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琴把桌子上散落的一些物件重新擺放整齊，“周警官，我可以動這些東西麼？” 　　“沒事，已經不重要了。”周禾耐心等待著方琴，她應該有些話想和自己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周禾就感受到的信息。 　　“周警官，其實，我和鄭醫生的交情十分普通。甚至我可以說，這裡的每一個人和他的交情都十分普通，乃至淺薄。他除了工作層麵的事情，很少和其他人產生交流。他從來不提自己的生活，不提他的興趣、家人。這裡應該沒有一個人真正的了解他的一分一毫。”方琴沒有看著周禾，仿佛隻是在和桌子上的茶杯說話。 　　“但是，這不妨礙他是一個非常好的醫生。他對工作的負責，對患者的關切，對專業技術的精益求精，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不需要任何表達就能感受到的。他和患者交談時，總是顯示出難得的熱情，侃侃而談，甚至是幽默。但是他對我們這些工作上的同事，卻總是點到即止，工作上的交流完畢，很多時候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願說。我們都覺得他似乎是專門為工作而打造的一副機器。很抱歉我要這麼形容他。” 　　如果說鄭鐸之前在周禾心中隻是一張冰冷的照片，現在他的血肉開始一點點鑄造了起來，這個對案件有幫助嗎？周禾不知道，這樣的人他不是沒有見過，隻是這樣的形象更加符合曹主任說的“他這樣的人會被殺害，真的難以相信。” 　　方琴幽幽嘆了口氣道“鄭醫生九年前到我們這來的時候，我都還記得，那時我就像李可現在一樣是個小護士，周警官你可能知道，我們瓢城的醫療水平不算很好，稍微復雜一點、嚴重一點的疾病基本都會往廬城這樣的大城市轉診，這在一定程度上給本地的百姓帶來了不方便，也有很多就醫不及時或者受限於各種條件根本無法就醫。然而鄭醫生來的時候，我們大家都很興奮，而且由衷地為瓢城的老鄉們感到高興，因為我們都知道他是個本事很大，醫術高超的醫生，我們之前很多去廬城看病的患者也都是通過他父母這一層鄉親的關係，找到他，他都不遺餘力地幫助咱們這過去的人。這樣一個醫術和品德都很好的人，實在是大家的福氣。” 　　周禾點了點頭，說“我在別人那聽說到的也是這樣，所以我們都很難理解他為什麼會成為別人殺害的對象。他在這的九年間，是否有樹什麼敵人？和別人結怨，比如因為經濟或者感情方麵的糾紛？” 　　周禾本以為方琴會知道些曹主任可能並不了解的情況，然而方琴的回答再一次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據我所知，是沒有的。周警官我知道你可能猜測，做醫生的，難免會因為治療問題和患者產生矛盾，並不是所有的救治最後都是一個滿意的結果。但是鄭醫生在這的九年間，的的確確都和他的患者保持著一個良好的關係。不瞞你說，咱們醫院收治的很多都是瓢城下屬各個縣、鄉、村裡的百姓，文化程度不算高，有時候在交流上有些誤解也是難免的，但是鄭醫生這個人，對於越是窮苦的患者反而越是能體諒，我記得有一次一個農村大爺來咱們這看病，對手術方案不理解，也不知道為啥要花這麼多錢，當時罵人罵得很難聽，鄭醫生就站在那給他罵了半響，再和和氣氣和他反復說明，說到他接受為止。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這不怪他們’。所以你要是說有患者因為不滿鄭醫生的治療，而對他起了殺心，我是無法相信的。” 　　“但是” 　　周禾喜歡這個但是 　　“就像我最開始說的那樣，他不太近人，不和身邊的人交心，在這裡有些醫生會在一起喝喝酒吃吃飯，玩玩牌唱唱歌，有些人會在一起打球，有些人會在一起談天說地，而他卻總是形單影隻。最開始，所有人都覺得他高傲，畢竟是那麼個優秀的醫生，在那麼好的城市、醫院，最後被迫到了我們這，可能還有些人覺得他就是看不起咱們。覺得我們水平都太差了。” 　　“那你覺得呢？”周禾饒有興致。 　　“我不這麼認為。理由很簡單。鄭醫生來了之後，他把他會的，掌握的，但凡是有條件，都選擇無保留地傾囊相授給科室裡的年輕醫生，找書苑 wｗw.zhaoｓｈuyuａｎ.com 幫助他們成長。反倒是我們這邊有些醫生，因為年紀也不算小了，拉不下臉去學習。鄭醫生在這方麵是非常厚道的，他曾經提過，隻要是能對病人好的，自己都無條件地去做。而且現實情況是，我們科室在鄭醫生的幫助下，確實醫療水平得到了提高，學習掌握了很多本來不知道的技術。以前要轉診到大城市大醫院的患者，現在很多我們自己就能解決。” 　　“那按你這麼說，鄭醫生應該人緣很好咯？” 　　“也不盡然，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方琴陡然壓低了嗓音，讓周禾不僅為之一振。她似乎又有些猶豫，即將要說出的話裡包含了什麼讓她為難的信息？ 　　“方護士，有什麼為難的地方麼？” 　　“也不是，但是我想慎重一點，我不想因為我的主觀猜測給你們一個錯誤的方向。”方琴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一字一頓地說到“我認為曹主任一直不喜歡鄭醫生，而且這種不喜歡裡是有怨恨的成分的。” 　　聽罷周禾坐直了身子，腦中迅速地回想起第一次見曹主任，和他交談關於案件的事情。此時聽方琴說起，倒是覺得有個自己當時就一直覺得很別扭的地方陡然清晰了——曹主任對鄭鐸的誇贊太刻意了，他好像從來沒有聽過一個領導這麼說一個下屬，表揚地似乎是個“完人”。 　　“有什麼客觀證據麼？畢竟你的這句話可是把矛頭指向了一個人，而且這個罪名還不小呢。” 　　“我確實沒有什麼手頭的證據，但是其實科室裡大部分都知道一件事。” 　　“鄭醫生擋到曹主任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