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解憂,唯有乾飯。 一想到海邊的營地了還等著開席,所有人都充滿了乾勁。海盜們的屍體就地掩埋,俘虜和戰利品押走,海盜船暫時先放在這,回頭叫陳新伯的水兵過來開走。 被解救的那些原住民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數人赤身裸體,實在有礙觀瞻。俞榮乾脆讓侍衛們把死去的海盜的衣服剝下來讓他們穿上。他們在帕帕梅拉的安撫下緩解了畏懼,明白了眼前這群人沒有惡意,聽說跟著他們可以得到食物,便也跟著這隻隊伍往營地走去。 村莊離海邊大約七八裡地的樣子,即使一行人腳步輕快,也走了小半個時辰,回到營地時,日已西沉。呈祥站在樹林邊,焦急地向這邊張望著,看到俞榮等人回來,趕緊迎了上來。 “殿下,您沒事吧?”呈祥眼尖,看到俞榮身上濺了血跡,趕緊上前檢查。 俞榮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都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啦,就等您回來了。”呈祥奇怪了打量了隊伍裡的野人和海盜,笑著回應道,“軍士們又打到一頭野豬和一頭野鹿,讓所有人飽餐一頓綽綽有餘呢。” “走,開席!”俞榮也不廢話,大聲下令道。 …… …… 營地的中央,擺放了一圈桌案,有的是從船上運下來的,做工精致,但已有些陳舊;有的是下午趕製出來的,木色尚新,但粗略簡陋,甚至沒有好好打磨。這些桌案高低都不盡相同,勉強擺成了一圈,支撐起這場簡陋的宴會。 桌案上堆滿了食物,大多是剛剛捕獵的肉食,還有些附近采集的野果,以及船上帶來的醃製過的蔬菜。每張桌案下麵都放了幾壇酒,有的已經被倒空,被放倒在一旁。 大約是沒有多餘的運力從船上運下足夠的椅凳,所有人都圍著桌案站著。每人手裡都發了一個碗,裡麵或多或少的盛了酒液,幾百雙眼睛看向俞榮,等著他發話。 俞榮其實略微有些社恐,但麵對一群異世界的古人,他還是比較有心裡優勢;何況回來的路上早已打好了腹稿,他從呈祥手中接過酒杯,沖眾人舉起:“我們漂洋過海,躲避戰亂,終於到達了這片新大陸。今天,大夥飽餐一頓,明日,開始建設我們新的家園。” “這第一杯酒,敬我們的故國鄉土,她養育了我們,是我們無法割舍的過去。那裡還有我們的親人,有的已經隕於戰火,有的,生死不知。”俞榮大聲說道,不少人似有感觸,紅了眼睛,低下頭去,“敬他們,敬過去,乾!” 俞榮率先一飲而盡,心中也在默默地對穿越前的人生告別。其他人也舉起酒碗,一口喝乾。有人放下自己的碗,抱起酒壇,給身邊的人紛紛倒上。 “這第二杯酒,敬這片陌生的土地,敬我們的新家。”俞榮從呈祥手中接過第二杯,繼續說道,“這裡有肥沃的土地,有廣闊的天空大海,有朋友,也有敵人……這裡是重新開始的好地方,我們要在這裡,讓每個人都吃飽穿暖,傳宗接代。乾!” 眾人紛紛喝下,俞榮又拿起一杯,說道:“第三杯,敬明天。等我們在這裡建立起城鎮,儲存了足夠的食物,我打算派船再回去看看,到時候,想回家的,可以跟著船回去;想留在這裡的,我也會幫大家把親人接來。乾!”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俞榮揮揮手,示意開席。 早已迫不及待的人們紛紛走向桌邊,拿起食物往嘴裡送去。多日海上漂泊的疲憊感在食物和酒精的撫慰下消散,人群的臉上露出笑容。互相談笑敬酒,一片樂意盎然。 