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關於責任》(1 / 1)

500封情書 吳向舟 14420 字 2024-03-17

我的父親很少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關於責任我也從沒有從他的身上發現感受到任何。所以與母親吃飯時總會試著從她的話語中了解他多一些,   在一件又一件的小事中我似乎大概拚湊出了自己的父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是一個杭州土生土長的人,從浙A到京A他用了30年,對於他的敬佩也隻是停留在他能留在BJ這座城市,第一次到青島,他跟我講“青島的海沒有我年輕時那麼亮了,都是垃圾”我很好奇,他說他也在青島奮鬥過,他還跟我說他也去過很多地方,廣州他也去過,但我有個問題總是遲遲沒有問出口,為什麼從沒有在杭州奮鬥過,這樣這個世界上或許就不會再有我了。   對於他的回答我想我也知道,無非就是沉默,然後找機會提出送我,把我轟出他家。   我也想從京A到魯B,但我想我或許需要一輩子,因為我已沒有第二個30年。   大霧天看不到前方的道路,拖著行李箱邊走邊看,箱子裡裝著自己的畫稿,挑出一些可以當做擺設的想著送給杜楊,看到他在咖啡廳外抽煙,分不清是在等我還是消磨時間。   “來了”他將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煙頭。   “嗯,周二了”我說。   咖啡廳裡還是那樣熱鬧,他的網紅店長的頭銜也還沒有褪去。   “你要走了嗎?”他問。   多半是看到我的行李箱。我將行李箱打開。   “裡麵有一些設計稿。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了,你看看挑一些,好幾次來我家都看你一直盯著”我說。   “怎麼突然這樣,這不都是你的寶貝?”他說。   “看著心煩,最終也實現不了,看著都是遺憾”我說。   “那它們最終的歸宿也該是服裝店啊”他看著。   “你要不要?不要就帶著行李箱等垃圾車來了一塊兒扔了”我說。   “要要要”他合上放在自己身後。   今天的咖啡沒有以前漂亮了,是唐書佳做的,倒不是不好喝,隻是沒想到他也會偷懶了。   胡同裡出現了一個很平常的學生,我看到她的側臉卻總是想要再多看一眼,她端著手機拍著一側的同學,嘴裡念叨著“偶遇了”像是一個性格很好的姑娘,等再次看清她的臉,心中難免一震,我想如果我見事過她的學生時代,她也會是這樣一個陽光開朗,向上的姑娘。但是關於這件事我無法再深入推進,那種鉆心的疼,那令我無法忍受。   在那之後看了一本新書,關於思念也有了全新的定義,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那樣的幻覺,廢棄的電影播放的是我給自己放的電影,這或許是對於她的思念和對自己的執著。我不知道心理醫生會怎樣說,是精神病還是心理疾病或是給我安上一個不正常的標簽,措辭肯定就是,因為正常人不會在深夜跑到一個廢棄的電影院,更不會在跟她說一家沒有通電的電影院會在播放一部黑白女人尖叫的電影。   我們在戀愛時的愛和思念都會在深淵中不斷成長壯大,因為她走後,我的這種思念就會被壯大,深淵越深,我們越難爬出來,對於對著愛人有著特殊的意義的人,這會是很痛苦的,他們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對不起她,不去接受新的生活,這是一種極度扭曲的責任感,幻想著對方對你的態度會重新回到戀愛時,可是空窗期已經過了,我們應該開始全新的生活了,一個沒有她的生活。