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幕:眾賓群宴(1 / 1)

二十一點零二分 旱北 8625 字 2024-03-17

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問我   可是高三學習不是很緊張嗎?   沒事,我上課一般睡覺   那你怎麼知道進度的   看老師布置的作業   有啥不懂就問我   反正就看看作業,時間還蠻多的   你應該很聰明吧   為什麼這麼說   就是感覺的   你成績怎麼樣哦   以前還不錯   那可以問一下你成績多少哦   那時候他發了上學期的分數表給他,六百五十一   —————前塵影   天上一輪,萬裡碧空。   廣袤的土色荒原上,一條黑色的細線蠕動著。   讓我們把視角俯沖下去,將細線放大,稀落成一個個黑點。   那是一簇一簇的黑點,每一簇前後都點綴一個孤零零的黑點。當我們逼近,可以發現那是佝僂著背,將一個一個鬥車拉在荒原上行進的人。   肌肉猙獰著,汗水從猙獰的縫隙中滑落。分明的線條有規律地律動,氣息出來又進去,像是一陣陣低沉的詠唱。   呼吸比身軀更先宣告力量的勃發,城凡心想。那是綿長而又深沉的呼吸。   似乎也便在這群人的呼吸中呼吸,在這的群人前進中前進。   可他確在群人的邊緣,孤零零的邊緣。   在高空下看,是一個奇怪點綴在側邊的黑點。   他在群人的呼吸之隙,在群人的前進之側。   沒有人聲,隻有汗,和頭頂那白色的極點,投射出光熱無窮。   車轍碾過泥土,撕裂的痛感中卻總還是有一股股力氣出來。   城凡一步一步拉著車,頗有些煎熬之感覺,也覺著頗奇怪。   雖說這煎熬著,亦是修煉,但卻並不是這樣源源不斷有力,像身體失去了力竭的反應。   在肉體的鍛煉中,主動將注意力集中在身體上,經過一次又一次力竭,會逐漸感受到像是一股氣一樣的氣力。呼吸之間,氣力流轉。   對於土人的經驗而言,這更像一股用力時具象的氣力,待氣力常有,力貫全身,命魄生識,便能嘗試進入評級係統了。   氣力自源力中生,算是源力的流變,但很少有人能察覺到源力,建立聯係則更少。   這是楚二說的。   而與源力建立深度聯係,便可高中畢業,實習準入。   城凡還在門邊,沒有進去。感覺還未生出,遑論意識和源力的鏈.接。   但楚二已經評上了clv7,與源力建立了深度聯係,也改造了自身。作為物資運輸的總隊,帶著上千號人浩浩蕩蕩地越過荒漠。   城凡的思緒飄忽,車把上係著的石頭微微搖晃。   lv評級係統,多麼像遊戲裡的等級。不過遊戲裡的等級隻需要經驗,而這世界的等級卻是人為的劃分,明晃晃的,把人放進lv的格子裡,堆砌成文明的金字塔。   明碼標注。   不過多年以後城凡重新感慨的時,他會說,這是胡夫金字塔,在此時的他未能想象的地方,高懸著人世間的“神明們”。   城凡看石頭搖晃,藍中浸白,斑斑點點。那是沈安綁的,線與線交織著,有些特殊的花紋。   想來是保護平安的寓意。   他未曾注意到,遠方塵煙起,塵煙之中,一個個黑點湧現,放大。   煙塵彌漫之際,楚二吹哨,按動儀器。哨聲尖銳,刺透人的大腦。   哨聲開始連綿不絕,一陣聲音金屬碰撞的聲音也接連響起,陳凡也在這混雜的聲響中,放下拖車,拿出自己的武器。   那是土狼,來赴宴會。   手剛握上刀柄,煙塵就迫近眼前。   沉默地壓抑著。沒有嚎叫,像是油畫流動,土狼披著墨色闖來。   土狼很像前世的狼。毛發墨黑,眼睛棕色。   土狼迫近,跳躍起,張開嘴,要吃東西。城凡還未將,將刀鋒送去給它吃。   土狼裂為兩半。   城凡臉上熱乎乎。   一股土腥,滿溢鼻腔。   楚二沒有說話,身形飄忽,刀光似幻,將一抹抹艷麗的花綻放在土狼身上。   花瓣飄碎,土狼的身軀倒下,地上翻湧著花的破碎。   