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雨已經停下,空氣中盡是清涼和濕潤,天空萬裡無雲,一片澄澈。 雞鳴在天空中回蕩,甄姨伴隨著雞鳴中睜開了眼睛,拖著艱難的腿起了床。 甄姨穿上鞋子,一隻完全穿起,另一隻則拖遝著,步履不協調的走到外屋,晴朗的陽光透過門,照亮了外屋的布景。 在門框的一旁,那野菜正擺在那裡。 甄姨走出外屋,來到院子裡。 院子裡的陶甕接滿了雨水,清澈而通透,晃悠悠的,一隻葫蘆瓢浮動在雨水之上。 甄姨走進屋內,跨了盛著野菜的竹籃,另一隻手臂抱著木板圍成的桶,走出了外屋,把野菜倒進木桶,取一瓢清冽的雨水,兩隻臂膊在木桶中有規律的擺動。 甄姨半蹲著,將野菜在昨晚粘上的泥濘融進了今早清澈的雨水之中。 野菜洗凈,將泥水潑灑到本就濕潤的土地上,如此反復,直到潑灑出去的水依然清澈。 甄姨用兩隻手抱起盛著洗乾凈的野菜的木桶走進屋內。 與土炕有著一墻之隔的,是用泥土築起的灶鍋。 甄姨打開扣在鍋上的竹編蓋,將鏤空竹墊放到本就盛著水的鍋上,竹墊卡到鍋緣的半程,鏤空竹墊的點點小孔均勻地分布,甄姨用手均勻地將野菜鋪到上麵。 借著陽光,甄姨走到土墻旁,取下在土墻上掛著的竹筒,竹筒裡半盛著玉米麵。 甄姨將玉米麵均勻地鋪灑在野菜上,扣上竹編蓋。 雨水將屋上的茅草又向下沖了一程,茅草半吊在屋簷上。 甄姨取下茅草,將其塞進灶膛。然後靜悄悄地走進內屋,取出打火石,在灶堂邊擊打。 火星迸發時刻,茅草熊熊燃燒。 甄姨把灶口旁已經劈好的木柴半伸飽含烈焰的灶膛。 裊裊炊煙從煙囪上飄搖升起,茅草焚盡後所剩下的軟煙輕紗升起後又落下,落到了郎天霞的臉頰。 郎天霞緩緩睜開眼,看到滿臉的灰塵,想要拂去它們,卻在本就沾滿雨水的臉上留下了一抹灰白。 緩了緩神,郎天霞才發覺不對勁,忙飛身下至地麵,透過門框,甄姨半露著身影,正伏在灶臺上。 郎天霞定了定神,走進屋內,忙扶著甄姨,甄姨額頭上浮現出許多汗珠。 “您這是做什麼?腳傷的傷還沒好,要是餓了的話,我跟胡然給您去找就行。”郎天霞現在才真切的感受到眼前這位婦人的堅韌與辛勞。 “我沒事,你和胡然兩位小夥子正值壯年,昨晚也未吃飯,早上一定會餓的,我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你們的,但總歸要讓你們醒來後吃上飯啊。”甄姨笑著說道。 郎天霞扶甄姨到內屋,胡然仍在土炕上呼呼大睡。 郎天霞一巴掌打在了胡然熟睡的臉上,“你這小子,怎麼不看好甄姨,還讓甄姨帶著腳傷給我們做飯。” 胡然驚醒,聽了這話,十分自責,忙下了床。 話雖如此,郎天霞也知道此事不應責怪胡然。若在天狼山中,自己或許也正在熟睡中呢。 “哦,應該是好了。”甄姨想起來,要從坐著的炕沿上下來,郎天霞忙幫忙將甄姨另一隻拖遝著的鞋子提上。 郎天霞攙扶著甄姨來到外屋,甄姨將竹編蓋揭開,一股清新的野菜味道與濃鬱的糧食氣息融合在蒸汽之中,鉆入郎天霞的鼻子裡。 甄姨從灶臺旁的墻上取了一雙竹筷,雙雙竹筷整齊地碼放在兩根楔入土墻中的木棒上。 甄姨從鍋沿上摞放的一疊黑漆缽中取了一隻,黑漆缽上的漆剝落片片,露出釉質的本色。 甄姨用竹筷插起野菜,盛了滿滿兩碗。 郎天霞感到驚奇,習慣於在天狼山中捕獵,咬食生肉的自己,竟因眼前的野菜的香氣而撥弄得饑腸轆轆。 郎天霞咽了咽口水,甄姨看出了郎天霞的饑餓,帶著慈祥的微笑說道:“快端去與胡然一起吃吧。” 甄姨將兩雙竹筷分別放在兩碗漆缽上。 胡然早就聞得餓了,但礙於剛才郎天俠的訓斥,便站在那裡,顯得十分拘謹。 “好了,剛才的事,是我沖動了,喏——”郎天霞將手中的一碗遞給胡然。 “這份比較多,你吃吧。” 胡然猶豫了片刻,又迅速的從郎天霞手中接過那碗。 郎天霞和胡然手中都捧著一碗野菜,他們拿起自己的那雙竹筷,都在好奇這竹筷是用來做什麼的。 想過來,想過去,毫無頭緒。他們索性把竹筷放在桌子上,用手抓起野菜,往嘴裡送去。 