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但是事實就是你會的遠遠不止一直維持這種話令人扭曲的責任感,更會控製自己的社交,去拒絕接近你的所有異性,這是令人遺憾的,因為新的篇章永遠在不遠的將來,當然這也是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時常想起她的臉,BJ的天還是那樣,天上的雲還是有著莫名的壓迫感,年少時的夢想總是盤旋在我心頭,回想領養到末秋到搬到胡同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對我說,說了什麼呢?對了,我們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像是過了很久,上一麵還像是在昨天,我在路上摔了一跤,尾椎骨疼的難受,現在連正常的生活都有些影響,像是斷了,但是又不像是,所以一直在自己忍著,摔著我的左手臂也生疼,我在櫃子上翻出來上次王曉帶來的醫療箱,他說我一個人在家難免要注意些,裡麵放著一堆的藥,紗布,但是除了膏藥,棉簽,碘伏,我什麼都不認識,那個地方很尷尬,所以自己一個人貼了好久,手臂倒是很好處理,今早再次去了咖啡店,唐書佳也不是每天都在,杜楊看著我扶著墻走進咖啡店笑的合不攏嘴,我倒是希望他是因為我能在除了周二能到來這裡感到高興,但是我覺得不是因為他笑的很變態,他的咖啡臺邊多了一個看著像是一個7,8歲的小姑娘,我艱難地坐在椅子上才顯出一部分驚訝。   “這是你的私生子嗎?”我說。   在我的印象裡他不像是一個會改變自己不結婚生子想法的人。   “我外甥女,她媽媽來BJ了”他說。   “那她怎麼不跟著她媽媽”我問。   “她比較喜歡我”他自豪的抱起那個小姑娘,用自己的胡子蹭著她的臉。   “你這麼喜歡孩子,為什麼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我問。   他刻意躲避著,用手掛著她的鼻子。   我倒也不是很在意,他結婚或者孤獨終老都不是很大的事情,對於我來說,他是一個堅韌的的人,能在BJ落穩腳跟,這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他的責任感在我心裡也是獨一無二,他救了我很多次,我沒法去想象那時沒有他的出現我會怎麼樣,醉倒在BJ零下的夜晚裡,因為恐懼跑到大馬路上被來往的汽車撞進 ICU。他對我產生了一個孩子般的責任感,拋去年齡他更像是一個哥哥。   夜裡我難得的接到了父親的電話,他問我在哪?還在BJ嗎?我說在,怎麼了?他說沒什麼了,我提出想去杭州看看爺爺奶奶,我很久沒有給他們上墳了,他顯得很高興,我問他住在哪?他說住在自己家,家這個詞在我心裡很陌生,條件反射的問出“哪?”   電話掛後我便開始後悔,我並沒有找到走出胡同的理由,踏出胡同或許還是會心痛,我不喜歡說到不做到的人,但是我似乎沒有辦法改變,隻好在房間中撫摸著末秋試圖讓自己冷靜些,這是你走後我為數不多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方法了。   我其實還是改變不了自己在閑下來時在櫃子裡翻找東西的習慣。我翻到了一張小學的畢業合照,我到現在也沒有給它一個適合它的相框,畢業時有一個人送了我一本漫畫,我也終於在接近死亡時讀懂了那篇漫畫,但是關於他的名字和點點滴滴我卻是想不起來了,關於那個學校的樣子我也早已忘記,隻有著那一條我走了6年的道路的記憶,它還是那樣沒有改變,我那時很想跟她分享我的學校,它周邊有著很好吃的早點,我們常常在哪裡補作業,當然也可能是我們吃了很久,所以才會覺得好吃,我幻想她跟我坐在綠色的966上,幻想從我家到那條長長的路上走到車站,夏天很熱,冬天很冷,但是踏上車後總是會感到幸福,因為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我很慶幸我活到了現在,因為我遇到你。