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 事敗,則掏心掏肺(1 / 1)

“大都督以為,陛下的才智如何?”   雖然是在和郭登說話,然而範廣和郭登都沒有停下腳步,因為留給他們兩個的時間不多了。   “陛下有大功於我大明,有大功於天下百姓。”   “若非陛下臨危受命、臨危不懼,我大明京師很有可能不保,很可能早就被瓦剌人所攻破。”   “若是如此,隻怕北宋靖康之恥,便會在我大明身上重現。”   “咱們可就衣冠南渡,可就和瓦剌人南北對峙了!”   “更糟糕的情況,那就是太祖太宗好不容易驅逐蒙元的努力白費,我明軍無數將士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奮戰也成為曇花一現。”   “蒙古人時隔百年之後再一次入主中原,我等漢人也會再一次淪為馬蹄下的奴隸。”   說起朱祁鈺的功績,郭登是持肯定態度的。   不止是郭登,就是整個大明內外,哪怕一些人對朱祁鈺有著一些詆毀,不過總體來說還是認可朱祁鈺在土木堡之變後的救亡圖存。   “然而陛下隻是以藩王之身匆匆繼承大統,宣宗皇帝並沒有教導他以帝王之術。”   “陛下性格不同於太祖太宗剛毅果決,而是和仁宗皇帝的溫厚仁義相同。”   “老夫以為,陛下之才,其實隻是於古今帝王中的中人之姿,算不得千古一帝。”   說到這裡,郭登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也說得太誠實。   郭登覺得自己如此評價,有點太過於壓低朱祁鈺了。   “陛下勤政愛民,又善於采納群臣的諫言,同時不忘於群臣之中提拔才乾仁厚之士。”   “正是在群臣的輔佐下,陛下勵精圖治,使得我大明有漸開中興之氣象。”   郭登又補救了一下,稱贊了朱祁鈺兩句。   “隻不過,陛下私心太重。”   “當初群臣之所以扶陛下登基稱帝,其中一個條件便是不得廢太子,日後也要還位於太上皇後裔。”   “不過你也看到了,陛下並沒有遵循當初他和群臣的約定。”   “陛下他不顧一切、費盡心機,改立了自己的兒子為太子。”   “為了達到目的,陛下可是以金銀賄賂閣臣,以此減少群臣阻力,換來重臣們在易儲大事上的默許。”   郭登說著說著,就突然就想到了於謙。   於謙當初在朱祁鈺易儲之時,既不同意也不反對,主打就是一個閉口不言。   “陛下雖然才智不及太祖太宗,不過他也不是全無心機之人。”   “所以老夫才擔心,陛下他是演一出戲給咱們看,好讓咱們全心全力的平定此次叛亂。”   郭登其實也看中範廣的剛直不阿,他覺得範廣和自己其實是同一類人。   再加上如今範廣和郭登都是忠心於朱祁鈺,所以他們也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故而郭登才會把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對著範廣和盤托出。   “大都督,末將還是以為你多慮了。”   範廣搖了搖頭,顯然不贊同郭登的說法。   “陛下登基到如今,前後也有了八年之久,咱們也在這京師之中呆了八年。”   “陛下是什麼樣的人,咱們雖然不能說了如指掌,也是深知其為人。”   “以陛下的才智,隻怕是想不出這樣的計謀來。”   “若是陛下能夠有如此心機,數年前的金刀案也不會草草收場。”   範廣今天在乾清宮看到了卷土重來的盧忠,盧忠可就是當初發動金刀案的主要之人。   “陛下要是心狠手辣一點,隻怕如今的太上皇,早就是一捧黃土了。”   範廣想了想,還是覺得朱祁鈺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變得這般工於心計。   “而且陛下若是為了解除咱們的後顧之憂,就應該是在乾清宮中,裝作不經意的,把李妃有身孕一事透露給在場的所有人。”   “而不是先讓舒良端著湯藥從咱們麵前經過,然後又讓李安和咱們偶遇。”   範廣把自己的想法,對著郭登來了一個“竹筒倒豆子,一乾二凈”。   “而且陛下若是真有如此深厚的心機,咱們更是沒有了後顧之憂。”   範廣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而且突然就笑了。   “哦?”   郭登見了郭登的笑容,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陛下若是能夠如此深思熟慮,那必然就會斷了太上皇血脈再次成為大明天子之路。”   “如此,咱們就不該再有顧慮。”   郭登也聽說了今日大臣們請立太子一事。   “你的意思是說,就算陛下沒有子嗣,也不會立太上皇之子為帝?”   郭登當然也聽說了內閣今天發生的事情。   一部分大臣不同意立朱見深為太子,而是想扶持襄王稱帝。   這些大臣之所以舍近求遠,就是因為他們和朱祁鎮不對付,他們擔心朱見深一旦登基,就會為父報仇。   “不管了,咱們還是先平定這次叛亂再說。”   “而且陛下今日看上去龍精虎猛,不像是無後之人。”   範廣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並且拉住了郭登的衣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都督,京師保衛戰的時候,你遠在大同鎮守,並不在京師。”   “然而末將當時已經從遼東回援,並且臨危受命於德勝門外土城中伏擊瓦剌。”   “瓦剌當時將太上皇送到兩軍陣前,意圖以太上皇為人質,以此來要挾我大明,亂我明軍將士人心。”   “末將今日就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太上皇非有人君之相!”   “我等明軍將士,在精銳盡喪,在君王被俘之時,尚且知道背水一戰。”   “而太上皇為了茍全性命,居然帶著瓦剌人叫門。”   “大明,本是太上皇的大明。”   “大明的百姓,都是他太上皇的子民。”   “若是太上皇叫門成功,我大明子民便是羊入虎口,便是異族馬蹄下之奴隸。”   “太上皇若是被俘後寧死不從,倒也不失我大明血性,他於土木堡雖然敗了,也可以說他是敢於亮劍。”   “然而太上皇他卑躬屈膝於瓦剌,以天朝上國之君而侍蠻夷胡酋,這便是我大明之痛,是我大明之恥!”   “因為太上皇寵信奸佞、一意孤行,我大明自太祖太宗以來對胡人的驕傲,已經被踐踏!”   “末將今日就是要大逆不道,末將早就不認太上皇為我大明天子了!”   範廣仰慕於謙的鐵血,也仰慕朱祁鈺的寧死不南遷。   而且範廣已經表明心跡,他不會再忠於朱祁鎮。   範廣這些話,可都是掏心掏肺。   要是朱祁鎮復辟,範廣今日所說,朱祁鎮就會對他掏心掏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