 莊生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小心臟砰砰地突然跳得老高。比剛才去追那黃毛的扒手時還跳得厲害。頭馬上轉向了湖邊。 湖的盡頭就是決賽的地點,科技樓。 樓前的路邊是一排排四季青,四季常綠的小灌木在春天裡瘋長,柔嫩的枝條帶著細葉將那半球的造型弄得蓬蓬鬆鬆的。一個五十來歲的穿綠化製服戴鴨舌帽子的人,低著頭拿一把長剪,用心地將那些長枝一下一下“剎、剎、剎”用力剪掉,像給小孩子理發一樣的,動作不快,但很嫻熟。 他見美麗老師帶著學生在身邊經過,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將頭抬了起來。 莊生吃了一驚,那人也吃了一驚。 在莊生麵前的,是他們大隊那個叫牛炮的。先前所說是在街上大單位裡搞後勤管理的,手下有十來號人聽他使喚的角色。 牛炮認出了莊生,因為莊生和他的大兒子改寶,小學是一個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