俞榮等人自然是有桌椅的,呈祥帶人從船上運來一張八仙桌和幾把椅子放在了帳篷裡。俞榮在上首坐了,陳新伯和他的副將坐了下首,荀鬆和鐘離綽一人坐了一邊。 帕帕梅拉在俞榮的邀請下也來到了帳篷裡,對這年頭的東方人來說,讓女人上桌是個怪事,但是一個化外野丫頭,似乎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俞榮瞪了鐘離綽一眼,後者趕緊往旁邊挪了挪屁股,讓帕帕梅拉坐下了。 帕帕梅拉熟練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幾乎沒嚼就咽了下去。她長舒一口氣,眼睛瞇成了一道月牙,顯然極為享受。當她立刻想再夾菜時,仿佛想到了什麼,又放下了筷子。 “怎麼了?”俞榮注意到她的動作,問道。 帕帕梅拉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老師說過,主人和長輩先吃喝。” 眾人都沒一下聽懂,俞榮趕緊解釋道:“先吃……她這漢話學的不是很到家。” 眾人都笑了起來,俞榮簡略了介紹一下帕帕梅拉的來歷與玄崖村的淵源,幾人聽了之後,也頗感唏噓,望向帕帕梅拉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熟稔和理解。 對於東方人來說,不懂禮儀沒關係;帕帕梅拉表現出願意學習,願意尊重的態度,無疑讓幾人都大有好感。 “沒事,餓了就吃。”俞榮笑著夾了一筷子肉放在她碗裡,“細嚼慢咽就是了。” 說罷也不管她,拿起酒杯招呼陳新伯等人喝酒吃菜。 從海盜的販奴船上救下的原著民有二十來人,他們畏畏縮縮地跟隨著回到了營地,當宴會開始時,他們遠遠地坐在營地的邊緣,好奇地看向這邊,卻沒人敢離開原地。 好在帕帕梅拉對東方人並不陌生,她大搖大擺地跑去外麵的桌案上,端了兩盤食物拿給那些同伴,又拎了一壇酒過去。那些人這才放下了戒備,開始放心地吃喝,隻是也沒有過來加入的意思。 直到有大膽的東方水兵,喝多了幾碗,開始到處找人拚酒時,發現了這群營地角落的陌生人。一番比劃之下,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交流的,居然有幾個野人被他們拉到了桌邊,一起喝酒吃肉了起來。 俞榮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目光中閃爍著復雜的笑意。 …… …… 更先進的文明已經來到了這片土地,這些土著們很快就會被像野獸一樣被驅趕、屠殺、滅絕。在俞榮熟悉的那個時空裡,新大陸的原住民在短短的一百年時間裡從四五千萬被殺到一兩百萬,從富饒肥沃的東部被迫向西邊的荒野群山遷徙。他們走過的路,餓殍遍野,遺屍無數,被他們自己稱為“血淚之路”。 俞榮不確定這段歷史會在這異世界重演,至少目前看來,那些來自西大陸的移民並不能和他記憶中的歐洲殖民者劃傷等號,但既然那些人同樣對原住民采取了暴力的手段,那似乎也沒有太大差別。雖然這種判斷略顯武斷,但關係到自己和這群東方移民的性命,俞榮也不敢將希望寄托在異世界的西方人道德水準比較高這種虛無縹緲的可能上。 要說這個世界與原來有什麼區別,那就是東方的移民也登上了新大陸的土地。東方人同樣具備發達的社會製度和科技水平,雖然同樣在火器時代已經顯露出了落後的趨勢,但是既然俞榮這個現代人來到了這裡,這點差距很快就會被追上,即便不能在技術上領先,但至少也不會出現那種落後整整一個時代的愚蠢悲劇。 難道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阻止這一切嗎?