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鎮 新年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天氣慢慢暖和了起來,王素芹正在院子裡曬著太陽,這時張遠山回來了,王素芹說道:“遠山,我聽人說在院子裡種梨樹不吉利,梨,離嘛。” “別整天聽外麵那群人瞎說,說啥還就信啥了,這梨樹在院子裡這麼多年了,不也沒啥事嗎,也沒聽你說過啥。” “這不是之前咱們兒子沒出去嘛。” 聽到這話張遠山沒再說什麼。 青唐城 高貫之剛從昆侖回來,李玉露給他做了幾個好菜,念叨著有段時間沒回來了,一定要多吃點。 高貫之心情沉重,沒什麼食欲,憋了半天後他還是開口道:“爹,娘,有件事,我想了好久,但是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說,什麼事?”高同誌說道。 “前幾天大伯把我叫了過去,告訴了我到底是誰要破壞飛升臺,他們現在有四個人,其中兩人叫張安和張晴朗。” 李玉露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問道:“太平鎮上的小安還有晴朗?” 高貫之點了點頭。 “真的?” “這倆孩子,是咱們走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就從鎮子裡跑出來,卷到這種事情裡來了。” “你大伯還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了。”高貫之答道。 “那你是怎麼想的?” “大伯說他們現在在蜃城,我想先去見見他們。” “那你告訴你大伯還有爺爺了嗎?”李玉露趕緊問道。 “還沒有,我這不是先找你們商量一下嘛。” “你覺得你要是告訴了他們,他們會答應嗎?”高同誌問道。 “我不知道。”高貫之茫然回答。 “我覺得這裡麵肯定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事情。”高同誌若有所思。 “那您是同意了嗎?”高貫之問。 “要是去找他們,你自己會有危險嗎?”李玉露說著很是擔憂。 高貫之搖搖頭:“應該不會,現在還什麼都沒發生呢,再說了,以我們三個的關係,不會有什麼事的。” 高同誌說道:“你要是想好了就去吧,小安還有晴朗都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他們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清楚,有什麼問題你們見了麵問明白也好,但是得先保證好自己的安全。” “真的可以嗎?”高貫之現在真的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可以。” 高貫之也有了底氣,點頭說了聲好。 “吃飯吧。” 蜃城 張安和張晴朗再次來到蜃城城門處,走過來的。城門外與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麼不同,隻不過是城門處多了幾個守衛,順利入城後,他們先是找了一間茶水鋪歇息,並沒有直接去找周倜或者去蘇家,因為他們害怕再有無法控製的意外發生。他們準備先在這蜃城中觀察一下城內情況,再復盤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查缺補漏一下,雖然感覺到幻境已破,但萬事還是小心為妙。張安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水:“阿朗,剛才海邊那陣勢,厲害啊!”說完他重重的比了個大拇指。 張晴朗一臉得意,挺直了腰板說道:“那是,我,正牌龍虎山天師,懂不懂。” 得,說他胖還真喘上了。 張安沒再接他的話而是問道:“那剛才你衣服變紅了又是怎麼回事,這衣服有玄機啊。” 張晴朗低頭看了看自己灰白色的衣服問:“有嗎?沒注意啊,我這衣服就平時穿的衣服啊,你也不是沒見過。” “沒有嗎?難道是我看錯了,應該不會啊。” “管它呢,出來了就好,這地方太邪乎了,閉眼再睜眼十年過去了。” 兩人正在商量著接下來先去哪裡,張安忽然看見遠處走來了一個姑娘,她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如果說書中那些贊美女子的話語用在她身上,‘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一定是不為過的。她穿著打扮明潔纖麗,水佩風裳,如白玉無瑕,如雨後盛開的新荷,忍不住讓人細細端詳。 