我與老師的鬥爭似乎是很小就開始了,從小就與老師不對付,總是覺得他們看不上我,因為我的脾氣很像是一頭隨時爆發的野獸,對於所有人的心裡防備也總是時刻繃著弦,我不知道這是在自我保衛還是傷害,我總是在那條路上去思考那樣的問題。但是很可惜我並沒有找到答案。   我開始想要找到你所標注的那座名字叫聖誕島的地方。   我開始想要回到我們的家,但是,家在哪呢?我還會有家嗎?   我再次夢到你,可是夢中已經沒有了你的聲音,它再次開始剝奪我,這次不隻是記憶。   愛,這件事我也終於在無數個崩潰的深夜理解,它是一種自私的繁衍物。   你還好嗎,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亦或者是在我的身邊。   有人會在絕境中成長,有人會在絕境中被殺死,他們盼望著無數個光,可是當他們推開那扇四周都是光的門後裡麵又是一片漆黑,他們被所有人欺騙,任何人都會有可能成為他的救命恩人,也會成為殺掉他的殺人犯。   當然,有人會問我,你也會這樣嗎?當然,如果假設成立,你的愛人是不是也成為殺了你的殺人犯,我陷入矛盾,果然,跟學識高的人思考這些事情總會頭疼,那好,我離場。   我確實累了,我開始缺少年輕那時的勇敢,與堅毅,開始過度思考這件事情的意義,結果與價值,會去思考這件事情的收獲與我所付出的精力或者是金錢,熱情是否能成為正比,這是我那時坐在操場跟老師描述我最討厭的人的樣子,他們是那樣的不自由,我最終還是活著成了那樣子,但是我不後悔,至少我真真正正的逃脫了我父親的樣子,活出了自己的樣子,但是卻隻是缺失了我所向往的自由。   情書:   好想回到那時在青島買房時的決心啊,它不在市中心,有時交通也並不方便,下雨後小區也會有很多的積水,有時會弄臟末秋的毛發和你白色的裙子,那裡隻是有著大海,公園,清晨的鳥叫,落地窗,大電視,一個適合兩個一起躺在裡麵的沙發,現在它的房價早已一落千丈,設施老舊,周邊也沒有地鐵,公交站也要走很久,但是那時我沒有考慮過這一點,我所慶幸的是,可以跟你呆在同一個城市了,早上可以見到你,更慶幸我有輛車,可以在你想去逛街後不用在寒冬或者盛夏去公交站等車,周邊最近的學校都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因為我根本沒有考慮過孩子,他會分散很多精力,讓我沒有辦法愛你,或者是思念你,對於孩子的責任或許會令我崩潰吧,因為我母親就曾因為我崩潰過很多回,雖然我或許不會成為一個像我父親一樣的爸爸,但我想,我或許也對那充滿恐懼吧,孩子的恐懼是一方麵,更多的是你吧,孩子會讓一個人極速衰老吧,那時或許就真正的看不到你笑了吧。   我從床上坐起,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經找到了足夠走出胡同的理由,但是我知道的是,我想回到那個地方,我很想要再見見她。   最後的周二,我想要開始嘗試走出去。   處理信的人今天罕見的問候了我兩句。   “最後一封了吧,該搬出胡同了吧”   杜楊還是沒事的時候喜歡坐在外麵看著對麵冒出墻頭的樹,有的時候會點上一隻煙,今天估計是抽完了,我走在他旁邊低頭望著他,他笑著說我看著很好笑嗎?   我把煙拿給他,也坐在他身邊,他重新叼上煙,隻是在嘴上叼著,像是在等著我給他點火。   唐書佳過會把我的咖啡端過來,然後回到屋裡了,在外人眼裡,這麼冷的天或許隻有傻子才在外麵呆著吧。   他盯著一顆冒出墻頭的樹發呆。   “那死樹有什麼可看的”我開口問他。   “那不一定,來年春天接又發芽了”他說。   “那也是來年春天的事”我說。   “你不是也跟這死樹一樣”他頓頓“對,你等不到來年春了”   “我想出去看看”我說。   “活命比較重要,再趴地上沒人救你”他說。   “我一直覺得時間長了,我就能走出去了”我說。   “這都多少年了,這是時間也無能為力的事情”他說。   人就是閉環,有多少人能沖出去呢?有人天天過著早七晚五的生活,有人一天的安排都是每天的安排,它在循環,唯一沒有循環的隻有日歷。   “我要走了”我說。   “挺好,我祝賀你”他說。   “其實我早就料到有這一天”他說。   “你不像是一隻會老老實實呆在牢籠裡的鳥”他說。   “再見”他說。   “明天再再見吧,還沒到晚上,待到晚上我會走,最後一天了,我不想打破約定”我說。   “也是,但是跟自己的約定有必要這樣較真嗎?”他問。   有必要吧,我也不知道。   “末秋你幫我照顧吧,它也老了,經不起跟我瞎折騰了”我說。   我將房子的鑰匙放在他的手上,他攥在手裡很久才放進褲子裡。   “末秋愛吃的,和規律我都貼在冰箱上了,晚上走時把房門開著吧,它喜歡聞我噴的香水,那個味道或許它覺得很像它媽媽,我聞到也總會想起她,我走後香水估計會留很久,如果沒有,它會叫,那瓶香水放在我書桌的櫃子裡,一個很小眾的牌子,不是很貴,幾十塊錢,寵物店裡還有我辦的卡,如果臟了,送去那裡洗吧,它很怕水,你一個人應付不來,對了,我送了你一個禮物,在客廳的櫃子裡,隻是一封信,你知道的,我隻是會寫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算是我對你的感謝吧”我說到這裡沒有再往下說。房子的手續也在那裡,在寫給他的信下。   他一直在抬著頭,不知道再看著什麼,天上藍藍的,但是每一天似乎也一樣,不久後,我看到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到臉頰,真奇怪,我以為他不會哭的。   我用餐巾擦去他眼角的淚,我不知道說什麼,那晚我一直在想,我是否早就死了,我是不是可以一直留在胡同,完成約定後每天去找杜楊聊天,沒事後一起玩ps5,可是不會了,那晚我深切的認識到我還活著,但是不是在為了自己活著,而是為了別人活著,那晚我再次回到了那時,我眼睜睜看著她離開我的事情再次發生,我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生,看著她離去,看著那盆她精心滋養的花枯萎,感覺很難受,但是卻是冷漠的看著事情發生,看著她上了車,我不知道該怎樣描述。   “咖啡算我送的”他說。   “謝謝”我說。   他總是動不動的就送我咖啡,感覺好像我喝不起一樣。   我沒想過與他再次重逢,我希望他也把我當做一個愛喝他做的咖啡的顧客,這樣我們就不會以朋友的方式離別,失去的痛苦,我再也不想經歷了,我也不想他經歷。   他轉身回到店裡,留我一個人。   不久後店裡傳來了一陣吵聲,也不算是吵聲吧,畢竟因為他們都很盼望我出去,我覺得其實沒什麼可吵的。我完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隔著那扇帶著縫隙的門我能清晰的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   “他也很想出去”他說。   “他那樣出去能乾出什麼事你知道的吧?”她說   “你應該不知道失去摯愛的痛苦,但是總是知道畫不出東西的痛苦吧”他說。   “我也談過啊,畫畫不久總會畫出來的吧?”她說。   “是她愛人替他找回了畫畫的能力”他說。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做到一句話概括我與她的故事的,我很驚喜,同樣很難過,我會再次失去一個知己,但是,我不是一直在失去嗎?   我沒有再聽到她的聲音,傳來的是一陣哭聲,我沒有回頭看,我想,隻是小孩子而已吧,但是卻感覺聽到的不是慶祝新生的哭聲,而是絕望的哭聲,因為我對那最熟悉不過,我回頭看到她蹲在地上,他站著插著兜看著她,眼角還是亮盈盈的,我分不清是那時流的淚還是新的,他突然看向我。   我終於看清了。   他臉頰上的兩行淚。   我也終於記起,那時王曉也是帶著眼淚與我離別的,痛苦再次映上心頭,我急忙回頭往家走去。   末秋在門口坐著等著我回家,我摸著它用盡全身擁抱著它。   