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樹大招風,木高招砍。 奚家也不知道何時給範縣令盯上的,以前隻是覺得範興則來得頻繁些而已,大不了多送幾塊墨錠罷了。 這些年,也未見範興則來奚家找麻煩;如果說有,那就是他曾借查稅之名,把奚家這些年的賬簿,都查了一遍。 早期唐朝的商戶並沒有商稅,隻需要交一些市稅。 直至後來的安史之亂,大唐的征收商稅才發生改變。 安史之亂的爆發,各地區的節度使紛紛效仿,舉兵反叛,從此大唐常年戰爭,混亂不堪,之前的稅收也沒辦法實行。 建中元年開始,實施了“兩稅法”。按照個人資產比例來繳稅,家中越富有的人,納的稅越多。 兩稅法的實施,朝廷才開始征收商稅,分為專賣稅跟課稅。 後期納稅政策還規定:不屬於常住居民的商人,要繳納三十分之一的稅收給所在地區,後來朝廷蠻橫暴政,把繳納商稅的額度增加到了十分之一。 不管政策如何變,奚家對於稅收也是積極響應,從沒有去偷稅漏稅。 範縣令那次以查稅的名義徹查奚家墨行,可不管怎麼查,都未發現有偷稅漏稅一文錢。 在易州,哪個商戶敢站出來說,未曾偷稅漏稅?範縣令要是去查他們,那肯定一查一個準。 水至清無魚,範縣令作為一方父母官,比誰都懂;他也不敢做得太過份,要是惹得眾怒,逼得民反,自己的烏紗帽都難保。 何故?範縣令借訂娃娃親的名義,開始問奚家要三千兩白銀。最後,奚掌櫃隻是順口說沒那麼多,隻有六百兩,範縣令立馬就同意了。 這就是範縣令的陽謀。 六百兩,對於奚家來說,雖然有些傷筋動骨,但不至於倒灶,家境會敗落。 這件事,對於掌管庫房的奚鼎,內心卻有些慌亂。 就連翻開賬薄的雙手都有些顫抖,他盯著賬薄一直在發呆。 奚超去整理墨錠庫存,路過時正好碰見叔父奚鼎,見叔父的神情有些不對,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叔父,您為何事發呆,難道庫銀不夠?” 過了許久,叔父奚鼎才哼出一個字。 “嗯” 叔侄倆的關係親如父子,卻勝過父子。奚鼎還是奚超的師傅,倆人的關係也是亦師亦友。 也不是說父子關係不好,隻是父親稍微過於嚴厲,在父親麵前隻能循規蹈矩,甚至有時候大氣都不敢出。 可跟叔父卻不一樣,倆人卻是無話不談,而且經常一塊喝酒,扯些閑篇,沒有任何顧忌。 當叔父這麼一說,也把奚超嚇了一跳。 奚超雖然不管庫銀,但作坊都是他一手負責,貨進進出出他都心裡有數,按道理庫銀不可能連六百兩白銀都拿不出來。 奚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唉!這下該如何是好?” 奚鼎苦著臉又說道:“超兒,你叔父闖大禍了!” 奚超一聽有些懵,沒聽懂叔父為什麼這麼說。 “叔父,出了何事?” 奚鼎一臉的憂愁,神情中露出悔恨之意。 “前陣子你嬸娘,看中城東一個宅子,那戶人家又急著低價出手。手上的銀兩又不夠,於是你叔父就……。” 奚超一聽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叔父,別急,還差多少銀兩?” “二……二百兩,都怪你叔父,原本想庫銀的錢放著也是放著,我先挪點去買宅子,再慢慢地拿月錢補回去。” “唉!你說,兄長這麼信任我,讓我打理進出貨,還讓我管庫銀,我卻私自挪用庫銀,我真是該死!” “如今,該如何是好,吾犯大錯了。”奚鼎急得都快哭了。 奚超一聽,都不知道如何說叔父才好,如果這事被父親知道,又抬出祖訓家法,叔父肯定不止是要挨板子。 “叔父,你先別著急,這事可千萬別讓侄兒父親知道了。二百兩,我的私房錢應該有二百兩,先用我的銀子墊上。” “超兒,叔父都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叔父,你這麼說就見外了,一家人哪用得著這麼客氣;再說,侄兒這製墨的手藝,還是叔父手把手教的,就當侄兒提前給叔父敬孝,買宅子出份子錢了。” 奚鼎都急得火燒眉毛,奚超還有心思開玩笑。 “不過,叔父!這事侄兒還是得說說你,你都知道奚家有祖訓,家法又嚴厲,你都敢完全不顧?” “萬一,真被父親知道了。他要是較真起來,按家法執行,你豈不是要被趕出家門?” 錢給歸給,但原則性的問題,奚超還是要跟叔父講清楚。 奚鼎一聽心裡真有些後怕,要不是那間宅子的原主人,早已無影無蹤,他真想把宅子給退了。 “超兒,你罵得對,這事的確是叔父辦得不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以後吾再也不敢犯這種錯誤了。” 奚鼎說這些話時,像犯了錯的小孩,低著頭向侄子承認錯誤。 “叔父,你也別太自責了。” “等會侄兒就把私房錢拿出來,你看夠不夠給範縣令的六百兩?” “現在庫房還有七百多兩,給範縣令的錢是夠的,隻是奚家花銷也大,過幾日又得發月錢了。” “叔父,這個月的月錢就推遲發,我跟長工們商量商量,這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奚家人待長工一向不薄,每日管兩餐還管飽,每個月除了發些糧食,還發一些月錢,逢年過節還獎勵一些布匹、肉類等。 在奚家乾活的長工,這麼多年來,除了年邁乾不了活被辭退,幾乎沒有一個想離開的,基本上都是乾了十年以上。 外人都羨慕在奚家乾活的長工,除了奚家待人和氣之外,在那裡做事的長工還能養活家裡人。 別說推遲一些時日發月錢,哪怕推遲兩三個月,長工們估計也不會說些什麼,在奚家做工的人,家裡多多少少有些餘糧。 再說,在奚家做工管兩餐不算還管飽,長工們經常從自己的口糧中省出一些,下工後帶回家中,給家裡人食用。 奚超把上百號長工們召集在一塊,密密麻麻的擠在作坊中間的天井。 天井是墨坊集議的地方,每到月曜日,大家就會到天井,聽東家訓話或安排事務。 奚超站在廊道上,輕咳兩聲,下麵的人全部安靜了起來。 “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們墨鋪最近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