張晴朗看張安沒了動靜,便順著他的視線轉頭看去,看到那女子的瞬間張晴朗也如張安一般被定在的原地,但張晴朗很快回過神來,他抬起手在張安眼前晃了晃,張安回過神看到張晴朗一臉壞笑的看著他。 女子名叫姚司玥,是蘇家家主也是蜃城城主最疼愛的孫女,她平日裡最喜歡做的就是在這蜃城之中行俠仗義,可蜃城之中本就太平,所以她也就是在城中瞎晃悠,打發時間罷了,今日東城明日西城,沒多長時間城中人都知道了有這麼一位女俠。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也都順著她,畢竟這姑娘心底善良又單純,隻是平日裡無聊找點樂子罷了,況且有時候運氣好還真能讓她給碰上什麼不平事,還能幫著大家的忙。本來蘇家人是不樂意她整日在外瞎晃悠的,怕她在外麵惹出什麼事情來,過了一段時間,家裡人看她沒闖出什麼禍事來,就由著她去了,她自己也是樂在其中,經常在一聲聲女俠中迷失自我。 由於前幾天家中有事,姚司玥沒能出門,今天好不容易才跑出了來,隨即就來行俠仗義了,她走進一個店鋪,看見掌櫃的便問道:“掌櫃的,這幾日可有不平之事啊?” 掌櫃的很是配合:“稟女俠,沒有不平之事。” 姚司玥有些失望道:“那行吧,走了。” 可真是乾凈利落,如風一般的女子。 姚司玥進的店鋪正是張安和張晴朗對麵那家,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裡,便問了問茶鋪老板是怎麼回事,一問才知道事情原由,張晴朗嘿嘿笑道:“怎麼,心動了。” 張安否認:“怎麼可能,就是看著長得很好看,多看兩眼罷了。”說著張安摸了摸手腕的紅繩。 張晴朗也知道張安說的是真話,畢竟太平鎮有一個青梅竹馬等著他呢。 “不過有機會你可以試試,雖然我覺得你配不上人家。”張安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 張晴朗望了望姚司玥離去的方向說道:“行了,說正事吧,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先說好啊,不能先去周倜家了,每次去都由驚喜,去找你師父或者去其它地方都行,去周倜家咱們之後再議,之後再議。” 張安點了點頭,“那咱們先去明月樓。” 張晴朗想了想也同意了。 明月樓,距上他們次來不過半日,明月樓卻又變了樣子,地方更大了,還起了二層,張晴朗看了看說道:“這應該是明月樓本來的樣子了。” “你這個‘本來的樣子’聽的我有點別扭,走吧,進去看看。”張安說著就走了進去。 店小二把他們帶到了一張桌前,張晴朗隨便要了兩個菜,畢竟不是真的來吃飯的,隨後他們就觀察了起來,掌櫃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而且這人和之前的赫掌櫃有幾分相似,菜上來之後張晴朗把他叫了過來,張晴朗問道:“掌櫃的可是姓赫?” “正是。”掌櫃的答道,他雖然不認識這二人,但他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明月樓在蜃城算是數的上號的酒樓了,知道他姓名的人不在少數。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張晴朗又問道:“那赫奕是你什麼人?” 這下掌櫃的有些驚訝了,他父親已經有幾年不過問酒樓的事情了,再加上二人看起來如此年輕,照理說應該是不知道他父親的。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說道:“正是家父。” 張晴朗嘴角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沒有立即開口。 這時掌櫃的問道:“二位認識家父,或者找他有什麼事情?” 張安說道:“有過幾麵之緣。” “家父現正在後院之中,是否需要我將他叫來?”掌櫃的心想這二位莫不是駐顏有術的神仙人物?他們若認識他父親的話叫出來正好,不認識的話也沒什麼損失,他經營酒樓這些年,形形色色的什麼人都遇見過,做事一直小心謹慎,這可是魚龍混雜的蜃城。 “那就有勞了。”張安客氣說道。 很快掌櫃的就帶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來到了張安他們這邊,老人看了看他們,回想著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可是他這麼都沒有想起眼前二人是誰,這時候張晴朗提醒道:“很久之前,周倜。” 赫奕又想了想,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笑道:“光陰流轉,老夫已是白發蒼蒼,可兩位依然還是風華正茂啊。” 張安和張晴朗神情立刻緊繃了起來,心想著這難道還是在幻境之中?