運輸隊卷入了旋渦,土狼的漩渦。城凡拿刀的手有些抖,土狼倒在他的身前,比他一半高。   在這片荒漠中沒有吼叫,哀鳴,隻傳來沉悶細微的聲音。   城凡懵了。   沈大也揮開刀光,白亮銳利。   土狼,這個世界遊蕩的死神之一。   土狼是群居的動物,但是卻沒有首領。沒有狼王的狼群,成百成千咬合的機器。那是陸地上狂奔的蝗蟲,聚散都無道理。   他們四處做客,奔赴一場又一場宴會,當他們揚長而去,隻會留下吃剩的殘羹剩飯。   城凡感覺胸口發麻,陣陣氣結於胸口。他想吐出,卻感覺氣盤恒於胸中。難受到發不出聲音,好像上一世極致痛苦時身體的應激。   一張塗了口紅似的口牙迫近過來,城凡用盡全力揮刀。不過太快了,更快的是楚二,腹部,土狼。   笑開來。   城凡眼前景色模糊,似乎看見各種奇奇怪怪的顏色,其間大紅大紫潑墨般肆意。   隨著土狼棕色的眼睛和它的口牙過來。   帶著水果和紅酒赴宴的客人,真是禮貌不過了。   城凡沒躲開,他要把刀鋒送給土狼。   禮尚往來。   卻被先送了他一身的暖和。   洗浴室熱乎乎的水,粘稠。   他被擁抱,被壓倒在身下。   這賓客的友好的擁抱。   大紫大紅肆意,卻很溫暖,五顏六色軟乎乎,像是小貓撓癢癢。   土狼的脖子的毛好多,好厚,好蓬鬆,好暖和。   好多暖和的熱流,洗過他的臉。   剛挖的折耳根?是好濃的土腥味。   土狼好重,看不見光。   一陣沉悶的聲音,土狼踢飛出去。城凡晃頭晃腦,站起來。   好多人在熱情地與土狼客人交流,那些人好大,比那些土狼還大。土狼的嘴,人們的刀,互相吃著彼此。   身上冷意沒有,外麵一陣黏糊糊,暖洋洋,似乎侵入身體。   尼安德特人,怎麼漸漸多了起來。像是畫麵拉進了過來。越來越繁密。城凡感覺好亂,那麼密,那麼多。他跌跌壯壯,到飛出的土狼身邊。他送的是刀鋒,他要把刀拿回來。   他把刀握住,用力拔出來。期間又有土狼奔來,被大人擋住。周圍全是呼氣的聲音,吞咽的聲音,切割的聲音,花開的聲音,兩足的,四足的動物踏地的聲音。嘈雜細微,遠近輕重。   城凡聽著這聲音,感覺胸前麻意漸漸流竄到雙臂,鬱氣從胸口達於腦中。   他還是上個世界的孩子,孩子有到這再世的宴會上吃東西的資格嗎。   可他張開嘴想要嘶吼,發現隻能撕扯嘴,發不出聲。   於是刀,開始招呼土狼。並沒有什麼技巧,就是臨著生死。   打招呼不用思考,麵帶微笑就好,招呼客人也不用思考,把刀鋒送去就好。   城凡在一群大人中間,大人在土狼的洪水中間,洪水沖襲卷著大人們,所有人都在這洪流中,城凡在洪流旋渦的中心。   沖進來的土狼很快,城凡的刀並不總跟得上,有些土狼臨了臨了,也總要反撲。   可是楚二那麼快,隻見刀光晃眼,斬卻生機。   墨色中泵發出大紫大紅,侵染著可見的視野。   城凡不知道自己多少道刀鋒受著阻力,被客人好心的婉拒,又強硬要送出。   隻是那肆意色彩,飄進眼口耳鼻心。   漸漸土狼開始奚落,踏著煙塵開始奔走出去。好客的人們做著最後的奮力,要把每一匹土狼留住。   好客的人們追了幾百米,留不住吃飽主人們的狼,漸漸回來。   當城凡停下來的那一刻,腳一下子發軟,不自主癱坐在地。這時後方的阿達繞到城凡麵前,給城凡遞了幾個餅子。   “阿凡....”   阿達的眼睛看著城凡。   “吃,吃點,填肚子。”   城凡抬起頭來,陽光此時正濃,白得刺眼。城凡看不真切,身上開始湧出汗水,濕濕成一片。城凡瞇著眼睛,難以看著阿達的眼睛。   “阿達,我先歇口氣,也幫忙吧。”城凡慢慢把字呼出來。“等會和大家一起吃就好。”   城凡低頭。   腳沒穿鞋。   而踩踏著,而混雜著,殘羹厚重而層層疊疊的,嘔吐物加上折耳根的土腥味。   有些還比較鮮明,有些已經有土黑的預兆,宣示著客人和主人賓客皆歡的時間長度。   想來他們吃得,吐了一地,真是一地狼藉。   