我並不想說些什麼,對於它我已經無力再去照顧,唐書佳說到底還是一個年輕的孩子。   摯愛的出現算是一個極端吧,它是不幸的也是有幸的,但是似乎所有的結果都會走向不幸,那一瞬間世界便開始褪去色彩,有一種活在過去的感覺,珍惜友情的人會把友情當成摯愛,啟蒙老師也會是摯愛,對於摯愛的名義簡單來說就是拯救你於水火,應該是這樣吧,因為我早就不是那個擅長說的人,對於我來說,我更喜歡做,我的信就算這樣誕生的,世界的色彩也是那時消失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幸福,活在有她的過去,怎會不幸福呢?但是又怎麼會幸福呢?矛盾……。   少時我將一顆種子種在父親的花園裡,我沒再去照顧,卻不知道它早已發芽成為了一顆常青樹,我忽然想去那已經被拆掉的童年看看,可是又有什麼意義呢?對啊有什麼意義呢?它早已隨著挖掘機所揚起的風沙一同消散了,那裡早已成為了孩子們的樂園,空地上有著很多的遊玩設施,滑滑梯,蕩秋千,地上有著新生的小草,隨處可見的樹,他們歡快的踩著那片承載著我童年的地皮,我也早該從那空無一人的舞臺上謝幕。   當一個瞬間成為永恒,人們就會明白那個瞬間的價值。   我開始忘記怎樣思念她,或許思念早該結束,也或許,思念從未開始,這不是一個值得令我好奇的問題,所以我不會告訴你答案。   我再次開始一個人的行走,自已一個人,去打遠方,試圖在旅行中尋找自己,也或許隻是想最後利用一次這宏大的世界,自己無法忘記的人或者事,人們會去利用宏大的世界去稀釋它。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因為在以往那時我從沒有想稀釋過,我想“如果她能跟我一起看到就好了”   我的行李隻有一個很小的背包。   距離上一次坐飛機不知道過了多久,慢慢的甚至於記憶都開始顯得麻木,她的愛好在我的記憶裡隻剩下寥寥幾筆,我渴望自己能夠救贖自己,但在漫長被壓迫的時間我早已接受,我的思想和心臟在不同的時間一同被帶走了。   我接到了柳一舟的電話,這是他第一次給我打電話。   “你出來了?”   “嗯出來了”   我沒有顯得很驚訝他會知道我的行動,那是一座我生活了很久的地方,那裡遍地布滿著的都是見不得我好的人,他們所有人都會是眼線,見我奔向遠方就會試圖用言語將我拉回那個鎖住我的胡同。   “不上課嗎?”   “我退學了,怪累的”   “你他媽有病是嗎?”   幾乎是一瞬間說出的,我沒有感受到這句話經過了我的大腦。   “或許吧,我現在就是很累”   “你他媽不是想要當一個比我媽還要牛逼的醫生嗎?我他媽告訴你,你現在這個傻逼決定,跟我媽差的遠了!十萬八千裡!”   我再次迎來沉默,最後迎來他的暴怒。   “用得著你他媽教訓我嗎?你是個什麼好東西?要不是因為你我會錯過那一年嗎?要不是你我早就避開這一年了!操!”   “我讓你留了嗎?啊?我他媽讓你留了嗎?你他媽知道這些年老子過得什麼日子嗎?我他媽比所有人都他媽盼著你好!現在一句累了?就他媽退學了?老子問你,你把未來當什麼了?”   “當什麼?當屎!當你尿!當他媽這個世界上最惡心的東西!”   我很久沒有說話,這才注意到下飛機的人停止了動作都看著我。   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向陽,我是個醫生,你知道今年來美國治病的人有多少嗎?每天死在手術臺上的又有多少,死在我麵前的又有多少?我本以為我以為習慣了,結果隻是麻木了,我前天看到一個孕婦死在手術臺上,她肚子裡還有一個4個月的孩子,我扛不住了”   “我也扛不住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我很多年沒有這樣了,我是在憤怒他放棄未來還是什麼呢?如果我是在憤怒他的未來,那我為什麼從不去憤怒我的未來呢?   那裡的海邊總是會有那麼多的老者,我還是像第一次去青島那樣在上海看著大海,很久沒有看到過大海了,它也顯得那麼平凡了。   