不然的話赫奕怎麼會認識他們,還說出幾十年未見的奇怪話語,本來他們以為所謂鏡花水月不過是把原有的事物扭曲,再以另一種方式呈現出來的幻境,現在看來倒是未必。 張安緊接著開始在身上翻找著什麼東西,直到拿出了信封和荷包,他用手搓了一下疊在一起的信封,隨即睜大了眼睛,他又搓的下一,信封完全展開在桌麵上。 隻有兩封。 他抬起頭,看著臉色同樣凝重的張晴朗。這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幻境? “我短時間內沒有辦法再重現東海之濱的境界了。”張晴朗以為之前打破幻境的感覺是假的,他們現在還身處幻境之中。 張安平復了一下內心後問道:“老掌櫃,今天是何年何日啊?” 赫奕說完,他們這才意識到問題比想象的還要嚴重,如果赫奕說的是真的的話,那麼今日距他們初入蜃城已過去了大約三個月之久,在他們的認知中,不過才過去了一天而已。可是,赫奕並沒有欺騙他們的必要。 這時,門外走來一錦衣男子,直奔張安他們而來,後麵還跟著幾個隨從。掌櫃的看到他先是一喜,接著心中暗道了一聲壞事了,張安他們坐的桌子正是這位蘇公子的坐位,今日不知是忙昏了頭還是怎麼,他竟然沒有發現,店中夥計也沒有提醒,現在正主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呦,讓我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敢坐我蘇吉士的位子。”錦衣男子惡狠狠的說道。 掌櫃的正要解釋卻被蘇吉士攔了下來,“掌櫃的,我勸你還是不說為妙,我也不會為難你什麼,不過他們嘛,你就別管了。”他又轉過頭對赫奕說:“老掌櫃,也勞駕您諾諾屁股,別妨礙了我辦正事。” 赫奕站起來說道:“蘇公子,我看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了吧,都是我們明月樓疏忽了,他們是我赫某的老朋友了,您就看在我的老臉上,大人不記小人過。” 平日裡在明月樓挺好說話的蘇吉士今日卻換了個樣子,“老掌櫃,別的都好說,但今天這事,不成。來人,給我把老掌櫃請下去,都小心點啊。” 就這樣赫奕被拉回了後院,蘇吉士看著剛站起來的張安和張晴朗,眼神耐人尋味。 張安張晴朗對視一眼,他們按兵不動,麻煩自己找上門來了。 張安想要試著解釋解釋,看能否息事寧人,在這是非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要開口,張晴朗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後,戒備的看著周吉士,帶鞘長劍橫在蘇吉士身前,張晴朗感受到眼前之人起了殺心。 看著他們劍拔弩張的樣子,同在店中的食客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實在是錦衣公子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蘇城主的孫子蘇吉士。 掌櫃的站在一旁更是要死的心都有了,埋怨著自己為何今日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為何蘇公子來的又是如此之巧,這要真在酒樓內打了起來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清脆響亮的聲音:“讓本女俠看看是誰在鬧事啊?” 這聲音如同天籟,聽的掌櫃的差點哭出來了,心中驚喜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可算來了。” 來人正是姚司玥,她一步步走向對峙的三人,神色有些好奇有些激動,蘇家下人也不敢攔著,讓出了一條路來,雖然他們主子是蘇吉士不假,在主子麵前做錯了事最多是一頓責罰,可要是得罪了這位,不是說這位有多毒辣,她自己可能罵一頓就解氣了,可在蘇吉士這邊,迎接他們的就是更嚴厲的後果了,誰讓蘇吉士寵著這位呢。 姚司玥走到蘇吉士麵前,湊近他調侃道:“吉士哥,乾嘛呢,仗勢欺人呢?” 蘇吉士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見蘇吉士不說話姚司玥對掌櫃的說道:“掌櫃的,你說,怎麼回事?” 掌櫃的擦了擦額頭的汗正想著該怎麼說才好,蘇吉士看了張晴朗一眼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張晴朗看蘇吉士走了便放下了手中長劍,點頭對姚司玥說道:“多謝姑娘了,在下張晴朗,還不知道姑娘姓名?” 姚司玥用自以為豪氣的聲音說道:“我叫姚司玥,謝就不必了,這是本女俠該做的,走了。” 