真是浪費,浪費是可恥的。   四周是躺著坐著的大人們,在城凡的周圍。   在城凡的周圍站的人最多,坐著的人最多,趴著的人最多,再不能出聲的人,最多。   吃多了,也喝多了。   坐著的人在整理土狼的禮物。   一道道模糊的缺口,缺口流淌。   趴著的人,身下縱橫著,留待站著的人為他們處理。   土狼不會留下傷口,隻會留下缺口。   不是撕咬而是咬合。   土狼吃東西狼吞虎咽,展示著對主人們菜肴的欣賞。   奔越的土狼,咬下食物,在奔越的途中就會咽下。   臨近中午,明晃晃的光照著,殘羹,缺口,傷殘,色彩。   那土生土長的人,不會流汗,隻是乾涸的皮膚上,乾涸著番茄汁的交縱,虛幻著不知道答案。   城凡沒有看到在大的光下,阿達笑了。太陽照著阿達那乾涸的皮膚,像石頭一樣乾乾而明亮的皮膚,上麵交縱著乾涸的。   阿達沒有說話,隻是回去自己的鬥車的方向。   城凡的麻和鬱氣似乎和汗水一同流出。感覺一陣發虛,城凡撐著身子站起來。   城凡深深吸氣,把刀拿起來,走到一具爛醉如泥的大人旁。這是一具相對完好的爛醉如泥,不在於頭和胸口。   前世吃幾口肉的一整塊排骨,白和紅的交錯。這叫做殘羹剩飯。   他愣愣拿刀一劃。   一地。   外在那麼大,內在卻和城凡相差不大。   記得小學學美術的時候,紅色的顏料和五顏六色顏料涇渭分明的混雜。   城凡的手抖,刀抖落土上。   他木然地把手伸進各種顏色的奇怪水果中,順著那些軟乎乎的水果。   他沒有吃水果,以前便不喜歡,再世卻也沒有了。   找到將它們歸結粘連在一起的一大灘黏糊糊,有些彈性的物體。   他應該用力把那個東西扯下來,再用刀把它從水果的粘連中取出。   他應該,他做不到。   盡管,周圍不斷有人把那東西取出,然後弄乾凈,放進趴著的破洞裡。   他做不到。他的身子開始發抖,他的呼吸清晰地撞擊他的胸口。   一旁楚二,翻翻找找,找到那些被留下的,還算完整的土狼。   他掀開自己的鬥篷,把胸腹部漏出來,裡麵鑲著白的,黑色的蠕動也露出來,分出一股股,流到地上,進入土狼裡。   楚二給他們喝黑啤酒呢,還是正白沫的。   阿達已經從車上捧下一大個封裝的罐子。阿達一隻手把罐子脫靠在腹部,一隻手捏住罐子上一層膜,慢慢揭開一口。   揭開之後雙手虛脫,讓罐子靠在腹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慢慢走到、向一個趴著的人前麵。   他的後背和腰部已經不像其他人那樣厚厚的。   橢圓銀筷已經半埋,微微露出,白嫩嫩。   從中取出的那東西——命魄,被敷在缺失的地方,阿達小心地把罐子裡土黑色的粘稠液體倒下去一些。守在他身邊的另一個人,一片片土狼放上去。   城凡的手埋在軟乎乎和熱乎乎裡,可他的心埋不進去。   阻隔著,發抖著。   開始翻湧著。   喉嚨要把一切都擠出來似的。   那個被放上命魄,被灌上,被一片片填充的窟窿。   其下,幾聲悶哼。   嘔了。   城凡沒有把手抽出來,嘔出來的東西被他包在嘴裡,浪費不好。   咽下。   城凡抖動得沒有那麼厲害。他微扶心神,顫著拽出命魄。   他要幫忙。   摸索著,用刀清理。   一手托著命魄,把刀和另一隻手摁到土上。   爬到另一個趴著的人旁邊,將命魄放在缺口處。   缺口下麵出來聲音。   “肉”   微弱,有力。   城凡楞一下。   起來。   拖著刀在就近的土狼身邊。   亂削去,為想吃肉的大人。   一片片,刀工粗糙得可憐。   轉身,在灌。   灌好,他放。   阿達,囁嚅。   城凡走向另一具大人。   白光好濃,一切明晃晃。   乾涸的軀體上原來是乾涸的血跡。   虛幻著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