野菜邂逅舌頭的那一刻,郎天霞隻覺美味難以言說。 若真要解釋,那隻能說是比易生果還要美味許多倍了。 等到甄姨的拿著個葫蘆瓶來到裡屋,卻看到兩人正用手大快朵頤著。 “哎呀呀,你們這兩個小夥子,看來真的是餓了。先等一等,我給你們滴上它。”甄姨說著,將葫蘆瓶拔開,在郎天霞與胡然戀戀不舍地放下的碗中滴了幾滴。 綿延悠長的油香味裹挾著野菜本就散發的清香,被郎天霞和胡然兩人風卷殘雲的帶入自己的肚子中。 滿滿的兩碗,不一會兒就被郎天霞和胡然吃光,郎天霞打了一個飽嗝,胡然則是留戀地舔著嘴邊殘存的味道。 甄姨隻是一臉微笑地看著兩人,仿佛眼前的兩位小夥子吃飽了,自己也就不餓了。 兩位少年青澀稚嫩的臉龐,讓甄姨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女兒: 自從因為家裡交不起地租,自己便被迫簽訂了賣身契,女兒也就成了賈公子的奴婢。 但母女親情哪能就此割斷呢?無數個夜晚,甄姨將手中的竹笛放到唇邊,卻沒有勇氣吹下去。 甄姨雙眼凝望著女兒曾睡過的位置,用粗糙的手撫摸著竹笛粗糙的紋理。 看著雙眼茫然,不知所思的甄姨,郎天霞用手掌在甄姨眼前晃了晃,說道:“您是有什麼心事嗎?” 甄姨這才從那痛苦的回憶裡回過神來,勉強地笑著回復:“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些事。” “哦,對了,我還要求你們兩個幫我做些事情呢。”甄姨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 “您說,我和胡然一定幫您辦到。”郎天霞臂膊一彎,讓手臂上的筋肉顯露出來。 “是啊是啊,我們身強力壯的,沒什麼做不到。”胡然帶著尷尬的微笑陪同道。心裡卻想:“霞兄怎麼這麼愛逞強,唉——” “我家裡的糧食、清水,都是用竹筒盛著的,自從剩我一個人以後,也沒有力氣去砍些竹子做竹筒了。時間一長,竹筒都有些變味了。你們幫我去村子周邊的竹林裡去砍些吧,這片竹林是村裡人共同種的。”甄姨說道。 “沒問題。”郎天霞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甄姨走到外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提起墻邊的竹籃子,對郎天霞說道:“用這個盛吧,砍竹子的話,在院子裡的木樁上的斧頭是可以用的。” 郎天霞從甄姨手中接過籃子,囑咐道:“我和胡然出去,您一個人照顧好自己。”說罷,便要從門口出去。 “等等,天霞,還有胡然,你也過來。”甄姨走向織布機,抽出一段麻線,然後撿起織布機旁極薄的竹刀,將麻線劃斷,又抽出一根麻線,再次劃斷。 甄姨放下竹刀,手中握著兩段麻線,向郎天霞兩人走來。 “你們轉過身去。”甄姨慈祥地說。 郎天霞和胡然照做。 甄儀用粗糙的手將郎天霞披散著的長發攏在一起,又用麻繩連續纏繞了幾圈,係上結。 甄姨溫柔的動作讓郎天霞憶起了自己的母親,內心不禁有些觸動。 在甄姨同樣為胡然束發時,胡然也有著同樣的感覺,他想起了在蓬萊山仍飽受痛苦的九尾狐母親。 “好了,披散著頭發可太不像話了,看路也會受到影響的。你們快去吧,小心路滑。”做完這些,甄姨囑咐道。 “我們出發吧,胡然。”郎天霞將手臂跨進竹籃上係著的兩條布帶,背起竹籃,對胡然說道。 胡然看著束發的郎天霞。散發束起後,郎天霞的麵容完全展露出來了:目炯有神,鼻骨巍然,眉宇間透露著智謀與威嚴,領袖的氣質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胡然不禁在心中贊嘆,真不愧是百狼之王啊,自己果然沒有看錯,有郎天霞的助力和陪同,自己一定能夠進入華藥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