又是除強扶弱的一天啊,姚司玥心情大好。 來去如風,真是俠者氣概。隻留酒樓內眾人愣在了原地。 走出酒樓,他們意識到,就算不做什麼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來,剛才要不是那個叫姚司玥的女孩出麵阻止,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所以他們準備主動出擊,直接去蘇家找張安的師父,找到就找到,找不到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直接出城,再不回來了。 蘇府,門房和他們上次來時明顯不是相同的人,他們走上前對門房說道:“我們來找孔書全孔先生。” 其中一人笑著問道:“可是張安張公子?” 張安點了點頭。 那人笑容更燦爛了,有點諂媚道:“張公子請進,孔先生已在此等候多日了,家主吩咐過,若是張公子來了讓我等直接帶著公子去找孔先生即可。”說著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門房在前引路,帶著他們在蘇府拐拐繞繞,最後停在了一座五層高塔前,門房壓低身子說道:“二位公子,府上有規矩,未經家主許可不得進入塔內,家主說過了,二位可以直接進塔,直上五層即可,孔先生就在五層等候,切記不要在塔內胡亂走動,直上五層即可。”門房又強調了一遍才離去。 張安調整了一下背著的包裹,提了口氣,張晴朗也打起了精神,五指握在劍柄之上,一前一後進入塔內,他們有些提心吊膽的走到五層,沒有任何意外,繞了半圈之後,便看到一人負手而立站在欄桿旁邊,一頭白發隨便挽了起來,低頭看著塔下,張安停下來喊了一聲:“師父?” 那人轉過頭來,正是孔書全,看到真是師父,張安暫時沒有生出太多親近之意,實在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現在他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想著如何辨明真假,看看這師父到底是不是真的。 孔書全看他們二人一臉防備的樣子笑著問道:“是不是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亂了方寸了?放心好了,師父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師父是真的,現在的一切也是真的,待會進門之後的一切也都是真的,好了,咱們進去吧,我把你們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 “那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張安說道。 “好。”孔書全滿口答應。 門房離開之後直接來到家主蘇萬魁處,將張安他們已經進入蜃樓的事情告訴了蘇萬魁,蘇萬魁又讓他去通知蘇吉士和周倜,讓他們也去蜃樓。 進入房間,張安便被屋內景象吸引的挪不開眼,而且房間內的空間遠比從外麵看到的要大的多,決不是木塔五層所能容納的,這裡像是自成空間。房間的布置華麗又樸素,但是好像是全封閉的,隻有一扇門,沒有窗子,太陽光無法照進來,給房間帶來光亮的是一顆顆鑲嵌在墻壁上的夜明珠,在夜明珠的光芒照射下,半空中有幾百把各種顏色的油紙傘,傘上畫著圖案包羅萬象,隻不過無法看的太清楚,模糊之中更有一種別樣的美麗,一把把傘分層交錯如同懸浮在空中一般,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到,每把傘的傘尖處有一道難以察覺的絲線連著,而另一端自然是塔頂了,塔頂的景象更是絢麗夢幻,整體造型如同一把巨大的油紙傘,一條條檁木如同一支支傘骨,塔尖由一顆粗壯的圓木支撐,如同巨傘的傘柄,而‘傘布’之上閃爍著點點星光,整個塔頂組成了一片絢麗的星圖。樸素的是,房間裡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就隻剩幾張條桌,幾條矮凳,別無其他了。 房間內還有一人,他坐在條桌後麵,穿著打扮和孔書全差不多,年齡看起來也是相差無幾,並未見過此人的張安心想,這位難道是他未曾知道的師叔師伯不成?在張安注意到他的同時,他也一直在等著張安,看清張安麵容的一瞬他幾乎從地上彈了起來,難掩麵容的激動神情,孔書全默默的對他虛按手掌,他才盯著張安慢慢的又坐回了矮凳。 張安有些不解,但他也沒有開口,跟著師父來到兩排條桌中間,孔書全直接坐在了兩排條桌盡頭的主位上麵,坐下後他示意張安和張晴朗坐在了左手邊,而和張安對坐著的,正是那個老者。 “小安,還有晴朗,你們先等一會,等人來齊了,我們這兩個老頭子再開始說,不然來一個人說一遍,再來一個再說一遍,就有點浪費口舌了。”