原來在角落呆久了,也就沒那麼向往外麵的世界了   我看到了一個獨坐在海邊的老人,他手上拿著一朵朵盛開的玫瑰花,我想要買一束,我叫爺爺他沒有理我,我拍拍他的肩膀,他這才轉頭看向我,看到我他板著的臉開始微笑,我問他可以賣我一朵花嗎?他指向自己的耳朵擺擺手,我這才明白他是一位聾啞人,指著他手上的花再指向我,他誤會了我,隨後將一整束花遞給我,他還是慈祥的笑著,我搖搖手指著座位,他點點頭將身子挪過去,我坐在他身邊用本子寫著字,他耐心的看著。   “我可以從您這裡買一朵嗎?”   他看到我停筆才認真的從兜裡掏出老花鏡看著,隨後示意讓我將筆給他,他在本子上緩緩寫著,字很漂亮,像是一個文人。   “為什麼隻買一朵呢?”   我看著字淪陷其中,隨後寫下。   “我想送給我自己,我生活的地方沒有賣花的”   他顯得疑惑,接著在紙上寫下。   “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在紙上寫下BJ,他滿臉微笑。   “BJ怎麼會沒有賣花的呢?孩子”   他將筆還給我,隨後從自己的胸口袋裡拿出一隻黑色的鋼筆,上麵有著一條條金絲線。   “我因為一些原因搬到了胡同裡,生活了很多年”   他拿過本子看著,花兒在海風的吹拂下落下花瓣。   “那你一定很痛苦吧”   他還是微笑著,一臉慈祥。   我開始向他訴說,我們聊到了海邊的路燈開燈,他顯得很開心,向我介紹著上海。他說他年輕時是一個作家,是那個年代的作家,與這個年代的作家不同的作家。   “上海不是你的歸宿,往回看看吧”   這是他在本子上寫的最後一句話,他將那一大束玫瑰花送給了我,自己往遠方走去。   就這樣我收到我走出胡同的第一束花。   他在一言一語中看穿我是一個活在過往的人,確實,我認為停留在過去,比邁向未來會更令我感到幸福。雖然很痛苦,但至少不空虛。   現在所有人都開始叫我先生,隻有他叫我孩子。   我閉上眼,肆意感受著海風。那是一種在胡同裡聞不到的味道。   差一點,我就差一點,就不致於絕望。   我或許也成為了伊藤那樣的人了吧,但是又有什麼不好的呢?但是他會心痛嗎?我好像再見見他。   伊藤那時也總是望著窗外,我理解成他很想去看看大海,便與主治醫生申請帶他外出一天,不知道是出於同情還是什麼,他很輕鬆就同意了,我推著他走到海邊的柏油路上,他的身子很輕,輪椅也顯得沒有那麼難控製。   “看看大海心裡會舒服些嗎?”我問。   “我其實覺得海就是那樣,我是在想那時我們在沙灘上玩耍的樣子,吳,謝謝你”他說。   他說話的速度很慢很慢,似乎說這些話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我終於明白他看的不是窗外的大海,而是心底的回憶,他或許早就看不到今天的大海了,他同奶奶一起停留在那天,我也一樣停留在她走的那天。   “吳,認識你很高興”   他喘著粗氣說著這些話。   “好了,別說了”我說。   “我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相信過不久我就沒有力氣說這些話了”他說。   我站在他身邊,我們兩個人像以前一樣在岸邊看著大海上的貨輪。   “我很高興認識你,我的奶奶總是會說你的好話,我有時真的很生氣,這不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嘛,但是後來我發現,奶奶隻是希望我學習你,希望在她走後我也會獨當一麵,我是不是沒完成她的期盼呢?我是不是沒有追上你的一分一毫呢?吳,我希望你告訴我”他這段話中間停留了很多次,總是大口竄著氣然後接上下一句話。   “辛苦了。我覺得你做到了”我說。   “這樣啊”他長舒一口氣。   與老人的話題還是會兜兜轉轉回到結婚生子上,我很刻意的將話題轉到了我的生活上,我認識到了很多的朋友,養了一隻小狗,買了一間房子,他也隻是耐心的聽著,他最後拿出畫冊裡的照片,說這是他爺爺年輕的時候,他的父親也跟他爺爺很像,他問我為什麼不結婚?