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道：“高祖當年打天下之時，論功行賞，韓信被封為齊王。韓信初始時對高祖不可謂不忠，他的功勞不可謂不大。然而韓信做了齊王以後，居功自傲，居然能對高祖說，高祖的能力可領兵十萬，而他韓信自己則多多益善。這不是他有不臣之心的前兆嗎？可惜高祖以仁治天下，並沒有對他警惕。後來韓信果然謀反，想聯合陳豨謀取漢家天下。” 他頓了頓，又道：“如今霍去病作為驃騎將軍，率軍五萬，可謂位高權重。他居然在漠北封狼居胥，禪姑衍山，這都是九五之尊才能做的事，我們也可以看作他不臣之心的前兆啊！不管他如何口綻蓮花，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霍去病一定自重到了頂點，認為他自己配得上祭天禪地，才會有這樣的舉動呀！對於這樣的前兆，我們若不及時處置，隻怕會迎來更大的禍患那！” 張湯說完，再度向武帝磕頭，伏地不言。此時朝堂之上，鴉雀無聲，即使有為霍去病說話的人，也難以反駁張湯的話。 武帝似乎也為張湯之言所動，道：“禦史大人用心良苦，其他卿家還有沒有話說？” 桑弘羊硬了硬頭皮，長吸一口氣，跨出行列，向上跪拜，道：“稟聖上，臣有話說！” 桑弘羊作為大司農，掌管國家的經濟財政，實施了鹽鐵官營、公田租民等一係列措施，大幅度增加了朝廷的經濟收入，這才使得武帝一朝，有能力向匈奴用兵。因此武帝對桑弘羊也是高看一眼。 當下武帝見桑弘羊出列，便道：“大司農盡管說。” 桑弘羊道：“臣是來自薦的，臣願往漠北做這個使者！” 臺下百官不禁都是“哦”的一聲。桑弘羊麵不改色，見皇帝盯著自己，意似鼓勵自己說下去，便接著道：“方才張湯大人說到高祖年間的事，臣也想到一些事情。自高祖一朝起，匈奴人進犯我大漢邊關，橫行無忌。臣這裡有一些數據，是臣在歷代史官的紀錄那裡查閱的，自高祖開創我大漢基業，到如今，約百年間，掠走我邊疆百姓二十四萬七千餘人，財物牲畜不計其數。期間更致使我邊疆六十七萬五千三百餘將士為國捐軀，隨便舉個例子，匈奴伊稚斜單於繼位那一年夏季，匈奴數萬騎兵攻入代郡，殺我代郡將士一千餘人，並殺害太守共友；秋季，又攻入雁門，殺我將士一千六百餘人。凡此種種，不可細數！” 桑弘羊說到這裡，眼角垂淚，跪伏在地，連連叩首，道：“似匈奴與我大漢這般血海深仇，掠奪了我大漢百年，如今霍去病將軍攻入了瀚海匈奴老家。他若不在狼居胥山祭天、在姑衍山禪地，難道把那裡留給匈奴人去祭祀朝拜，將來養足了精神，再來侵犯我大漢麼？霍將軍在瀚海的種種行為，無非是一個目的：打散匈奴人的精氣神，讓匈奴人顏麵盡失，承認這一個事實，那就是不敢再與大漢王朝為敵！若有侵犯，雖遠必誅！” 忽然朝堂中“啪”地一聲巨響，百官嚇了一跳，原來是武帝拍案而起，竟然把案桌拍裂了！ 武帝站起身來，接著桑弘羊的話道：“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霍去病所要說的，也就是我劉徹想要說的！也是我大漢六千萬臣民想要說的！” 張湯、江充等麵麵相覷。自武帝進了這未央宮大殿以後，並沒有多說幾句話，也從未表明自己的態度，在臣下們看來，貌似還對霍去病不滿多一些。更何況，在外領兵的將軍如有僭越皇權之舉，那是令皇帝最忌諱的事情。 故此張湯、江充、林顯等這才賭上這麼一把，要落下實錘，一次就把霍去病錘到底，不得翻身。 沒想到皇帝不言則已，言則如雷霆震動。一句話就扭轉了風向！現在輪到張湯等人惴惴不安了。 武帝環視群臣，道：“或許有人奇怪，霍去病做了出格的事情，朕為什麼要替霍去病說話？朕也在這裡明言：朕並非是在這朝堂之上，聽了桑弘羊、魏楚和等愛卿的話以後，為他們的話所動，這才臨時起意，要為霍去病說話。”他沖殿前當值太監春陀招招手，道：“春陀，你把朕昨日寫的詔書念念吧！” 太監春陀急忙上前兩步，站定身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臺下文武百官急忙跪倒，齊道“微臣領旨！” 春陀念道：“朕自登基以來，日夜所念，找書苑ｗww.zhaosｈuyuan.cｏm 俱在抗擊匈奴。今有驃騎將軍霍去病，神勇無雙，盡殲匈奴左賢王部，直搗匈奴老巢，並代朕在漠北祭天禪地，盡展我大漢雄風！甚慰朕心，實乃天賜於朕的護國良材。今著加封霍去病大司馬，與大將軍衛青共理全國軍務。欽此！” 百官都呆住了，就連桑弘羊與張湯這兩個對霍去病“一保一參”的當朝一品，都沒回過神來，隻有常侍郎東方朔這位應對敏捷、詼諧多能的異人，率先喊了一句：“吾皇萬歲萬萬歲！”，其他人等才跟著領旨，山呼萬歲。 桑弘羊聲音顫抖著道：“吾皇聖明燭照，知人善任，微臣等欽佩得五體投地！”說著連連沖上磕頭。這幾句話並非是刻意恭維皇帝，乃是他的真心所言。 武帝一擺手：“桑愛卿，平身吧。朕身為一國之君，若沒有這等氣量，還怎麼治理我大漢偌大一個國家。” 桑弘羊又道：“敢問聖上，那還要不要向漠北軍中派去使者？方才臣還自薦......” 武帝笑道：“派什麼？去哪裡乾什麼？去監視和牽製霍去病嗎？大司農，你就省了這趟差事吧！朕已另下了一道明詔，就命霍去病自己，為朕在漠北的欽差使者，代天巡牧，全權處理漠北的一切事務。” 武帝頓了頓，又道：“霍去病在八百裡急送的軍報中，請求朕封匈奴延山部族的首領為漠北王，世襲罔替，替朕管理漠北。又對匈奴的其他首領也作了安排處置。朕看得清楚，霍去病所做的一切安排，全是為了我大漢江山，沒有一絲私心。朕送他三個字：忠、良、善！朕一概照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