孔書全輕聲說道。 等吧。 等了一會不見有人到來,房間裡也沒人說話,張晴朗有點坐不住了,他左看看又看看,還真找到了打發時間的東西,他抬起頭數起了頭頂的傘,數了一會兒他又被傘上的丹青所吸引,認真的看了起來。 終於有人進來了,張安看張晴朗還抬著頭在看傘便拍了他一下,張晴朗注意力這才從丹青畫作中抽離,看了一眼走來的人,來人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這時張安湊過來小聲說道:“這不是咱們第一次來蜃城時,追我們和周倜大哥的那個人嗎?” 張晴朗這才驚覺,還真是,就是看起來更穩重威嚴了一些。 來人正是蘇萬魁,他默默走到了張晴朗對麵坐了下來,和那個老人挨著。 門又開了,這次開門的是蘇吉士,他徑直走到了蘇萬魁一旁坐下。 門又被打開,這次走進來三人,男人一手拉著一位女子,另一手拉著一個男孩,而這個男人,正是周倜。 蘇吉士那邊隻剩一個座位,張安這邊還有兩個,他就帶著女人和孩子一起坐在了這邊,女子坐在最後,孩子被她抱在懷裡。 安靜下來之後,門外又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卻不見有人進來。 什麼情況,有人偷聽?張晴朗想著他都發現了,那在場眾人肯定也有人發現了,但沒有人做什麼,那張晴朗覺得他也沒有出頭的必要了,在別人的地盤上,隨他去好了。 看人都到了孔書全說道:“行了,人都到齊了由我給大家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的徒弟,張安。” “這位,張晴朗,我徒弟的同鄉好友,龍虎山張天師的徒弟。” “這位,周倜,在座各位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 “而這位,便是你們第一次到蜃城時,在蘇府遇到的那位女扮男裝的女子,也是蘇家家主的女兒,蘇渝。”這話自然是對張安和張晴朗說的,他們轉頭看過去的時候,蘇渝正報以歉意的微笑。 “這位,蘇吉士,家主的長孫。” “這位,蘇家家主蘇萬魁,也是你們第一次在蜃城逃跑時抓你們的人,第二次到蜃城時阻攔周倜離去的人。” “最後這位,我的好友,蘇家老祖,蜃城的創立者,蘇錦繡。” “這位,是我的師叔,孔書全。”蘇錦繡補充道。 孔書全笑了笑說道:“諸位肯定有許多不解之處,莫急,先聽我講個故事。” 話音落下,眾人眼前升起霧氣,視線變得模糊,接著,霧氣之中出現了模糊的畫麵。 千年以前,咱們這方世界靈氣充沛,修行者也是茫茫多,甚至野獸草木之屬都可以修行,到了一定修為之後可以口吐人言化為人形。修行者之間各自抱團,派別林立,後來一宗門出現了一位天才少年,在他第一次下山遊歷的時候發現,山下凡人的生活並不像山上一般美好,凡人的人生,充滿了苦難與壓迫,沒有尊嚴,沒有自由,沒有思想,沒有希望,他們的性命對於修行之人來說更是一文不值。他生性純良,見到這些於心不忍,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的種子,一顆救贖與抗爭的種子。 他一直在思考,在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直到十幾年後,他修行有成,進入宗門核心,得知了很多隱秘,那時候他才明白,讓世間凡俗苦難加身的根源,仙。 仙界和人界由兩座飛升臺聯通,神仙可以通過飛升臺去往人間,修士修行到大成之境便可飛升仙界,得道永生。仙靈之氣通過飛升臺由仙界輸送至人界,而仙靈之氣,正是修士修行的本源,沒有仙靈之氣,就沒有修士。 在那個時代,一切修行資源都被各大宗門各大家族掌控,而他們,又都依附於仙界,他們為了強大自身,壯大門派,不擇手段,而凡人,再難有翻身的機會,就像是他們圈養的家畜一般。 後來他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去打破這一局麵,他要打破飛升臺,讓神仙無法下界,讓人界再無修士,讓眾生平等。 過程更是艱難,他用了幾十年時間,組建了自己的勢力,也收獲了三位同生共死的夥伴,而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打破飛升臺,讓天人永隔,天下太平。他可以想象,他們會遭受到怎樣的阻攔。 但是他們做的很好,等到他們真正暴露在陽光下的時候,已經是一股極為龐大的勢力,其中更是有不少神仙和大神通者,因為這世間,有濟世救人之心又身懷神通的人,不止他一個。 聯合一致,共策太平。 在他的帶領下,他們破除萬難,摧毀了其中一座飛升臺,損壞了另一座飛升臺。代價是巨大的,他死了,他的一個兄弟也死了,他所建立的勢力折損大半,人間修行者也遭到重創,生靈塗炭。