我實話實說,他感嘆我這樣是不會再次擁有幸福的,我點頭“但是我至少擁有過了”   “你需要一個孩子”他說。   “不,我想我不需要”我說。   我試著反駁,於是反問他一些我無法解決的難題。   “那結婚生子的意義是什麼呢?”   他沒說話,我心中慶幸,我再一次贏了,他轉身向著院子裡走去,我坐著看著他,不久。他從院子裡抱來一隻貓。   “還記得嗎?”他問我。   我點點頭。   “還記得叫什麼嗎?名字是你那時起的”他說。   “布丁”我說。   那一瞬間我仿佛明白了生子的意義,對那人的思念會隨著那人留下的東西放大,布丁是麵包的孩子,是那一窩毛孩子裡跟它最親的,那時我總是在它身上找麵包的影子,它也喜歡在麵包常待的樹下乘涼,喜歡吃麵包愛吃的零食。我抽噎著,我很難受,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孩子”他說。   “哎”我回應。   “知道為什麼了嗎?”他問我。   “知道了”我說。   不知道何時,我的眼睛原來已經被淚水打濕。   與心理醫生的對話從很久以前起就不是那麼順利,他們很疑惑我說的是否全是實話,他們認為沒有人會在那樣窒息的家庭和經歷中健康的活下來,覺得我說的話全是假的,或許隻是把我當做一個胡說八道的孩子,卻還是裝模作樣的提出一些問題來印證自己專業。   醫生問我“你有在某一刻想過自殺嗎?”   “沒有吧”我說。   “吧?”他問我。   “嗯,或許我還很想看看像你一樣的醫生會怎樣醫治我”我說。   他似乎聽出了我對他的不滿,但卻也是隻是把我當作一個孩子一樣應付著。   “您沒有人們口中說的那麼厲害,劉醫生”   我說到這,穿上外套走出了診室。   我的青春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壯烈,沒有在漫天飛舞的氣球,同學們相互擁抱,慶祝中結束,它遺憾,卻沒有那樣遺憾,它不絢爛,卻也沒有那樣不絢爛,我很少真心的跟異性說祝你幸福,朋友也好,戀人也罷,確實也是有些需要說,但是真心的祝一個人幸福是不是表示與那個人再也沒有聯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我一直對這個問題耿耿於懷。   我終於活到了走出胡同的時候,我曾認為我的餘生真的會死在哪裡,我看著外麵的世界,那些都是我年少時曾飛過的地方,現在在我眼裡卻那樣的陌生,以往我很疑惑那些走不出去的人,我認為那就是買機票就會到達的地方,不會在他們眼裡顯的很難,現在我看到我從胡同中走出,再次到達了上海,這一條路不再是年少時那兩小時的飛機就能抵達的地方了,而是讓我用了十年,那條曾今在我眼裡平坦的大道現如今卻長滿荊棘。   人們很少會站在對方的位置上去思考問題,所以才會導致問題得不到解決,我買了最新的手機,有的人會認為太奢侈,這些錢夠乾很多事情,有的人會覺得有的更貴的比我買的更好,又為什麼呢?他們說因為我們用的就是那款,但是事實就是,我現有的能力隻能買那個品牌的最新的手機,所以他們會開始爭吵,認為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麼錯,但是有什麼意義呢?   我又一次創造出了一個令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   那時候我總是會拒絕買校服,因為買了也不會穿,總是覺得浪費錢,所以每次都會跟母親說我不想買了。她每次都不會沉默。   “你初中夏天3套,冬天三套,學費交了那麼多,結果一個月沒去過幾天,這會過上日子了?”   那時我很開心,我結束了對自己的指責,那時,我突然開始覺得世界美好無比,第二天我跟老師打招呼了,他們說張主任在辦公室炫耀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