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地鐵站已經擠滿了人，黎古鈺看見各式各樣的鞋子，匆匆從眼前擠過去。 　　他就保持著醒來的姿勢癱軟在地上。 　　這次實屬被嚇得不輕。 　　後背現在仍在隱隱發癢，渾身酸軟無力，仿佛真的已經慘死了一遍。 　　嘎鬆的身影就在眼前，他正被地鐵站的安全員訓斥。 　　“怎麼回事，這裡能是你們隨意睡覺的地方嗎？” 　　“早高峰人那麼多，趕快帶著你這兄弟走！” 　　麵對工作人員的催促，嘎鬆顯得很為難，“不行，不能動他。” 　　“怎麼不能動了！你們倆擋在這地鐵門口，讓別人怎麼上車？！” 　　“他這，他，反正不能動。”嘎鬆弱弱道。 　　“可我們還急著上車呢！地鐵站這麼多人，憑什麼你們堵著門口啊？” 　　“你們兩個到底是哪裡來的乞丐啊，怎麼一點素質都沒有……” 　　嘎鬆臉色蒼白，都快被氣勢洶洶的人群給嚇哭了， 　　本來先前還沒有多少人關注到他和黎古鈺，早高峰人忙，就算有人埋怨他倆堵了車門，除了翻個白眼外，也懶得罵他倆。 　　可不知是什麼時候突然來了兩個年輕人。 　　他們舉著相機，扯著嗓子就開始煽風點火。 　　現在地鐵站好多人都在對著嘎鬆指指點點。 　　“不行，真不能動他……這裡不是有其他門嗎？您們走旁邊行嗎？”嘎鬆也急了。 　　現在圍著他倆叫嚷的人群，明擺著就是有空，故意在這裡起哄看熱鬧。 　　真急著趕車的人早就上車走了。 　　可黎古鈺昨夜突然暈倒在地鐵門口，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早就嘗試過移動黎古鈺了，可是，隻要一碰到他，他隻覺得身上的皮都被凍掉了一層。 　　這他哪還敢讓別人動他？ 　　“什麼不行！現在玩雜耍的為了熱度真是什麼都乾得出來，死鴨頭！” 　　“誰能慣著你們了？！” 　　“這……”嘎鬆憋紅了臉，隻能一個勁兒地跟那群人賠禮道歉， 　　很快，安全員找來了擔架，說什麼也要給黎古鈺移走。 　　嘎鬆生怕他們碰到了黎古鈺。 　　乾脆破罐子破壞，直接大吼一聲沖上去將他們抬來的擔架打爛，然後紅著眼，環視眾人。 　　“我看你們誰敢動他！” 　　嘎鬆兩米多的大塊頭。 　　直接就嚇跑了圍觀的人。 　　安全員見狀不妙，偷偷摸摸地蹲在一邊拿出對講機呼叫支援了。 　　至於呼叫哪個部門？ 　　沒人知道。 　　“嗬嗬，黎古鈺啊，你這小弟都急成這樣了，你還不起來？”這時，先前一直躲在人群後麵舉相機的青年人突然說話了。 　　黎古鈺也不再裝死，抬起眼睛看他。 　　青年人一張算得上清秀的臉上蓄滿了絡腮胡，狐貍眼，灰衣灰褲。 　　挺出眾的一種打扮。 　　青年人同時也在打量黎古鈺的反應。 　　隻不過，他眼中的戲謔卻如何也掩蓋不住，仿佛黎古鈺是什麼可笑的東西。 　　另一邊，青年人身邊的鯊魚牙姑娘蹦蹦跳跳地藏起背包裡的對講機，不知跟安全員說了什麼。 　　隻見她不懷好意地扭頭朝著黎古鈺甜甜笑道， 　　“哎呀，怎麼樣啊鈺哥，你睡得還舒服不？” 　　“記得下次行為藝術換個位置演咯，不然，我也很難搞的哦……” 　　她的口音很有特色。 　　黎古鈺也配合他們向安全員點點頭。 　　一直到這場鬧劇結束。 　　他的右手依舊心有餘悸地按著心口，很顯然，幻境中的那個東西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手腳也一直都在微微發抖，很難站起來。 　　說是被嚇的，其實是被那東西吸走了什麼才對。 　　他差點走馬燈都走完了。 　　青年人和鯊魚牙姑娘見他這樣一副魂不守舍的蠢樣子，都以為他們給他中的夢魘很成功。 　　態度瞬間好了不少。 　　青年人收回眼底的嘲諷，笑道：“行了，這次是我們玩得太過了，不該用夢魘嚇你的。” 　　“本來偷取研究局的錢你就應該付出點代價，我們就給你免了吧。”鯊魚牙姑娘說。 　　黎古鈺手上的手表閃爍著微弱的綠光。 　　他看了看。 　　意味著研究局對他的考驗通過了。 　　而且，看手表上的數據顯示，他們從自己進城開始，就陸續給他種了不下三隻夢魘。 　　自己當時覺得犯困也是受了夢魘的影響。 　　正因為夢魘，自己才會遇上了那等恐怖的東西。 　　黎古鈺強壓住心頭的怒意，分明研究局有過規定，夢魘不可對同一對象使用超過兩隻。 　　哪怕對於曾經的自己，這條規定也同樣有效。 　　他們研究局成立至今，第一次接觸到的怪物便是夢魘類生物。 　　如今，他們已經熟練得掌握著有關夢魘的各種理論知識和操控技術。 　　而眼前這倆人，百分百清楚夢魘的致死量是三隻。 　　他們就是沖著把自己弄死來的。 　　