俞榮默默想著,老天爺給了一次重生的機會,讓我可以阻止兩片大陸的悲劇。 “殿下……殿下?”荀鬆見俞榮目光散漫,關切地問道。 “嗯?”俞榮回過神來,搖搖頭示意自己無妨。 “俗話說,主憂臣辱,殿下有何憂慮,不妨說明,也好讓臣等為殿下分憂。”荀鬆微微一笑,寬慰道。 也是,要用好團隊的力量,俞榮心中自嘲了兩句,決定還是先不說什麼局勢,還是從眼下的實務說起:“就說說如何建設這裡吧,我總覺得千頭萬緒,不知從何做起。” 陳新伯和鐘離綽都是武人,沒什麼想法,聞言也隻是放下了筷子,看向荀鬆。隻有帕帕梅拉沒心沒肺的開心地吃著,沒太在意。 “殿下勿憂,百姓民生,無非衣食住行而已。這行暫且不用說;眼下天氣漸暖,衣也暫時不必憂慮;也就是食住兩項。”荀鬆略一思索,便摸到了些思路,“眼下所需,就是建造房屋,和開荒播種兩件事。” 俞榮點點頭,荀鬆的建議可謂中正平和,並不能算錯;畢竟對於東方人來說,安家無非就是有個屋子,屋後有塊田罷了。但這樣的思路在這個時代已經顯得落後,因為從繳獲的火繩槍來看,其他文明已經看到了工業時代的一絲光亮,要想不被甩在後麵,從現在開始就要把商業放到一個很優先的位置上。 俞榮想了想,還是決定在此基礎上稍加修改,他暗暗吸了口氣,環顧幾人道:“我想給諸位分配一下任務,請你們共同參詳。” 幾人離席行禮道:“請殿下吩咐。” 帕帕梅拉正在撕咬一塊帶著骨頭的肉,見幾人站起,不由得停下了嘴上的動作,左右張望了一下,最後好奇地看向俞榮;俞榮也嚇了一跳,趕緊擺擺手讓他們坐下。 他首先看向荀鬆:“荀大人說的沒錯,一是組織人手建設伐木場,碼頭和房屋;二是開墾農田和播種,這兩件事不但是當務之急,也是其他事務的基礎,所以這部分,就拜托荀大人了。” 荀鬆一聽,趕緊領命稱是。在他看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幾乎就是把所有事務都交給了自己,不覺有些深受信任的感動;但又好奇俞榮會交給其他幾人什麼任務,趕緊豎起耳朵聽下去。 “鐘離,你的任務有兩個,一是負責營地的護衛防務,尤其是巡邏,一定不能鬆懈;二是令斥候偵查四周,不光是尋找可以捕獵的動物和其他村莊,包括山川、河流、礦產,都要畫成圖冊,以備後用。”俞榮看向鐘離綽,認真交待道。 這事略微有些意料之外,鐘離綽隻是他的侍衛長,但聽俞榮的意思,不是讓他負責俞榮一個人的安全,而是整個營地的防衛都要管起來。 鐘離綽略微猶豫了一下:“殿下,小人以為此事還是請陳將軍……” 俞榮擺擺手,最後轉向了陳新伯:“陳將軍,我想請你抽調人手,待修整數日之後,駕駛那艘繳獲的海盜船,沿著海岸線再多查探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尋到其他村莊城鎮。那艘海盜船我看也就三五十人就能駕駛,多出來的人手就一並交給荀鬆,幫著開墾建設。” 俞榮其實有些心虛,老將軍一把年紀了,剛剛靠岸就又讓他出海。雖說是沿著海岸線航行,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但畢竟海上漂泊,也是一件勞累的事情。但俞榮始終有些已經被對手領先的緊迫感,還是提出了這個有些過分的要求。 沒想到陳新伯毫不推辭,他又站起身來,一絲不茍的行禮領命。 這搞得俞榮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我總覺得我們和那些西方人在這片大陸上無法和平共處……哎對了,咱們這船上,有通譯沒有?”