但一切都還算值得,雖沒有徹底斬破飛升臺,但他們斬斷了仙人下界的通道,神仙無法再下界了,仙靈之氣的輸送速度也大打折扣,這給後來者創造了機會,再去實現當初的目標。 活下來的人還要應對其他修行者的圍剿,好在他們堅持了下來,且活下來的兄弟二人之中,一人在危難之下突破了身體極限,幾乎達到了人間無敵的境界,那一天,他意氣風發,他要再去破壞飛升臺,可是他沒有機會了,有人在飛升臺布下法陣,法陣一旦被引動,附近留存在人間的神仙將直接被接引飛升。 他要用另外一種方式達到目的,他們用了三百年時間,找到了留在人間的所有神仙,願意飛升的送去飛升,不願飛升的直接打殺,野獸草木之屬全部被趕到了十萬大山中,人間隻剩了普通修行者,還有凡人。 飛升臺破損,人間仙靈之氣不足,修士修行艱難,他們想到了一個辦法,聚攏仙靈之氣,讓修士在其中修行,茍延殘喘罷了。仙靈之氣越來越少,能修至大成的修士更少,且修至大成之後,隻有通過飛升臺才能成仙,享得永生,永遠不能再下界。要是選擇留在人間,那就隻有三百年壽命,到時候,就要做出選擇,是飛升還是死亡。 那是一段蕩氣回腸的歲月,無數人為了同一個目標悍不畏死,可歌可泣。 之後,人間迎來了相對穩定的五百年歲月,各方勢力崛起消散,直到今天。 畫麵再次變得模糊,霧氣逐漸消散。 “有什麼疑問,可以問了。”孔書全說道。 “沒有問題的可以走了。”蘇錦繡說道。 蘇萬魁第一個站了起來,走了,他什麼都知道。 蘇吉士跟著站了起來,他不知道,但有些問題,他找到了答案,他要好好想一想。 周倜一家也站了起來,來時迷茫,去時亦然。 沉默。 過了一會,張安問道:“師父,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我們三次進入蜃城,還有您剛才說的。”張安甚至都忘記了,他並沒有把蜃城的經歷告訴孔書全。 孔書全點點頭:“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的,現在你離開家差不多一年了,我說的也都是真的。” “那我們之前兩次的經歷是怎麼回事?” “鏡花水月,不過是由他施展的,我們將你們拉入了過去,真實的過去。”孔書全指了指蘇錦繡。 張安茫然點頭,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一切,想要理清頭緒。 張晴朗看張安不再說話說出了他的疑惑:“孔先生,您剛才講的故事中,那兩個人,還有他們的勢力,現在怎麼樣了?” “解散了。” “那兩個人呢?”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孔書全一臉神秘。 張晴朗感覺腦中一陣眩暈,神仙? “可我師父說,這世間再無神仙了。”張晴朗想起了他師父說過的話。 “你師父是知道我的,你遇見小安,應該就是你師父的安排,對不對?” 張晴朗茫然點了點頭。 張安又問道:“師父,你讓我來這裡,把我們拉入過去,又告訴我們這些,是為了什麼呢?” 他本來以為,師父讓他來隻是一場遊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門突然被打開了,因為沒有了門的支撐,一個趴在門上偷聽的人踉蹌著走了進來,她站穩之後看著眾人,神色尷尬。 姚司玥。 “好了,今天先到這裡吧,你們回去之後好好消化一下今天所見所聞,好好思量,都回吧,住處給你們安排好了。” 姚司玥看沒有人責備她,老祖也發話送客了,一溜煙的就跑了。 張安看了師父一眼,孔書全小聲說道:“先回去,有什麼事情明天再來找我。” 他們離開之後,蘇錦繡問道:“師叔,你說他,會去做那件事嗎?” “會。” “可是,我在這蜃樓中枯坐五百年,有一天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蘇錦繡欲言又止。 “什麼?” “當初主人的目標能夠實現嗎?這一切的根源真的隻是仙,隻是飛升臺,隻是仙凡有別嗎?” “不能。”孔書全說的直接了當。 “那為何?那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咱們當初做的那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所有人都白死了嗎?” “之前,我一直認為大哥所說的那個世界會成為現實,後來我明白了,就像今天的你一樣。那個目標,隻能實現在我們心中,永遠不會變為現實,大哥肯定也是明白的,但他還是去做了,直至生命盡頭。” “為何啊?” 孔書全沒有說話。 做不到就不去做了嗎?我們要努力,努力的無限接近它,我們需要一個切實的目標,我們永遠不能失去勇氣與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