見黎古鈺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手表看，青年人開口警告，“黎古鈺，你手表裡的數據我已經刪除了，希望你識趣點。別亂說話。” 　　或許他也知道自己這次的行為是違反規定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將對方殺死。 　　不過，誰叫上頭將局裡丟失的錢都扣到自己頭上了呢？ 　　他活該！ 　　“你們這話什麼意思？！”嘎鬆竟然是最先生氣的。 　　“你們暗地裡私用夢魘，難道不知道他睡覺很危險嗎？！” 　　嘎鬆憤怒大吼。 　　當然，這句話在幾人聽來，隻是覺得他是對他們對黎古鈺種夢魘而生氣。 　　連黎古鈺也不知道嘎鬆生氣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自然沒有人管他。 　　嘎鬆仿佛一拳打進了棉花裡，心裡很不是滋味。 　　青年人輕蔑地瞟了一眼嘎鬆，又回頭看著黎古鈺，說：“我叫屠溪，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臨時研究員兼監護。” 　　“我是林淼，負責判定這位鴨頭小弟的危險屬性，” 　　“如果最終判定結果不合格的話，”林淼嬌俏地笑了一下，眼神充滿了挑釁， 　　“那麼，我就會按照規定，將他押送研究局咯。” 　　很典型的研究局作風。 　　畢竟怪物在他們眼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自然態度不會太好。 　　嘎鬆的怒火被在場的幾人一並無視過後，也就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他縮在一旁偷偷看向黎古鈺，心想古大哥為什麼非要這樣忍氣吞聲。 　　說到這兒。 　　黎古鈺恰好也看向嘎鬆，他自然清楚嘎鬆心裡的疑惑。 　　但，人外有天。 　　這就是他的回答。 　　從前他不甘於被研究局管束，直到後來被當著瘋媽媽的麵被他們槍斃。 　　再加上昨天幻境中所遇見的那個恐怖存在。 　　他甚至不能確定那東西到底是不是這倆人給他中的夢魘…… 　　更別說自他從湖底醒來過後的這些年來，他連半點好處都未討到過。 　　仿佛所有人都上趕著踩他一腳。 　　所以，囂張跋扈了半輩子的黎古鈺，在今天終於被現實狠狠地上了一課。 　　有的時候，還是需要安靜地看會兒犬吠的。 　　“走吧。”屠溪推搡了黎古鈺一把。 　　作為特殊怪物的研究員，需要做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兼顧它們的一日三餐。 　　他們需要做的隻是傾盡畢生所學，去馴服，去利用，最後才是研究。 　　黃昏時，城市西街區。 　　屠溪帶著幾人爬上坡，踏過一串石階，拐進右手邊的小巷子。 　　鉆出來就能看見一扇老舊的紅漆木門。 　　上麵的塑料招牌被油汙遮住，隻能隱約看到“豆花飯”三個字。 　　屠溪首先走進這家蒼蠅館子，習慣性地看了看表。 　　“老板，豆花飯兩碗，紅油碟的。”麵對人類，屠溪表現得溫和了不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好咧。”老板是個剛畢業的女生，短頭發，戴著灰熊帽子。 　　她是林淼的大學同學。 　　近年來，他和林淼經常到這裡來吃飯。 　　這是女生父母留下來的飯館，積累了不少人氣，此時幾乎滿座。 　　顧客們正吃到興頭上，肆意喧嘩著，叫嚷著。 　　辣椒，酒精和醃製品的氣味在空氣裡彌漫。 　　舒緩了幾人緊繃了一天的神經。 　　黎古鈺靜靜地坐著。 　　他從進屋起就一直望著女生，目光一刻未曾離開。 　　“古大哥，別看小美女了，咱們品種不同的，”嘎鬆小心翼翼地拽了一把黎古鈺， 　　“還有，那個，哥，我好像，也也餓了，您有錢嗎？” 　　黎古鈺有些不屑。 　　轉身踢了一腳正在吃飯的林淼，掏出紙和筆，寫，“給飯。” 　　林淼捏了捏筷子，壓下怒氣， 　　“哎不是，鈺哥啊，你要養小弟倒是你自己給錢咯？” 　　黎古鈺不依不撓。 　　“你也是監護。別以為我不知道。” 　　“監護就得負責管飯。” 　　“這是研究局板上釘釘的規定。” 　　“切。”林淼不爽地給自己的飯騰出了一半。 　　“自個兒端著飯滾一邊吃去。省得鴨頭嚇人啦！” 　　嘎鬆走後，餐桌上的氣氛也陡然變冷。 　　黎古鈺還是一直盯著廚房裡忙碌著的女生，絲毫不在乎桌上的氣氛。 　　這一切都被屠溪收在眼裡。 　　直到女生主動坐到了幾人的桌子，麵色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